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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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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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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张阿姨

张阿姨是我近三十年前的邻居。

1992年初,我从乡镇调进县城,被临时安排住在县一招。儿子也带过来了,在逸夫小学上学。有小孩,而招待所不能自己开伙,诸多不便。我便寻思到逸夫小学附近租房子住。一天下班后,到学校后面的居民区里转悠,打听寻找房源。我遇到了一个在门口刷鞋子、看起来和我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妇女。我对她说:阿姨你好,我想在这里租房子住,您家、或者您知道哪家有吗?她不直接回答,却查户口似地问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租房,你做什么工作,在哪里上班,一共几个人住。我一一作答之后,她说:我可以帮你找了问问,找到的话,我怎么告诉你?我说:我明天下午下班后来这里听您消息。

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上午,她竟然找到了我的办公室,告诉我房子有了,是一个金老板家的,说中午或者晚上,可以带我去和金老板谈。后来的事情非常顺利,我以单位能够承受的价格,租下了金老板家空着的两间房子。之后,我便和这位阿姨——张阿姨成了邻居。我租住的房子的东山,有一条巷子,巷子东前面一排最西面一家,离我的租住屋十几米,三间极普通的红砖青瓦的房子,便是张阿姨家。我刚住来的那几天,家里一片零乱,张阿姨有空就过来,帮我收拾安顿。她说,以后有什么不便,尽管找她,尤其叮嘱,忙的时候,可以把孩子给她照应。

后来渐渐熟悉,我知道张阿姨和她的先生都是县皮革厂的职工,她在企业改制时已办了退休,她先生还在改变了性质的企业继续上班。张阿姨是老居民,五十年代被下放到当时的裕华公社。在农村劳动时,她入了党,还做过村里的妇女主任。前程看好之时,却随军去了先生的部队。在那里,有了他们的女儿小宏。后来,先生从部队转业,他们便双双回到老家,进了曾风光一时的皮革厂。那个年代时兴自己建房,他们获准在这块当时属于近郊的地方盖了房子。

张阿姨大大咧咧,常常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闲不住,基本上每天都要到居委会去,揽一些自己能够帮助做的活儿,譬如检查卫生、人口普查上门调查之类的事儿。上菜场买菜,会顺便带一把给她家前面住着的那个行走不便的老人;有人向她问路,她会把人家一直送到要去的地方。

我那时经常需要下乡,而家属工作尚在老家所在的乡镇,孩子中午放学,便到张阿姨家吃饭。开始是我主动求张阿姨帮助,后来张阿姨常常在我要上班的时候,主动过来问我要不要下乡;甚至连我自己,都有好几次在下班回来遇到她,被喊去吃过饭。

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之后,有了单位分给我的房子,便搬家离开了这里。之后,即便同在小城,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她了。大约在搬走一年多之后,来她家玩过一次。这次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她的女儿和女婿离婚了,女儿带着孩子,和他们住在一起。

之后再遇张阿姨,是在1998年夏天。我工作调动,新单位就在靠近张阿姨家的那条街上。一次在单位前面的路上和她相遇,问了一些情况,他们还是两老、一大、一小,四位一体,生活基本安定,外孙已经上幼儿园了。

2002年机构改革,单位合并,我去了新的地方上班,这之后,就没有见到过她。想到她家去看看时,她家已经拆迁,包括逸夫小学在内的那一片区域,原来的所有房子、路道,一个有几亩地大的池塘,都无迹可寻,代之而起的,是一个当时规模较大的多层小区——长乐小区。张阿姨的新家,应该就安置在这个小区。

大约十年前,到住在这个小区的文友老束家玩,向老束及小区里遇到的几个人打听,他们听说过张阿姨这个人,但不知其具体住在哪幢哪个单元。再后来,我去了苏州,偶尔会想起她,但一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

这次回丰,那日吃好晚饭,沿着幸福大街散步,走到大润发东面,一家挨一家的门面中间,一个长长的通道,是长乐小区南入口。我犹豫了一下,站在那里。家属问:干吗?我说:我们进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张阿姨家。她说:上千户人家,你到哪里找?但我们还是带着试试看的心理,走了进去。

晚饭时间,纵贯南北的小区主通道上,人不多,我遇到人就问,可连续问了几个,都一无所获。在走到第三排的时候,遇到一个迎面走来的大妈,问她,她说:张奶奶啊,知道她住在小区最北面,但不知是哪一幢楼。我们继续朝前走,到了最北面一排,路西有一个修理电瓶车的小店,我又问修车师傅,他说:经常看到她打扫这前面的路道,估计就在这附近吧。目标缩小了,但即便就在这附近,我也无法一家家叩门询问。最关键的,是这个时候,除了从人家窗户溢出的灯光,我的眼前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可以询问人。

正准备从北门走出小区,前面问过的那个大妈来了,她边走边说:我特地帮你们问了几个人,问到了——张奶奶家住在12幢503。她指指前面,说:就这一幢最东头。

站在张阿姨家门口了。我极力回忆当年的她,想象着她现在的模样。然后,抬起手来,在门上咚咚地敲了两下。门开了,一股酒香扑面而来。餐桌上一个酒瓶,一个酒杯,几个装着菜肴的盘子。不要说,这个停下正在进行的晚餐,走过来开门的,是她已略显龙钟的先生。不和他家做邻居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我都认不出他了,他当然不可能认出我。他打量着我,问:你们?我说:你是陈师傅吧,张阿姨呢?

没等他回答,张阿姨从厨房里出来了。愣了大约两秒鈡,便认出了我们,兴奋地走到我们面前,拉着我们的手,却转向陈师傅:你认不出啦,他们是朱老师一家子。陈师傅认出来了,邀我们和他一起进餐,并吩咐张阿姨快做两个菜。我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吃过晚饭,饭后散步时经过,顺便找来看看他们的。

张阿姨老了。当年脸上浅浅的纹路,有了许多深深的褶皱,头发已经花白。她迅速地拿掉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杂物,请我们在上面落座,然后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估计家里能拿出招待我们的东西,都被她拿了出来,把茶几堆得满满的。我为来得不是时候而感到过意不去,说影响他们吃饭了,她说:饭天天吃的;多少年不见你们了,想不到今天你们竟然找到这里,肚子都高兴饱了。

我们彼此聊了一些这些年的情况。张阿姨问我儿子多大了,在哪儿做事,儿子生了几个孩子,上学没有,还说起了儿子小时候在她家时的一些趣事。我也问一些他们的情况。让我为他们高兴的,是这些年来,她和陈师傅一直都很健康,没有生过大的毛病。她今年83了,腿脚还好,平时做做健身,偶尔参加参加小区里的公益活动。陈师傅今年84,喜欢钓鱼,一年四季,除了天气不好,每天都出去钓鱼。

更让我高兴的,是她的女儿和女婿已经复婚。女儿女婿离婚之后,一直没有重组家庭。张阿姨说,他们虽然离婚,但外孙的奶奶和她女儿,一直正常联系,且相处很好。2015年,借助外孙考上了大学的机会,双方亲友做工作,两个人终于破镜重圆,现在住在离女婿单位不远的一个小区里。

为了让张阿姨和陈师傅吃晚饭,我们果断告别。张阿姨坚持把我们送到楼下,又执意把我们送到小区北门外的路上。她先怪我们不早点来她家吃晚饭,然后一再邀请,要明天一定来她家吃午饭,我说明天就要回苏州了,她叮嘱下次回来一定来玩,我答应了,她又补上一句:不要吃了饭来!

20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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