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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念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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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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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庵顶祈嗣崖上

明朝万历年间马文炜著《安丘县志》,其中记有“安丘八景”之一“汶水澄清”,附有明成化年间安丘知县陈文伟所作《总咏安丘八景》诗:

汶水澄清绝点埃,牟山拥翠夕阳开。

印台月色依依见,牛沐钟声隐隐来。

碧沼有灵通渤海,青云作院拟蓬莱。

灵泉细吐珍珠颗,古墓山川取次裁。

首句“汶水澄清绝点埃”中的“绝点埃”,指的就是庵顶北古杞国之祈嗣崖,俗称“老崖头”,站在祈嗣崖上观汶水,别有一番景致,滔滔汶水,在老县城以北,自西南而东北,流经渠丘大地,百回千折,清澈见底,千鸟翔聚,鱼虾成群,疏雨过时潮不起,好风吹处浪为生,有一种纤尘不染的自然美。每当秋月临空,河水浮银跃金,静影沉璧,令人心旷神怡。

明天顺七年,直隶冀州谢缜以举人知安丘,曾站在祈嗣崖上,观汶水后,惊叹汶水及两岸之景,咏诗赞曰:

汶水一派水盈盈,百折千回犹自清。

疏雨过后潮不起,好风吹处浪为生。

宣尼叹息堪垂训,孺子讴歌可濯缨。

几度临流增感慨,愿同清洁振芳名。

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冬日,我和知名画家李刚先生慕名前往庵顶村北的杞国祈嗣崖遗址处,寻觅古杞国祈嗣崖的历史影踪,亲身感受安丘古老的文明,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

祈嗣崖又名庵顶山,位于大汶河旅游发展中心庵顶村北,汶水南岸,这里正是汶水由西南东北转向正东的拐弯处,地势由南向北,越来越高,是堆积形成的层生土丘,有约一万平方米,现在村民栽植部分果树和蔬菜。在村民指点下,我们在一片桃园的西南角,找到了安丘市人民政府和潍坊市人民政府所立的两级人们政府所立的“庵顶遗址”大理石碑牌,两块碑牌孤零零的立在果园一偶,被杂草包围着,异常冷清、孤单,古时恢宏大气的庙宇、道观、尼姑庵 ,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农民栽植的果树和冬日空旷的白地,只留下孤零零的荒草和凄凉。

祈嗣崖,是杞国祈嗣的地方,杞国是夏代到战国时诸侯国,由华夏族所建立,国君为姒姓,大禹后裔。杞在周初受封于河南杞县,西周懿王前迁入山东,因卷入叛乱被胁迫迁往新泰、宁阳一带,受邻国觊觎,在山东境内,屡次迁移,春秋时,打败安丘东北的淳于国,然后迁安丘东北,定居下来,来安丘东北后,皇族子嗣不兴,人丁不旺,因此地距杞国十里左右,又是汶水边的至高点,和杞国都城,同在汶水南岸,杞文公便择此地,建接仙祠,每年正月十五、四月初八、九月初九,三次到此地祭拜祈嗣,后世便称此地为“祈嗣崖”。杞文公后,历代杞国国君,都遵守先人成法,定期定时祭拜祷嗣,从未间断,直至杞国被灭亡。

后世人们在此建有许多庙宇、道观和昌阁,隋唐时,祈嗣崖上建立尼姑庵。据《高氏族谱》载:高氏原籍高唐州高家村,大唐贞观二年,迁渠丘东北二十里为家,因立村于祈嗣崖上的尼姑庵前,遂取名庵上,后将村北庵顶山命名“庵顶”,村名遂改为“庵顶”。

元世祖元年,在祈嗣崖建遇仙观;清乾隆五十五年建文昌阁,祈嗣崖古文化层厚重,历经两千五百多年,沧桑巨变,历史轮回,历代战火不息,祈嗣崖上古建筑屡拆屡建,部分文化层被扰乱,出土的石斧、鬲足、黑陶片、罐沿、鼎足等文物,通过鉴定,时代连续性较强,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 所有的古代历史建筑及遗迹,均于中华民国时拆毁殆尽。

站在祈嗣崖上北望,正面是新修建的橡胶坝,近五百米的橡胶坝,将滔滔汶水拦腰截断,坝上形成一片浩大的水面,如同湖泊,气势雄伟的青龙湖路汶河大桥,穿越湖面,横跨南北,大桥上车水马龙,你来我往,络绎不绝,河两岸一排排光秃秃的白杨树,静静地矗立着,像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明镜般的湖水,河边是密密的芦苇,叫不出名字的水鸟,在低飞,间或飞到芦苇丛里,好像是野鸭的水鸟在芦苇荡中探头探脑,打量着河岸上的车辆和行人。

我想,到了春夏,一点会是另一番景象。河边成排茂盛的白杨树,水草丰茂,芦苇丛生,河水荡漾,鱼虾在里面畅游,成片的荷塘,荷香阵阵,展现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情画意,成群结队的的野鸭白鹭,或聚集在一起嬉戏鸣叫,或在河边河面低飞觅食,或者在芦苇荡里做窝繁殖,微风轻拂,荡起层层涟漪,景色秀丽,美不胜收,难得的人间盛景。

在大汶河南岸,祈嗣崖的西南方向,是五个连成片的村庄,星罗棋布地坐落在近万亩肥沃的沙土地上,环绕在村庄周围的,是一片片麦田,一片片果园,还有一个个种植蔬菜的冬暖式大棚。

