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家风征文)
文/姚飞
外祖父共有七个孩子。母亲是老大,最小的舅舅比我大了没有多少,以至于母亲还侍奉到外祖母的月子生活。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母亲是大队里的文艺骨干。唱歌,划小船(江苏地方一种舞蹈)都是在行的。外祖父是个老共产党员,因为有给新四军带路的因缘,所以16岁就入党了。外祖父说,这辈子做过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把女儿嫁得这么远。说归说,他老人家还是很疼我们兄妹的。在那个物质相对缺乏的岁月,缺衣少食是常道。外祖父分给每个孩子一块小饼,母亲总是舍不得享用。藏在墙洞里,就算发霉,也不给弟弟妹妹吃。母亲说,他们太懒惰了。母亲出嫁后,外祖母说,她可是少了一只手了。
早年的时候,父亲是养蜂人。全国各地的跑,就这样 ,母亲一眼就相中了英俊的父亲,三个月的时间,就决定跟父亲远走高飞了。回家的时候,车只能到新登,村里派了拖拉机把父亲和母亲接回了家。苏北属于平原地区,当母亲抬头,看到了这里险峻的高山,顿时晕头转向,辩不出南北了。当时连筷子也不会使用的母亲,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成为家里家外一吧好手。母亲娇小玲珑,却是生性好强。
到我8岁的时候,父母亲就在村里的造纸厂做事了,造纸的行当是流水线 ,先把稻草或者麦草放入石灰池子里淹过,然后垒码起来,等候其熟透,然后加入打浆机器打成纸浆,最后机器就可以出草纸啦。由于分工不同,父亲做的是淹草和打浆,母亲做的是从机器上把草纸接下来,叫做接纸,当然机器停顿的时候母亲也去淹过草。不过都是力气活倒是真的。草纸做成品后,各家各户就分头拿回家,在自家的楼底搭各种架子,晾晒起来。草纸晒干,就回厂里,按照每100张数好,作数。当时妹妹只有4岁左右,总是不停的哭闹。母亲就用绳子将她绑在椅子上,纸厂每每开会,厂长都要点名批评,姚国平夫妻数出来的纸,要么是100多张,要不就是90多张。数数就怕当中出错。造纸厂是我们兄妹永远的噩梦。因为无尽的夜班,父亲打浆母亲接纸合作为一班,长夜漫漫,只有害怕和发抖。岁月流逝,这样的梦境依然经常还要出现,可见在记忆中的痕迹之深。
再后来因为对于水质污染,纸厂被淘汰了。村里建新房子的开始多起来。父母就去分水江边筛沙子,这个活,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我的母亲,一干就是八年,现在谈起,都是说是八年抗战了。整天跟叽叽嘎嘎的石头打交道,母亲说,她的肠子都震碎了。虽然是这样,我的母亲从来没有退却过,惟有下雨天,我们兄妹才看到父母在家休息。这个活我们插不上手,只有希望天多下雨了。一车沙子20元,一车秤子石只有5元。装满一拖拉机,得多少小簸箕哦,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夏天的日子,在滚烫的河滩上,那实在是煎熬啊。有邻村的男子也在一起筛沙子,禁不住热,过一会去泡在江水中,火热的身体浸入凉水,后来他早早的就离世了。
时光飞逝,世事云烟。转眼之间,母亲已经60多了。我们兄妹都已成家,可是母亲,依然不改操劳,家务事情母亲从来不需要我们插手。我们可以安心做我们各自的事情。母亲继承了外婆做饼的手艺,我们得以经常享用。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她会跟我们说,有文化,真可怕。让我们兄妹惭愧不已。我每有文章发表,就会念给她听,她说喜欢儿子的文字。这是对我多大的鼓舞啊。就像所有祖辈一样,母亲,先是带大了孙子,然后又带大了外甥。天地者,无形之父母。父母者,有形之天地。俯察天地之间,微观量子力学,宏观宇宙人生。人的身体是有局限性的。母亲说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道理,也没有能力安排我们的人生道路。在我前行的路上,母亲就是我的航标,得以不断修正的我的航线,让我不会把路走偏。像所有农村妇女一样,母亲更多的是用身体力行,就像表演给我们看。我家的家风,第一应该是勤,勤能补拙,万物的生养都得之与勤。第二就是俭,俭是勤的补充。如果没有俭,勤将是没有意义的。勤俭互合才能持家。
日子过得越来越久,书也读得越来越多。到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年龄了。书中的祖师大德,德行修养,力透纸背。《群书治要》是唐代魏征编著的一本典籍。囊括古代一切有记载的经典文章。在我眼里,母亲就是一本行走的《群书治要》。雅致钩深,网罗治体。《西方哲学史》是罗素的专著。以时间为经线,演说从古希腊到康德的各个哲学流派。母亲不懂哲学,可是我懂得,母亲的人生哲学,正好暗合形而上的精神体系,生命的境界在止于至善。当然母亲更懂得形而下的生活,把家人照顾的妥妥帖帖。生活缘于感恩,懂得敬畏。敬畏天地鬼神,敬畏祖师大德,敬畏有才学和德行之人。《道德经》云,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母亲深谙此道,夫妻之间,邻里之间,都是与人为善,懂得真切地付出。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可亲可敬,让我拜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