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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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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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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读巴金

夏夜读巴金

文/ 赵平

第一次知道巴金这个名字,还是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年初春的一个下午,我跟着父母到成都正通顺街去看望一位他们多年未见的老同事。

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几丝冷冷的阳光穿过云层的夹缝投射到路上,狭窄的正通顺街两边都是青砖灰瓦、矮小陈旧的老房子,路边上,有的老人靠在躺椅上喝茶闲聊,有些老婆婆聚在一起,用糨糊和布匹边角做鞋帮、鞋垫用的“褙壳儿”,几辆拉蜂窝煤的平板架子车停在街边下煤……

我随父母走进了这条小街的一个院子。院里栽了很多树木花草,有几棵柳树长得特别茂盛,旁边有个很大的池塘,紧挨着是一座假山,似乎上面还有一个小亭子。这里真像一个公园。

印象当中,这个院子门口有两位站岗的军人,院里还有不少来来去去,身着草绿色军装,佩戴红领章、五角星帽徽的解放军。听大人们讲,这里现在是成都部队战旗文工团的驻地,以前是作家巴金祖辈居住的地方。巴金这个名字,也就牢牢地嵌在了我的记忆当中。

那一年的暑假,先是四川境内的松潘、平武发生地震,紧接着就是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我家所在的机关大院里也和成都大街上一样,搭满了大大小小的“抗震棚”。

有天傍晚,我坐在“抗震棚”外花台上,捧着当时流行的小说《沸腾的群山》,看得认真。邻居李大哥从我面前经过,他瞥了一眼书的封面,悄悄对我说,“我那儿有几本老书,走,跟我过去借一本给你看”。

李大哥是刚从农村招工回城,顶替父亲上班的知青,虽然比我大将近十岁,我们关系一向很好,经常交换着看书。听他说有书借给我看,我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跟着来到他家用灰色塑料布搭起的低矮棚子里,见他从简易床铺上的枕头下摸出书来塞到我手里,郑重地对我说:“这是巴金写的《家》,拿回去自己悄悄看,别让大人看到了。”

这是一本没有封面、没有封底,连书脊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的厚厚的旧书。纸页已经发黄了,书的四角全都都卷曲翘边,破破烂烂的,散发着一种终年不见阳光的老房子里那种刺鼻的霉味。按我们习惯的叫法,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老书。

回到自家“抗震棚”,躲到角落里,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没想到,开头一段描写一下就抓住了我:“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风在空中怒吼,声音凄厉,跟雪地上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古怪的音乐,这音乐刺痛行人的耳朵,好像在警告他们:风雪会长久地管治着世界,明媚的春天不会回来了。”细腻生动、富有诗情的段落,让人舍不得放下手里这本破旧的老书,我一口气读了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去还书。李大哥问我读懂这本书没有,我老老实实地说没有完全读懂,就觉得《家》同我看过的很多书都不一样,故事情节好看多了,人物描写也很生动。书里面有好多地方非常打动人,比如鸣凤跳湖前后、觉新吊唁梅表姐以及觉慧求学离家的那些描写。每读到那些地方,有时觉得激动,有时又觉得特别难过。巴金的这本书写得好看,真是一本好书!

李大哥说,巴金写的书他看得也不多,下乡插队的时候还读过几本,记得有《春》《秋》《寒夜》,都写得很好。他对《家》的感受同我也差不多。他说,“只要是让我感动,能让我哭、让我笑,让我爱、让我恨的书,那就是好书”。

那一晚,我和李大哥在“抗震棚”边花台上聊了很久。周围打扑克、乘凉的人们都陆续进棚里去休息了,我们还在兴致勃勃地悄声谈论巴金和他的小说,感叹觉新、觉民、觉慧三兄弟不同的人生之路,痛惜瑞珏、鸣凤、梅表姐的悲惨命运。蚊子不时嗡嗡叫着,在我们身边盘旋,凉爽的夜风却又送过来阵阵花香。不知哪户人家把几盆茉莉搬到了花台边的空地上,让这个夏夜增添了几分清馨。

夜深了。那时的成都,在夜晚看见星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李大哥和我都不再说话,我们抬起头来望着天上。那里,一大片晶亮的星光正在夜空中铺开着。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今天再读巴金的著作,更加理解作者发自灵魂深处的真诚和善良。我也时常回想起当年那个难忘的暑假和那个夏夜发生的很多事情,包括我读了巴金先生的代表作,闻到了茉莉的香味,望见了晶亮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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