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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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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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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

天还没有黑,月亮就出来了,似乎有点羞怯,只是在山头上悄然露了个脸。夕阳的余晖还没有散尽,月光并不明朗。

城里,人流、车辆急匆匆的,都在忙着赶路。倘在山村,此时应正是羊回圈、鸡上架、人回家之时了。山村的生活,一切都是慢节奏。羊儿踱着方步,相互拥搡着,走的并不急。放羊的人收起了手里的拦羊铲,嘴里也不大声呵斥了,跟在羊群后面,闲散的吹起了口哨。鸡儿站在鸡窝边,用嘴啄着翅膀上的羽毛,或是用爪子拨拉着尖尖的嘴,偶尔还会昂首挺胸吼一嗓子,然后就一个一个钻进窝里跳到架上,叽叽咕咕地吵个不停。劳作的人们收工了,山路上三三五五的都是人影子,踩着夜幕下来,欢快的信天游顺着山坡溜进山谷,山谷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夜归的人身前跑着狗,身后跟着淡淡的月色......

狗和人都看不见时,山的影子开始渐渐模糊起来,最后只剩下隐隐约约、若有还无一条线。山月稍微欠了欠身子,群山便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沉静而柔软。银白色的光慢慢从山坡上、树头上、院墙的残缺里漫溢下来,如水,但无形无声;悄悄地从窗户的一角探身过来,钻进窗洞,恨不得把整个窑洞的景致都想要看个够。看够了,就从另一边窗户再溜出去。

有月的晚上,父亲和母亲不点灯,母亲就着月光忙家务,父亲斜倚在被子上吃着旱烟锅,烟锅忽明忽暗......父亲睡着了,呼噜声很响;母亲在月光里穿梭,偶尔一声叹息又细又长......秋夜,山月的光是冰凉的。我曾经亲眼看见霜儿落下来,伴着月光,染白了地面。

小时候,我一直认为月亮就是个宫殿,宫殿里有嫦娥在跳舞,有玉兔在旁边安心捣药......我甚至都能想到突然飘过的云可能就是嫦娥甩起的一根水袖。父亲说,嫦娥害苦了猪八戒。母亲说,负心女遇了个痴心汉。母亲还说,月亮和太阳是两姊妹,太阳长的丑,怕人看,你看它时它就用针扎你的眼睛。月亮漂亮,你看它她就爬在山头对你笑。再后来啊,我就认为月亮是埋在山里的父母,孤独寂寞时偷偷在夜里给我托梦......

山月照着老家的院子,窑洞已经残缺不全了,连同窗户。打谷场早已没有麦草垛子了,捉迷藏的孩子不知去哪了。那两棵柳树还在,枝头上叶子更觉稀少。山月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记忆存钱罐,存钱时零存,没觉着有多少,突然间把存钱罐打破,累计的记忆会呈现井喷之势。

——坐在硷畔的柳树底下,对着山月吹笛子,能把穿村而过的小河吹皱,把岁月吹老,吹走......

我说我老了,山月并没吭声。然后我笑了,笑的很是真诚。是啊,人不能完全活在别人的视线里,更要活在强烈的自我认知里。老就老了,坦然而闲适地活着,何尝不是一种绝佳的生活状态。年轻时总喜欢冲刺撞线,第一个撞线快感会更强。但常常都是跟在别人后面跑过去,或者累在了半道上。倒是山月一直都是好心态,瘦弱时楚楚动人,变胖时泰然处之,从来没因为不被人待见而沮丧过、抱怨过。所以,山月一直都年轻,千年万年一个样。

午夜了,我无眠,山月挂在窗口,像玉盘,“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我悄声吟道。我虔诚地凝视山月,与月对视。山月触摸着我记忆的痕迹,与我一起感受着一份共鸣、一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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