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情怀
影/文 黑马老歌
(获黄龙县委宣传部、旅游局“红叶节征文活动”二等奖,发表在《宝塔山》2017年第一期,总第061期P32_P39页)
一 我是黄龙人
1954年5月23日,我出生在黄龙县城。我在这里度过了难忘的童年、少年,青年,直到1971年参加工作而离开。时光如梭,白驹过隙,岁月荏苒,往事如烟,但对黄龙故乡的眷恋情怀却是魂牵梦萦,始终纠结在心头。
听父辈讲述,我们贾家和蒋家是从我爷爷那一辈解放初年就来到黄龙相扶相帮的两亲家。是早在解放前的1942年,为活命从西安骡马市躲避战乱,逃难来到黄龙山的,定居后就立命黄龙,繁衍生息,再也没有离开过。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在将近70年的漫长岁月里,两大家四代近百口人先后从出生、成长、工作和生活,都献身黄龙,建设黄龙,默默无闻,无私奉献,与黄龙同呼吸,共命运,相荣辱,承兴衰,如同县城东那颗“迎宾松”,扎根这片沃土,始终如一地坚守、目睹、见证、亲历了这里的风云变迁,人生演绎,巨大发展,已经是扎根黄龙为数不多,德高望重的“老户”之一了。
我小时候的黄龙县城还十分的荒凉,曾遭受过豹子,狼群光临的惊吓。当时的黄龙县城的面积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荒凉。
贾家和蒋家的祖辈是小生意人。他们在黄龙经历了新中国建立不久后的社会主义改造,三反”“五反”运动等,那会,他们积极响应,加入了“黄龙县供销社”系统和综合服务社。我还记得我的爷爷他们的那个每天开门最早,关门最晚的“老头商店”。父辈是以照相、镶牙、修表、刻章为业,那都是黄龙县一直以来唯一的深受群众喜爱光顾的店面。他们投身黄龙建设,贡献青春,无怨无悔。父亲年轻时还是保卫黄龙安全的“基干民兵”,经常执夜巡逻。他的主业是医疗系统的“牙科专家”,为黄龙无数的群众医治牙病,直到他七十五岁前还为群众服务,治病。六十岁退休前还一直为群众修理各类钟表,手表。黄龙的许多珍贵的历史照片,学生的毕业留念,各单位的公章、群众的私章,甚至黄龙的匾额题字几乎都是出自蒋家他们几个人的手。这在当时是县城少有的几位文化人和技术人才。他们技术精湛,积极努力,辛勤工作,热情服务,黄龙老辈人有口皆碑。
到了我们这一辈,更是黄龙各行业部门的骨干中坚力量和领导,不一而述。由于原黄龙的地方病(克山病、大骨节病)比较严重,人口流失一直是困扰这里发展的原因之一。记得我1971年参加工作离开黄龙时全县有55700人,到2003年底资料显示不但没有增加反而下滑到了46996人,是全省人口最少的县。相比之下,在缺乏长期居住观念,留不住人的黄龙,这两家放弃了多次离开黄龙的机会。七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四代人至今仍然在这里坚守,奉献,实在是难能可贵。“老兵不死,就是英雄”。他们既是黄龙最普通的“老百姓”,也应该被称为是黄龙的脊梁,黄龙的英雄,黄龙的根!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对我来说,在黄龙的17年中留下的记忆是难以磨灭的。少年的我虽然常被饥饿困扰,但也就有充足的理由让我和伙伴们自由自在地在南河戏水、捞鱼捉蟹,西河打鸟抓青蛙,几乎翻遍了河里的每一块可能有螃蟹的石头。上南山打土仗,爬北山“攻碉堡”,南河的水磨,水磨湾的稻田,南河滩的玉米地,都是我和小伙伴的乐园。随着年龄的增长,上山砍柴,挖药,几乎爬遍了黄龙县城周围的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沟,每一道梁······
