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来空去

乡村四月，天气分外热。我们来到了郊外的田间地头，望着青苗荡漾，云起云飞，心也跟着放飞了。太阳高的时候，热浪如滚滚滔滔，一波胜过一波，撞到树木上，树木好像打了个颤，又猛力地挺直了腰身。

马路旁边两个老人就坐在那棵树下，旁边放着一些香火和一堆槐花，他们正对面就是化羊庙。老阿姨正在忙碌地摘槐花，老叔叔也在一旁帮忙。

想必是第一次和槐花接触，那星星点点藏在枝头的白色小花瓣，让我为之一振，眼前一亮，满满一枝头的皎白，嫋嫋低垂，芳香满鼻，我和朋友坐在小凳子上和两位老人聊起来了。

“请问槐花多少钱一斤，”我问。

阿姨赶紧站起来招呼我们，声音却慢条斯理：“五元一斤，现在正是季节上，好吃得很很。你看我给你尝一下”，说完她就用手捋下一串马上塞进了嘴里，边吃边说“甜得很。”

我们不禁对老阿姨多看了几眼，她长得很瘦弱，可是眉目神气就象这附近广阔的麦田又广阔，又质朴。

朋友买了两斤，就在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买主，她一下子要买十几斤。

这时候阿姨起身去给大买主装槐花了，这是我见过的最悠闲的一次买卖，买主和卖主都不慌不忙，好像去人家串门聊天

老阿姨一起身，我们才发现她的腿脚不好，她的双腿看上去得了风湿病，一瘸一拐，她颤颤巍巍走到对面的槐花堆上，开始用手捧着槐花给买主装袋子。

已经装了一阵，买主发现袋子太大了，就让阿姨换了个袋子，阿姨又把已经装进去的槐花捧出来，她的腿脚特别不灵便，差点几次险些摔倒，她耐心地取出好几个塑料袋一袋一袋装好槐花。

阿姨的动作非常慢，旁边的女买主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过了好一阵功夫，买主的槐花终于装好了，阿姨又抽出一个老杆秤，眼看秤杆高的都快打到她的眼睛了，她才放下，差一点14斤，阿姨给买主算了13斤。

买主拎着槐花笑吟吟地走了，我们还在一旁交流着，朋友也顺便买了一袋金银花。

朋友付钱的时候，老阿姨突然说：“一斤4元，她买了13斤，一共52元，她给了我42元。”

老阿姨说的是刚才的买主，买主应该算错了钱，少给了10元。

老叔叔望着她笑着说：“不要紧，都是熟人，咱们记着，过几天她来了再问她要，只要咱们不多拿人家的就行了。”

我对他们很好奇，因为从那一枝一枝的槐花枝头摘下那些小白花，凑上一斤是很不容易的。买主一下少付了10元钱，但这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于是我说：“你们这么辛苦，年龄也大了，再说这么热，应该多歇歇才是。自己出苦力的辛苦钱，一下少付了这么多，应该去问她要。”

老叔叔听了说：“不要紧，都是熟人，人家记起来就拿过来了。我们苦了一辈子，孩子不在身边，我们老两口出来挣个生活费，吃闲饭不行呀。我们村子靠着化羊庙，我们平时卖点香火，靠着善门吃饭，就已经很感激了。最近槐花刚开了，山里的槐花长得好，很干净，我们摘上些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吃自己力气挣得饭，心里安生。”

听了老叔叔的话，我看着那白白的槐花，也动了心，也买了一些，秤没够一斤，刚八两。

我还是给他们付了5元钱，结果他们听到五元的微信支付声音后，阿姨马上给我找回了一元人民币，硬是不多收。

我再三推却，还是被老叔叔和阿姨给坚决拒绝了。

老叔叔说：“我们是开善门的，就是靠着这座庙卖点香火，别人的一点便宜都不能占。4元是我该收的，1元是你的钱，你的就是你的，我们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多拿。我们老了，靠着这座庙还能吃一碗饭，这就已经很知足了，人不能太贪心。你看我的老婆子，胳膊和腿害过风湿痛病，走路一瘸一拐，干不了其他的活，现在我们老了靠着善门能轻松养活自己，就好得很，不给儿女添负担，不给国家添负担，怎么能贪心呢？”

我和朋友由衷地佩服，说“您们俩可真坚守原则，是有道德准则的人。”

“你们年轻，我年龄大了，比你们见过的多。以前我们一起干活的时候，工友在地上捡上100元，过一阵子，不知白白出掉多少个100。不是自己的，千万不要伸手，钱财讲究空来空去。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贪图那么多没什么用。”说到这儿，老叔叔的手在槐花枝头迅速捋着，越说越激动。

“空来空去，这怎么解释呢？”我忍不住说。

老叔叔说：“钱财这个东西，你没有费力气就得来了，就像空气一样是空的，它也会空着去。每一分钱都要来得合情合理，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才是你的，你就花的踏实。”

我们坐在一棵大树下，旁边的化羊庙正对着我们，天上正铺着一片金光闪闪的阳光，把老叔叔和阿姨的脸照的红彤彤的。

两位老人手里一直不停地忙碌着，后来我们跟他们道了别，我们连他们的名字也不曾得知，可是却真真实实深刻体会了“头顶三尺有神明”。

不是自己的，就永远不要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