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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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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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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堪回首

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往事如烟,往事随风,往事一去不复返。忆往事堪回首。

(一)生与死

谁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每个正常人一旦离开母体,在未睁开眼睛就哭?就是害怕来到这个“人间”。大部分人都在活不到百年后又在他人的泪水中,哭泣声中消逝。一切都很无奈啊!在我五十多年的人生中与死神就经历过好几次的“亲密”接触。随着年龄的增加,尤其是现在人到中年时,想想那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心里觉得很平淡,丝毫的恐惧感觉都没有了。因为生死病老都无法抗拒,只有一颗平常的心,才能对这无奈的事表示无所谓。一切顺其自然!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际。那年的春天,春意浓浓,桃红柳绿。那天的拂晓,空气清新,温度适宜。有个新生命的哭叫声在天地间震荡。在古老大运河东岸有个千年古镇,镇中有一条青条石铺成的老街,南北方向,街北尽头有座奶奶庙,庙旁有条河,河上一座奶奶桥,过桥向东不远转弯直向北,七八里泥路就到下桥乡。在这上千人的大村子的最西北角落,有一个几户人家的小小村庄,它的三面被一条小河紧紧地拥抱着 。那小生命的哭叫声就来自这个村庄中最前面的那户农屋。他稀里糊涂地来到人世间,他就是西里糊涂。他就是我。因为我是家中的第二个男孩,所以家人就不再激动,小村庄仍然很平静。知趣的我不再大声哭叫,渐渐的,慢慢地,默认了这个世界。

是年的夏天。三个月大的我就独自一人睡在摇篮车里。(我们家小孩用的摇篮是木制产品 ,因为木匠手艺是祖传。上面是个小床,四周是用加工成圆圆的木材做的栏杆,两头有活动的移动木板,拿开后一头可以坐一个小孩。有七八十公分高,下面有四只铁轮。)家门开着。母亲在满月后就必须去干农活,也就是“上工”。那时侯的农村是集体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怜的我没有人带只能醒来哭几声,哭累了再睡,那小床上的被褥常常是湿漉漉的。只有到中午大人们回家吃饭才能帮你换个干净的尿布(现在的尿不湿)。

此夏的一天。本村庄上的两三个年轻妈妈,在我家的门口田地里劳动。她们刚来时听到小孩的哇哇哇的大哭声,此时的我或许听到脚步声,以为妈妈回来了,见没人抱我就失望哭叫,并用力地蹬踏着棉被。渐渐的,慢慢地,那哭声小了,并且有呜呜呜的声音,再渐渐的,慢慢地,此声消失了。那小屋内,又回到了静悄悄,只有屋梁上有只胆大的老鼠在东张西望。

此时此刻,在田里干活的他人孩子的妈妈,忽然觉得不对,迅速地来到我的家里。此时此刻的我已经被棉被把头部包裹的紧紧的,透不出一口气来。当她迅速抱起我时,我那小脸由红变紫了,只要在晚一两分钟就命归黄泉了。在她的怀里好半天我才“哇”的大哭出声。

假如没有她的出现,假如她晚来了几分钟,假如…,生命就是如此脆弱!

第二次光顾死神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

那年我的儿子出生了,他的生日好啊,春节刚过,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在正月二十来报到了。他是在医院生的。伴随着“哇”的一声,护士抱着毛茸茸,皮肤粉红的小肉团离开产房,来到我们的待产房。“男孩,3450克。”她又问“谁是小孩的父亲”她打量着我半天“你,是你?怎么小都做爸爸了?”我满脸羞涩。我望着那么小的生命,说实话,我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他的头有点尖(是吸产器吸的缘故),头发稀少且湿漉漉的,面色红彤彤的,没有哭几声,他就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让他怀疑生奇的世界。渐渐的,慢慢地,他也默认了这个世界。

一个星期后,儿子和他妈妈快快乐乐地回到了家。我们的老家。就在回家没有几天,四叔家开始折旧屋盖新房了。我要说的事就发生在这里,不过再说前还是先说说我的四叔的一些故事。

四叔比我大十三四岁,没有读过书,勉强送到学堂,一天不到晚就回来了。不知是因他太调皮捣蛋被教书先生赶回还是他不肯去,从此他只有跟着我的爷爷去学木匠了。尽管他没文化,但是木匠活做得呱呱叫。他的自由婚姻至今还在我们村流传。“小木匠敲铜锣娶新娘”的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就是他。

我们的村庄很小,几户人家,只有一个外姓,姓“茆”。一般人不认识这个字,是个稀姓,读音同“毛”。茆家有一长女和我四叔差不多大,人模人样的,人见人爱。七乡八村的小伙子来求亲的很多,她就是一个也看不中,原来他和我四叔悄悄地爱上了。她的父母知道了,好像有点意见,不大赞成这门婚姻。四叔叔就拉上几个伙伴,那段时间他们天天上她家门一边敲锣一边唱歌一边跳舞。终于有一天,茆家大小姐真的被敲锣打鼓迎接到我们家的门。