1966年,我在黄龙中学读书,1970年毕业时考试成绩是全校第一名,却被极左路线夺去了继续上学的机会。失学后,为了减轻家里的生活压力,我从母亲1968年不幸意外去世后,就开始了跟着父亲学习了修表技术,一段时间来父亲门市部修理的钟表几乎全都是我修好的。在那段时间里,为挣钱糊口去打工,我经历了到工地提泥包当小工,到界头庙道班去打石子铺路,去药材公司捡杏仁,上山挖药材,去砖瓦厂抠砖坯,去县粮库翻仓晒粮,从黄龙县步行到西安给省屠宰场送羊(当时交通汽车很少不便运输,只能边放牧边送,去当放羊倌),什么活都力所能及地去抢着干。
人总期盼在经历苦难后得到更大的福报。苦难提升了人的生存能力,磨练了超常人的意志,练就了特别能吃苦耐劳,坚强,忠诚,勤俭,执着,积极向上,向善的黄龙人的品格。我真正的大学就像高尔基,是在苦难中毕业的。
我离开黄龙是1971年冬全国“大招工”,是原延安地区邮政局来招工被录取的。同时有在原白马滩公社和圪台公社插队的20位北京知青和4位符合条件的本地青年,我是其中之一。自己在离开黄龙参加工作一直到2014年退休的43年职场生涯中,始终保持了黄龙人品格。在工作岗位上吃苦耐劳,积极主动,认真负责,成绩突出,工作经历:从乡镇,到市、到省、到北京。曾历任延安市邮电局办公室主任、市邮电职工学校校长、总经理助理,资深经理等职。还被省政府评审为“高级政工师”;被西安邮电大学特聘为“客座教授”;被聘为“国家组织文化评价委员会专家委员”;延安作家协会会员,等等。参加全国统一的成人高考,不仅圆了“大学梦”,还读了中央党校,进了国家行政学院高级人才MBA特训班。我的两个孩子都先后一本大学毕业,女儿还是延安市首位清华大学毕业的女博士,被载入《延安中学志》、《延安市志》。这一切都根源于黄龙,是黄龙福地给予后人的福荫、福报!
黄龙真是块名至实归的福地。我的父亲今年已经83岁了,还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能吃能睡,每天坚持锻炼。去年回黄龙我们还专程探望了位于西山第一个自然村四条梁的亲戚老牛(我二妹的公公),他今年已经84岁了,还能开拖拉机耕作他的35亩玉米地,三天两头开那辆摩托车下山进城买生活用品。他那红光满面,那副好身板,是我见过的这个年龄段的老人中最健壮,最能干,最被我敬佩的人。在黄龙还有我的弟、妹、亲属达半百之众。我的爷爷、奶奶、母亲、舅爷、舅奶、舅父等老辈十几口都已经先后去世,全部葬在了黄龙的沃土里,成了黄龙山永恒的一部分。黄龙是我的根,是我一生都难以割舍,难以忘怀的地方。
岁月荏苒,沧桑巨变。2015春节,延安市第34届 “过大年”文艺汇演。“黄龙猎鼓方阵”在汇演中备受延安各界人士交口称赞,好评颇多。导演陈云龙感慨到:“一个只有一万余人的县城,要抽调近千人来组织这场大型排练演出,县委,县政府领导全力支持和超人的领导组织能力,魄力,眼界,心胸,实在是令人钦佩!”
黄龙县这几年的巨变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南河、西河被修建成阶梯式湖坝,聚碧水映青山,建亭阁、廊桥、护栏以闲步,穆柯寨景点拾级而上,特别是晚上的华灯点缀,倒影湖面,美轮美奂,美不胜收;“爸爸你去哪?原始森林大氧吧树顶漫步”的旅游品牌宣传时尚巧妙,独具匠心,大张旗鼓,路人皆知;黄龙核桃、木耳、鹿茸、苹果、果业名扬各地,其中“黄龙核桃”在延安几乎成了商贩们的叫卖的噱头;文化旅游声色并茂,“黄龙人”考古寻探华夏渊源举世侧目;城镇建设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充满活力的新黄龙跃然人们的视野······
我时不常和一些黄龙老乡聚会。其间最响亮,最激励的一句话是:“你是咱黄龙山跑出来的豹子,怕什么!”矫健、威武、出彩,不怕任何艰难困苦的“黄龙豹子”的形象比喻在相互戏谑调侃中,间或成了大家崇尚的一种精神。为黄龙山争光,我们都暗暗以此为荣,为傲。其实,大家心里都更明白,真正的“黄龙豹子”是现在正在为黄龙县改天换地,身居其位,身负责任,为把黄龙变得更俱魅力而积极工作,吃苦耐劳,敢想敢干,真抓实干,成绩显著的这些在职的各级领导干部们。他们集思竭虑,身体力行,正在带领黄龙近五万群众使这个千年古镇发生着史无前例实现梦想的巨变。
青山为证,绿水为证,大地为证!
