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2024年2月4日(农历癸卯腊月廿五,甲辰立春)
春节在即,旅人千里尽回家。我们一家三代六口,却跨海越洋,去一个未曾去过的地方。
早晨七点,从苏州家中出发,由儿子的朋友送我们往浦东国际机场。薄雾渐浓,车行缓缓,至机场附近已是十点之后。本来上午十一点出发的航班,在我们即将从家里出发时被告知飞机起飞时间延至下午四点。儿子朋友返回,我们在宾馆住下,叫了外卖午餐,吃好休息至两点离开,步行十多分钟,进入航站楼,安检,进入候机厅,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始检票登机。
飞机起飞,雾犹未散,能见度不过一百米。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以为飞机用不了多久,就会冲出浓雾,可是,当航班播音员告知飞机已升入万米高空,进入巡航速度时,舷窗外依然一片迷蒙。看晴空,看大海无望,我合眼小寐。才睁开眼,播音员提示飞机开始下降。看舷窗外,映入眼帘的,竟是大阪的一城灯火。
被摆渡车送出机场,我们在大阪东心斋微笑酒店安顿好行李,到街上吃好饭,已经是东京时间晚十点四十。
到街上转转。一条阔不过十多米的河流,街市夹岸。河边步道挺宽,隔两三百米,便有形式各异的桥梁横跨河上。这些桥梁,连通两岸,也连通与河流方向垂直的向两端延伸的街道。或纵或横,所有的街道,都不够宽阔,却一律地霓虹闪烁,灯火辉煌,人流汹涌。时近午夜,我们回宾馆休息。城市,依然活力四射。
第二天:2月5日
吃好早饭,把行李带到宾馆前台寄存,到街上打车。在路边等了约十分钟,还没有打到车子。我们两老两小,站在一家超市临街的大厅里躲避外面的寒风,儿子媳妇在路边继续叫车。这时,一位骑着自行车的中年妇女,从车上下来,推着车走近他们,用手轻轻碰了碰背朝着她的儿子。儿子转过身,和她说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大体能够猜上,是她从儿子他们的神态,看出他们遇到了困难,过来询问、帮助。她在那里比划着说了一些话,然后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进超市隔壁的一条上面有棚顶的过道,在车位上停好自行车,又带着儿子他们回到路边,拦住两辆的士,可被拦住的的士,只是停了停,又迅速离去。
忽然,她返身走进过道,推着自行车匆匆地走了。我茫然、不解:主动帮忙,可我们还没有叫到车子,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是上班时间到了,不容再有耽误?儿子他们似乎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忽然,又见她骑着车子来了。原来,她到前面不远处某个应该是出租车聚集的地方为我们叫车去了。她和我们一起站在路边等车,一会儿,来了两辆的士。我们上车前,她和儿子握手道别,和儿媳妇紧紧地拥抱。我们的车子离开,她才转身离去。大阪此时的天气是零下2度,但凛冽之中,一股温暖漫过我的身心。
在大阪海游馆,我们观赏了五花八门的海洋动物,从大如舰船鲨鱼,到小如微粒的水母,应有尽有。在这里,我又遇到了一件挺暖心的事儿。小朋友把用过的面纸递给我,我却看不到附近何处有垃圾桶。我把它们连同我口袋里原来准备扔的一个空纸盒拿在一起,走向附近,用目光搜寻垃圾桶。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疑似馆内工作人员的女士,走到我前面,朝我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来。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垃圾给了她,也把早年老师教给我的“三克油”给了她。她点头,转身,我看着她朝我刚才走过的廊道走去,直到背影和来来往往的游客融为一体。
早晨的零星细雨,变成了现在的一天大雨。我们撑伞走到距离海游馆只有一百多米的大阪博物馆,鞋子差不多尽湿。这里陈列着许多展示国家及地方历史的文物,但因为文字的障碍,只能如雾里看花。印象比较深的是展馆十楼陈列的大型“大阪故宫”模型,唐风宋韵,看来别有亲切。因为下雨,我们放弃了去看距离此处只有四五百米的故宫实景,隔着玻璃窗拍了几张故宫建筑群的照片,以为纪念。
在博物馆附近一家与超市连在一起的餐厅吃过午饭,已经下午两点多。去酒店拿了行李,乘火车向京都出发。
到达京都,华灯初上。入住梅小路皇家花园酒店。到外面吃完日式料理回来,在和酒店毗邻的一家超市购买泡面做第二天的早饭。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来自福建的女士,她在超市收银台工作。语言障碍的意外消除,那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语言,确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说有母语的地方就是祖国,就说同一方言,抑或同一语种,交流过程中所具有的那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尽道?