婚后两三年,四叔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爸爸了。他还是不满足,非生个儿子不可。在生第二个女儿时,就特意让在读大学的我的哥哥起个名字。哥哥知道四叔想儿子的心思,就给他二女儿叫了个“婷婷”。四婶婶又怀孕了。村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人来了。四叔带着婶婶溜走了,从此过上了“超生游击队”的生活。这么一闹,村上无奈了向镇级汇报。那段日子里,我们家可热闹了。工作组天天来上很多人,上门做工作,并成立了一个精兵组,跟踪探访他们可能去的地方。只要找到就“绑架”回镇,作为典型事例,组织全镇党员干部召开会议,教育广大群众,把计划生育工作进行到底,坚决杜绝第三胎。

几个月过后,四叔领着快要生养的婶婶回来了,村镇干部只能望而兴叹。几天后,四叔家终于生了个儿子。四叔乐呵呵的,见人就说:“还是大学生的大大侄子给二丫头的名字起得好。”他好开心,经常挂在嘴上的话:“哈哈哈,好好好,回家好好喝上两杯酒。”

四叔一切都顺心了。生了儿子后那几年,他搞建筑也赚了不少钱,开始建新房了。

那天,四叔的很多徒弟都来了。我也加入了拆卸旧屋的队伍中。说说笑笑,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天的功夫,三间老屋的屋面和四周的墙体都推倒了,只有中间的两根水泥的中柱光秃秃的站着。我们一伙人,满脸泥灰,站在不远处抽根烟,想歇会儿,然后把它放倒,今天的事就算完成了,就可以举杯喝酒了。霎那间,那足有三四百斤重的水泥中柱向我们这儿倾斜,糟糕了,它正向我倒过来。说时迟,那也快,我本能地向左跨出半步,只听那“呼”的风声从我耳边响过,“轰”,地面上尘土飞扬。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吓呆了。我摸摸右臂膀,外面的衣服被撕破了,膀子还有些隐隐约约的疼痛。我看着断裂在身边的水泥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天哪!假如没有那半步?假如…?生命真的很脆弱!

上世纪末,有一天我坐在送货的车上,行驶在大运河堤上,突然间农用车失控,驾驶员无法停车,只能从高高的堤上冲到堤坎下。那坡很陡,落差有二十多米。

假如那天车厢里没有重重的货物?假如那车是翻滚下去?假如在冲下去时再撞上一棵大树?假如……?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

生与死。

生生死死自然规律。人活着时要善待自己,活得不累,不折腾,对财富要有满足感。知足者常乐!人们啊要记住,这个地球村上的财富,谁也带不走。它永远属于活着的人的。

活着真好!善有善报!做善良的人!

(二) 那场火

那场火中烧得一个正值血气方刚的我不得不低下头,不得不痛哭流涕,不得不背井离乡。

那场火,不,不仅仅是这一场火的事,祸不单行啊!接踵而至的是我又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车祸。这是我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候,是我一个极大的拐点,此时此刻的我再次站在十字路口不知向下一个站台如何前行,从此彻底地改变了自己的第三次人生路。

记得那一年那一天。

十八岁这一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一张纸宣判了我不可以继续读书了,我背着打着布丁发白的,是哥哥当年上高中时留下的黄书包,灰心丧气地流着泪离开了,古镇,来鹤寺,银杏树,校园学堂。我的三年的高中学习时光结束了,我的一生读书的生涯画上了句号,我那个不值钱的文凭只能永远定格在这个档次上了。在校园在百年银杏树下,我们即将毕业的6个班的同学聚集一起。我班普通话说得好的女孩在校长讲话后代表学生发言,那《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发言稿,就是我这个“文学大才子”在学生时代最后一篇作文。那是老班在开会前一小时叫我写的,吃完散伙饭必须写好。我整整写了近千字,老班非常满意。

我人生中第一次走进社会的路就这样在万般无奈,毫无选择的前提下,被迫操起父业,拿着老太爷就留下来的木匠工具,带着一张娃娃脸,拖着发育还未成熟的瘦小的身体去游走他乡了。忍辱负重的我没有一天不想离开这个职业,我一边每天11小时的工作,晚上继续读文学类的书,还要写日记。就是在那个四年不到的非正常人工作环境中,我的确是读了许许多多的中外文学名著,并且还买了许多,从中受益匪浅。

我第二次改变自己命运的就是“毛遂自荐”的那一封信。我不屈服于繁重的体力劳动的工作,出于早一天离开这个行业,作为当时农村里的孩子就是痴心妄想,就是登天之路。父母根本不管,他们问也无能为力。那时候中国农村刚刚变革不久,大力扶植村办企业,当时的农村想摆脱贫穷只有搞工厂走工业化道路。我觉得机会来了,我就给我的村支部写了一封有分量,有水平的信。那时候,我们的村在当时的乡镇来说,工厂是最多的,规模还是不错的,有五金厂,印刷厂,塑料厂,造船厂等。不是村干部子女或者有一定活动能力的人的亲戚是不可能进村工厂工作的。

