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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羽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3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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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流水 七分文化》 张佳羽

三分流水 七分文化

张佳羽

兰州的南河道,是黄河流经兰州市时劈了一个叉,自水车博览园开始,沿线经过兰州大剧院,市图书馆,敦煌研究院(分院,敦煌艺术馆),读者总部,甘肃画院,甘肃教育考试院,读者印象园,家具市场,省图书馆,雁滩劳务市场,东部副食品批发市场……一直延伸到最东头的雁儿湾,再汇入黄河,总长不及十公里。

南河道不长,但是一条绿色生态之河,翻涌文化浪花之河,集修养陶冶、情操培植、工商兼容、悯食兴农于一身之河。

起源地水车博览园,是兰州誉为“水车之都”的标志。早在1556年,兰州黄河畔上就竖起巨轮式水车,这是由一个叫段续的人研制成功的,解决了当时灌溉农田的急难愁盼问题。460余年后,“双文明”驰骋向前,人们以观赏的角度纪念巨轮水车的历史功绩,建园造车,以直径16.5米的12轮大水车,推演当时的盛况,为南河道注入深刻的文化内涵。

走出水车博览园,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栋倒圆锥柱式的蓝色建筑,浑圆,上大下小,像极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宫时,举在皇上后面的华盖。这栋与众不同、独自突兀的建筑,就是兰州大剧院了。兰州大剧院下设兰州歌舞剧院、兰州交响乐团、兰州芭蕾舞团等13个实体,以编演大型舞剧《大梦敦煌》最为出名。

而由赵朴初题写院名的敦煌研究院(分院),就古色古香地、一脸莫高窟模样地坐在兰州大剧院对面,研究囊括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永靖炳灵寺石窟等甘肃境内的大大小小的石窟。

出版《敦煌的故事》《走近敦煌》《敦煌通史》等书籍的贡献部门,就是敦煌研究院(分院)的邻居——赫赫威名的读者出版集团总部。一本创刊于1981年的《读者》,历经42载春秋,依然眉清目秀、楚楚动人,广受读者欢迎。

读者没有围墙,总部前的那排翠竹,从甘肃画院那头,一直茁壮到读者大门口,像一道与风起舞的天然绿屏,拥前挤后,郁郁葱葱。根根细眉似的叶,摇摇曳曳,示意竹与竹的簇拥;箍箍疏疏的节,像一个个为玉人争佩的指环,断然不休地奋力爬高。它们纷纷举手,争抢着对天空发言,那抒意,诗一样抹蓝头顶的晴宇。竹屏虽处读者印象园里,在众多建筑与青翠组成的华丽中,独挺为一道风景。

这正应了国人自古喜竹的传统。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有近1700年的历史是记录在竹简上的。竹简是简牍占比很大的一种。简牍,是造纸术问世之前,中国书籍的最主要表现形式。甘肃,又是中国的简牍大省,河西走廊乃汉简之都,发现和出土的历代简牍有7万多枚,其中4万多枚收藏在甘肃,仅汉简就占全国出土汉简的82%以上。

《魏氏春秋》中,有关于“竹林七贤”的记载:“嵇康与陈留阮籍、河内山涛、河南向秀、籍兄子咸琅琊王戎、沛人刘伶相与友善,游于竹林,号称七贤。”

唐代,是中国诗歌的鼎盛期,咏竹之风甚盛。在《全唐诗》中,与竹有关的诗篇多达1000余首。诗圣杜甫,在营造成都浣花溪畔草堂之初,就向友人索取竹种。如今杜甫草堂环境清幽宜人,最显眼的就是千竿翠竹。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最喜欢画墨竹,称自己老宅是“门前万竿竹,堂上四库书”。

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画竹技艺、咏竹诗篇堪称一绝,那首脍炙人口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道出了多少文人风骨!他晚年曾在一幅《竹石图》中题道:“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笔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这是他一生画竹的写照。

