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的一堆玩具。飞机,轨道列车,变形金刚,各种型号的汽车,枪械和刀剑,积木和各种面具。我看着这些从超市或商场买回的“现代化”装备,不禁想起小时候曾经玩过的那些玩具。它们,多为自己动手所做。有些,已经记忆模糊,有的虽然记忆清晰,但如果让我现在动手,则未必能够做成了。我印象尤深的是自己做的高粱穗杆眼镜和乌金子、木板、钢丝“手枪”系列。
高粱杆有两米开外,但穗杆只有一尺多长,是从高粱杆里抽出的芯,类似于大蒜的苔。收割高粱时先用镰刀或钩刀把穗杆从高粱杆上割下,然后晒干脱粒。最初,是通过在石磙上摔,或者把高粱穗按在刀具上用手拉的原始办法,让高粱籽粒和穗杆分离,后来大多使用半机械化的脚踏脱粒机。这脱去籽粒的高粱穗杆,俗语叫做芦稷苗子,是做扫地的笤帚(掸子)的最佳材料。那时,乡下人、城里人,扫地最常用的工具,就是用高粱穗杆做成。
我从一捆便被爷爷当作宝贝收起来的高粱穗杆里抽出两根,用小刀从略粗的一头切入,把穗杆的皮剥下来放在一边。被剥掉皮的高粱穗杆芯,白白的,软软的,如海绵一样富有弹性,却比海绵更加劲道、细腻、柔韧。把剥掉皮的穗杆切成若干半寸长的小块,把剥下来的高粱穗杆皮稍作整理,圈起来,当成镜框四周的边,穿进切成的小块。每个“镜框”有两个小块,一个被穿在中间,一个连接做镜框的杆皮的两端。两个镜框做好后,用一小截杆皮横插进各自一边的杆芯,两个镜框就被这“鼻梁架”连接起来了。接下来,剪两根长度相当于耳朵到眉梢前的距离的杆皮,一端插进一块较长的杆芯,另一端和鼻梁架成90度插入镜框外端的杆芯——这是左右两边的眼镜架。至此,一副高粱穗杆眼镜便大功告成。
我已记不清我的手艺从何处学来,但记得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戴着眼镜在村里招摇、显摆。
手枪,这应该不止是我们那一代人童年的最爱。因为那时打仗的电影多,受其影响,对枪的情有所钟。渴望有一把手枪,可没钱买。在生产队仓库西面的小河边,不知是谁,发现了一个可以挖“乌金子”的地方。所谓乌金子,就是那种很有粘性,很硬的乌黑的泥土。先掘开厚厚的表层土,将其挖出来,放到凳子或石板等“工作台”上,搓、压,使其成为厚半寸左右的泥坯,在上面划上手枪状的线条,用刀子切除多余的部分,一把手枪的毛坯便形成了,然后做细打磨,放在通风处风干。别说,结实,还真有钢铁制成的模样。比之用纸折的手枪,真实感增强许多。“打仗”和“抓特务”的时候,这种武器的“杀伤力”很大。只要对着目标,嘴里“砰”的一声,对方立即倒下。
但这种枪,缺陷也很明显。如果不小心掉到地上,就有可能摔断,而最主要的,是不能上火药。所以,不久就遭遇淘汰,代替它的是木制手枪。找一块32K书本大的木板,按手枪的形状锯好,在枪的屁股后,分开拇指大小一个长方形小块,做枪栓,在枪栓和枪膛碰撞的两个部位,钉上一小块铁皮,以橡皮筋的弹性做动力,把“枪栓”拉倒后面,在枪膛处放一个“炮子”,大拇指一顶,“砰”的一声,响过之后,还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
木制手枪有枪栓,能打响,但因为枪栓和枪膛撞击的力度不太大,枪声也不怎么响,且容易打哑枪。后来,我又从别的孩子那里学会了做钢丝枪。用一根自行车钢丝,弯曲成手枪型,钢丝帽做枪膛,上下方向缠上比木手枪多出至少一倍的橡皮筋,把“炮子”的纸皮剥去,将“火药”装进枪膛,像扣动扳机一样把枪管下端的钢丝帽朝后轻轻一带,钢丝的另一头便以较大的冲击力落进枪膛,引发的爆炸声超过木制手枪许多。遗憾的事,这种枪因为容易烫着手,安全性不好,所以,没玩几天,就被老师缴了械。
不独这些,那时我和小伙伴们所有的玩具,从用鞭子抽打的陀螺到用铁丝做的的铁环,从“防空帽”到纸飞机,从萝卜刻的小人到芦苇卷成的小号,都是自己动手做出,是自己的制造。这种“自造”,给我们这一代人贫瘠的童年,带来许多远甚玩具的快乐。这,既是无奈,也是幸运。
2108.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