当时的村支书是一个老初中生,非常开明,很有时代感,是新当选的。他见到我邮寄过来的沉甸甸的信后,在一次村工业领导人会议上读了,并没有说是谁写的,即使说出来,那些做厂长的也不会认识我。他问了在座的老板,如果谁要这个“人才”直接跟村部联系。好像有三家厂有意向要,有两家直接跟我家人联系了。我还在外面继续做手艺,根本不知道这些发生的事。那一封信,在当时的村泛起层层涟漪,引起了许多佳话。

过了不久,我就把祖传的木匠工具甩掉了,大部分送人了。我带着感激和兴奋的心情,带着宏远大志进了村印刷厂做起了业务员。从此,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名片,有了人生中像国有企业的工作证,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公文包,还有了一张跟他人共用的办公桌。我做“白领”了!我非常非常珍惜这份工作,我不辞劳苦脚踏“永久”自行车,到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去找业务,舍不得跟汽车,省一点旅差费。我们的工厂是靠好多业务员“找米下锅”的生产方式,这也是当时乡镇企业的特色。功夫不负有心人,苦尽甘来,我第一年就有很不错的业绩,而且年年攀升。在那个年代,尤其在乡镇企业,业务员是一个吃香的,让人羡慕的职业。小伙子就是找对象都要比一般人成功率高得多,是一个光鲜的工作。但是也有风险,我们的工资是业务量来决定的,你的生存问题就要看你的业绩,跟我同一天进厂的,一年不到就回家了。

那几年,我确实火了一把。我的业务不再只是在本地,已经开始走南闯北了。我业务最多的县级市就是高邮,所以这一生注定要跟这个城市相依相伴。这是一个古老的消费性的城市,它的传统食品制造加工业比较发达所以需要大量的包装物,这就是我们这些印刷厂趋之若鹜的地方。我在这里做的就是每张只有几厘几毫钱的,著名的食品“秦邮董糖”的包装纸,就是有一层食用石蜡的花纸。每年的需求量在大几千万张,而且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以手工作坊的产业链。秦邮董糖又叫酥糖,或叫董酥糖。董糖是扬州高邮的传统名特产品,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之所以称董糖,有两种说法。一说此糖为董师傅所制而得名。一说是为时明末清初秦淮名妓董小宛所创而故名。乾隆皇帝下江南经过高邮,州官进上董糖,乾隆很为赞赏,以后此糖就列为贡品。

二十八岁这一年,因为我的红红火火,得到了村部的信任,被调到村校办印刷厂做法人代表。那个厂负债累累,破烂不堪。再说村党支部有意识培养我入党,并参加了入党积极分子的学习班,自觉情愿的向共产党靠拢,慎重其事地递交了申请书。听党的话,只有跟党走了。我走马上任后,重新组阁。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在一起然后跑到外地搞印刷个体户的小老板拉回来四家,把厂里的塑料制品车间承包给我的哥们。我把自己准备搞个体户的机械都卖掉,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这里了,还购置了新的机器。那时候的学校工厂是国家免税的,一年两年还了一些老债务,厂里的日子是越来越好。

三十岁那年,我的生日那一天,聘请了两名厨师在老家轰轰烈烈地举行了在村里有影响的宴会。业务客户,亲朋好友,还是村级所有干部企业同仁,上百人聚集在一起,热闹非凡。还有人在市电视台点了好几首歌曲,我记得有一首是《潇洒走一回》。现在想起来有点唯心主义了,我做厂长的命运真的是这样。也许是无意或许是嫉妒,不知是谁点的这一首歌,红尘滚滚的我啊,最后真的是潇洒走一回。这一年应该是我已经走过的人生中最辉煌的,也是永生难忘的一个重要阶段!

时隔一年半,灾难降临!

那天,天也蓝,阳光也好。早上我来到厂里,工人个个忙不停,因为业务正常,正是中秋节过后,高邮董糖生产的开始,我们印刷包装纸也就忙了起来。中午因为有个外地的业务关系单位的人来了,我就去镇上陪客人了。厂里的事有生产厂长管理,他是一名老车间主任了,十几年前就到厂里了,是我夫人的姑夫。下午三四点我送走了客人后,我就骑着摩托车回家了,因为中午喝了一些酒,昏昏沉沉的感觉。当我刚刚把家门打开,抬头向厂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浓烟滚滚,遮盖了半个天空。忽然从远到近传来了消防车的警报声音。

“糟糕了,失火了。”我立即心里紧张起来,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我的厂吧?”