《读者》围竹,岂不与古合、与今旺!《读者》发表过一个卷首语,叫《低头,才能抬头》,文中说:“在四川地区也生长着一种有趣的植物,它的名字叫做毛竹。这种竹子非常高大,它的竿高达二十多米,直径也达到了二十多厘米。然而,在最初的五年里,毛竹的生长十分缓慢,堪称林中‘侏儒’。但在第六年雨季来临时,它却以每天六尺的速度向上急窜,大约半个月时间,毛竹就能成为林中的身高冠军,并且风吹不倒。更为奇特的是,当毛竹处于生长期时,周围的植物都得为它让行,直到它长大‘成人’,其他植物才能吸收到养料。”

“两图”(省图书馆、市图书馆),分布南河道上段南北,相距不远,借书证我都有。上初中时,我去市图参加过外地来兰的名作家讲座,借阅过很多中学生类杂志;现在,我天天坐在市图对面的一栋红楼里工作,挑选着精致耐读的文字。省图,一直是我出入频繁的地方,我欲敲醒沉睡的书籍,也乞书籍解开我心深处纠结的许多疙瘩。从生活角度讲,省图是我回娘家的必经地,每过必仰头,目视它的庄严。

南河道穿过读者印象园,与东湖结为姊妹,早上穿戴朝阳,傍晚披肩夕霞,水天一色,招人喜欢。而同样是这条水,幽幽地穿过雁滩家具家居超市大楼下,就大为惊叹了!你不得不佩服当初的设计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一栋体量庞大宽厚敦实的大楼架在一条河上。我有一次去这栋大楼一楼,见工作人员揭开一处盖子,凑上前,看楼中河,听水流声,一股清凉之气奔袭而来,真是别样的消暑秘笈啊!

南河道就这样从源头开始,穿一身文化,迈步它的经由雁滩之旅。

从空中看,一条与黄河质地相同的水,伸向雁滩腹地,若一条生机勃勃的绿色小龙,蜿蜒向东,两岸树木葱茏,花草竞生。

春天悄悄移步兰州,南河道上的桃花最先知道。春寒料峭时,人们天天盯着盼着街道边、小区里的各样蓓蕾撑破皮儿,吐出芬芳,但它们怕冷,缩着脖子,迟迟不肯百花争艳。这时候,南河道南岸上的山桃树,挺起胸膛,像有个领头的吹了一声哨子,呼啦,三两天之间,它们似做着流水动作,由西向东,渐次开放。开车经过,呀,春天来了,好美的南河道,像一幅动态的鸟语花香的画,一首富丽的热情洋溢的诗!随后,杏花、迎春、樱花、榆叶梅、紫槐、刺槐、西府海棠、黄刺玫、欧丁香、红丁香等等忙活起来,从南河道到市区,开成带,连成片,掠人美梦。

盛夏的酷热是最不好熬的,但南河道自有凉爽秘方。榆、柳、槐、椿、栾各色树木兄弟姐妹成群,举着大大的冠,千虬万枝摇着哗啦啦的叶扇,向地面罩着浓浓的荫,把红红的阳光揉搓得很斑驳,身上的虎劲儿全无,疲疲沓沓,看上去病病恹恹的。许多猫在大树下的夏花,如马鞭草、三色堇、石竹花、月季花……扬起笑脸儿,从树缝里乜斜着天空,窃喜呢。你给我一片清凉,我还你一抹明丽。

秋,到底是一位挑着丰收担子的小伙子,还是一个红扑扑着脸宠的娇娘子?在南河道上看秋,兼而有之。楸子、海棠捧上红簇簇的小果果,有一个词枝繁叶茂,像是为它们量身定制的,压低了所有枝头,像爱美的小姑娘梳了一圈儿长辫子,辫子上缀满红宝石样的妆饰,充满诱色;而水栒子,虽整树卧在地上,比黄豆大点的金果果爬满每一条枝梢,惹得小鸟们叽叽喳喳登枝觅食;有欲与杨柳试比高的椿树佩着满身的翅果,红的,黄的,一抓啦一抓啦的,耀武扬威地宣示自己的丰硕;盐肤木、紫叶矮樱、红叶小檗、地锦类高高低低地红,用一种喜庆的颜色欢度一年成长过程行将结束。