二 青山长青
黄龙县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它的原始林区的自然风景,天高云淡,蓝天白云,空气没有一丝的污染,呼吸的全是最清新的空气,检测后被誉为“充满负氧离子的纯氧巴”。这令到各大省会都市,甚至京畿重地也望洋兴叹,望尘莫及。对蓝天白云,空气清新的自然环境越来越神往不已。
保住青山长青,是黄龙山的不二选择。在我的记忆里,过度砍伐,毁林严重也曾经在这里被演绎,发生过被毁于一旦,不可恢复,无法再生的危机,对古树的保护不能说不是一大缺憾。
是在那疯狂的年代所发生的往事。记得我小时侯来黄龙拉木材的汽车还相当少。只有运输队的马车在始终不停不休地往外运输从后山里砍伐出来的粗大原木。黄龙县城空地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木料,一批又一批地往山外转运。从县城到农村家家户户门口都是用来烧火做饭取暖的柴火堆。
为了生活,我也曾经加入到“砍柴毁林”的大军里,那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最朴素的人类生存法则的使然。最多的就是结伴去砍柴卖给县砖瓦厂,辛苦但挣钱最多。那会的打工一天只能挣到1.48元。上山砍柴卖每一百斤柴当时是6角钱,我一般能拉600斤左右,最多的一次是900斤,而砖瓦厂的工人大都在一千斤以上。早出晚归,常常是两头不见太阳,辛苦一天能挣到5块多钱,已经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了,足以养活全家。
我们原来的家的路北就是“骡马大店”,我那会最喜欢看的就是赶马车的车夫教训那些不听话的高头大马。一般都是前边最外面的那一匹口轻(年轻)的马。它最容易犯“自由主义”。如果挨打,肯定是它劲不往一处使,不听口令导致的。车夫往往会把其它的都卸辕解驭,让它们在地上打滚后送入马厩吃草料后,开始用长鞭教训它。那场面简直比现代年轻人看美国大片还惊心动魄,还刺激。他们关住骡马大店的大门,任它前院跑到后院,胡蹦乱跳乱窜去躲避那比二踢脚还响亮清脆的长鞭在身上爆响,几个车夫共同参与这场驯马大战。直打得那桀骜不驯的马浑身大汗,鞭痕累累,抖动发颤,听从口令这才住手。还把它拴在马厩外,不给吃喝,说是等它平静了以后再说。驾辕的马大都是久经驾驭的强壮良马,一般是不会挨打的。可有一天我也看到它被打的经过:那是马车进店后车队都要有序停放,让它倒一点,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个规定动作,也只有它能来完成。可那天不知为什么,它就是死活不动,任车夫如何吼,命令,用鞭杆打它的头,他却始终都没动一点,四条腿就像钉在原地一般,纹丝不动,折腾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最后,这位车夫这在同伙们的协助下,用衣服蒙住它了的眼睛,连推带搡,这才把车倒归到位。我看出他在同伙面前是件很没面子的事。辕马挨打也实在是躲不过去的了。
我第一次看到最多的汽车车队是1968年冬,80多辆运送北京知识青年来延安插队的车队,从县城东的曹店一直排到了县城南的水磨湾。后来,来黄龙拉木材的汽车才慢慢多了起来,马车运输队就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那个“骡马店”演变成了“黄龙县建筑社”。