这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我赶紧冲进家里,拿起话机,里面是村干部的吼叫声:“你在家!赶快来。你的厂失火了。”我门都没有关,飞身上车,几乎跟消防车一块到了厂里。在熊熊火焰中一间拖蜡车间房屋化为灰烬,在高压水枪的掩护下,保住了其他厂房。工厂的四周挤满了当地的老百姓。在人群中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三番五次做他思想工作才回来承包我塑料车间的哥们。他的头发烧焦了,上身的衣服没有了,最严重的是他是脸被烧伤了。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泪流满面,在场的很多女人,尤其我厂的两个女会计也哭泣起来。

“快,越快越好,把他送医院!”我叫着厂里的人。我在厂里处理了事,没有来得及问事情的发生经过,就匆匆忙忙去医院了。我找了医院的领导,找了最好的医生,并且请他们在饭店打了招呼。夜里12点回家时因为路况的原因还是太疲劳还是紧张,居然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人没有伤,把衣服摩擦了几个窟窿。

这一场火完全是人为造成的。下午工人正常上班时,突然停电了,厂里的发电机也工作不起来。主管生产的厂长就跟工人们一起去附近人家去打麻将了。他们居然没有把拖蜡机的电源切断,一个小时后电来了,熔化石蜡的电热丝继续工作,过热引起了火灾。隔壁车间的哥们正在维修模具,见到屋里有火了,他拎着一桶水,一脚蹬开锁着的门,谁知道就在这一刻,火苗遇到大量空气向外面扑过来。他是为了救火而烧伤的。他没有吓倒,爬起来报了火警。

这一场火烧坏机器,烧掉房屋,烧掉很多印刷品,最为受损的是人。好在哥们的脸经过一年的恢复没有留下疤痕。(现在这个厂已经被他买下了,搞得不错。)

时隔半年,灾难再次来临。

因为那场无情的火使我看清了做一个法人代表的责任重大,我深刻反省了很多,最让村支书不理解的是,我要回来入党申请书,递交辞职信。他们做我思想工作,说什么这些都不影响你政治前途的。我无语。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其实,火是天灾,但是谁想到了很多人祸所在?当时的中国正是通货膨胀的后期,朱镕基的“软着落”经济政策在“扼杀”着许多想改型却没有资金改的国有企业以及乡镇集体企业。我的业务关系单位,大部分都是这一类,在纷纷倒闭。南方的,国外的,台湾的食品企业大量涌入,倾我所有也抵挡不了,只有一个字:死!这是我退出的重要因素。

人在人情在,世态炎凉啊!当村部看不到留下我的希望,他们就在结算财务账的时候,给我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障碍。我投资在厂的钱都没有拿回,有好几万啊。那时候可以在镇上买一套不小的商品房了。我头一甩,没有跟村部提任何要求,潇洒走了。

还记得那是最后一次到村办公室,是清算我和厂里的债务,因为双方谈得不愉快,中午有朋友知道了,就叫我去喝酒。其实那天酒真的不多,居然迷迷糊糊的骑摩托车把一个老工人撞掉了两颗牙,自己头上一个洞,掉了一个牙,血染红了白衬衫。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我昏迷一个多小时。我至今都想不起来,是怎样的经过?为什么要走到人多的大街上?也许这就是祸不单行的道理!这次的车祸使我对搞厂的念头完全彻底没有了。我好恨啊!我应该做我的祖传四代的木匠。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归根结底还是那场火,在该火的时候没有火,在不该有火的时候却漫天大火!

在烈火中永生吧!

那一年那一天,就是在新世纪前的那一年的下半年。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朋友,我是很悲壮地灰溜溜的含着泪带着妻子离开了生我养我三十多年的《老张家》。告别了《旧人》,带着《往事》去县城寻找新的生存空间。

(三)这商场

这商场如战场。这商场变幻莫测。这商场尔虞我诈。在这商场中的商人没有奸诈的行为就跟马一样没有夜草是肥不了的。尤其中国式的商人必须伤他人,不这样,做不大啊。“蒙牛”不蒙人怎么能牛的不得了?无商不奸!

我其实不想做商人,读那么多书,深知经商之道是涉水很深的行业。经商就是下海,搞不好就要出人命的。我的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大部分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在我家近代史上没有一个做生意的人。

记得那一年那一天,我背井离乡来到了县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招商市场。所谓的“招商市场”,在当时比较火,大部分都是浙江人在当地搞的。他们中一个人或者多人租一个倒闭的商场然后向社会招商,收取进场费和管理费,关键就在于招商的个体户多与少,旺盛的市场使他们能一夜暴富。经营户中大部分都是浙江的人,本地的土生土长还是不多。

我进这个市场也是阴差阳错的事情,当时的我贫困潦倒身无分文,正在窥视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生活在城市中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就是喝水都要钱的,不像在老家,自家院里一口水井,门外自留地上有小青菜,责任田里有稻谷。有一天一个亲戚的亲戚在我城里的家玩时,无意中说新城区的一个招商市场差他们装修工程款。如果有人想进去可以不要把钱给市场部的人,可以从工程款中扣除,这笔钱一年后还给他们即可。我实地考察了一番,刚刚建成的开发区的人气不怎么样,但是招商的力度很大,那些工作人员天马行空地乱吹,说什么没有不到十户的摊位出租了,浙江义乌的温岭的商户几百家进驻了,过不了几天就要盛大开业了。我心动了,反正自己整天游手好闲也不是事啊,去闯一闯吧,好在没有钱可以找那个装修的小老板,何乐而不为。我就这样在这里定下了一个16平米的小商铺。

