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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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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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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老屋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一生却与建造房屋渊源颇深,先后历经五次盖屋。

听说父亲在垦利“北洼”时已盖过两次房屋,那时我年龄尚小没有印象。依稀记得我们搬回广饶老家时盖的第一栋房子,这已是父亲第三次盖屋。

当年房屋大多是用泥土坯子垒起的全土质结构,泥土阻挡不了饥饿的老鼠,它们挖穿房屋墙壁和地基,鼠洞四通八达,老鼠们毫不畏惧,大白天就敢成群结队在人们面前追逐打闹很是嚣张。当时用三五层青砖座底的土屋已算时髦。要强的父亲经过权衡再三,决定盖一栋石头座底,土坯垒墙,泥瓦压顶的新房子。

父亲选中村子后边一处池塘作为宅基地。经生产大队负责人批准后,便开始推土填埋池塘垫宅基地。

当年虽然物质贫乏,人情味却很浓。不管谁家有事,特别是重体力活,全村劳力一齐上阵帮忙,主家只管饭食和茶水香烟,不用出工钱。经过三十多口人早起晚归奋战一个多月,在独轮小木车两边装上荆条篓子,一车一车推来土,硬是将两米多深的池塘填埋出两三个篮球场面积大的宅基。

宅基地垫好后,便开始筹备石材木料。七十年代中后期,交通运输还不发达,在外地买下的大青石一时找不到运输的大货车,父亲几经周折找到一个在船驳运输队工作的远亲表叔帮助,租借拖驳船把大青石运到小清河三岔渡口卸下,再雇用生产队的大马车一一运回。

又经过近一个多月的建设,我家五间宽敞明亮的房屋按父亲的预想诞生了。这在当时小村首屈一指,比村大队部和小学校还气派。

住进大房子的代价是无穷尽地偿还人情债和拉下的饥荒,这可苦了大哥、大姐和二姐,以后不管村里谁家打地基盖房子,他们都要早起晚归去帮忙。两位姐姐年龄尚小,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营养跟不上,大姐帮助父亲承担的劳动量较大,以至于影响了身体正常发育,成为我们家个子最矮的;二姐也因劳累过度大病一场,病好后听力受损,后来辗转多家医院求医救治,才将听力医好。父亲编织苇箔手艺精湛,村里无人能比。那年月村里盖房用的苇箔,父亲全都参与了编织。父亲举全家之力,真诚帮助热心回报,用心用情用汗水,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

父亲一生中第四次盖屋是在大哥结婚有了我大侄子后,因家中添丁,不到五十岁就当上爷爷的父亲一高兴,决定在原房子西边再盖五间大房子。这次不但要石头盘根,还要青砖置顶红瓦盖帽。当时只有公社机关办公用房和家属院是这个标准。

20世纪80年代初,父亲和家人克服重重困难,耗资近万元,我家石头盘根,青砖红瓦,玻璃门窗的大房子屹立在了老屋西邻,这五间大瓦房成了当时小村的标志性建筑。这次盖房欠下的债务仅靠种田是很难还上了,不吃鱼虾的父亲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开始了在渤海湾两年多的捕鱼还债历程。因吃鱼蟹过敏,捕鱼期间父亲只能吃由姐姐定期从家里送来的玉米面窝头和咸菜疙瘩,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父亲异常消瘦,双手指甲发黑变形,以致指甲盖全部塌陷脱落。

第五次盖房也是父亲一生中最后一次,因村庄统一规划,需要打通一条南北向中心大街。这条大街恰好从我家十间房子中间穿过,青石座底的土屋和青砖红瓦老屋将被一分为二。父亲带头做出了榜样,没要公家一分钱补助和拆迁费,自己动手把辛苦半生盖起来的心肝一般的房屋,积极主动按规划标准拆除干净。在父亲的带动下,拆迁工作顺利完成,不久之后,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贯穿村子南北,这极大方便了村民外出,大大提升了村容村貌,便利的交通出行拉动了乡亲们的经济收入。然而我家却由房屋阔绰户变成了困难户,只留存下四间青砖屋和两间泥坯老土屋。

倔强的老父亲此时已年近八旬,他力排众议下定决心再盖一次新房子。

20世纪初,在拆除掉余下的两间老土屋后,经过一家人的共同努力,重新建造了一座钢筋水泥结构,更加宽大敞亮的砖混院落,新院落成为了父母度过晚年幸福生活的乐园。

在父母不能继续下地劳动后,他们坚决拒绝去城里和子女们一块生活的请求,执着地守护着自己辛辛苦苦盖起来的第五座房屋,我们只好轮流回家陪伴父母,直至二老仙逝。二老晚年能够在敞亮气派的大宅院里舒心生活,在周围老人们羡慕的眼光中颐养天年,其大半生的辛苦也算值得。

俗话说:“父母在,家就在。”失去父母的老屋吸引力渐渐变小,家的味道也慢慢变淡,但时间长了不回去看看,仍像丢了魂般,打不起精神来。如今终于茅塞顿开,给我遮风避雨的老屋早已深深扎根于我的灵魂深处,对于魂牵梦萦的老屋情怀,对于父母的言传身教和谆谆教诲,只有回到老屋时才能感同身受,才有一种和父母见了面的亲切感。

老屋啊老屋,我魂牵梦萦的老屋,蕴藏着二老双亲无尽的牵挂和子女们永远的思念。老屋承载了太多美好回忆,既有父母养育之恩,也有我们兄弟姐妹间的相互关爱之情,唯愿和睦友爱的良好家风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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