第三天:2月6日
在酒店吃过早饭,到马路对面的地铁站乘车,往大本山天龙寺。来此,不是冲着飞檐翘角的寺院古建筑群而来,所以,对于供奉着各种神祇佛像,清冷而不失庄严的大殿,只是从门前一过而已。我们欣赏的重点,是这里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枯山水”。绿树葱葱郁郁,草坪渐次返青,腊梅点点芬芳溢,茶花五色竞争妍。砂砾含水,块石喻山,除了山下殿前一方不见开阔的池塘,还有山脚下叠石而成的一条小溪。溪水不见流动,能清晰地看到沉淀水底的落叶。此外,再无碧波荡漾与流水淙淙,因为缺少了“水韵”,因而似乎也缺少了灵动之气,但小中见大,静中有动,这正好适合禅宗内敛自律的精神。置身这样的环境,带给内心的,主要不是意绪飞扬,而是沉静,是一种对历史与未来的沉思与凝望。
离开天龙寺,乘了约30分钟中巴,我们来到了这个小朋友最爱、我估摸着称之为“动漫城”的地方,门口有组装而成的超大奥特曼造型,大厅里则像士兵列阵一样排列着各种姿势的——我还叫它们为奥特曼吧,因为诸如奥特曼之类的各种机器人造型,我一概说不出它们的名字。
从动漫城出来,竟遇到了一个标有“明治派出所”的岗亭。岗亭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在亭子里一个已成骨架与骷髅的警察身上凝固——他依然坐在一张桌子前,兢兢业业地值班。
在岗亭不远处,有一方水面。一个巨型恐龙的头部,一半水下,一半水上。突然,音乐响起,水花喷溅,恐龙缓缓地抬头,起身,晃动头部,然后又缓缓地沉入水中,恢复原来的姿态。
十分钟左右,又从头来过,周而复始。初看新鲜,多看生腻。还有和武士合照,真人表演等项目,俱为小朋友所爱。一避风处有无背软凳,我坐下休息,等他们玩够了一起离开。
午饭后去奈良若草山。山下的公园,养着许多梅花鹿。有专门出售鹿食的摊点,供游客买下喂鹿。如果你手上抓着鹿食,鹿们等不及你喂,便会主动走近乞食,如果你不准备施舍于它们,它们也会走近你,和你亲近,其温驯亲昵之态,让你不得不解囊相逗,让它们一饱口福。和它们的交流,因为没有“语言”障碍,反而显示出一种人与自然的得融洽。
登若草山。在半山腰拍了几张照片。因为天色已晚,不再向山顶攀登。其实,若草山更适宜远看,看半山腰独具特色的一片金色的草坪。觉得冬天是这里风景最好的季节。蓝色的天空,深绿色的山尖和山脚下浅绿色的树木,衬着山腰的一溜金黄,组合成一幅创意独特的画卷,显得高贵而古朴。当然,当草坪转绿,其颜色和和整个山体大同小异,既浑然一体,又不失层次感,会让观赏者感到生机盎然。而这,正是当下的缺失。
晚上,继续留住梅小路皇家花园酒店。
第四天:2月7日
早饭后离开酒店,地铁三站路,到达京都火车站。寄存行李后,逛商场。这虽然是我最不情愿的事情,但我以开开眼界激励自己,倒也不觉得太累。我不知道,如此规模宏大,豪华气派,包罗万象的商场,为什么会被设计得和车站连为一体。购物,吃饭,然后到自动寄存柜取行李,上地铁,转乘新干线列车。下午两点四十分,我们开始向东京启程。
一路上,看到列车一侧是不太高的山,一侧是尚算平缓的坡地,而列车奔驰的这条早就听说过的“新干线”,似乎就筑在一道漫长的斜坡上。从京都到东京,大约500公里的路程,两个小时十分钟抵达终点。又经两次转车,到达预订的酒店——格拉丽斯新宿酒店,其时已近晚间六点。因为小孙子身体不好,儿子、媳妇陪他在宿舍休息,以泡面当晚饭。我和奶奶、大孙子,我们三个,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店里的布置,极具特色:四周一圈长方形的坐席,中间菜品制作,服务员出没其间。凳子高近一米。每个人的面前有固定的汤锅,碟子里装有各种调料。底汤就是白开水。荤菜是用刨子刨出的薄薄的蜷卷着的肥牛,蔬菜有花菜,土豆。主食米饭。三个人消费总额合人民币两百元多点。汤里虽然没有加底料,但蘸上调料,感觉既有味,又爽口。