有了铺做什么买卖呢?我东凑西借找了万把块钱。当时想这一点钱能进些什么货?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我就骑摩托车去扬州大市的大批发市场看看转转。经过几天的探访决定做服装辅料生意,并且跟一批发商正儿八经的谈了一些意向性的东西。就在准备过几天来进货时,有一天我回到了老家,我的本家老兄请我吃中饭。他也是搞个体厂的,正在做着广州一家很有名气的电话机厂的配件,因为有部分资金必须要用实物电话机来抵账,他突然想到了我,不要我现金,等我卖掉了再给他钱!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啊!我欣喜若狂,天助我也!天无绝人之路,绝路逢生!我信心十足,准备在商场中放手大干一场。好在那时候电话机需求量正在旺盛时期,电话正在走入寻常百姓家。

过了几天我们约好,原来在一起玩的哥们,三人行,去苏州。因为这个电话机的销售分公司就设在苏州某一大型电子批发市场。这是我第一次以商人的身份出去采购商品。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藏着两千元人民币,因为货款不需要了,只是带着来回的路费,最后把事办妥后,我基本上没有用钱。钱神钱神啊,我没有钱怎么能大方潇洒。想当年,在工厂跑业务时,不能说挥金如土,但是用起钱从来没有眨一下眼睛的,因为用掉了还会赚更多的钱回来,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到了苏州那个超大电子批发市场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商场;看到走动的客户熙熙攘攘,运送货物的车辆川流不息时,我才知道这才是叫做做生意;当见到那些衣服光鲜,全身都是国际名牌的,挂戴着硕大金器的,一手拿着大哥大,一手握着方向盘的批发商老板时,才知道有钱人是什么样子。当时的我有个中文的全省漫游的拷机就算不错的了,现在的我到了这里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满眼都是新奇!

接待我们的是五年前去广州的老乡,现在就在这里的分公司做经理。个子高高的,比较清瘦,见到人笑眯眯的,本来不大的眼睛就更见不到曈仁了,一开口就是南腔北调 ,看上去就是一个精明的生意老男人。见到我们时,他跟我们做了个手势,意思叫我们坐在他老板桌前面的一圈沙发上,还有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富有表情甚至夸张地在表演:“好啦,对不起啦,我知道啦,不过就这么大的生意啦。你老弟说了算,老哥相信你的啦,呵呵呵 ,我这里老家来了几个朋友,不好意思啦,有时间,中午…”他把左手向上抬了抬,露出金灿灿的手表“你就过来吧,马上陪我跟老家的朋友去吃一顿便饭。好了,拜拜!”他合上手机,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我们“唉!做生意烦人的啦,手机费一个月要一千多啦。”

跟他一直在电话机厂打交道的本家老兄接过话头“老哥,离开老家几年了,现在不常回去了?家乡话还会说吗?”我们和他听了都捧腹大笑。他笑得前仰后翻,把那高臂老板椅摇得东倒西歪,激动得手舞足蹈“不说不说了,身不由己啊,跟他妈的广东蛮子打交道习惯了。走,哥们去吃饭。”他一阵风似的把我们旋进了小汽车里,一起去了一家不大的饭店。中午没有喝酒,说好晚上不开车就痛快喝。饭后,当我们要说正事时,他老人家,手一挥,“今天不谈,就这点小事,明天三言两语。现在只管玩,去宾馆开房间,住下后去我朋友那里玩麻将。”主人这样的热情使我们倍感亲切,说实在话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老乡,也许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他的朋友是做手机批发生意的,是苏州人,人家开的是宝马车,住的是楼中楼,家里有保姆,好像特有钱。据后来我们这个老乡告诉,他就是靠批发水货手机用了一年时间就发了。我没有敢跟他们赌钱,因为身上那点小钱只能打一圈麻将就差不多了。我看电视剧去了,只听得他们吵吵叫叫,个个财大气粗,钱最多的声音就一定洪亮。在友好的气氛中,把我本家老兄输了三四千。晚上在我们下榻的酒店畅饮,酒足饭饱后就电梯直上十八层“天上人间”娱乐城了。这是平生第一次住这样的高级宾馆,也是第一次进娱乐场所。人在外,身不由己啊,或许这就是做大生意必需的过程。

这里是人性疯狂的,是金迷纸醉的世界。来这里消费的大部分是自己不买单的,好像黄毛小子不多,大腹便便的,前呼后拥的上了年岁的老男人居多。他们瞪着眼睛,放出咄咄逼人的射线,在黄灿灿昏沉沉的灯光下寻找着猎物。过一会儿保证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妖里妖气的小姐,像仙女一样飘飘地一阵风似的过来,娇滴滴的奶声奶气的:“领导,好久不来了,今天是不是还要我陪你。”掌声,笑声,在强烈震撼的音乐声中荡然无存,只有女人的尖叫声在浑浊的烟雾中久久回荡。我们的东道主好像带着酒意迅速地搂着一位美女消失在舞池中。因为我还没有学过跳舞,不好意思地拒绝了那些前来邀请的袒胸露乳的舞女,独自一人在品尝着“XO”。

