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老李的秘密

光棍老李的秘密

文/张京会

 村委会连续几天对危房的排查，发现老李头住的房子存在安全隐患，决定报镇政府给予维修。

 老李头感动地老泪纵横，但他一口回绝村委的好意。

 ＂我一个老光棍子，六十的人了，别浪费了。＂

 村委会连夜开会研究，决定暂时让老李头搬到村敬老院居住，明年开春把房子的安全问题解决了，再搬回去。

 过了霜降，天渐渐冷了，肆虐的寒风时不时地侵扰着村庄，把街头那棵几百年的银杏树，刮的仅剩几片叶子，在孤零零地颤抖着。

 刘主任吃了午饭，去村委办公室抱了一床棉被，来到了老李头的屋里。

 ＂天冷了，给你送床被子，这是政府每年为孤寡老人，困难户送的过冬物品。＂

 ＂还有，村里给你上报的低保待遇，镇政府经过核实，也批准了。＂

 老李头激动地握住刘主任的手说:＂政府对我这样好，我无法报答，主任给我安排点活干吧，我身体还挺硬朗。＂

 ＂老李，村里的事有年轻人呢，您就享福吧。＂

  ＂我闲着没事怪无聊的，我就负责咱村的治安吧。＂

 ＂也行，那就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吧，但不要太累。＂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照亮了这个山村的夜晚，几只小狗，有黑有白，撩动着月色，撒着欢地奔跑在广场上。

 老李头从活动中心广场出来，沿着村子后面的公路向西街走去，这是他每天固定的巡逻路线，风雨无阻。

  当他走到西街口时，看到有辆电动车支在路上，旁边有两人蹲在地上抽着烟，不断地窃窃私语，两只烟头忽明忽暗。

 老李头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躲到两人身后的草垛边，屏住呼吸，只听见其中一人说:＂今晚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老李头不动声色地躲起来，寒风吹的耳朵疼痛难忍，双脚冻的没有知觉，他咬着牙坚挺着。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那俩人站起身来，跺了跺脚，然后推着电动车向村里走去，老李头赶紧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那俩人转过几条街，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胡咧咧的院门。老李头刚要跟进去，这时有人从屋里出来，迅速地把院门插上，返回里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老李头把耳朵贴在院墙上，隐隐约约地听见屋里面哗啦哗啦得响声。他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们在打麻将，他想起了那俩人说的话，这里面肯定有诈。

  老李头回家放下扫帚，又套了件棉大衣，戴了一个从头套的围脖，换了一双翻皮棉鞋，匆匆出了门。

  他一路小跑，来到了胡咧咧家门口，一头钻进了门口西边的玉米秸里藏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开了，有人推着电动车出来，车后坐上有一大袋子东西，后面有人扶着，踉踉跄跄地向村外急赶。

 老李头从玉米秸里钻出来，刚要去追那俩人，突然从门里又闪出一人，正好和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李头也顾不上看看是谁，朝着那俩人的方向追去，追出村外，那俩人早已无影无踪。

胡咧咧见老李头去追那俩人，马上退回屋里，他平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考虑着天明以后，老婆从娘家回来，怎么和她交待今晚的事情。

 老李头迅速返回胡咧咧家门口，他四处搜寻，不见人影，只有那堆玉米秸在风的纵容下沙沙作响。

  陆陆续续的鸡叫声，吵醒了老李头，他见天色尚黑，翻了一下身又迷糊了，睡梦中忽然听到有人急促地敲窗，并伴有叫喊声:＂老李，快起来，主任找你＂，他睁眼一看，天色大白。

 他来到村委办公室，刘主任还没等老李头说话就告诉他:＂老李，你的老年公交爱心卡办回来了＂。

 ＂多亏刘主任了，让您费心了。＂

 ＂我费啥心？，是政府的惠民政策好，这不镇里又拨给村敬老院几部老年手机，给你一部，有啥急事有它还方便。＂

 ＂刘主任，还是给别人用吧，再说我也不会用。＂

  ＂没事，我教你。＂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主任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洗手，老婆就拽着他进了屋。

 ＂老刘，村里都传开了，说老李头昨晚偷了胡咧咧一袋黄豆给了小胜他娘。＂

 ＂胡扯，老李头是那样的人吗？真是笑话。＂

 刘主任胡乱吃了几口饭，急忙忙地来到了老李头的屋里。

 ＂昨晚怎么回事？＂

 刘主任气势汹汹的样子，弄得老李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回不过神来。

  ＂村里有人说你偷了胡咧咧的黄豆，给了小胜他娘了？＂

  老李头眼珠子转了几圈，恍然大悟，他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刘主任。

 ＂以前那伙赌博的，被公安机关取缔了，这怎么又死灰复燃了？老李，你要好好盯住胡咧咧，还有，你可别打小胜她娘的歪主意，她丈夫前几年患了肝癌，留下一屁股债就走了，怪可怜的。＂

