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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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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诗歌的“上浮”与“下沉”

诗评论:《90后诗歌:“下沉”与“上浮”》 

• 邹弗

某种程度上来说,纯以年代来区分某种文学现象是过于简单的,不过我们越发乐于见此。像“90后诗人”,“80后诗歌年选”这样的字眼层出不穷。存在即为合理,不过新教材中像“80后青春写作”这样的名词若不做特殊说明是具有干扰性的。值得注意的是,相较于80后大喷发、集中式的写作,90后的写作过于沉闷与零散化。《人民文学》曾经评论“90后的文学过于乖巧了”,这话很中肯。

如果说80后的文学是通过小说来张扬生命力的,那么90后文学的出现半壁江山在于诗歌,大可这样说。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在当今,我们通过诗歌的方式来了解90后作家远比通过小说的方式要普遍得多。举个例子:当我们提到80后的青春写作时,提到韩寒,提到张悦然和郭敬明,很自然地就把他们和小说联系在一起,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文学上的定义,那就是小说家,这是一个很普遍的常识。不过,这样的现象在90后作家的身上并不显见,提到90后作家,我们首先会想到他或者她是一个诗人的身份,而小说接近于无声,这仿佛也是一个很普遍的常识。

90后诗人等同于90后作家这样的意识在九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乃至更多的人的中普遍存在着。一方面,它有力的增加了文学的有生力量,注入更多的新鲜“血液”,即“诗人”的普遍标志着作家的普遍;另一方面来说,这也导致了更多的跟风应和的劣作及普遍质量的下移。总的的说,90诗歌的特点表现为“下沉”与“上浮”。

“下沉”并非单指的普遍诗歌质量的下移,它更多的意义在于题材,内容,思想,风格等方面表现的范围与力度。较以往的诗歌而言,90后更多地直承第三代诗歌的写作理念与风格,加之新世纪网络与传媒的特点,从而一开始就表现出一种与传统诗歌的断裂性特征。对现代以来诗歌意义的消解,最大的特点在于音乐性的解除。音乐性的解除仿佛是一个宣言,它使更多人开始从事简单而易获得认可的诗歌创作。当然,音乐性的解除并不意味着它完全地全面地消除了它在诗歌中固有的生命力,另一方面来说,诗歌内在的节奏和情感的起伏与以往相较显得更加突出,不过这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特点,从而导致了大多数诗歌中音乐性的彻底消亡。

事实上,为了让所谓的诗人创作得更安逸一点,韵律不要了,建筑也不要了,也口语化了,也跨文体了……当然,当然,随着新诗歌的发展,伴随而生的也有很多新规则。像对内在节奏的把握,诗歌情感的起伏变化,甚至是很多内在技巧的运用。诗人邹静之曾经在谈论奈丽•萨克斯的五行诗《我们在这儿编织花环》时,就提到关于诗歌的陌生化与转折的技巧。他旨在告诉我们,现当代诗歌看似简单,实则很难,甚至是一门技术活。它是有规则的,这些规则四处存在着、遍布着••••••

注重日常生活的平庸化描写是90后诗歌的一大特色。与以往“诗文载道”的观念不同,也与第一代政治抒情诗,第二代朦胧诗歌中,大量以“天下”、“英雄”、“希望”、“太阳”、“上帝”、“理想”等词来显现诗歌的崇高价值不同。90后诗歌中更多的是现实化生活的内容,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标榜崇高的下沉式。他们描写日常生活,包括吃喝拉撒,日常的情欲与欲望,人生的点滴经验,以及悲欢离合,小我情绪化的爱恨离愁。芒草在《直到》里写道:当一朵厌世的花/再吐露芬芳/直到红烛剪影/西窗对坐/你我看着彼此/身体里旧情人的补丁。将世俗之人平凡的爱恋表现得淋漓尽致;与之相比,苏笑嫣更侧重于世俗的生活场景的描写,如她的《两只箩筐》:两只陈旧的箩筐 一年年/装载过很多东西 黄元帅 小酸梨/还有四粒红;马文秀则不同,她的诗歌极具画面感,这也可能跟她制作诗歌视频有关,如:收起风筝/光个膀子跳进黄河里/粉身碎骨的激情,渗入波涛,游向黄河对面;其他的诗人,如张东、而已等,他们的诗歌等都是描摹日常生活的场景与经历,他们是平凡生活的记录者,与崇高形成一种由内散发的反抗气息。而神是陌生的。

在语言上,日常口语化的语言已经不言而喻,这是第三代诗歌的潜移默化,也和网络化,商业化的时代环境密切相关。现代性快节奏的生活环境要求诗歌创作的快速化,各种不同的风格与写法也就应运而生。事实上,从第三代诸如韩东的《有关大雁塔》、于坚的《尚义街六号》等诗歌开始,这种诗歌的口语化就开始呈现了,到了90后已经是席卷之势。其实,在大多数90后眼中,并没有什么崇高与口语化、世俗化的分别,他们认为他们的诗歌就是现代诗歌原本的样子,至少比胡适的《蝴蝶》要来得好,除非把现当代诗歌与现代以前的诗歌相比,一种巨大的区别才会显现出来。

