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
网站用户
窗外，雪飘得正欢，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想念故乡的雪。城里的雪太过喧嚣，远没有故乡的雪那么安闲、静谧、有情趣。
故乡是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庄，如果不是太反常的天气，北风刮起来并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只需要将雪花从天空中撩拨下来就会悄然停住。雪刚开始下时，是很慵懒的那种，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歪歪斜斜、漫不经心地就下来了。这时候，大人就会叫上孩子往家里面走，公鸡带上母鸡挤在屋檐下，叽叽咕咕吵嚷个不停。猪圈里的肥猪不安地围着四围的墙根转上几圈，便回到窝里用前腿用力往后刨着细土，然后头向前趴着往外面看，时而有气无力地哼几声。村庄瞬间静了下来，那雪却越下越欢，铺天盖地而来，不一会儿整个世界混沌一片。雪渐渐下得平稳起来，视野开始变得清晰，冬日的山村在白雪的抚慰下悄然有了变化。雪落在山头上，山头刹那间就成了韵味十足的水墨画。黄的是枯草，黑的是地皮，苍翠的是松柏，更有那光秃秃的杨树、杏树的枝条眨眼间开出了一朵朵白花，那花越开越大，恬静而娴雅。雪花落在小河里（故乡的小河有一段在冬天是不会封河的），河水似乎并不解风情，水流一下子便将雪花吞没。倒是那雪花太过痴情，依然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去殉情，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河水两侧结了层又细又透明的薄冰，河水从冰下滑行而过，发出“汩汩”的声音，河面上不时有丝丝袅袅的热气升起，不知是雪感动了河水，还是河水包容了雪的倔强，反正我每一次看到这一幕，内心都会泛起暖暖的感动。雪花落在村落的一棵棵柳树上，细长的柳丝变成了一条条银白的软索，稍有一丝风，那些软索便轻轻摆动起来，又成了一个个动态十足的白色流瀑了。雪落在打谷场上，那些圆圆的草垛子一下子成了风味十足的蒙古包。如果能有悠扬的马头琴声从里面飘出来，里面再夹杂点滚热的马奶味，那该是多么富有诗意的场景啊。
雪下得稍微小了点，便会有小孩子从门里跑出来在院子里乱跑。笑着，叫着，伴随着脚下“格滋格滋”的声音，寂静的院子刹那间活力十足。大人们拿着木锨和扫帚开始扫雪，不一会儿院子里硷畔上就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雪堆，调皮的孩子把一些干枯的黄蒿插在上面，并在雪堆上用手掏出并排的窑洞、四方的院落和崎岖的道路，把单调的雪堆打扮成了微型村庄，别有一番情趣。大人们也往往蹲下身子，看着孩子们的杰作，脸上露出暖人的微笑。扫完了院子扫硷畔，扫完了硷畔扫挑水路。然后就有人挑着水桶不约而同从路上走下来，先下来的用铜马勺把冒着热气的泉水一下下舀进桶里，一边和站在旁边的人说着家常。下来迟的人放下水担，双手缩进袖筒里，认真地回答着别人的问话。一担担水担回了家，家家缸满盆溢，甚至是大锅里也倒进了一桶水。以免明天雪下厚了，路太滑缸底朝天就不好办了。
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烟了，青色的炊烟在雪白的背景的映衬下格外显眼。院子里时不时会有鸡叫狗咬的声音响起，贪吃的猪儿们又开始哼唱，屋子里切好的菜放进油锅的声音此起彼落。老人们噙着烟锅、眯着眼睛出神，小孩们趴在炕墙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涎水流到下巴上也浑然不觉。雪再下不下人们没去关注，山村的一切就那么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似乎亘古不变......
故乡此时也应该落雪了吧！真想再回去看看那些山头、那条小河，还有那些绰约的柳树和堆满柴草的麦场。还想再头倚门框，看着雪花轻盈飘落的姿态，做千万次的超级联想和想象。见过故乡落雪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场雪至今未化，反而越积越厚，让我倍感厚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