 ＂主任，不会的。＂

  刘主任倒背着手出了门，老李头望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冻裂的路面让月光染的青白。老李头像往常一样，在村里的大街小巷巡逻，当走到胡咧咧的那条街口时，隐隐约约地看到几条人影，像幽灵似的钻进了胡咧咧的院门。

 老李头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他踩着院墙外的粪堆趴在墙头上，屋里又传出一阵哗啦啦打麻将的响声。

 他趔趔趄趄从粪堆上跳下来，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胡咧咧在派出所的值班室里蹲了一半宿。吃了早饭，村主任领着胡咧咧他老婆，交了罚款，写了保证书后，才得以回家。

 回到村后，刘主任把胡咧咧叫到村委，冷不防地用劲猛敲了一下桌子，吓了胡咧咧一个趔趄。

 ＂胡咧咧，老实交代黄豆的问题吧？＂

 ＂打麻将输给马家庄的李大牙了。＂

 ＂是输了吗？是让人家合伙骗了吧，你还嫁祸给老李头，你安的什么心？＂

 ＂我说他偷黄豆是不对，但他晚上用小石子砸寡妇家的窗户，就是图谋不轨。＂

 ＂我信你的话那才怪呢！滚吧。＂

 刘主任一气之下把胡咧咧轰出了村委，他蹲在地上，郁闷地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老李头扛着铁锹从村委门口经过，看到刘主任就径直走了进来。

 ＂主任，我有个事想和你请示一下，有几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老头子，想和我一起义务巡逻，维护村里的治安，你看行不？＂

 ＂好啊，这可是个好事，但要记住一点，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你就瞧好吧！＂

 刘主任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激动地说:＂老李，我相信你！＂转身走出村委办公室，然后又返回来。

  ＂这有喜有悲的事情多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你明天早上空腹去镇里医院，政府免费为老年人体检，别忘了，不能吃饭喝水。＂

 第二天，老李头起了个早，洗完了脸还特意刮了胡子，穿上了平时不舍得穿的新衣服，到村后坐上了头班公交车。

 医院为体检老人开辟了绿色通道，老李头很快做完了全部检查，他刚走出门诊大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上前:＂是杨兰花啊！你也来体检？＂

 ＂是老李啊，俺村里每年都让来检查。＂

 他俩来到镇西边的小饭馆，要了两大碗面条，＂吃吧，早上不吃饭还真不行。＂

 ＂老李，你这些年还是自己过？＂

＂没合适的。＂

 ＂老李，咱俩家那个时候有隔阂，我爹死活不让我和你来往，我本想找人说服他，可没想到你去外地了。两年后，我姨在官庄给我说了婆家，糊里糊涂的就嫁了，那男人整天醉酒，不务正业。他身体不好，我也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他就对我拳打脚踢，后来镇上的女干部帮我办了离婚，现在好了，享福了。＂

 老李头听说杨老太也是自己一人过，眼睛一亮，凑近杨老太低声说。

 ＂咱俩就合伙过吧，这把年纪了也好有个说话的。＂

 杨老太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望了老李头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临近年关了下了一场大雪，村委大院里那棵黑松被大雪压的搭拉着枝头，一群麻雀在雪堆里蹦哒着，寻找着食物。

 老李头带领着义务巡逻队的老伙计，在清扫着院里厚厚的积雪，屋檐上的尘雪，不断往下滴着雪水，落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刘主任拿着一把铁锹走进了村委，也和老李头他们一起铲起了雪。

 老李头边扫边吆喝着:＂刘主任，你别管了，给我们老哥几个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吧。＂

 ＂那好吧，正好我还有点事。＂

 刘主任放下铁锹，拽了一把正在扫雪的堂哥。

 ＂哥，你进屋一会，我问你个事。＂

 刘兆合跟着主任进了屋，又随手把门关上，＂什么事啊二弟？＂

 ＂近来村里没什么事吧？＂

 ＂没有啊，很正常。不过你这一问，我还真想起了点事，想了几天也没弄明白。＂

 ＂啥事啊，说来听听。＂

 ＂前几天晚上巡逻，我发现老李头从地上捡起小石头，砸小胜她娘的窗户。＂

 ＂你先别声张，继续盯着他。＂

 腊月廿三是农历的小年，中午老李头吃完了饭，拿了一些玉米粒，来到了村东边的白马河水库。

 水库里有许多候鸟长途跋涉来过冬，由于水库结了冰，候鸟无食可觅，老李头就把玉米抛洒到冰上让候鸟啄食。

 他刚抛洒完玉米粒准备返回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叫，他抬起头来一望，远处有个孩子在冰窟里挣扎，他顾不上自己年迈的身体，疾步如飞地窜了过去。

 老李头伸手去拽冰窟里的孩子，没想到冰突然碎裂了，他自己也掉进冰窟里去了。

 老李头用尽全力把这个孩子托上了冰面，可他由于体力不支，没能爬上来……

  刘主任在清理老李头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小塑料包，包里有五百块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过年了，买点东西吧＂。

  刘主任突然明白了，原来老李头晚上往小胜家扔石头是这么回事……

新年的钟声响了，村里静悄悄地没有鞭炮声，远处的山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