这片王封地还流传着久远的故事,和楚汉潍水之战有关,相传汉将韩信与项羽部下龙且在潍水决战,韩信采用囊沙断流的战术,带领少部分军队过潍水对战龙且,佯装战败,向西撤退。龙且中计,渡潍水追赶,韩信早已暗中派人疏通堵上游,潍河、渠河两股水流,奔涌而至,致使龙且大部分士兵渡河被淹,大败,韩信斩杀龙且,葬与凉台(原安丘,今诸城之地),潍水之战中,韩信部下大将程公,随齐王韩信出征,战功赫赫,获王封地万亩,程公百年之后,厚葬于汶水南岸,祈嗣崖西南三公里处。这片肥沃的王封地,东起庵顶祈嗣崖,西至贾戈庄以北,方圆万亩。程公墓,以西大汶河,以东墨溪河,俗称大河崖、小河崖,河边水草丰茂两河交汇于村北,两河之间细沙平原,沃野万亩,可为风水宝地。下小路三次改道,均绕墓而过,两次在墓东,一次在墓西,青云大桥横架汶河,贯通东西,是交通要道。如今程公墓荒凉寂寞,偏安一偶, 默默地注视着南来北往的行人车辆,注视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注视着日新月异的安丘新旧城区。

据 《安丘地名志》载,史上贾氏、韩氏、董氏、刘氏、曹氏不同年间,看上了这片肥沃的王封地,相继迁来建村,分别为贾家王封、韩家王封、董家王封、刘家王封、曹家王封。

董家王封村董储,北宋书法家、诗人,任眉州太守时,与文学大家苏洵交好,对其子苏轼赞誉有加,曾受苏轼母亲程老夫人之托,为眉州小巷题名并亲书“纱縠行”三字,“纱縠行”是眉州唯一沿用至今的宋代地名,是缫丝之处和蚕桑行市。如今的纱縠行虽无往昔喧闹,但也保留了宋代古街的风貌。苏轼士密州(今诸城)时,遵父嘱托,专程前往董储家乡,拜访董储,其时苏洵、董储皆亦作古,苏轼前往董储故居祭拜,见到其子董希甫,不胜感慨,因而留诗纪念。“董储郎中尝知眉州,与先人游,过安丘,访其故居,见其子希甫,留诗屋壁。”

白发郎潜旧使君,至今人道最能文。

只鸡敢忘桥公语,下马来寻董相坟。

冬月负薪虽得免,邻人吹笛不堪闻。

死生契阔君休问,洒泪西南向白云。

北宋诗人苏轼的这首悼亡诗,引出一段诗人之间交往的感人故事,也让我们了解到董家王封村书法家、诗人董储的点滴过往,也让我们见识了董储和苏洵、苏轼父子之间的深厚情谊,体会到了诗人们的高尚情怀!

刘家王封村抗英名将刘耀春,道光间任厦门道台,曾协助民族英雄林则徐禁烟,抗击英军入侵,在这场反侵略战争中刘耀春亲率将士浴血奋战,力御外侮,留下了可歌可泣的篇章,至今被家乡人们广泛传颂。刘耀春年老回归故里,主讲“乐源书院”著有《青州府志》、《庄年治兵书》、《神器图说》等著作,流传甚广。

韩家王封村韩寿臣,绰号韩二虎,曾上过私塾,种过地,当过挑夫,抗日战争爆发后,韩寿臣以地方自卫队和乡农学校的部分学生为骨干,成立了抗日游击队。后来游击队编入厉文礼部, 他任十团团长,厉文礼投降日军后,韩寿臣毅然与厉文礼分道扬镳,率部1800余人在安丘起义,投入到抗日队伍里。从此开始了他的光辉革命历程,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建设事业尽职尽力,鞠躬尽瘁,他的功绩依然烙印在家乡人们心中,也永远受到家乡人民的拥戴!

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说的创始人孔子毕生致力于“礼”的研究考察,曾屡次前往夏礼的传承者杞国都城(今坊子区杞城)以及祈嗣崖一带考察周礼,考察夏礼的本源,恢复上古的礼仪,他是一个严谨的人,探究源泉、刨根问底是必须要做到的。

史书上记载,孔子曾经多次到鲁国以北的杞国考察夏礼,孔子也曾屡次看望安丘城顶山读书的贤婿公冶长和女儿,以及在安丘有子山读书的爱徒有若。杞国虽小,但是杞国人是夏朝王室的后裔,存有夏礼,因此孔子为考察夏朝之礼而多次到访杞国,是毋宁置疑的, 此时杞国已迁至安丘东北杞城一带的,孔子到过杞国考察夏礼之事,由于杞国文献散失,《论语·八佾》记载的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孔子通过对杞国夏礼的考察,彻底了解了杞国,一个辗转颠簸,流离失所,勉强被挤兑到此地,并处在强国夹缝中的艰难存在的弱小国家,怎么会长久存在下去呢?面对杞国的现实,孔子大发感慨:“夏朝的礼,我能说出来,但是夏朝的后代杞国不足以证明我的话”。杞国已经不存在了,国家文献都散失殆尽,还怎么证明孔子所记载的夏礼呢?

《论语》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笔者认为这里的“川”极有可能就是汶水,孔子专程到杞国考察夏礼,岂能不到杞国祈嗣崖?站在祈嗣崖上望着涛涛东流之汶水,心中波涛汹涌,感叹道:“逝去的一切像这河水一样流去,日夜不停。”

站在庵顶祈嗣崖上,望着明镜般一碧万顷的汶河水,它昼夜不息,滔滔东去,多少恢宏壮观的亭阁庙宇,多少德高贤能的仁人志士,多少传奇精彩的历史故事,都成了过去,都成了往事,都成了传说,都掩藏在这片静谧的荒凉土丘里,都流逝在历史的烟雨尘埃中,如同这滔滔东流的汶河水,静无声息,悄无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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