蹦蹦跳跳一个多小时后,也许他们身上出汗了,我们就去了沐浴区。看到这里的一切完全颠覆了我传统意义上的沐浴,真的想象不出还有这样的洗澡方式。桑拿浴,芬兰浴,又是泡又是蒸,确实有点像清蒸公鸡一样,先在水里浸泡洗净,然后上蒸笼。洗好后穿起裤衩披着长长的浴巾到休息厅时,进门的地方坐着二三十个鼓鼓囊囊的,几乎没有什么衣服的小姐,微笑着,摇着雪白的像藕一样的手臂,向每位走过的客人招呼。东道主拦住我们三人“兄弟们,开开洋荤吧,所有的费用我刷卡。”我望望你,你看看他,他瞧瞧我,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去躺在那软软的休闲椅上打呼噜了。

夜里零点那两位老兄回家了,我们也回房间了。估计今天的一天消费包括两个标准房间,不会少于四千块的。有点吓人,那时候一个白领一年拿工资能有多少?真的够哥们,感动得我们难以睡意。

第二天在宾馆吃了自助早餐后,去那老兄的办公室。他早早地就来了,相互打了一个招呼,他就递过来一式三份的报价及订货单。“你们好好看看,价格在上面,放心吧,都是老乡,再说这个小老弟刚刚做这买卖,我一定会扶持他的。”他把我们带到样品柜前,一一介绍。关于价格我们怎么懂啊,熟人啊,谁好意思吗?再说没有这个时间啊,来了两天了,在这个市场没有去过另一家。我们没有多想就签约了近五百部有七万多元的电话机。本家老兄打了收条和借条,就这样我有了第一批可以卖的商品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最后一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事后半年在当地一个批发商才知道电话机的真实价格。我们的老乡在每部电话机上平均多赚60元,那一次轻飘飘地多赚去三万多。他玩了我们,我们还在帮他数钱,还要感谢他的热情招待。这就是商人!

万事俱备,只待开业了。这些招商的人也在骗人,过了两个月了,还没有招满,还没有开业的意思。又过了一个月,在那一年十月一日这一天,终于在锣鼓齐鸣的声中此招商市场正式开幕了。我特意打了一个红色领带,精神抖擞地开门迎客了。意料之外的事,商场里商户多得消防通道上都摆起了商品,顾客是络绎不绝,人头攒动。这一天我卖了好几部电话机,赚了人生中第一笔做买卖的钱,应该是两百块不到吧。我高兴得那一夜没有睡着。可是好景不长,在第二年也就是本世纪的第一年的上半年的一天,里面的商户突然一夜间走掉了八成。原来是招商不到商户,从别的市场免费邀请来的,现在到期了,要收费用了。我们这些几十个花钱买下的只有呆在里面,生意是越来越差,因为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啊,又没有多少商品了。我本以为的一帆风顺的商路又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了。

这商场快要倒闭了。这商场中我遇到的商人为什么都这样伤人?难道这就是商人应该具备的德性吗?我再次沉思,在商海中刚刚启航的小舟,是否还有下一个码头?我期盼着。

(四)才与财

有才的人并非就富有财,有才的人可以创造财富,往往是为他人在做贡献;有财的人不一定就有才,但是可以买来有才的人为自己汲取更多的财,掌控着很多的财;有才有财的当然也有,不多,也不是这篇文章想说的。是不是财大于才,还是才高于财?才与财不是对立,也不是独立的。是相互对应的?也不完全是!天生我材必有用?非也。很多人,许多满腹经纶的人怀才不遇啊。古人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不少人,这些一辈子清贫甚至贫困潦倒人比比皆是就不足为奇了。

从“这商场”倒闭后,我就在开发区的开发大道上租了一间门面房,继续做着电话机并且增加手机和小家电的买卖。在我用苦良心地经营下,小店渐渐地走出困境,可以生存了,也就是说能养家糊口了。心闲之余,时间多多的情况下,我就想入非非。

那一天,是夜。我迷迷糊糊的,我做了个异想天开的梦。我是一个作家,写书赚钱了,不开那个小店了。我是名人了,可以到各地大专院校,著名的讲坛去发表演讲,而且都是鲜花和钞票围绕着我。我心花怒放,我无忧无虑,我呼风唤雨。好景不长,有一天,我自费印刷的上百万册的书没有一个书商要,堆积如山压在印刷厂的仓库里。一年,两年…最后卖给了造纸厂。从此我破落衰败,但是我还有艺术细胞,我的文化路没有中断,我要去做书法家。我一字千金,我一幅字就是一栋小洋楼。我有才,我更有财。此梦不长,在凌晨三点多钟,在邻家女儿出嫁的爆竹声中惊醒。

