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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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天池游客中心”坐落在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阜康县境内。我们的车出乌鲁木齐市区，向东北方向又走了约一小时，顺利抵达。然而从这里到天山天池，还有约三十公里。我们上了摆渡车，走过一段极具民族特色的哈萨克村落之后，进入两山之间的峡谷。车窗有如一个偌大的屏幕，绮丽风光，天然美景，随着车子的移动，一页页地在我们眼前精彩呈现。
两边皆有峭壁。峭壁之上，树木葱郁。峭壁之下，公路左侧一条小溪，迎着我们从山上奔来，又朝我们身后溜走。清亮的泉水，飞花溅玉，犹如一条灵动的白练，所过之处，遇到或高或低的落差，便形成瀑布，虽缺少气势，却尽显玲珑精致。我知道，这山有多古老，这泉流就有多悠久，这山见过多少世面，这泉流就阅过多少沧桑。看溪流眉飞色舞的神态，我猜测，它正在向我讲述一个一定非常动人的故事。可惜，汽车马达轰鸣，我听不到它叮叮咚咚的美妙声音。
路越走越高，弯子越来越多，未觉察间，溪流已抄近道离我们而去。车子朝前开着，前方却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我的心一下子悬起。一个陡弯拐过，峰回路转，又见岭峻壑秀。才庆幸自己坐在车子左侧，右边是深谷，几下一转悠，断崖到了右边，我挨着的窗外，就是植被丰茂的万丈深渊。
又绕过一个弯，隐约看到车子右面数峰之间，有一片不大的水面。导游告诉我们，那是小天池，是西王母当年的洗脸池。再朝前，走过一段由两侧山峰搭成的“石门”，看到一片开阔地，停着许多车辆，停车场到了。所到每一处景点，首先张开怀抱欢迎我们的，总是停车场——天山天池到了。从摆渡车下来，走上木栈道，上坡，大约20分钟后，天池柔媚地出现在我们脚下。
四面环山，三面陡壁。独有我们所在的这北边的一面，似乎是造化有意留出的一溜坡地，供游人临池观景。坡地由高向低，建有几个层次的步道，互相连通，供游客上下走动，从不同的角度观览瑶池胜境。对，是瑶池。唐太宗曾在博格达峰下设立过“瑶池都护府”；李白的“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李商隐的“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写的都是瑶池。至清，乌鲁木齐都统明亮所撰《灵山天池疏凿水渠碑记》有云：阜康之阳，灵山列屏，峰势出没云雾中，上有天池在焉。这是见到的比较早的出现“天池”的文献。其实，天者，高也，高山之池，称为天池，理所自然。再说，瑶池仙境，自在天上。但我总觉得比之瑶池，天池之谓，虽不无贴切，但不如瑶池古雅蕴蓄。
郭沫若为天池写有联句：一池浓墨沉砚底，万木长毫挺笔端。以池喻砚，以树木喻笔，可谓机巧，但似乎并没有写出天池的神韵。站在天池边，对面的博格达峰雄踞群峰之首，宛如一个站在高处的指挥家，正领衔演奏节奏铿锵的协奏曲。我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峰峦逶迤，我能看到音符起伏的曲线。千年积雪，悠悠白云，古木幽径，峭壁危岩。而脚下的天池，安闲恬静，有如少女；深邃神秘，则有如哲人；一阵风吹来，波澜轻起，又有孩童般的活泼。最灵秀的当然是水，清碧，微绿，浅蓝，如镜，似玉，若酒。撇开墨的色彩有点煞风景不说，眼前这一切，岂是一个简单的联句可以涵括？
小天池是洗脸盆，那么天池呢？据《穆天子传》记载，公元前989年，周穆王姬满驾车西游，曾在天山瑶池受到西王母设宴款待。如果说小天池是一个盥洗间，天池就是一个庭院或一个厅堂了。神仙居所，吹气可成。但以现代科学观之，作为一种自然景观，天池是冰川侵蚀和山体运动的结果，直白地说，天池是群山的娇儿。娇儿既有，母因子荣，如我一样的许多游客，谁不是冲着天池而来？因为要一睹天池芳容，才有了对博格达等险峰峻岭的瞻拜。
回程，我一边看车窗外的风景，一边回想在天池边“西王母会穆天子处”那块立着的石碑。碑的正面刻“天池”二字，背面则是西王母对穆天子的临别赠言：愿君长寿，期君再来。西王母还在神话里活着，穆天子早已化为尘土。一面留佳话，再来终落空。天子之恨，无关凡夫俗子。不过，我知道，那借西王母之口说出的现代语言，所指向的受众，一定是我等游客——可谁不想再来，而又有几人还能再来！
别了，天山天池。得小诗一首：
怪石奇峰山路险，流泉深谷古松青。车行峭壁盘旋上，得睹天池观紫庭。
2021.7.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