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文友群里,读到一位熟悉的朋友写某名人的文章。朋友带着尊敬与景仰,写了和这位名人的两次交往。一次是以记者的身份,利用名人来本地参加一项文化活动的机会,对其进行采访;一次是他们受同一主人之邀,到某地参加一个共同的活动。在介绍和这位名人的第二次相遇时,作者写道:
“我与他同坐在一辆中巴车上。彼此目光交流(会),我客气地望着他问好:某老师,又在这里碰到您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只不过冲我点了一下头,不免让我有些尴尬。车上,他在前排,我靠最后,彼此再无交流”。因为接机人员是朋友要好的朋友,一路上,他们聊老婆孩子,聊莫言得奖和其他知名作家,情境转移,恰到好处。当“我”意识到“车内有耳”,自己说话过于放肆时,某名人对“我”说:“想起来了,你的确是采访过我的,对不起,刚才在机场一时没有想起”。
某名人也是我的偶像,我读过他的所有前期作品。他的小说,在文学由寒冬走向春天的那个年代,顺应时代的呼唤,塑造了大刀阔斧的基层改革者的形象;他以小说作家写杂文,文笔犀利,思想敏锐,也令我印象深刻。但对于他在中巴车上的表现,我却大失所望。对于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态度上的冷热之分,竟如此泾渭分明。如果客气地向他问好的,没有第一次采访他的经历或别的交往,他会将冷漠进行到底吗?须知,写这位名人的作者,也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作家、记者,诗歌文章,也都享誉一方,如果真是寂寂无名之辈,想和这位名人套个近乎,抑或想表达或交流一点什么,那岂不更是自讨没趣?
呵呵,这来自名人的孤高与矜持,有时,在一些“准名人”身上,也常常能够领教,例多不赘。当然,也有不少名人不是这样的。
我的同窗好友常夫,中学执教之余,对古汉语颇有钻研。在读《文言文虚词浅释》一书时,他发现该书对某个虚词的解释,与作为该书编者之一的王克仲先生之前的说法有异,便不揣冒昧,致信王克仲先生求教。王先生不以为忤,回信解释,说这是集体编著的惯例——书中所言,并不代表每个成员的看法。后来,常夫又将自己的一篇研习文章寄给王先生指正,王先生阅后,来信鼓励,并将文章推荐给《古汉语研究》杂志发表。王克仲先生是著名古汉语研究专家,社科院古汉语研究室主任。我估计,如果遇到一个认识他、却不被他认识的人向他问好,他大概不会不屑一顾,爱理不理。
鲁迅先生对文学青年的关爱和培养,也颇多佳话。读他致颜黎明的信,字里行间,一个文学前辈对一个文学后生的殷殷之情,可感可触。我猜想,惯于“横眉冷对”的鲁迅,如果面对一个陌生人态度尊敬的问候,也不会毫无表情,冷漠得让人尴尬。
不错,人与人的接触,不可以看表象。“冷漠的外表之下掩藏着一颗善良正直之心”的,大有人在。但愚以为,这种人,如果处于社会底层,可以看成是一种情有可原的自我保护;但若是名人,尤其是居于高位的名人,对于比自己地位低下者,不仅要有善良正直之心,还要有慈眉善目,要有礼贤下士的胸襟与气度。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社会分工各有不同,天资能力高下不等,但并无尊贵卑贱之分,你的冷漠,弄得不好,就会被理解为一种傲慢与偏见。
2019.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