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山

我对老家的山是有特殊情结的。

父母在老家住的时候，只要放假，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去。那时候的老家还没有通电，没有电视可看，没有手机可玩，也没有太多好吃的爽口，就是两孔破破烂烂的黑黑的土窑洞，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炕上吃饭、躺在炕上睡觉，来了人就一起坐在炕上拉家常，日子过得单调而刻板。但我从未感觉到厌倦，反而感觉时间过得快，假期还没怎么享受就结束了。有时候也在想，老家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够把我的心牢牢地拴住？后来也就慢慢想通了，老家的魔力其实就在于“亲切”，每一座山、每一条路、每一个人、每一声鸟鸣，还有穿村而过的那条小河、汩汩涌出源源不断的那眼水泉子，甚至是一条狗、一头猪、几只鸡......都感觉贴心。每一个家门都可以自由出入，谁家的饭碰到了就可以吃，回到了老家，可以把繁重的尘世负担全部卸下，可以无欲无求，可以无心无肺，可以与世无争，吃得饱，穿的暖，简单的生活反而被内涵成了最纯粹的幸福。

父母亲对我是无比宠爱的，我可以睡到中午才起床，他们也不叫，饭就坐在锅里等我起来吃；我可以不上山劳动，除非我自愿拿着农具跟着；我甚至可以懒得不洗脸不刷牙，他们也不会刻意提醒......在老家，我是自由的。在老家，我无气可受、无气可生，无事可烦、无人可恼，整天面对的都是两个老人笑眯眯的面容，然后我不失眠了，不胃疼了，精神也不压抑了，成为了一个正常人。原来啊，老家的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我们努力走出大山追求到的生活似乎都是被异化过了的，人们为了生存，很多人都失位了，用最近流行的两句歌词来形容，就是“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活得辛苦而虚无。

我曾经很认真地和朋友吐露过一次心声：“我虽然不满足于囿于一隅，但那些大都市的生活圈子真的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大都市。”这是句真心话，把我一下子扔进了大都市里，我一定是孤独的。第一次跟团在上海旅游时，天下大雨，我们都躲进了一个小超市避雨，老板嫌不买东西，把我们赶在大雨地，然后锁住了门。当时我就想回家了，在吴起的街道上，我任意进入一家门市也不会被赶出来，老板和我还会很亲热地谝闲传；雨中登泰山的时候，台阶湿滑而且坡度很陡峭，关于十八盘的记忆似乎只剩下爬台阶时的艰辛了，到了玉皇顶，四处是雾，再什么都没看见。上下山来去匆匆，生怕误了旅游团的大巴车，除了跑路，没觉着泰山的景色有什么神奇，“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压根没感受到。我就想着可以让山东人也来吴起爬爬胜利山，一边走一边歇息一边观赏，妥妥的慢节奏，下了山还可以美美吃一碗羊肉剁荞面，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会是愉快的。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还是老家的山亲切啊！——走哪一条路最合适、哪里有树、哪里开花、哪里草盛......心里了如指掌。可以去晨练，可以相约午茶，可以等待一场烂漫的晚霞......可以坐在山顶上安安静静地看，随心所欲地听，敞开心扉了想，也可以信步徜徉，用鼻子捕捉花香草味、用脸颊和头发捕捉风的柔情；或者就在树荫底坐着，拿出自己喜爱的书，旁若无人地看起来......老家的山的每一片落叶都可以美成一首诗歌。犹记得，在我精神状态极其疲惫的时候，一个人拿着相机四处转悠，累了就找个地方看书，瞌睡了就把书盖在脸上安然睡去，醒来了坐在山畔上对着沟谷喊娃娃......整整一个夏天，这些大山竟然奇迹般地治愈了我的内伤。

每一年我都要去爬老家的山，几乎每爬一次我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从心底和笔尖流出来。老家的山，无论怎么看都觉着亲切。有时候，就感觉那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