回到酒店。把大孙子送给他爸妈。我们便开始洗澡休息。房价合人民币一千多的房间,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占去除了卫生间与盥洗室之外的差不多一半空间。最值钱的,应该是房间朝向大街的窗子。我们住的是18楼,窗帘拉开,城市瑰丽的夜景尽收眼底。霓虹闪烁,灯火灿如群星。在距离我们步行距离不足两百米的地方,有闻名东亚的“歌舞伎町”。凝望窗外灯火构成的宏大气象,让人自然地想到,这里是东京的都市核心区,也是最传统的商业街区。不仅如此,如果说,晚间十点所见到的灯火辉煌,足以说明城市之夜,才开始迸发活力,而凌晨四点我再一次拉开窗帘,所见和昨晚并无二致,则充分表明,这是一座真正的不夜之城。在这里,白天与黑夜一样生机勃勃,前者,靠阳光照亮世界,后者靠灯火延续白天。
第五天:2月8日
今天的目的地是箱根市境内的大涌谷。这里,距离东京新宿大约一百公里。到达箱根,转乘登山火车上山。登山火车从海拔96米的起点,爬上海拔541米的终点(山腰),费时四十分钟。时已中午,我们在这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镇吃过午饭,又坐了一段不长、但坡度至少30度的“专线”,到达观光缆车站,乘缆车观赏乳白色烟气缭绕的大涌谷。那烟气,从山上冒出,使山顶有如漏气的蒸笼,漏出的蒸汽,带有浓浓的硫磺的臭味。美观未必,但一定是天下奇观。当然,在缆车上看到的,还有群峰绵延的壮丽,尤其是远处富士山露出的漂亮的白冠。
下了缆车,转乘“海盗船”,游览高山之湖。说是“海盗船”,其实就是一艘普通的游船,只在船的前甲板上,装有纯粹用于装饰的帆樯,一尊模拟的土炮。这就够了,配以一个怪异的名字,足以抓住儿童的猎奇心理。孩子要来,大人跟着沾光。那湖光山色,比起东北的镜泊湖和南方的千岛湖,一点也不逊色。区别当然是有的。这里壮丽有余,旖旎不足,这里或许因为立春才过,冬寒未消,少一些鲜活之气,却因为能见到山顶上有玉带相缠,因而显出几分华贵。
回程,乘公共汽车。转车,等车,至御殿场入住酒店。近处,但见暮色苍茫,远处,却见一片灯火。吃晚饭,泡露天温泉。在阳台上遥望灯火明亮处,我以为是东京,儿子告诉我,那个地方叫静冈,是我们明天要去的地方。
第六天:2月9日(除夕)
早饭后在酒店外一百多米的路边等候公共汽车。七八分钟后,车子来了,我们到了静冈。下车后,步行走过一座长长的架在两山之间的廊桥,来到了我后来才知到的这个大型购物中心——奥特莱斯。这里还是观看富士山的最佳位置。早晨在宾馆的阳台上,已经一睹富士山真容,而在这里,似乎可以看到它白发飘飘欲动,能看清它面部清晰的纹理。
他们在商店里逛。我在店面外的椅子上休息,把玩手机。这里在每一排商店的外面,都放有不少长椅。
午餐之后,往小田原城,看长盘木门和天守阁。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留有古迹的市民公园。广场开阔,树花繁茂。我们来的时候,只见梅花点点,成片的樱花树,还没有长出花苞,但可以想象到盛开时的灿如云霞。长盘木门是小田原城的正门,按当年的模样,于1971年重建而成。当年所具有的军事上的防御的意义,虽已不再存在,但抬头仰望,仍感到气势恢宏,气概不凡。天守阁建在山丘上,登上阁顶,可以俯瞰全城,还可以观瞻近处的海湾。阁内藏有日本战国时代使用过刀、弓箭,以及以往城主们的肖像画,是一座小型的小田原城的历史博物馆。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只在外面转了一圈。
晚上,又至东京,入住家庭式公寓。一个标间的两张床之外,尚有一张双层床。冰箱,电磁炉,锅碗瓢勺,厨房设施,一应俱全——可我们只做了两顿早饭。安顿好后,即去街上,到商店买儿童玩具,吃晚饭。东京没有春节,但我们当然得吃年夜饭——吃得挺好,但走过两家饭店,等了至少一个小时。
