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片一片的从空中飘落,晶莹的雪花有的在天空中打着转儿,有的飞舞着挂在树梢,有的已经飘然地上,看着这些雪花,它们在空中摇曳着,在自己短暂的旅程中绽放了生命的壮美,雪花引起了我地注意。
“又下雪了!”那是你的声音,我回头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我愣在原地,看着周围迎接春节喜气洋洋的一片,我的脑海里又浮现你最后发出的声音:
“驾……驶员……还……好……吗……?”
回忆将我拉回2008年的那天。
2008年我还是一名战士,同时也是一名驾驶员。我心细好学,当兵第二年就跟着老班长学技术。
“小伙子不错,很有悟性,开车开得很稳!”得到了郑指导员对我的评价后,我的心理甭提有多高兴了。
除夕前一天,一向安静的营区也开始喧闹了。对于中华民族的传统大节——春节,每个人心里都乐得很,各个心花怒放,和将要绽放的烟花一样,空气里都流淌着过年的喜悦。 各班都忙着准备年货,准备把中队打扮打扮。
“听郑指导员说,初一还要组织新年晚会,各班都得出个节目,大家一定好好准备,指导员平时对咋们好,咱们也得给指导员挣面子”,我把刚听说的这个小道消息告诉了班里人,大家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也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有点 高兴过头了,那天我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心里莫名其妙地慌张,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除夕的跨年结束后,在睡梦中,我正在跟家人团聚,一团喜庆。突然一阵急促响亮的哨声打断了我温暖的梦乡,我睁开眼,看着其他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楼道里已经围满了人。
我还是一脸茫然,班长看我没反应直接喊我“还愣着干嘛?赶紧穿衣服,紧急集合了!”
“紧急集合”,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听到这四个字后,我立即整理着装,在最后一刻赶到了集合地点。
只听见队列里面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都觉得事情非常紧急。大家齐刷刷地在训练场等待上级的命令。
郑指导员来了,只见他一脸凝重,夜晚天很黑,我们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走路步伐中我们看到了事情的紧急。我感觉这次的任务不简单。果然,郑指导员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下达任务,我们要去执行维稳任务,地点是果洛州达日县。
这一切来得是那样突然,大家都来不及转换情绪,上一秒还在准备过年的战友,现在却在赶往果洛的路上。
郑指导员是车队车长,我是他后面一辆车的驾驶员。队伍在大半夜行进在执行任务的路上。
这次任务一开始就显得很艰难,半路上我们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暴风雪,飞飞扬扬的雪花下得酣畅淋漓,扑簌簌白冷冷地直接击打着车身,显得格外有力量。但是对于行进中的车队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挑战的事。
等部队到达玛积雪山时已经过了十个小时。半米深的雪,把车轮全给埋了进去,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实在让人心里憋屈。这个风雪呀,他是不是想我我们向他屈服,我们决不会答应。雪一点都不见停,战友们全身冻得僵硬,水壶早就冻成了个冰疙瘩,带上的干粮也冻成了冰砖头,有的兄弟不信,非要试试干粮的效果,差点连牙都蹦飞了。
这时候,我旁边的战友说:“兄弟,这种天气原来真的有呀,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有呢。”
“那可不,你看在长津湖的那些志愿军们,天气比现在还恶劣多少倍,人靠什么坚持——信念,要不然这环境没法和它斗,有了信念,我们就不害怕它。”
话虽这样说,可是到了晚上就更冷了,睡袋一点作用都没有。晚上的达玛积宛如白昼,山上宛如是银子铸成的,那么亮,那么灿烂,树枝上挂着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钢枪挂在树上,大家的呼吸也立刻会化作了一股股白烟。更可怕的还有凛冽的风,它们像一把把尖刀,无情地挥着愤怒的拳头,朝我们体内袭击,我们已经把衣服攥地紧紧得了,冷气还是肆无忌惮地袭击,把人冻得鼻酸头疼,整个身子就像一块块冰。郑指导员在同志们身边走来走去,虽然每一步行走都非常困难,他让大家都聚在一起,抱成一团,集体取暖效果果然比单个人睡好多了,他一个个检查睡袋拉好了没有,时刻盯着战友们的情况,最后大家都休息了,他默默的一个人睡在了战友们的最外边。我丝毫没有睡意,看到他的样子,我鼻子立即就酸了。那个环境,不允许流泪,只需要更加坚强的意志。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车还是困在雪里动弹不得。
我们拿着铁锹一下一下的铲着雪,雪实在太大了,根本掏不及,战友们脚下的皮鞋和裤腿全部湿了,然后也变成了冰壳罩在脚上腿上,脸上还是钻心地痛,睫毛早早粘在一起了,眼睛也睁不开,加上风又大,人站都站不稳。但是这一切“风雪”也无法阻止要完成任务的解放军们。没有工具的战友就用手刨,虽然手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一把一把,不停止。
同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这糟糕的天气,我们带上的给氧器材根本打不着火,陆续有些战友因为缺氧而倒下,更多的战友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渴了饿了就抓一把地上的雪塞嘴里。
我问我旁边的战友:“我们能活着走出这个雪山吗?”