散文化与叙事化也是90诗歌的一大特色,在这些方面进行的尝试使得诗歌加快向综合化,跨文体化以及戏剧化方面发展,它是多元的,甚至是散化的。

在这里,说起诗歌的“散文化”不仅仅是指内容、叙说方式上的变化,也是句式及整体结构上的散文化。在这些诗歌当中,一行完整的诗句通常需要两到三个小的短句,甚至更多的短句来完成。曾入龙在《持烛者》里写道:谁能在此安身立命。谁就能取走/这一粒火焰。那个持烛的人,安静、祥和/步履轻盈/正行走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地上;野老在《足够,悲伤》里写道:要有足够的悲伤,水才能凝结成冰,与苍山隔绝/自成一体。鱼有鱼的呼吸,人有人的脚印;其他如苏仁聪、邹海瑶等的诗歌,都有明显的散文化倾向。这样看来,散文诗当下的大量盛行,也并不是毫无缘由,像黄成玉,张晚禾,雨伞等的散文诗。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90诗歌中,纯粹的抒情式诗歌已经处于边缘化了,诗歌的场景性描写,戏剧式叙事,甚至大量逻辑语言的运用使之呈现出某种近乎僵硬的哲理化,或是把几者交杂混合在一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诗言志”普世理想价值追求观的“下沉”。像柳下派诗歌等,从一开始就是标榜欲望与肉体的写作,甚至是腐化的。诗歌《有贼心没贼胆》里写:最后,我还想成为一个采花大盗/千里之外,万千人中/独取你贞操。诗歌的独创性没有看到,看到的只是某种从肉体到肉体逐渐开始走偏的趋势。

诗歌是诗也是歌,自然也可抒情,可描绘,可叙事,可记录。中国有抒情的传统,西方有叙事诗,像《伊利亚特》和《奥德修斯》,日本有矅歌会……诗歌可以什么都像,但是本质却只有一个,允许诗歌写得不像一首诗(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在当今诗坛屡见不鲜),因为这样诗歌才能注入更多的新鲜血液,推动诗歌不断向前发展。因为理论总是在作品之后,有新作品才会有新理论,像所谓的“寻根文学”的相关理论是后来的一样。

坚守一首诗的本质是:坚守作为一首诗的底线。那么掌握一定的度就很重要。情、景、事、理,你可以都写,但是不能放纵。比如,你可以写得很口语,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写口水诗(当然,你有权利这样写,别人好像也不能说什么)。伊沙写口语诗,作为反抗的阵营,也有人扛起“大诗主义”的旗帜。尽管这样的争端只是流于诗歌所在的表面。我是说,至少在现代性技术化的诗歌里,诗的意义已经大于甚至是取代诗歌的意义,诗与歌分离。那么在这种意义上,口语也好,大诗主义也好,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两者在同一个层次之下各有特点。诗是变化着的诗。

当然,90后的诗歌是多样而变化的,除了“下沉”之外,另一个总特点便是“上浮”,与普遍的上浮观念不同,这里的“上浮”更侧重于整体诗风及在意象之间整体化的感觉,感觉的异化,用歧义,矛盾,阻隔与断裂的方式来进行诗义的尝试。

90后诗歌中的意象是充满魔幻色彩的,各种新的旧的意象大量充斥其间,拟人化、夸张化,以及各种扭曲与变形使得诗歌更加陌生化。不过,陌生化过度之后,就容易导致形式主义的盛行,内容的空洞与现实关照的缺乏使诗歌缺乏生命力,一首诗,仿佛就是为了表达一种形式的新奇与遣词造句、穿插搭配的能力。

杜甫“恐与齐梁作后尘”与90后诗歌的叛逆相比,90后诗歌大抵如齐梁后尘比比是。不过,这只是一孔之见,况且,对90诗歌而言,过早的妄下结论,本身就是一个先决之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诗歌的生命力而言,如果它不能做到不断突破固有的模式,那么,这样的诗歌就只能快速消亡,王国维说:“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在时代的审美疲劳的重压与推动之下,90诗歌的变异是必然选择。

魔幻式的夸张与变异在90后诗歌中的另一种体现是:对于身体知觉与意识感觉的突出运用。如“我的眼是大地窗里与月亮的齐舞者”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受海子诗歌风格的影响,不过90诗歌对此运用得更加广泛与用力,过度用力之后,就只有大量泛滥的相似之作以及随处可见的浮夸风格,看似丰富多彩,实则空洞无物。一些诗人往往夸大其词,作品质量与所谓“诗人名誉”出入很大,像用一些“国际”,“世界级”甚至“诺贝尔奖”这样的词来进行自我标榜和自我鼓吹,仿佛我们要找的不是诗人,而是一个流量化的明星,故而他们不惜以吹嘘拉捧的方式。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甚至是一些还不能称之为诗的文字。与之相反的是,更多的90后诗人在不断努力地创作,水平也在逐渐提高,并且已经有一些在诗坛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了,这是具有进步意义的。到今年,最大的90后已经30岁了,90诗人在仰望诗歌神圣殿堂的同时,也开始从老一辈诗人手里接过这杆属于诗歌的旗帜,让它随风飘扬,这是值得期待的。

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对于90诗歌的发展或者一些现象及其特点,我只是企图作一些阶段性的归纳和梳理,并不在于追捧什么或者一味地指责什么,像前面说的“齐梁后尘”也并非是贬低,并非是落后之意,它代表着多元,它代表着丰富与同存,其本质上,是一个伟大诗歌时代的必不可少的过渡阶段。这就如,魏晋南北朝诗歌为唐律诗的兴盛作了伟大的阶段过渡,没有唐之前的各种尝试与现象、理论总结,唐诗就达不到它应有的高度,至少要推迟很多年。而新时代90后诗歌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伟大意义,最终,新诗不会消亡,它是一个缓慢发展并成熟的过程。

综上所述,不管是90诗歌的“下沉”或“上浮”,其实,它都是文学生命力衍生及发展过程的一部分。在文学这条交汇博大而又源远流长的大河里,没有任何一种新式文学是与旧文学完全断裂的,它的独立性只在于增加更多的生命力,而不是切断源头与阻隔后路,文学是一个连续性的过程,诗歌也不外乎,这是事实。


———全文原载《星星诗刊》(理论卷)2021年第五期,转载于各大期刊、杂志、平台、网站等等,在年轻群体中有一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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