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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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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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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林中家风淳

我的家乡在鲁北黄河三角洲大平原上,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在村庄东边一段废弃的干渠上,生长着大片以洋槐树为主,杏树、核桃树、柿子树、山楂树、榆树等间杂其中的生态树林。每当春天的脚步声来临时,热情的树姑娘们便争先恐后,穿上自己漂亮的花衣裳迎接春天的到来……

最迅疾的要数杏树姑娘了,花瓣雪白,抢先开满枝头,紧接着洋槐、核桃、山楂、榆树等也不示弱,纷纷吐花绽蕾,热情迎接温暖的春天。

春天爱谁我不知道,作为这片树林的小主人,我独爱槐花飘香。

这片小成规模的生态树林是父亲带领着我的母亲、大哥和姐姐们,起早贪黑、开荒平地、换土除碱的成果。勤劳的父亲喜欢种树,无论是在黄河口的“洼里”,还是小清河畔的村落,父亲都会在房前屋后种上树苗,其中尤以洋槐、榆树居多。数十年前,在“洼里”的老院子外,父亲种下的洋槐和榆树苗,而今已成参天大树,依然枝繁叶茂,茁壮成长;这些饱经沧桑的树木,在遭遇严重自然灾害的五六十年代,用它们的槐花和榆钱、榆叶不知挽救了多少乡亲们的生命。

听村中老人口口相传,我的祖先来自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后迁居至河北沧州,而后又迁居古乐安小清河尾闾;我想父亲爱种树的举动,应该与祖辈来自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乡亲们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后,干劲大增,日子虽然依旧贫穷,但温饱问题已基本得到解决。

那时小清河下游的土地多盐碱贫瘠,由于我家人口多,为了能获得更多的粮食,父亲看中了这片废弃干渠及周边的撂荒地。这段干渠上长满了野草和小灌木,干渠下边坑洼不平的盐碱地上稀疏的生长着一颗颗龙须菜,没长植物的地方白花花一片盐碱地,这是退海之地的痕迹和佐证。家人和乡亲们因工程量太大,都不看好这片撂荒地,唯独父亲坚信自己的观点,认为利用好干渠内的黄河淤泥一定能把这片荒地改造成良田。

浩大的开荒工程是在秋收冬种之后的农闲时间开始的。拓荒先从开挖排碱沟、修筑引水渠开始,每天天不亮父亲就早早起床拿着铁锨赶往荒地去了,他走前特意嘱咐母亲,让大哥和姐姐们天一亮就到拓荒地去劳动,并给他捎上早饭。大哥和姐姐们在他的带领下,一直劳动到天完全黑下来,实在看不清时,才收工回家。

经过两个多月不舍昼夜的辛勤劳作,一条可以称得上是小河的宽阔排碱沟,在距离干渠十五多米的地方,被开挖出来。接下来就是将小河与干渠之间的土地整平除碱,先将地表一层碱土,用独轮车运到小河边筑起一条堤坝,再将干渠里的黄河淤泥土一车车运送出来,摊平到新开辟的土地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父亲和家人们发扬了愚公移山的精神,经过日夜辛勤劳作,一片镜面般平整的田地,呈现在小清河畔的这片原野上。排碱沟中的水面与荒地地面、干渠堤坝面平行排列,远观宛如层级分明的阶梯,错落有致,又如音乐家画出的五线谱般赏心悦目。

最后一步是种树环节,父亲在干渠上面及两侧种上了自家培育好的洋槐和榆树苗,干渠底部及土地四周种的是从集市上购买来的各类果树苗木。

这片美丽的生态林地不知耗费了父亲和家人们多少心血。如今每年”五一节“来临,在槐花盛开的季节,我都会带着妻、儿徜徉在花海树丛间。风儿携着浓郁的槐花清香扑面而来,蜜蜂忙着采集花粉,蝴蝶儿追逐打闹,鸟雀的身影穿梭在树冠之间,抬头望去,满眼的花海。白的花、绿的叶,远远望去似一道蜡染的瀑布悬挂于长堤之上,美不胜收,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喜欢种树的父亲,不仅把开荒地、人口田周边载满苗木,还把自家的两个院落四周栽上洋槐树和榆钱树。每当炎热夏季来临时,我们家的院落旁边大树下是全村人气最旺的地方。闲不住的母亲吃完午饭,拿着小板凳和针线簸箩来到大门口外的大槐树下纳鞋底。不一会儿大树底下就热闹起来,妇女们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唠嗑;孩童们在追逐打闹;树上的雀儿们叽叽喳喳地开起了演唱会;知了此起彼伏地奏响着伴奏乐……

