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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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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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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子

昨夜梦里又梦见了故乡的石碾子,母亲围着围裙,拿着笤帚,跟在驴后面扫着碾盘边缘的米粒,碾子吱吱扭扭地响......

说起碾子,像我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不陌生,它是用坚硬的大石头凿制而成。一个碾子五六百斤重,圆形且表面光滑,石匠在光滑的表面上用凿子刻出波纹,增加摩擦力。配套的还有碾盘,碾盘是圆形,碾盘中间插有一根木轴,碾子上固定有一根碾杆,人们抱着碾杆或者套上牲口转,自然走出一圈路,这圈路就叫碾道。碾子多数都安在室外,但也有安在室内或者简易木棚里的,安碾子的屋子或木棚,俗称“碾窑”或者“碾棚”,有的地方直接就叫“碾道”。好处就是可以遮风挡雨,干净卫生一些。

小时候,母亲每一次去碾窑里忙活,我几乎都跟着,要么是碾米歂荞麦,要么是压糕,有时还会压一点麻坨(油坊榨完油后的油渣压成硬块),用来喂猪。

碾米的过程细细思量起来,真的是一幅很美的画面:母亲用小簸箕把糜子细细地填在碾杆底,由碾子一圈一圈地碾出来,像水的波纹越扩越大,然后在碾盘的外围拢成一道米墙。母亲用大簸箕将米墙里的米揽出去,站在碾棚的拐角里上下簸,动作协调而好看,很有节奏感。米粒在簸箕里上下跳跃,发出“刷刷”的响声,粗糠和细糠就被簸了出去。渐渐地,米粒儿褪光了皮,金灿灿地铺在碾盘上,安安静静地伏在笸箩里,特别惹眼。想着晚上能有一顿美味的黄米饭吃了,心里就美滋滋的。

压糕一般是在九月九或者年关时分。这个时候,碾子的使用频率太高了,几乎整天都闲不下来,每家每户需要协商着排班,往往是前一家还没完,后一家就来等着了,一边拉话,一边帮忙,这时候的碾棚是最热闹的场所,几个婆姨就是一台戏,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话题在女人们的笑声里成了故事......糯米变成了米饼,米饼变成了糕面,生火蒸糕,家的味道和节日的味道在烟火味里越来越浓......

我最不喜欢的营生是陪父亲来碾窑里压旱烟。父亲把晒干的旱烟秸秆用铡刀铡成一截一截的,然后用袋子装着倒在碾子上压。这点活犯不着套牲口,就人推着碾杆来来回回地转。父亲用麻箩筛旱烟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推着碾子转圈。转着转着就没力气了,头晕胸闷,再加上旱烟呛人的味道,我就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压完了,还要洗碾子,一直要把碾子和碾盘洗到闻不见一点点旱烟的味道才行,否则,有人来碾米和压糕的时候,就没办法再用了。

碾子闲着没用的时候,碾棚和碾窑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大大小小的孩子口袋里揣着平时积攒的钢镚子,聚集在碾盘上开始跌面儿或者吹钱。所谓跌面儿,就是把钢镚子在手心里平铺开来,有字的那面朝上,然后快速抽出手,钢镚子跌在碾盘上,凡变成有图案的那面就赢了。孩子们在跌面儿之前,先要通过石头剪子布决定先后顺序的。一瞬间,小小的碾盘周围吵吵嚷嚷、蹦蹦跳跳,好不热闹!吹钱相对要安静一些,就是把钢镚子“字”朝上平铺在碾盘上,轮到的孩子把嘴巴贴在碾盘上,猛地一吹,凡是由“字”变成“面”的,都由吹钱的孩子赢走。不一会,游戏结束了,赢钱的孩子上下颠着赢来的钢镚,趾高气扬地炫耀着;输了钱的则灰头触脸、满面沮丧,灰溜溜走着,心里想着再攒几个,下一次非得全部赢回来......

农村人对碾子是有敬畏心理的,迷信的说法是碾子是天上的青龙。过年的时候,主家人会写一个春联——“青龙大吉”贴在碾子上,祈祷青龙保佑来年大吉大利。娶新娘子经庄过道时,遇有碾子也要用毯子或者褥子盖起来,生害怕冲撞了神灵。

现如今的农村,碾子基本被闲置了,关于碾子的所有话题都已经成了苍老而破旧的记忆,甚至内化成了乡愁,时不时就闯进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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