黄龙山的原始森林状态由于连续多年的砍伐,迅速萎缩,最明显的是我们打柴卖柴的距离越来越远。从三五里延伸到七八里,再到十五里的曳湖村,二十里以外的沙曲河林场,那里才有合适的树木可砍。当时当地消耗木柴最大的就是的黄龙县砖瓦厂。烧制当地建设用的砖、瓦全是木柴。一进入冬天不能扣制砖瓦了,砖瓦厂的工人就结队去砍柴,整整一个冬天、春天,这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柴火,从沟口延绵一公里都多。一到升火开烧,每一个窑的大火口就像吞吃木材的巨兽,要连续半个月地烧。碗口粗的木头十几分钟就化为了灰烬,一天就要上万斤的木材,直到我离开黄龙的3年后这个砖瓦厂才改为烧煤。
黄龙县城街道两旁和原石堡小学校园里原来全是粗壮的洋槐树。一到每年五月,满城都是浓郁的槐花香,几乎每一棵我都曾经爬过,为了那赖以充饥的洋槐花。有一次我还从树上掉下来,右胳膊还受了伤至今不得伸直呢。
岁月更迭,变故很多。后来的县城改造,那些合抱粗的洋槐树早已荡然无存,后街原石堡生产队部门前的三棵百年老古槐,石堡小学校园里原有三棵古松两棵古柏,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都尽数遭遇砍伐,变成了“黄龙县影剧院”的建材。黄龙县城内“古镇”的概念几乎无从凭籍。真可叹是“毁之容易得来难”,古树的活力,生命力从来都是不可再生不可复制的活的标志性资源,是无可取代,令人敬畏的物体。世人会想起黄陵县的“黄帝手植柏”,曲阜孔庙的古柏群,颐和园的古柳······那独特魅力。无论你是谁,站在这些古树面前,你会感到自己生命的短暂和渺小,甚至多么的微不足道,心灵都会被无声地震撼。但愿这些千古道理,这些良知为青山长青做永恒的文化奠定!
当然,那会我们也已经开始由学校组织到黄龙中学背后的北山上去栽过树。现在那片林远远望去也已经绵绵密密成了林。真正的严格意义上的大面积的封山育林是改革开放,后,在朱镕基总理大力倡导力挺下,退耕还林才彻底停止了砍伐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黄龙山的林木恢复成活率远远高于“年年种树不见树”的其它县、区、市。这里连绵起伏的森林覆盖率已达到达75.4%。原始森林状态恢复得利于黄龙得天独厚的原始自然环境,更得利于“退耕还林”和停止砍伐的大政方针和相关惠民政策,更得力于林业工人的职能转变,还利于黄龙人对护林养林种树的重新认识。才保得这青山长青,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大氧吧”已经成为现任县委,县政府和黄龙人民群众的共识,和他们不懈的努力。
比较感人一例就真实感人地发生在我父亲身上。35年前,他在家门口的西河北桥头两侧亲手栽下了两棵柳树,在他的看护下茁壮成长,当下,树干已经有合抱之粗壮,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树冠之大,蔚为壮观,已经成了黄龙全县城,南河、西河两流域唯一的最大的标志性树木。它醒目,傲然,吸引游人为它留恋,为之感叹而留影不断。就连县城东那棵“迎宾松”的树身也远不及这两棵柳树的一半壮观。可就在前两年西河道路改造时,就有施工决策人要砍伐这两棵“准古树”。八十二岁高龄的老父亲就搬来凳子,昼夜死守在大树底下,誓死以命相护。他的执着、顽强和坚定得到了周边群众的交口赞同。感动了施工者,感化了项目的决策者,作出了让步。这两棵大树才得以存留了下来。这里写到的大柳树幸免被砍伐的故事的确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不得不提。我为父亲的这个作为点赞称道。建议有关部门对这两棵古柳实地考量,登记在册,挂牌保护。希望能将它命名为“贾公柳”,产权归公。它得天独厚于西河边,幸遇贾公栽培,盛世相佑,贤达相护,乡邻关切,得以存留,且长的如此繁茂挺拔,福荫路人可真是它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