梦归梦,梦见这些并非偶然。或许自己穷疯了,金钱的诱惑驱使我这样想;或许自己觉得我有这个能力,这是我的理想和目标;或许这就是主,我的上帝告诉自己的方向。过了几天,我深思熟虑后做出惊人的举作,去大市古籍书店买回了宣纸,大大小小的毛笔,各种各样的字帖,还有笔架,砚台,镇纸等。在店里像模像样地练习起书法来。我无师可求,只有找相关的书去悟。一本好字帖可事半功倍,否则很容易事倍功半。初学篆、隶、楷书都可以入手,一般无老师的情况下,墨迹本稍好但经典碑刻也可楷书:赵孟頫的《胆巴碑》、《妙严寺碑》、《重修三门记》…颜真卿的《自书告身帖》、《颜勤礼碑》.…颜体有气势 ,赵体隽秀, 欧体、柳体较难,不建议自学。大篆可先学吴昌硕临的石鼓文,小篆可选李斯的《峄山碑》,邓石如 吴让之等明清书家的也可 。隶书以汉隶最好《乙瑛碑》、《礼器碑》、《曹全碑》等。

领悟了怎样从什么字帖开始,关键就是要苦练。我每天都坚持五个小时,有的时候就是一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用去的墨水是一箱又一箱,用去的旧报纸一张张平叠着并且两面都写,一年积累下来有我人高。春夏秋冬,从不间断,冬天把冻起来的毛笔,用热水化开继续写。我坚持自己的梦想,我要出名,我要一字值千金,我要改变生活质量。

四年的煞费苦心的恶意苦练慢慢地让我爱上了书法,一闻到墨汁的香味,就像酒鬼闻到酒香味一样如饥似渴的感觉,但是想出名的欲望依然如故。这三年疯狂地临摹孙过庭的《书谱》三百多遍,怀素的《自叙帖》五百多遍,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若干遍,写帖众多。自己的字确实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也经常去大市博物馆去看书画展。我高兴的时候,或者冲动的时刻,我就在宣纸上挥毫落墨,觉得不错的就挂在店里自我欣赏。那时候的小店就是我的工作室和展览室,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有的啧啧称赞,有的默默无语,有的掩口而笑。

有一天,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店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个六十岁不到的老男人。中等个子,方脸大耳,头发厚实实的有点杂乱,鬓发灰白而且过耳,眉毛粗而直且紧锁着,眼睛不大也不小,像老鹰的眼睛炯炯的,望着人就像非要看透到你心脏不可。衣服不是那么合乎时代感但是还比较干净,这么热的天,衣扣一个不落地紧扣着。他双手搭在背后,望着我的“书法作品”,慢慢地度着步。看了一会儿,扫视了我一眼后就一句话都没有,一阵风似的走出店门,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第二天他还是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我这里,这次他看着我的字自言自语道:初学涂鸦,学书不成。不见颜骨柳筋,更没有右军习气。一字见心,虽有意志,没有技巧,没有悟性,难得真经啊!然后冲着我诡秘一笑,又转身而去。三天后他又在相同的时间段来了,他这次没有再看我的字,交流了几句,他给我一张名片,临走时给我一句话,我看你很用功很吃苦,如果想找个老师,或者想加入市书法协会给我电话。他的名字叫文一多,本市国画院院长。那些头衔还有一大串,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大市美术家协会理事,国际华人海外文化交流中心成员,某某某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某某大师关门弟子等,印满名片的背面。

文一多先生的家,是租来的两居室,就在我店马路对面的那个小区。他在三十年前离异,至今没有再结过婚,一个儿子已经成家。据他说为了追求艺术,年轻的时候背着画夹漂流在外,穿梭在名山大川间,忘记了人间烟火,老婆长年守活寡,在儿子上一年级时不甘寂寞,跟了一个杀猪卖肉的外省人远走他乡了。他的家空空荡荡的,一间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说是床吧,其实就是一张床铺板放在地面上,没有床架。上面乱七八糟地放着内衣内裤,好像还有两件是女人的。床的旁边是一个破旧的低柜,上面放着一台崭新的传真机,还有一台半新的电视机。另一个房间就是他的工作室,那个画画用的平台比床还要宽大,两头是用建筑的砖头垒起来的,支撑着它。上面平整地铺着白白的羊毛画毯,有一张四尺的宣纸展开着,一头压着一个檀木的镇纸,前面放着一个很大的调色盘,还有两个放着水的小盆子,一个古色古香的笔架上倒挂着大大小小的毛笔。三面墙上挂满了没有裱的刚刚画好不久的作品,长长短短的,有仕女图,有牡丹,有荷花,有山水,有草原,有人物,有鬼神。墙角落的一个高柜里面还珍藏着他不少自鸣得意的作品。他骄傲地说,我的家当都在这里面,我是专业画家,我要靠画吃饭,靠画养女人。他还说,我都是在晚上开始工作,有时候睡到下半夜,忽然梦里有了一个灵感,我就疯了似的,赤裸裸地跑过来,拿起笔就挥舞着,说不定一幅意想不到的绝世珍品就诞生了。

自从我跟文院长交往,我就正式地接近了文化人的圈。文一多先生的清贫让我肃然起敬,也有点说不出来的怜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为什么生存在这样如此糟糕的环境?我百思不解。在他的热情介绍下,我有了一个国家级书法协会的老师,在文艺界圈内也叫师傅。在他的建议下,我们约定在一个现代诗人开的“品味”饭店举办一个拜师宴。

