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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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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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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于夜色

地球自转,太阳的光线穿不透深厚的地壳层,又或许那地心的岩浆能够吞噬光,当地球翻转,背光的那一面,我们的黑夜就来了。黑夜其实是一个大的阴影,地球上的一半总融入另一半的阴影了,就像一个人总需要在脆弱的时候融入一些影子。昼夜的转换失去了神话时代的神秘色彩,我却依然像个原始的图腾崇拜者,崇拜着黑夜,以及白昼与黑夜相交才显出一点踪迹的时光。

黑夜的降临前,有大自然守奉了几十亿年的仪式。傍晚的黄昏里,一切都放缓了,摇晃着松散的节奏。树叶斑驳,投下的碎影里,有一个行人的迷失。这个行人很多时候是我,但更多的时候是真正的行人,追随着日头,晃悠着步子任意西东的行人。我只是一时的消遣,远学不了行人的从容,最多算个游荡的过客。不刻意去捕捉什么美丽风景,却在不经意间收获惊喜,就像草地上翻着面晒太阳的小黄猫,柔和而温暖的光,陶醉得眯缝了眼,愉悦显在了微翘的胡须上。期许着慢一刻,再慢一刻,跟着树影转圈,转成一个钟楼的花边。

蓝天、白云、红日的告别,是商量好了的,夕阳、火烧云赢得了小黄猫尾巴的喝彩,慵懒的伸个腰,对着西方打了个喷嚏。有时会有一轮素月迫不及待地站在山头提醒,别误了交接的时辰。

起初是一阵风,再就是乡野的炊烟和都市中道路上渐熄的发动机轰鸣,都噤声。闲走可以,但要安静的游荡,脚步不疾不徐,是要赴夜的幽会。不能失了礼,可最终还是克制的唐突,找不到恰宜的方式。夜不介意,轻悄悄地出现,趁所有人的晃神,等发见时,星点开始闪烁,调皮地使着眼色。

乡村于夜安眠,沉淀着梦的香甜。融于夜色,爬上阳台或高处,看你能及的视野。夏和秋,夜是永远画不出的画。夏的傍晚,聒噪了一整个白天的蝉早就沙哑嗓子,倦了。池塘的各种蛙,凫着水跳到浅滩,练习勾引的歌喉。蛙鸣热烈,张鼓着下巴,全然不顾是否契合夜的雅致,只想着自己的狂歌换来美丽年轻的蛙女士的青睐,双双跳入水去做夜色下的鸳鸯。走在初来的夜色里,池塘的泥埂还保留些日晒的温度,也有些性子安静的鱼不加入,忽略蛙们的放荡,浮上水面来。看得入神了,我也学着性子安静的鱼们,对着月亮说泡泡语。银光的池面,照着黑黢黢的池底,一面夜的镜子里,吹来秋夜的凉风是夜的呼吸,溢着果香,把一吃的水吹皱了,飘出酒汽。月光的波纹晃着池边石碑上的刻字,跳动着像要飞出来,谱一首小夜曲。夜的呼吸不旖旎,吹缓思绪,轻轻地就往上飘飞,夜的质感进驻远本无何有的空,质量被忽略了,引力再不成为限制漫游的理由。夜未央,熟悉了的路,溜达着,闭上眼也能走回家。往回走的过程,又不免叫一路上邻居家的狗张望目送,好奇打量,却不出声询问,也打扰了一样回家的围墙上的家伙走得正好的猫步,喵一声好似不满。

人也入眠,剩下的星辰愈发明亮,圆月成了枝叶稀疏的古树头戴的簪花。最勤劳的一户人家也关灭了所有的灯光。融于夜色,除了夜就不再有太多的其他事物,这是不是所谓的“看不到也就不忧愁了”呢?就算是蒙蔽,也是自愿被蒙蔽,夜色腾空了许多白天被占满的地方,夜轻轻抚慰受苦的大地,那些话似乎也是对我说的。

都市于夜收敛,藏起了自己夸张、笨拙、不堪入目的形体。霓虹灯把城市的脉络点亮,花花绿绿的像病态的花柳或者霉斑。不等夜色融入自己,融入夜色的是一颗颗年轻的,躁动的心,不接受同意的融入,带着些胡搅蛮缠的强横。情绪,在灯光渲染的各色酒杯中释放,更随着调酒师的手,掺入了生活百味的复杂,没一个是味蕾能够说清的。一口饮下,打出的嗝带出了几分钟前的烦心事。舞池中间,最投入的人其实不会跳舞,只是尽情的放纵着肢体,恨不得撕扯开一些严实的包裹。但在人群里面,一个人是小小的,一个人的心酸或委屈也是小小的,张牙舞爪只不过是吓唬一些亲近的人,陌生人看谁都不坏好意。等到身体的累到了心累的程度,心中那个小小的自我,才会失去意识,缩在墙角等着下一个天明。夜生活,夜未央,偶尔经过哪些鬼祟的小巷,花枝招展的红唇,放浪坦露的媚笑。游走在夜色里难免会遇见一些真正的黑暗,美色的是躯体,愧怍的良心在黑夜里躲着,不敢见人。我远远的躲开,惊慌的神情惹得巷子里彼此挑选的人大笑,好像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

夜生活,夜色不予以评说,只是悄悄的划了个圈,默认是一些人心领神会的“红灯区”。在黑暗里上升,也自然会在黑暗里沉降,黑暗的东西你不见人们都是在夜色下释放吗?夜色无所谓丑恶,尽力包容。夜色,会被添些欲望的黑和粉,不然,在这城市,夜色是遮不住冰冷的高楼的。不如此,高楼会在夜色下更黑,沉默的鼾声里没有醒来的愿望,像恶魔的坟。

回到属于自己的夜色下的位置,夜色的世界,冥冥中的存在睡着了。我在这时候更睁大眼睛,好让夜色更畅快地流入。瞳孔,浑浊的眼珠内等待着填充。夜色不是吞没,黑色的眼睛看到了一种气味的释放,忽地,一个转身的契机就弥漫开来,在指尖流动,能清晰地感知,近如贴近肌肤的触碰。

睁开眼忙碌的白昼,闭眼酣眠的黑夜,睡梦因无知无觉而留不下痕迹,黎明时的几重晕影,模糊着与原物重合。融入夜的部分,刚好够白昼蒸发的量,一双逐渐褪色的眼,混沌的眼,就是融入的夜色的消磨。夜色研成的墨,到底成了画眉金笔上的一点,还是成了还未消失的山水写意?喧闹的都市避而不答,世间的每一副面孔,都是夜的底色。

转过身,黑夜就来了,不容拒绝夜难以解释。融入夜色的,那些黑暗或月光下的脚印,都指向不同的夜色更深处。安宁,于人,是不同的。生命未生时也是长长的夜色,安宁的意味由此而来。融于夜色,就是在慢慢消融,消融杂质也消融本质,是腐蚀也可能是升华。融入夜色就像溶于水的盐和糖,但夜色消融过后是无,因个人而滋味迥异。融于夜色的体验,像鱼一样,时不时对着月亮在夜色里,张开嘴说一些泡泡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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