第七天:2月10日(年初一)
儿子做的早餐。煮鸡蛋,牛奶,面包,寿司。吃好后清洗餐具,打扫整理房间。我习惯地拿用过的餐巾纸包起鸡蛋壳,朝垃圾桶里扔,被儿子叫停。他说按照这里的要求,纸类不能和厨房垃圾和在一起,须放到另一个桶里。我只得丢下由他收拾。在家里,我觉得自己在公共场所的表现,至少还说得过去。但在这里,我忽然感到了我和儿子之间存有一定的差距。在火车上,我会和小朋友说话,自以为声音不大,但总要受到儿子让我不说或把声音再压低一点的提示。在步行的时候,儿子会提醒尽量靠边。我忽然觉得,在这个不同国度,儿子比我更注意维护和展示“中国人”的形象,我由此感到,认知上和我多有相左的儿子,身上有不少他的同龄人身上所不具有的东西,这让我甚感欣慰。
十点左右到达镰仓。这是神奈川县的一座具有千年历史的临海小城,曾是镰仓幕府的政治中心,距离东京五十公里。我们来这里,一是瞻仰长谷高德院的佛像,二是看海。
镰仓佛像于1252年以铜铸而成,高11.3米,重121吨。在2米多高的台基上,阿弥陀如来佛,露天盘坐,双手置膝,手握弥陀定印,目视前方的大海,也温和而慈祥地凝视着每一个来此朝拜或观光的游客。在日本,作为镰仓象征的这尊佛像,以“安定美”而闻名于世。没错,慈祥温和,亦显沉静与威严,细细观之,确实给人一种神态超逸、内心恬淡的感觉。而且,这种“安定”之美,会通过主客体之间的目光“交流”,融入观瞻者的心灵深处。
镰仓大佛和镰仓的命运一般,多遭劫难。最初的镰仓大佛,主体为木结构,工程历经6年方才完成。但3年后,即被台风摧毁。1253年重铸的铜制佛坐像,供奉于佛殿之内,佛殿历经多次台风,火灾破坏,多次重修,后因海水倒灌,整个大殿被冲毁。从此开始,佛像就一直露天供奉。大概,简易自然,这才是它最好的存在方式。
下午看海。乌鸦戏水,海天相接,沙滩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金光灿灿。有大海之处,便有海浪拍打沙滩,但乌鸦戏水,确是这里的一道特殊风景。乌鸦在日本被视为吉祥之鸟。对这鸟儿的观念差异,或可理解,但不知何故,城里城外,所到之处,都有这种鸟儿的踪影。我仰面观看乌鸦之际,小朋友在爸妈的看护下,在沙滩上追逐浪花。一个巨浪突然涌来,他们裤管、鞋子,尽被打湿。当时气温只有1度,脚底冰凉的滋味一定十分不爽——也罢了,观海程序提前结束,转赴下一个景点——浅草。
来浅草,主要是为了登临高达634米、仅次于迪拜哈利法塔的世界第二高塔——东京晴空塔。我曾将其和高度只有332.9米的东京塔混为一谈。后来才知道,它们同为东京两座著名塔式地标,除了高度上相差较大,其成因与功能,也各有不同。东京塔,正式名称为日本电波塔,建于1958年,模仿巴黎埃菲尔铁塔建造,比埃菲尔铁塔高出约20米,且重量大幅减轻。完工之后,即成为东京著名地标与观光景点。
东京晴空塔又名东京天空树、新东京铁塔。其修建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改善通讯环境,解决由东京塔发射的无线电波难以到达高楼大厦遮蔽区域的实际问题。该塔于2008年开工,竣工于2012年。与东京塔相比,其建造所用钢材质量、焊接技术、各种结构计算等设计技术,均有大幅进步,其建筑施工技术及工艺水平,均领先世界。可惜,排队登临,我们被排到晚上十点之后。得等四个多小时,加之小孙子身体不适,我们只好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留与无法确定的将来。聊以安慰的是,我们因为放弃登塔,去了近在咫尺、亦值得一看的浅草寺。