那一天晚上,我们如约而至。迎接我们的是饭店的老板,就是那个现代诗人。三十岁不到,只见他瘦瘦的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上戴着一副小小的眼镜,长长的头发至肩上。据说行为怪异,性格孤僻,花去所有积蓄,自费出版了好几本诗集。有没有老婆不知道,有人说有过,离婚了,有人说没有过,一直单身。在他的抑扬顿挫的“有失远迎”,“久闻大名”,“大驾光临”的客套话声中,走进了“品味小屋”酒楼。收银台后面是文院长创作的四尺横幅的国画《李白醉诗图》。左右两侧设计了一个小小长廊,里面有不少书法作品,其中放在首位的就是我师傅的狂草《赤壁怀古》。此作品气吞山河,龙蛇凤舞,那笔法入木三分,力透纸背,让人沉着痛快,感叹笔精墨妙!

大厅的中间放着一个正方形的茶几,上面摆着一套泡功夫茶的茶具,小小的紫砂茶杯中热气腾腾飘着淡淡清香。从四周围绕着的沙发中站起一个身材不高,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有点发福的中年人,笑眯眯地向我们点头,他就是我的今天要拜的师傅。我赶忙拱手作揖,在文一多先生的介绍下,就算是完成了拜师仪式。在朗朗的笑声中,我们走进了一个包间。在很大的圆桌上看到的一个不拘一格的菜谱本,很精美,尤其是里面的菜名都是用藏头诗写着,如 《麻婆豆腐》:麻衣长带几坊尘,婆阳太守是真人。豆蔻梢头二月初,腐咗交横逐去魂。 《宫保鸡丁》:宫阙参差当晚日,宝山南麓凤左翅。鸡肤鹤发复何伤,丁心与访春山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我们在文文静静,客客气气的氛围中敬酒,喝酒,吃菜,聊天。

忽然听到大厅里,文静的诗人老板跟客户吵了起来。只见几个像是建筑包工头模样的人,其中一个指着他大声吼叫着:他妈的,怎么了,老子有钱来你这里消费,声音高了怎么啦,犯了那一条国法?居然要赶我们走,岂有此理!诗人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地对他说:你们一进门也不看看我饭店的名字。这里是有品位的人来的,所以叫“品味小屋”。你们进来就大声叫嚷,成何体统。我不做你们的买卖又犯了那一家法?那几个包工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其实晚上没有其他客人就餐,生意不怎么样,但是诗人老板的经营理念就是宁缺毋滥。饭店的精神就是打造有品位的酒店,迎接天下有品位的客人。事隔半年后,这个“品味小屋”,因这个小县城有品位的人不多,没有客源而关闭了。据说后来诗人老板把饭店改成了“古玩小屋”,但是没有半年,还是因为这个小县城,有文化的人不多再次关闭。这个诗人现在去哪里了?不知道。反正他那卖不出去的诗集依然有新的问世。

自从我拜了这个市书法协会副主席为老师后,我就名正言顺的是市协会成员了,而且还有一幅作品参加了本地书法家“迎国庆”的展览,并且还编印成册。从此我就有了我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领回来十几本书,就送朋友了,就这么一送,还真的有了反响。朋友圈里都觉得不可思议:几年不见他这么有才了?

有个朋友的哥哥是开造船厂的,是我们这里出名的有钱人,财主。他新买的别墅装修完毕,因为他小学文凭都没有,所以他想在豪宅客厅里搞得有些文化氛围,觉得有点品位。就叫他弟弟来找我,请书画家到家里写字作画。我就把我的师傅和文院长带了过去。一见面,那个老板就拿出“九五之尊”的香烟招待我们。他声音洪亮:文,文专家还有写毛笔字的专家。你们今天我买下了,只要你们每人现场留下墨宝,价钱好说。我老师特意从家里带去的自己一直没有舍得卖的一幅隶书给他看,他挺着圆圆的肚皮:呵呵呵,这个黑乎乎的,不好看。扭扭捏捏字体,看起来不舒服。看来这个老板够精的,是怕他们不是自己的真迹,来忽悠他,所以再三再四要求他们现场写字作画。

又吃又拿,怎么好意思不如这位老板的愿。文一多先生和我的老师在吃晚饭前,每人就留下了三幅字画。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点着钞票,得意地说:土财主,不识货。这个钱好骗!然后冲着我说:小兄弟,我们一人给你两百,这就是中介劳务费。哈哈哈,我们就要玩这些人的财!夜幕下的此时此刻只有铜臭味和他们嘴里喷出的酒气味。

我对书法的兴趣依然在,而且练习得更有劲了,到了如痴如醉的忘我境界了。但是想做书法家赚钱的欲望大大不在,我没有这样的胃口了,所以我也不再常去文先生和师傅那里去了,我还是以店为重要的生财的平台吧!

两年后,我为了谋生去另一个城市开店做生意,我离开了家乡小城。因为我没有继续交会员费,我自动退出了书法家协会,我不再是书法家了。我就是我,希望自己有更多的才,其实没有太多的财也行。

往事只能回味,人生百味杂陈。其味无穷,意味深长。细细品来,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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