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也是一种传统文化,如同戏曲一般璀璨,又如同格律诗词那样富有韵味,从而别具一格。
我本人比较爱好古典的、传统的东西,尤其喜欢格律诗词。因此,方圆百里的诗词名家,都是我敬仰的而又想去拜访的对像。
一个偶然的机会,通过朋友联系到了一所高校的劳教授,他从事汉语言文学研究多年,尤其是诗词方面,可以说是专家,也是国内著名的文学权威。
就是这样一位令我敬仰的人物,到了那里以后,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跌眼镜。
大学的校门不像地方中学的校门那样,先预约,再登记,然后出来人接等一系列安保措施才能进校。我和保安只说找劳教授,他立即笑脸相迎:你找老流氓啊!
我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慕名而来,费尽周折,就为了见一个老流氓?
保安不停地催促着我:快去吧!上楼一打听,没有不知道的。我边走边嘀咕,还真应了那个词语,文学流氓。
在电梯里,我和一位教师模样的女人同行。我偷偷地瞟了她几眼,这算是我见过的比较有气质几位女人之一,便有了和她搭讪的欲望。
我托了托眼镜,在电梯角落里捂着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问了一句:美女,劳教授在几楼。我自己都觉着这声音有点虚伪,甚至有点恶心。
原本耷拉的脸,立马有了甜蜜的皱纹。你找老流氓啊!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她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莞尔一笑。我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么高雅的文学圣地,张嘴就能说出流氓二字。
还未走进劳教授的办公室,那女人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流氓,有人找。我的下巴颏差点错位,背后叫也就罢了,这怎么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一个老人。
劳教授在我惊愕的霎那间,眼里透着兴奋,微笑着握着我的手:故乡人呢!故乡人呢!
劳教授还真是博学多艺,无所不知,侃侃而谈。就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怎么会是老流氓呢?
我吞吞吐吐地望着劳教授,别人称呼您那个,你怎么还欣然接受?
你有所不知,我的故乡是六汪,从参加工作那天到现在,除了授课,其余的时间我讲的都是故乡话,所以别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劳六汪”。
我呆坐在沙发上,两眼望着远处刺破青天的高楼,不知该说些啥。
乡音难改,这就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对乡音的诠释,也是他对乡音这一独特文化的肯定。
我带着意外的收获,登上了返乡的客车,坐在我身旁的是抹着眼泪的中年妇女。
我怀着怜悯的心情,用地道的乡音安慰她,可能是她听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话而感到亲切,把收藏一年的苦衷吐了出来。
她姓蔡,就让我喊她老蔡。去年秋天她就离开老伴来到城里儿子的家,照看宝贝孙女。随着孙女的日渐长大,呀呀学语迫在眉睫,经过儿子儿媳妇以及儿媳妇的爹娘共同开会研究决定,让老蔡学习普通话,否则就别在孩子面前出声。
经过一个阶段的学习,老蔡还是无法胜任看护员的工作,只好在孙女的哇哇大哭声中含泪辞别。
我和老蔡都沉浸在和孙女离别的痛苦之中,却被一声声嗲里嗲气的讲话生生拉回了车厢嘈杂的气氛里。
一个时尚的、在我看来还有点妖里妖气的女郎,操着一口听起来有点像粤语的洋气话,不知在和谁通电话。
“侬好啦!我在飞啦!晚上到咖的啦。算了!算了,和你拉呱你也听不懂的啦,今后晌就到家的啦”。
这哪里是粤语,难道是上海话?母语也讲不好了……
我懒洋洋地进了里弄,听到婶子大娘地道的乡音,原本还有点晕眩的我,仿佛饿汉吃了一顿美味,精神抖擞。
张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