浅草寺是东京最古老的寺院,亦是日本现存的具有“江户风格”的民众游乐之地,其大门叫“雷门”,正式名称叫“风雷神门”。只是入得“雷门”,闻到的不是香火之气,而是弥漫的商业气息。我无法确定,是佛主堕入红尘,还是红尘假佛主之名,谋取现实的利益。
晚饭后回公寓,我们两老两小休息。儿子媳妇,去不远处登临了东京塔。
第八天:2月11日
吃好早饭,收拾好行李,整理完房间,我们离开公寓,乘轻轨往羽田国际机场,十点半左右到达。安检过程,虽能体现对乘客的礼貌与尊重,却也非常严格。我泡好的一杯“碧螺春”,才喝了一开,只好按要求忍痛倒掉。进入候机厅,基本可以购到你想购未购之各种物品。午餐是面包加开水。
两点半准时登机,但因为航空管制,将近五点,飞机才开始起飞。从安检开始,我所听到的,便基本都是母语——汉语,此时,感觉我已离开这个我陌生而又熟悉的国度。登机之后不久,便开始供应晚餐。飞机或未进入祖国的领空,但人在机上,从语言到味蕾感觉,所见所闻,都使我宛如已回到祖国。异国之旅,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对那个生我养我、被叫做祖国的地方,竟有如此深切的依恋。
飞机上,关于中国和日本,我想起了许多。从上海飞乌鲁木齐,航空距离3276公里,而从上海到东京,只有1764公里。从地理位置上,完全可以将其看作是中国的一个东部沿海城市。事实上,历史上,它就是中国的一个属国。但许多时候,这一方土地属于谁,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国内政治及生活安定的需要。势力弱小的国家或民族,为了寻找保护伞,往往寻找一个宗主国,只要象征性地称臣纳贡,甚至得到的赏赐远超纳贡,还得到由宗祖国保护而带来的一方安宁。日本向中国称臣,或许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只是这个臣属,并不安宁,先后和它的宗祖国发生过五次较大的战争。
近的众所周知,只说远处。因保护朝鲜半岛上的属国而发生于公元663年的白江口之战,以日本失败(其实是两败俱伤)告终。之后,日本感觉到了和中国之间的差距,开始学习中国,多次派出“遣唐使”来中国取经学习,融融六百年,相安无战事。至公元1274年,被远征欧洲连连获胜冲昏头脑的忽必烈,把日本列入狩猎名单,谴战舰从朝鲜合浦港出发,攻陷对马岛,在日本沿海登陆。此战及后来忽必烈二次对日用兵,均铩羽而归。我由此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即便忽必烈能完胜日本,他的胜利,一定也是暂时的。试看当今欧洲版图,山河依旧,当年的征服者,不过是一个关于历史的谈资。东京,上海,旧金山,河内,等等,如果仅仅作为我们栖居的这个星球上的城市的名字,而出现在世界版图上,该有多好。
三小时之后,北京时间下午七点,我们乘坐的飞机,在上海虹桥机场平安着陆。上地铁,转高铁,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回到小区,我和老伴回到自己的蜗居。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穷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它只是我偶然相遇的风景。七天时间,我像一个风筝,被风送上天空,又因为一根系着的绳子,而回到地面。感谢天空,它让我看到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风景;感谢绳子,它让我根有所系。
(2024年3月27日完稿于苏州木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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