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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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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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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

哥们聊天。聊的是关于男人和女人。由人及己,他说自己年轻时也曾走过一段弯路,不,是一段险些不能走出的沼泽。

他有一个小型铸造企业,十多个员工,一台老式冶炼炉,几台车床。一年打去税收及各种开销,能结余十几二十万。订单不少,但生产能力不足。他盘算了一下家底,准备扩大生产规模,扩建车间,添置大功能中频炉。他在自己的心中,描摹出企业发展的诱人前景。

然而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订购了设备,安排财务总监付款时,才知道账上除了应收款,基本没有结余资金,而且,还有一堆应付款。他叫财务总监催收应收款,她支支吾吾,推说现在要钱很难。他亲自给欠他们厂货款最多的那家企业老总打电话,却被告知,他们不欠一分钱货款。真相大白:货款均被收回,但收回却未入账,钱,流向了不该去的地方。

她是他的财务总监。身材挺好,肤色稍深,容貌被别人说成一般,但他却怎样看怎样顺眼。他最欣赏的,是她超强的人际沟通能力。财务上的大小事情,被打理得妥妥贴贴,一点不用他劳神。尤其是货款回收,她只要出面,基本没有摆不平的。他坚定干练,细致务实,创业有成,活力四射,是她现实的偶像。彼此赏识加上接触的频繁,倜傥潇洒的老板和美丽能干的下属之间的那点事儿,在他们之间就很自然地发生了。

而且,这一发生就发生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两个人的家离厂都不算很远,但他们以厂为家,共度岁月。他的另一半会隔三差五地来厂里吵吵,闹闹,而她,似乎对家庭毫无影响,家里家外,俱是岁月静好。但他们并不满足于这种缺少名分的相守,相约抛弃原来的家庭,建立婚姻,共同经营企业,共沐爱河。他向法庭提出离婚诉讼,但他的夫人宁可空享虚名,也决不肯拿一笔钱而离开。夫人调用自己家族的人脉关系,沟通法官,判不准离婚。

就在他准备提起下一次诉讼的时候,前面说到的资金流失的问题发现了。一查,原来财务总监把应收款收进了自己的腰包。这个有能力,也有心计的女人,在准备转身之前,开始为自己铺垫后路。她多收少报,或只收不报,攒走了一百多万。当他开始查点账目的时候,她留给他一个动人的背影,然后回家;先是不接电话,后来电话成了空号。

他如梦初醒。所有的爱,在那一刻,转化为强烈的恨,在心中左冲右突,要寻找一个出口。这时,他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的一个企业做得很好的老板对他说:即便是欺骗,你也得到了一个女人带给你几年的欢愉时光;一百多万,数目不算小,但对于你,这点钱,就再也苦不出来了吗?朋友或为安慰,但于他,竟如醍醐灌顶。

他删除了关于她的所有信息,从手机和电脑,更从记忆深处。他由厂里搬回家里,以真诚的忏悔,求得了夫人的谅解。然后,筹划如何东山再起。过程不说了,只说这之后,夫人成了财务总监,由守着一摊子债务,到现在和他一起掌管几千万元的资产。他说:如果夫人现在也卷个大包走人,那损失可就惨了——最主要的是,奔六之年,哪来当年二度创业的激情和精力?——这是玩笑。

她后来用从他这里攒的钱做机械生意,开始几年据说做得挺好,后来夫妻俩一起开车去外地送货,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她当场身亡,老公经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截去一只上肢。儿子在一家企业做工,三十多了,还没谈上对象。她老公车祸治疗时,他在水滴筹上,资助了一万元。他说:用的私房钱,夫人不知道。

202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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