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电话
受邀参加教育系统的清明诗会,我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一场比较有影响的文化盛宴,参会领导以及社会名流,济济一堂。
人多,车辆也多。为此,我提前做好了停车预案,离开幕前半小时,车已停在离会场几条街的新华书店院里,我非常得意,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春困秋乏,三五分钟的时间,我便仰首鼾睡,一阵手机铃声急促震耳,睁眼一看陌生号码,再看时间,吓我一跳,离诗会开幕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边跑边接听电话:你需要贷款吗?不要利息我贷一个亿。不需要利息我贷你的。可以啊!等清明节吧!
我真够损的,要不是这个陌生电话,我还在梦游呢!我非但不说声谢谢,竟如此调侃。
有些年头没跑步了,此时一幅狼狈不堪的样子,今我自己也心下不忍。我恨我自作聪明,会场周边如此之多的停车位空着,我却舍近求远,还自鸣得意。
剧场里早已座无虚席,鸦雀无声,观众静心等待诗会的开幕。我坐在嘉宾席上,左顾右视,身旁不是领导就是文学大咖,而我一个在微刊上码文字的无名老青年享受如此待遇,不免有点局促不安,诚惶诚恐。当我把目光聚焦到观众席上时,我心里又处于一种极度的自豪与膨胀。
处在如此高雅的环境里,不能忘记把手机调在振动,否则手机一响,会有多双鄙视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来,并且还会伴随着一声声类似没有素质的冷语使你坐立不安
大幕徐徐拉开,轻柔如水的音乐把诗会带入高潮。“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朗诵,让我仿佛置身于珠山杜鹃花海,仿佛听到了珠山泉滴的天籁之声。
我正在陶醉之时,手机震动了,一个陌生号码闪烁着手机屏幕,我毫不犹豫地挂掉。陌生电话真是敬业,马上又打进来,我已经无暇顾及舞台的精彩,心烦意乱地想起那一个个陌生电话。
立春那天,我一时兴起按征文信息投了一篇散文,说是散文,以我的水平定论记叙文都有点过,充其量算是小学作文罢了。
没过半月,我正享受午间一个美容觉,安说我这把年纪,已经没有美容的价值,但总憧憬着有那么一天出人头地的时候,我的老脸还能对得起圈子里的人,这个小小的愿景也被一个陌生电话搅和了。
你好!恭喜您!你的作品获得了一等奖,奖品是西南三日游,但是会议的费用需要参会人员自理,包括餐费,住宿费等共计3000元,请您把钱转到一个专用账号上。
我找不到地了,我飞起来了,我竟然中奖了。兴奋的我晚饭也没吃,只喝了几瓶啤酒,醉醺醺地连夜给他们打钱。
跟团到西双版纳七日游双飞也用不了3000块,你还是中了大奖,怎么还要倒贴这么多钱?老婆子的唠叨让我茅塞顿开,这不是拿着征文做幌子骗人吗?幸亏喝了点酒忘记了密码,否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舞台上的朗诵还在继续,掌声此起彼伏。我刚静下心欣赏节目,那个陌生电话又打进来了,震鸣声又一次把我带入了烦恼之中。
春夜,飘飘细雨轻拂着窗户。我刚入眠,手机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老师你好!估计这个点你不能睡,我发到你微信里一篇文章,拜托点赞留言,当然了如果打赏那是最理想的。
我闭着眼,十分讨厌这种方式的做作,半夜三更的,我不但不会留言点赞,也不会打赏,而且更加厌恶、鄙视,就是乞丐也没有这样不分时间的登门,还不如那些推销保险的,或者是卖房的,就是推销化妆品的也比这个听着舒服,那声音多甜......
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但没阻止手机的嗡鸣。陌生电话停了几分钟又来了,我干脆接通了,把手机放在腿上,我记得我用这种手段惩罚过一个专治不孕不育的陌生电话。
周末下午快下班时,手机在办公桌上嘟嘟地振动,我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电话: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是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的专科医院,请问您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对不起!这里信号不好!我换个地方您再打进来吧!我挂断了电话。连续接通了几次,浪费了那人多少话费我无法计算,只记得我手机自动关机……
我被眼下这个陌生电话折磨得精疲力尽,扫兴加郁闷折磨着我的情绪。我总是弄不明白,别人的电话号码他们是怎么截取的,而那些以电话推销为主业的人,不断地变更着已经被众人打上广告、诈骗印记的号码,又不停地袭扰着普通老百姓,可运营商为啥不限制他们电话号码的保有量呢?不是实名制了吗?
接通了不发话的办法行之有效,陌生电话沉默了,我把手机放进兜里,安心地把目光扔向舞台。我刚把双手抱在胸前,手机又振动了,只有一声,那人在报复我。
我摸出手机一看是条短信:对不起!你的车被我划了。雕虫小技,无需理会,明显的挑衅。手机又振动了,是一条彩信。
我没有了斯文,也顾不了别人的感受,几乎用跳跃的姿态,逃离了会场。我疯狂地奔跑,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或许有人认为我是抢劫的或者是真的疯了。
我忘记到达停车现场时的表情,愤怒?扭曲?我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机会表达我的心情,只把双手支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师傅,对不起!我把您的车划了,给您打电话不通,通了也没声音,我这才给您发短信,需要多少钱的修理费,我给您,您千万别生气。
“春风她吻上了我的脸……”我突然想起一首歌曲,我真想哼几句。那女人站在我身边,低着头,秀发飘起,轻拂着我的老脸。那女人手里牵的小女孩,用好奇而又等待的眼光望着我。
我伸出颤抖的满是汗的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我笑了笑,孩子也笑了,我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声谢谢!
那女人看着我,一动不动,也许被我的一声谢谢惊着了。许久,声音很低,师傅我给您钱。我摆了摆手,你已经给我一笔巨额财富,终身受用。
我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飘来的一朵云,是那样的白,纯洁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