如果这是一个丰雪的冬日,南河道是极不愿意很快让落雪消融的。它不仅在阴坡大片大片地储藏银雪,还在阳坡的密林间,一坨一坨地供着残存,一直供到望春。它让初来乍到的春知道,兰州是塞上高原,是经历过冬季的。与雪相伴的,是绿生生的松柏、万年青、卫矛、黄杨等树坚强,硬是画出个绿白相映。而冻得发抖的南河,只剩见底儿的薄水,缓缓地流,时不时为保护自己,双手撸住头结冰。

南河道,已然成为兰州又一条景色迷人的好去处。河道两岸绿树青丛环绕,树龄草龄大都一二十年,处于青少年时期。有些树的名儿就很诗意,柠条锦鸡儿,华北珍珠梅,丝棉木,呵呵,好令人想象。柽柳,甘肃特产,红秆绿叶,叶细密,一把一把的,像笤帚;栾树,秋天开米黄色花儿,入冬,叶子落光,剩下满树的三菱气泡儿果果,披着红黄两色,像挂了满树微缩版的灯笼;狗尾草,蓝滨麦,飞蓬,芦苇,虽草本,却草得很不一样,各有各的宜居地,各有各的可爱。

治理过的南河道,年轻不过青少年,而在南河道穿流而过的读者印象园里,靠读者大道一边,有七八树老太爷级的旱柳,亦称左公柳,胸围四五米,鹤寿一百五十年,是左宗棠西征和任陕甘总督期间,为绿化陇原,发动官府和乡民所栽,因老态龙钟,树干裂鸿,皮不蔽体,古枝盘虬,沧桑实乃兰州少见,站成这条水畔上的老寿星。

南河道大大小小的桥,加上读者印象园里新修建的几处回廊桥,大致有十五六座,咱们看看其中有趣的几座吧。

雁西路穿过南河道的桥,我称“双耳桥”,因主桥的两边,向外拱出半个圆,像两张弓平行搭在桥上,中间与桥分离,两头与桥扣死,用作人行道。这人行道,更像人的左右耳,平面地摊在桥的两边,银色的护栏有半人高,趴在护栏上,既可阳阳地观赏过桥的车辆,也可俯视桥下森森的流水。

海惠桥,修在张苏滩自由市场前,可谓最瘦骨嶙峋的一座桥了,只见铁骨不见肉,纯铁质架构,每一根并不粗壮的钢筋,清晰而密集地彰显着它的简朴与实用。桥面只限行人过往,铺设的钢板,几人踩上去,似乎有些颤巍巍地作响。站在桥中间,伸开双臂,闭上双眼轻松摸到两边的铁栅护栏。我喜欢走这座桥,虽小了些,却有河上生明月、晚风共情歌的浪漫感。这是座民资桥,据说是南方来兰做生意的商人自掏腰包所架,解决了他们在此段两岸互相走动不便的问题,也为其他人两岸来往提供了方便。

在南河道中段,与雁兴路相交的一座桥,人称彩虹桥,也叫竖琴桥。它由一根对角而架的弓梁拉住整座桥体,弓梁上七根彩色的“弦”,紧紧扣住桥面的七个起固定作用的部位。弓和弦刷上以红为主调的五彩色,看上去,既像一道微缩版的彩虹,更像一架高大的竖琴。甘肃农垦的双子座大楼并肩站在近路口,看着桥上白天的车流不息,晚上的霓虹闪烁。

卧凤桥,是南河道最东端的一座桥了,桥南相近于112路公交车终点,桥北是二十四城。桥为双拱单孔提梁桥,双拱刷黄漆,一眼望去,似绿树丛中一只起身欲飞的凤。春天来临,在桥前的护堤上,榆叶梅盛开,如锦,如天女散花,如红雾曼妙,吸引众人争相前往观赏,拍照留念。顺这座桥往前走一刻钟左右,有连霍高速兰州雁儿湾段架设的雄壮的高架桥迎你,从高架桥下走出去,不远处,就是南河道回归黄河的入河口了。

在入河口,黄河宽阔,风潮鸥飞,南河道没有了一丁点儿的拘束,宽衣解带,有种着家的松散感。野生的榆、杨、柳,和叫不上名儿的杂木,以及不知来路的茂盛的草,围在滩头还没有人工处置的原始沙土地上,张望这条翻涌文化浪花的水,如何一头扎进黄河母亲怀里,撒娇,浅唱,翻浪,著述自己的文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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