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因为母亲还健在，便一直认为二姐还年轻。

前些日子，二姐来我家里看望母亲，我惊然发现二姐老了，她的牙齿掉的稀稀拉拉，说话都明显收不住风了。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努力在头脑中搜寻关于二姐的记忆。

二姐个子很高，说话嗓门大，走路速度快，记忆中除了睡觉外，她几乎一刻都不闲着，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上山她是干农活的好手，回家她是干家务的能手；白天她似乎想把所有的活什干完，晚上有点闲空，就坐在煤油灯下纳鞋底、鞋帮，做鞋垫......她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勤劳的二姐从过来不把营生推给别人做，只要是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了。每一次看到她从门外回来，都是满脸汗珠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二姐的日子一直过得很焦苦，她和姐夫一直在为改变这种生活状况而苦苦拼搏着。庄户人有庄户人的无奈和无助，尽管二姐和姐夫足够勤俭持家，但一年从头到尾也从黄土林林里拨拉不出多少长余的钱来。日子就那么按部就班地过着，二姐的三个孩子一年年大了起来，她和姐夫肩上的担子一年年在不断加重。

二姐的两个儿子大，一个女儿小。在农村，连住娶两个儿媳妇那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大外甥脑瓜子聪明，初中没有读完，因为体谅家里的难处就出去学手艺去了，而且学的很成功，能够独立闯天下。二外甥为人实诚，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学一行，专一行，倒也能够独当一面。孩子争气，二姐和姐夫也劲头十足，不过几年，两个媳妇都娶进了门，而且都在宁夏的盐池县买了地方，光景过得风生水起的。外甥女也有了自己的归宿。按理说，此时的二姐和姐夫应该缓一缓劲了，辛辛苦苦操劳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儿成双女配对，是能享几天清福的时候了。可是慈爱勤劳的二姐两口子一直就要强，不想成为儿女的拖累，依然在家里做着繁重的农活。二姐生性慈爱，对孩子尤其爱护，从来舍不得打骂，在她心里，孩子就是自己的命蛋蛋，只要孩子们能过得好，自己就是受死累死都愿意。就这样，他和姐夫两个在家里一受又是几年。后来，姐夫感觉身体不适，一检查竟然是人听人怕的肝癌。这结果对二姐一家人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孝顺的外甥带着姐夫四处求医，二姐在家里一个人操劳着农活和家务，经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苦命的姐夫还是丢下二姐早早就走了，姐夫的葬礼上，耳听着二姐撕心裂肺的哭声，眼看着形单影只的二姐，我的心里无比凄凉和剧痛。凄凉的是二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剧痛的是姐夫还没来得及实现他“卖货”的小心愿就匆匆西去。但我更担心的是几个外甥今后能否对二姐孝顺。晕头转向的我对着两个外甥咆哮了好一阵子，将所有的压抑情绪一股脑地抛向了两个外甥......二姐是坚强无比的，面对生活的挫折她表现得无比坚定从容而且有主见，她的生活她做主，活得自尊、自爱而且游刃有余。她依然坚守着自己和姐夫创下的老家的“阵地”，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从来不向儿女张嘴要一分钱。反而只要有节余，还经常对儿女进行接济。

二姐身上带有一种豪爽的气质，见人遇事总是大说二笑，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相比起来，现在的二姐笑得更加舒心、更加带劲了，这源于她有三个懂事孝顺的儿女。两个外甥和外甥女对二姐都很好，二姐也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农活，开始尽享天伦之乐了。她也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只要没事就和亲戚六人视频聊天，活得有滋有味。我真心为二姐能够拥有幸福的老年生活而感到高兴。

二姐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我和二姐在一起说话总喜欢怀旧。不过，只要心有志，苦难总有头。现在的二姐，心态淡然，活得简单而有原则。和二姐说说话，往往能让我从她通俗的处世哲学里顿悟不少，让我对自己今后的生活态度有了更明晰的定位，那就是：不向苦难低头，不向现实抱怨，不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