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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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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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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奶奶和她的宝贝外孙女儿

       平芳是我的堂姑姑桂兰的女儿,属虎,和我妹妹同年。五十余年,一别再未相见,不知何故,今夜我竟然梦到了她,梦到四奶奶搀着她,在村子里走。四奶奶是我爸的四婶,她的二女儿桂兰,我喊作二姑姑的,嫁在二十馀里开外的“海里”。平芳是二姑姑的第二个孩子,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二姑父患过肺结核,一直病怏怏的,不能做体力活。为了替二姑姑分担一些劳累,四奶奶在平芳一周岁刚过时,就叫二姑姑给她断了奶,把她接到了朱家团自己家里。

       这四奶奶的日子也并不轻松。一家六七口人,浆洗缝补,油米酱醋,还要下地干活。但平芳还是被接来了。下地的时候,四奶奶把她带到靠近地头的人家,干会儿活,走过来看看;做家务的时候,有时一手抱着,有时给条凳子,让她扶着凳子自己玩;生产队经常开会读报,四奶奶也总把她带去。晚上,平芳自然也是跟四奶奶睡。四爷爷对宝贝外孙女也宠爱有加,四奶奶忙了顾不上的时候,平芳便由他带着。还有当时未出嫁的小姑姑,也是把她带东带西。在拮据的生活中,四奶奶一家以无微不至的关心,尽力给远离父母的她,感受亲情的温馨,感受人生初始时的阳光灿烂。

       平芳吃饭是四奶奶最为头疼的问题。那时节家家粮食不够吃,山芋萝卜青菜常常成为主食。可这些,平芳坚决地予以拒绝。四奶奶就想办法给她“开小灶”,用一些米,磨成米粉,每顿用勺子舀上几勺,加点用鸡蛋从小店换回的红糖,开水一冲,放锅里蒸上一会儿,拿出来,糯糯的,甜甜的,让平芳把小肚子吃饱。那时在出工的时候,经不住肚子饿,会一个人凑上几个硬币(通常为一毛钱),到街上买饼吃。四奶奶家的人,但凡遇上这样的活动,都是饼照买,但舍不得吃,而是带回家给平芳吃。村里人有一个习惯,谁家有了好吃的,都要用碗装一些送给邻居家孩子尝尝,自然,这是平芳改善伙食的极好机会。

       平芳渐渐长大,四五岁时,能和村里孩子一起玩了。有一次,四奶奶在家里做了会儿事,门外孩子们嬉闹声音突然听不到了,出来一看,他们被一个大一点的孩子领着去了别的地方。四奶奶去找,却不见了平芳,吓慌了,大声呼喊,却不见回音。找到了村后的池塘边,发现她和另一个孩子,正在水码头上洗萝卜——她俩不知从谁家地里拔了几个麻萝卜,来这里洗了吃——这水码头所在的池塘,几年前曾有孩子淹死过。四奶奶吓破了胆,以后,即便和小孩子一起玩,她也寸步不离,在一边守着。

       平芳六岁的这年深秋,被带回“海里”自己的家里。四奶奶得了病,不能吃饭,吃了就吐,去县里医院透视,诊断为食道癌。海里的二姑姑来带平芳回去的时候,四奶奶的病情尚未沉笃。二姑姑抱她上车,她大声地哭,在自行车的车架上用尽力气挣扎着要下来。四奶奶在一旁抹抹眼泪,说:等婆奶奶好一点,再去带你。二姑姑推着车子,后来骑上走了,平芳的哭声也渐渐远去,四奶奶回到屋里,也放声大哭。枯草季节得的病,第二年百草发青的时候,四奶奶走了。那时,以为四奶奶很老,其实,那年,她才五十五岁。

       掐指一算,平芳今年都已五十八岁了。五十多年的时光里,我只在四奶奶刚去世之后的几年里,见过平芳,是春节期间二姑姑带着她回来拜年。之后,她或许还来过自己的外婆庄上,但阴差阳错,我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她。日前在小姑姑(她的小姨)家,听说她早年远嫁苏南,不仅是朱家团,二十余年前二姑姑和二姑夫相继过世后,连“海里”自己的哥哥家,也难得回来。


       平芳妹妹在外婆家时,年龄尚小,那段人生的初始时光,未必能形成清晰的记忆,即便能够记忆,且有对那段时光、对关爱自己的亲人的发自内心的怀念,也只是一种只属于她自己的心境。我能想到的实实在在的事情,是现在的她,一定也像当年四奶奶带她一样,正带着自己的孙辈,劳累身体,得享人伦之乐。人类的传承极有意思,从祖辈那里得到的,却通过对孙辈的付出,予以偿还。从这里,我看到了亲情的别一种美丽。

       

       20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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