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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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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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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叔叔家,我就是“宝宝”

只要回老家,叔叔家是一定要来的。

这次到叔叔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农庄后连片的麦地,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绿色的光。屋子边的油菜地,油菜的枝枝丫丫上,鼓满了花骨肚儿,性子急的,已率先绽放。

车子刚在路边停好,叔叔看到了我,连忙迎了过来,问我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一声。我笑笑,算是回答。我来这里,基本都是“突然袭击”——只要听说我来,叔叔婶婶会翻出家里最好的收藏,甚至会上街采买,为我而忙得不亦乐乎。我怕累了他们。

婶婶在家里拣荠菜,见我来了,说正好,明天买些春卷皮,包春卷吃。她把拣好的荠菜装到篮子里,便开始张罗晚饭。我向她问了家里的“存货”情况,然后选了方便操作、当然也是根据我的喜好,作了安排:蒸咸肉,大蒜炒卜页;玉米粥做主食。婶婶答应之后,便和叔叔一起忙碌起来。

我才到外面转了一会儿,叔叔喊吃晚饭了。我回来,桌子上的菜竟然摆得满满的。叔叔向我解释:才从鸡窝拿出的蛋,炒了几个;屋后池塘里捞出的野生鲫鱼,不是特为你们,是中午烧好的;三腊菜、花生米都是现成的。

刚开始喝酒,手机响了,是扬州的妹婿。他看到了我刚刚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知道我到了叔叔家,所以邀我视频呢。我让他看桌上的菜。他说:哇,这么多菜,你们几个人啊?我说:就我们——四个老人。我话音刚落,他和一旁的妹妹哈哈大笑。妹婿说:在叔叔婶婶面前,你算什么老人,你是小年轻。我笑笑,把手机给了叔叔,他们又聊了几句。

语言很有意思,同样的话,放到不同的语境,味道全然不同。我们在苏州家里,也常常和扬州的妹妹妹婿视频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会问“几个人”,因为有时候儿子他们来,这吃饭的人数本就时多时少。我也常常这样回答:就我们——两个老人。他们从来没有一点异议。奔七之年,说老一点也不过分。今晚我和家属,叔叔和婶婶,四个人加起来,正好300岁,说四个老人,恰如其分。但拆开来看,我们两个,比叔叔婶婶小一大截。我自称“四个老人”,确有“充老”之嫌。

似乎为了印证我的“充老”,婶婶在喊我:宝宝吃菜呀,要不我搛给你了。听着婶婶的话,我的心里滋润而温暖。在叔叔婶婶家,他们常常叫我“宝宝”,而我,不仅一点不觉得有违和之感,甚至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年轻了许多。

人的衰老,作为生命的过程,谁都无法抗拒。但机体老去,精神却可以长久地年轻。前几年有外国人竞选总统,两个年过七十的老人,唇枪舌剑,搅得山摇地动。谁能说他们已经老了?放眼当今政坛、商坛,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虽不乏青年才俊,但大多数都有了一大把年纪。理想与抱负,使他们容颜虽老,但精神的世界里,却有生命之树常绿。

凡夫俗子,难得有精英们拯救或主宰世界的抱负与才略,人生际遇中,少有宏大叙事和波澜壮阔。老之既至,颐养天年,安于一隅,当然也有许多办法,调适好自己的精神状态,在肢体之外,能保持充盈的活力,使心态年轻。而使心态年轻的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和长辈在一起,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我们便有年轻相伴。他们,是为后辈阻止岁月侵袭的最好屏障。

叔叔说,你在想什么?喝酒。叔叔端起酒杯,要我一起喝掉,见我为难,从我的杯子里匀去一点。我不好意思再做推却,端起酒杯,陪叔叔叔一饮而尽。

20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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