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妹婿

我离开病房，当妹妹送至电梯口时，我关照了她说：没办法，这病迟早会到的。要有心理准备，一年半载想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吃点苦，好好伺候着，不能发脾气。

从电梯口向南斜对着那病房里，妹婿躺在病床上。黑黢黢的面孔，瘦而尖的下巴上杂乱地长出了一些胡子，紧锁着的眉头，眼神有些迟钝。或许四十年的烟瘾犯了，进医院五天了，没有碰过一根香烟。

此时此刻的妹婿在我眼睛里突然间变老了，是位未满六十岁的小老头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摘下闷热棒球帽，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颅，见电梯门正打开，并迅速地钻进了满满的是人的电梯箱里。我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让那强忍着的泪水又流回原处。

脑卒中，中风也。脑梗塞，脑溢血，是威胁人命的最大病因，仅次于癌症。我最知道自己心血管方面的问题了，我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勿忘了吃降压片！勿喝白酒，当然烟更不能复燃。

这次妹婿在工地上感觉头昏，手发麻，他坚持到下午，居然骑电动车从十几公里外回到家里。当他们打电话给在十几公里外上班的女儿时，让她早点下班，用车送他去医院。外甥女听到后问明情况并当机立断说：我爸中风了！她叫她妈妈赶紧打的送她爸上医院。她即刻启动汽车直奔医院。这病要抢时间，若脑出血了，人的生命就危险了。

在这里为外甥女点赞。这意识及行动都很正确。

我慢慢地打开停在医院地下停车场里的汽车车门，慢慢地把自己笨拙的身体塞满在座椅上，没有急着启动发动机而是仰望着车顶上方处的那显示屏上时钟。它无声无息地，静静地与每一秒、每一分、每一时、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说着再见。

我更知道，我们的儿孙在异国他乡，若真的中风了，第一时间谁来救我？我还能自驾着车奔医院来吗？

耳边再次回响着，妹妹学她女儿劝说他爸的话：老头，你六十岁未到啊，你刚拿到退休金。这次把烟戒了吧，好丑过到八十岁吧。

嗯呐，对于我们这代人，能好好地有尊严地能自理着，活到八十岁是奢望吗？是愿景，需努力，甚至拯救。

老了，不仅是小我一岁的妹婿老了，我也老矣！岁月不饶人，岁月催人老，岁月如杀猪刀。

启动发动机，小车喘着粗气，用力地越上坡坎，爬出了负一楼，来到了人世间。外面的阳光强烈刺眼，从后视镜里看那新建刚营业的住院部大楼时，本收回去的泪液又汩汩地滚出眼眶流在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