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洪民
“蛤蟆湾”不是水塘,是我村东边一处低洼撂荒地。夏季雨量充沛时,此处野草丛生,野花遍地,蛙声一片。乡亲们便称为“蛤蟆湾”。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因地势洼,旱不能浇、涝不能排,几乎颗粒不收,被生产大队弃耕多年。
“蛤蟆湾”虽然大人们不喜欢,却是我们孩童的乐园。杂草丛里潜伏着大量的昆虫,有蚱蜢、蟋蟀、蝈蝈等,都是我们喜欢的。
夏季的傍晚“蛤蟆湾”热闹异常,蛙声此起彼伏,蟋蟀、蝈蝈竞相歌唱,蜻蜓、蝴蝶翩翩起舞。打完猪草的小伙伴们也开启了轻松欢乐的时光,在这里尽情嬉戏玩耍。
小伙伴们爬上高高的垂柳树,折下柔软的柳条,编成草帽戴在头上,匍匐在茂盛的草丛里,模仿电影中的场景,兵分两路玩包抄剿匪游戏。待到接近目标时,个个奋勇争先,老虎下山般一跃而起扑向 “敌人”。被包抄的顽匪拒不投降,双方短兵相接互不相让,两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服领子,头抵着头练起摔跤格斗来。直到一方累得直不起腰来为止,胜利的一方也会弄得满身泥草,草帽也不知丢哪儿去了。
玩累了,随便躺倒在软绵绵的青草上,伸开四肢,仰望蓝天白云,大口呼吸着清新空气。那时的天空单调而纯净,碧蓝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犹如在一望无垠的大海里游弋的白帆,更像新娘出嫁时的那一袭白纱。
休息够了,顽童们鼓动力气最大的二胖挑选一只看着不怎么顺眼的小公羊,格斗。二胖外号“小山炮”,人高马大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蛮力。小山炮在大家的掌声中,趾高气昂揪住一只正在专心吃草的小公羊,两手紧紧攥住小公羊的两只犄角,奋力往草地上按压羊头。人羊大战正式开场,也最为精彩和刺激。小伙伴们列队两边,大声呐喊助威,人羊混战正酣。小山炮偶有小胜,多数时候是被勇猛的小公羊顶个“狗吃屎”,接着在一片幸灾乐祸的欢呼声中迎来第二轮较量。热闹的场面吸引了羊群,它们集体停止吃草,一起加入到围观队伍,给大战双方增加了新趣。
我家人口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食,尽快摘掉贫穷落后的帽子,父亲承包了这片家人和乡亲们都不看好的撂荒地。惟有不怕吃苦受累的父亲坚信,花费些工夫和力气,定能成为聚宝盆。
承包下““蛤蟆湾”,父亲带着母亲、哥哥、姐姐们便开始了浩大的开荒除碱、改良土质的工程。“蛤蟆湾”整体地块低洼,他们用独轮木车从三里外的二干渠,取来黄河清淤的泥沙。一筐筐沉甸甸的泥沙堆积在洼地。洼地慢慢填平。平整好后,种上了小麦。之后,父亲又带领家人在地块两端和中间部位挖沟排碱、修筑引水渠。最后在沟渠沿边种上榆树、白杨和洋槐等树木。这些树长得快,一年三季郁郁葱葱,没几年便成了林。
改造工程不知耗费了全家人多少心血。“蛤蟆湾”不知留下了家人多少汗水。当年两位姐姐年龄尚小,大姐肩挑背扛的负担过重,导致个子没长起来;二姐也因体力透支大病一场,高烧退去后听力严重受损,辗转多家医院,才治好。父母的腰也累得更弯了。
付出总有回报,转年,小麦便喜获丰收。从此,我家吃上了白面馒头。果真被父亲言中了,“蛤蟆湾”成了我家的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