只见他脸上冻伤的部分都变成大黑皮了,他说:“怎么不会出去,我们是谁呀,我们是人民解放军,解放军怕什么?”
我看着自己满手的冻疮,手指已经伸展不了,我的腿已经不能移动了,这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最难的时候。
我们已经失联近30个小时,这几天通讯兵时时刻刻抱着卫星电话。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悄悄蔓延,我突然有点想家了,想念家中的父母,他们是不是正站在村口等着我回家呢。可是我不能想他们,如果再想他们,我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由于大家连续工作了两三天,又饿又渴,首长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晚上不能睡觉。因为睡着了,可能就永远也醒不来了。郑指导员一遍一遍的在大家身边走来走去,摸摸这个,拍拍那个,时刻在耳边叫着大家的名字,防止大家睡觉。
终于到了第三天午时,太阳出来了,好像上一次沐浴在阳光下还在很久很久以前。
趁着天气转晴,所有人都不敢耽搁,大家对于难得的天晴颇为珍惜,顾不上身上的伤痕和劳累,火速清理积雪,部队终于向前开进了。
我们驾驶的装甲车并不适合在这种路面上行驶,稍有不慎就会因为打滑而失控,我打起了十分精神,两眼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的路况,一点不敢马虎。
可就在一个弯道,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郑指导员乘坐的车在左转弯时车轮突然打滑后侧翻,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向山下坠去,我们没有办法制止它,我就在驾驶仓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下坠,我来不及跳下车,就只有几秒,短短的几秒,我不能相信,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能相信,这不是真的。
“找到指导员了!”几个战士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在离事发地200米的山下,教导员倒在了血泊里。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们,微微动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指了指车,“驾……驶员……还……好……吗……”,我控制着不断倾泻的眼泪,告诉他驾驶员还活着,他又微微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参谋长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脯前,参谋长的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参谋长整个人浑身颤抖,泪水像倾盆大雨落下,他呼唤着他的战友,可是,郑指导员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参谋长也绝望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根本来不及把指导员送去医院,随行的卫生员对于那样严重的伤势也毫无办法。所有人都哭了,哭得树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指导员呀!我们无法和你再见,我们不能在现在和你再见。
我哭得像个孩子,我想不通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也是个儿子、丈夫、父亲……我想通了,他是军人,“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整理遗体的时候,我在他上衣口袋发现了他孩子的照片,照片上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满脸堆着笑。我把照片翻过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孩子,今年过年爸爸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不要怨恨爸爸。爸爸穿着这身军装,爸爸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爸爸爱你,等爸爸执行完任务就回家,带着你和妈妈去看看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们的祖国非常伟大,我们要把他的每一寸土地都守好了……”
我把这张被血泪打湿的照片紧紧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保管好,等到回去我要亲手把这珍贵的照片送到郑指导的孩子手中,告诉孩子,他的爸爸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