母亲是苦难的。小时候听姥娘说起过,当年姥爷去世很早,孩子多,为了生计,姥娘把还不到一周岁的母亲送给了家境好点的亲戚家,结果母亲不吃不喝只是哭闹,最后亲戚无奈只好又送了回来。姥娘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带着一帮孩子靠要饭维持生计,命大的母亲在姥娘的悉心照顾下才没有被饿死。艰苦的生活环境磨炼了母亲,培养了母亲吃苦耐劳、温柔贤惠、朴实善良的品格。

母亲是温柔的。俗话说父爱如山,母爱似水。父亲的家教严厉是出了名的,而母亲性格温柔绵软恰好相反。母亲一生中从没有和街坊邻居们吵过架,和大家庭妯娌们,众多的侄子、侄女们以及后来的儿媳、女婿们都做到了和睦相处。依稀记得,只要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是我们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我们几个小姐弟都愿意围着母亲谈天说地、有说有笑,感觉非常幸福。每当听到父亲的脚步声或咳嗽声时,屋内立刻鸦雀无声,各人该干嘛干嘛去,往往是我“逃”得最快,跑到早已打开的书本前,假装一直在认真学习的样子。多年之后听母亲说起,其实父亲早就知道这些,他还有点吃醋的对母亲说:“你们娘几个一条心,为啥我一进家门都不说笑了,我又不是老虎,有啥吓人的。”每当说起这些,母亲总是温柔的笑着,看向我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祥和关爱。

母亲是勤劳的。她的一生忙忙碌碌,却又任劳任怨,为我们这个大家庭默默奉献着。母亲做的一手好饭,每当想起母亲做的散发着槐花香味的饼子,我就会垂涎欲滴。在困难时期,我们这个大家庭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全靠母亲一个人在操劳,母亲把腰累弯了,却仍无怨无悔甘心付出。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休息的时间很少,因人口和孩子多。自从生产责任制后,国家政策放开,鼓励农民发展多种经营。我们家就一直养着鸡、鸭、鹅、猪、马、骡、羊。母亲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纺织棉花到深夜,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去村后边的池塘捞起前一天傍晚泡上的野种子和麦糠,野种子用来喂猪,麦糠用来拌草料喂马子和骡子。而后,做早饭,下地干农活。经年累月,周而复始,在艰苦的劳动和家务中,母亲渐渐衰老,还不到六十岁就已弯腰驼背,背负了满满的岁月沧桑。

母亲是开明的。他们那辈人吃了太多没文化的苦,一生辛勤劳作,只为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生活条件。在许多家长满足于自家孩子辍学下来,挣工分养家的岁月里,我的父母亲宁愿自己多吃苦受累,也要省吃俭用供我们读书上学。特别是在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八十年代初,大多数农村家长封建思想依然严重,只允许家中男孩子上学,女孩子上个二三年级大多就被迫辍学。我的母亲打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观念,积极支持我的姐姐们读书。看到她们热爱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很早就和父亲商量好了,并当我们面承诺,不管哪个孩子,只要好好学习,考到哪供应到哪,绝不拖你们的后腿。

据最小的姐姐回忆,当年她去县城高考时的故事,母亲跑遍了全村,才借来一把长木柄雨伞让小姐姐带上。她是当年去县城参加高考的农村同学中,唯一携带雨伞的,这件事至今温暖着我的姐姐。在母亲的坚持和关爱下,我们还算争气,没有辜负父母的殷切期望,后来我们姐弟三人通过努力分别考学出来,一家之中能考出三个学生来,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农村中是不多见的。

我的母亲虽然平凡,母爱似水,在我们孩子们心目中却似大海般宽广而博大。

而今,老家的院落和这片生态林地,年年花海依旧,岁岁清香依然。令人遗憾的是,勤劳一生的双亲已驾鹤西去,离开了他们牵肠挂肚的儿女和精心培植的槐树林。但是,父亲带领母亲挥汗如雨的劳动画面,恍如昨日。弥漫着槐花清香的勤劳、善良、质朴家风,早已吹拂进我的心灵,永驻在我的脑海,历久弥新,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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