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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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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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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

野菊花

文/草堂

“野菊花呀,白又白呀,长在山里没人采啊……”。这是我童年时三姐教我唱的儿歌。

我家乡的北边是一片岭,村里人管它叫“七墩岭”。每年,刚刚听到秋的脚步,便能看到七墩岭到处盛开着野菊花。

野菊花是白色的,偶尔也能发现几朵黄色的、红色的。三姐说她就是那朵红色的野菊花,三姐说完都会望着远处的大海出神。

三姐喜欢野菊花。她采下一朵红色的,用手帕包裹,放在篮子里。有时候也解开脖子底下的一粒扣子,小心翼翼地把红菊花插进衣服里。

三姐把父亲喝完酒的玻璃瓶子用井水清洗干净,又装满清水,再把野菊花插进瓶子,放在窗台上,然后用指头蘸着水把封窗纸戳开一个窟窿眼,风就会溜进来,轻轻地抚摸着野菊花。

这时,就会听到“野菊花呀,白又白呀,长在山里没人采啊!野菊花呀,白又白啊,冬天去了春天来啊……”。

声音委婉,凄凉,伴随着一片片飘零的落叶,在秋的角落里孤独地悲伤……

大海家的地里也开满了野菊花,三姐最喜欢站在大海家的地里,弯腰摘一朵,便长时间放在鼻子下,遥望着大海,唱着歌儿。

三姐和大海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都在一个班里,听坐在碾盘子上的女人们说,他俩是俺们村最早读过高中的人。

每到野菊花盛开时,三姐和大海都会相约至此。大海跑遍整个七墩岭,精选品质上乘的红色野菊花,用绳子扎紧,递到三姐手里。

此时,三姐面色红润,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野菊花。秋风轻抚着她的秀发时,一股淡淡的皂香,撒着丫子散开,酷似野菊花那淡淡的味道。

大海上大学临走之时,三姐送给他一个手帕,里面抱着一棵还未挂蕾的野菊。大海笑了,咧开嘴露出的一排牙齿,像极了那浪花飞舞,声音更像海鸥呼唤同伴那样的豪放。

三姐只是静静地望着大海的眼睛,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那眼角不易察觉的泪花,如同三姐送给大海的那棵尚未挂蕾的野菊,泛着幽光。

此后,三姐更加迷恋野菊花。从春到秋,不经意间就会看到三姐的身影出现在七墩岭,身着的那件红方格的上衣,在日头地里,恰似一朵开的正欢的红色野菊,透着激情。

霜降后的时候,外号叫大金牙的二贵,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双排扣西服,戴着一副墨镜,倚在我家院里的独轮车上,向俺爹打听三姐的情况。

爹含着有些年头的烟袋,眯缝着眼睛,眼皮像是有四两重。爹猛吸一口老旱烟,便会仰起头,把烟圈送到天上。

二贵掏出一盒大前门烟卷,在爹眼前晃悠。爹的眼皮似乎轻了许多,眯缝的眼睛瞬间睁大,似乎要把二贵捕获。

三姐是认识二贵的,听说前两年二贵在外地倒卖粮票发了财,还听说他在火车上逃票被警察逮了一次。这些事三姐觉着都不重要,令三姐厌恶的是,二贵家靠近野菊花的那块地,有三年没有耕种了,野草满地,却不见一棵野菊。

爹抽着二贵的烟卷,允许二贵隔三差五地接近三姐。三姐面上并没有露出自己的鄙视,她也乐见有人陪爹瞎侃。

三姐问过二贵喜不喜欢野菊花,二贵拍着胸脯许下,下次来一定带一捆城里的大菊花。三姐不屑,顺手从酒瓶里拔出一支枯萎的野菊花扔给二贵。

二贵如获至宝,第二天的拂晓便进城找到大海……

又遇深秋,正值野菊盛开之际,大海牵着城里的女子,来到七墩岭的那片野菊花地,两人嬉笑着。

远处的三姐,抱着头蹲在那棵红色的野菊花旁边,萧瑟的秋风淹没了三姐的哭泣,泪水一滴滴的流干。继而,几声惨笑在七墩岭的上空回荡。

村里人有些日子没见三姐在大街上傻笑了,等爹找到三姐的时候,她手里紧攥着一支透着血色的野菊花,含着笑走了。

爹近似疯狂,他把二贵揪到三姐坟前,狠狠地将二贵的头摁下,惨叫着,“孩呀!都是这畜牲坏了你的名声啊!”

春回大地的季节,三姐的坟上长满了野菊花,不知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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