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

陕北的五月天，正是挖苦菜的好季节！

苦菜性寒，味苦，无毒，是一种药用食用兼具的野生植物，多食有助于增强机体免疫力，还有减肥、养颜、清热解毒的功效。苦菜一般长在庄稼地里，上一年的洋芋地和荞麦地里的苦菜相对要好一些，苗壮，片厚，叶大，菜奶子多。苦菜匍匐在地上，上面是纤细的苗，叶子呈锯齿状，地下是雪白的根。用手避开叶子上的刺，掐住菜根轻轻一拔，苦菜就会奔在手心里。抖一抖菜根上的泥土，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小时候，家里面缺吃的，大人们农忙时，就让小孩子提上小筐到地里挖苦菜。地里的苦菜并不是十分多的，需要仔仔细细地找寻。苦菜的生长一般都是一片一片的。一旦发现，心就激动的怦怦直跳，不住气拔和挖，专挑那些品相好的、颜色鲜嫩的。小孩子挖苦菜的动作比较笨拙，经常连土带苦菜提出来，弄得浑身都是土。苦菜奶子把手染得黑乎乎的，一不小心，还会把衣服染成了大花衣。脸上的汗珠不住地渗出来，小手上去揩脸，脸就立刻变花了，样子滑稽可笑。

回家后，大人们从筐子里倒出苦菜，一个一个地择，把根掐掉。野生的苦菜苦味是非常足的，菜择好后先要放在冷水盆子里泡，二十四小时为宜。泡好后，用笊篱捞出来困干，然后在热水锅里稍微焯一下，上下翻个个就行，千万别时间太长，那样就失去了苦菜的韧劲。在水温的作用下，苦菜有了一次华丽的转身，变得更加翠绿，惹人垂涎三尺。焯好的苦菜要再捞进凉水里，既能降温增加韧度，还能继续去除苦味。

苦菜一般是凉调着吃。那个年代世道穷，没什么好调料，就是几撮子食盐，然后炸一点清油，原汁原味，苦中带涩，涩中透甘，甘中有脆，脆中有声，当真是人间美味。那个年代里，嘫饭就苦菜是标配，受苦人往炕上一坐，风卷残云就是三四碗，直吃的肚子圆了、锅子尽了、菜盆见底了才作罢。那真是酣畅淋漓豪气十足。现在的人们吃法多了，可以做成苦菜嘫洋芋，可以包成苦菜角角，但无论怎么吃，都是日常饮食的调节而已，吃不出小时候那股子爽劲了。甚至感觉连苦菜的味道都变了，徒有苦菜的形，失了苦菜的魂。

在陕北，苦菜还是一种文化符号呢！经常有陕北的信天游借苦菜起兴，传情达意。——白个生生脸脸太阳晒，绣花手手挖苦菜。挖下了苦菜挖下了心，掐掉了根根忘不掉人！——男女青年想要见面约会，姑娘就会上山挖苦菜，拦羊小子也会心照不宣地朝着姑娘挖苦菜的山头走过来，远远地照，骚情地唱，羞涩地回应......那苦菜就成了陕北信天游中的“蒹葭”和“荇菜”了。

陕北这块土地苦焦，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人们很辛苦。他们吃得了任何苦，受得了任何累，心里都留存着想要过个好光景的美好愿望。他们虽然活得辛苦但充满着韧劲；他们朴实无华、与世无争、勤劳淳朴；他们喜欢忆苦思甜；他们知足常乐，相信苦尽甘会来。他们和苦菜何其相似！

小时候吃了不少苦菜，现在的我可以吃得下任何苦。有时候，我常常庆幸自己出生在了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至少这让我多了几分能吃苦的底气和素质。人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能吃的了苦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真正的幸福。

今天和朋友聊起了苦菜，他说，他的命就像苦菜。我说，我的命也像苦菜。我们俩个有点同病相怜，但我们同时笑了，笑的真诚，笑的乐观豁达，像两棵迎风摇曳的苦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