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礼物

女儿从外地旅游回来，特意带回一罐当地有名的特产芝士酥。透明的有机玻璃罐内，一颗颗枣子大小的芝士酥，散发出诱人的光泽。罐体上烫金工艺印刷的中、英、韩三种文字，更给人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女儿特意交代妈妈：“等老爸回来，一定要让他尝尝这么好吃的芝士酥！”

这是女儿出嫁后送来的又一份礼物。女儿能有这片孝心，这句话语，就足以让我为之感动。

望着桌子上这份来自千里之外的礼物，我思绪万千，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

女儿小时候，对客人送来的礼品一向是“喜恶分明”的。每当看到自己满意的礼物，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而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礼物，首先想到的是送给邻居家的孩子们：“或许他们会喜欢呢！”

女儿转手赠送给邻居家孩子们的二手礼物，往往会让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同样女儿连同她送出的礼物，也会得到家长和孩子们慷慨的好评。她不曾想到自己嫌弃的礼物，竟然能够让别的孩子这样的开心快乐，居然还能够收到他们如此的夸奖，这就让她心花怒放了。

其实，几乎每个人对于礼物喜恶的评判，基本上取决于个人的口味、兴趣、偏好、阅历或实际需要等，就像女儿小时候因为不喜欢吃葱、姜和大蒜之类的食物，而对全城吃货们趋之若鹜的白家面馆视而不见一样。说真的，白家面馆如果离开葱、姜、蒜之类的调味食材，他们家的饭菜也将会黯然失色。

印象中，女儿小时候总喜欢给我过生日。记得我生日那天，她除了送给我一个生日蛋糕外，还送来了一个大榴莲。那天，我和客人们分享着蛋糕，她却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榴莲，我却不敢闻到榴莲的那种独特的气味。她笑嘻嘻地把一块榴莲，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送到我的嘴边：“特好吃哟！”，我只得嬉笑着，仰着脸左右躲闪着……看着女儿能够津津有味地吃，手舞足蹈地乐，充溢在家庭中的天伦之乐，让我为之动情。此情此景，其乐融融，岂不是更美好的生日礼物吗？

其实，很多时候自己不喜欢的礼物，别人未必也讨厌，也许有可能是别人的最爱。生活中，我们已经惯于凭感官对很多事物作出好恶的主观评判，如果能够超脱出来，乐观豁达地对待个人好恶；如果能够换位思考，以积极的心态和眼光重新审视个人的兴趣、偏好、需求，将心比心地去体味他人的感受，也许我们能够从不少令人“讨厌”的现实中，发现许多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事情。

记得十多年前女儿还在初中上学，母亲节那天，妻子步行送女儿去外地上学，沿途经过一个花店，女儿立刻跑进店内买了一束康乃馨，并在一条粉红色的飘带写上了一行祝福的话语，然后高高兴兴地送给了妈妈。“谢谢你！这么懂事的女儿！”妻子笑盈盈地接过鲜花，拥抱着女儿，然后目送着女儿登上了开往学校的班车。

回小区的路上，妻子拿着那束康乃馨陪几个邻居一起去散步。不知是谁把话题切入了花的价格，让妻子也打开了话匣子：“……按说，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感恩，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呢！可是一束康乃馨，二十多块钱，不到两天时间就蔫了，你们感觉值吗？我感觉真的不值哟！可是，当着孩子的面，我又不能说什么……”等妻子转过身来，竟发现女儿在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原来忘记拿宿舍钥匙的女儿又悄悄地赶了回来了。

那天女儿委屈得直掉眼泪。大约从那时起，每当谈及女儿的话题，妻子都要小心翼翼地打量一下身后，似乎女儿随时都会捉迷藏似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

桌子上手机的铃声响起，是女儿转发给我的一个视频。视频的背景是南非东开普省的驼鹿谷农场，一位名叫凯迪斯的农场主救助了一只腿部受伤的猫头鹰。待猫头鹰伤情痊愈，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它竟把刚捕捉到的一只老鼠吊到了他的床头，执拗地要把这只新鲜的老鼠送到凯迪斯的嘴边。

女儿发微信过来：“好一只有灵性、懂得感恩的猫头鹰哟！”

“嗯”我回她一个赞同的表情。

“它以为老鼠的味道好极了，出于感恩，就那么执拗地让主人来吃。好温馨，可是也好恶心哟！”女儿的评价竟与我不谋而合。

“哈哈哈，这让我想到当年的那块榴莲！”

“哪块榴莲？榴莲怎么了？”女儿连发三个疑问的表情。

“哈哈哈，好吃哟！”

“开车啦，不聊了。别忘了品尝一下我带给你们的芝士酥！”

我随手回复一个“OK”的表情。

妻子走过来，拧开装满芝士酥的盖子，抬眼看了看关着的屋门，大胆地唠叨起关于芝士酥的事情：“天南海北的，这么远的路程，带着这么一大罐零食，又坐飞机，又搭动车的，方便吗？还得花不少的钱呢！问题是咱还不能直说，还得开心的笑……”

说着，她取出来两颗芝士酥递给我，一种玉米酥、芝麻酥与奶油混合在一起的那种芳香沁人肺腑。放进口中，这种久违的甜腻却让我有所不适。我慢慢地咀嚼着，迟钝的味蕾再次确定是那种浓浓的甜腻……说真的，我不喜欢这样过于甜腻的口感。

“……感觉好吃吗？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些的。”妻子皱着眉头，看着我笑。

“……可是，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呀!作为礼物它是一种感情的载体，只要女儿有这种孝心就行，至于芝士酥的味道，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不过，说真的，咱们也吃不了这么多，留下一些，其它的给邻居家的孩子们分了吧？”

妻子立刻拿来便利袋，将罐子里的芝士酥分装了四包，走出了家门……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女儿的声音。我立刻从罐子里，拿出两颗芝士酥，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给女儿开门。在女儿面前，我竭力表现出比较得体的吃相，既不能狼吞虎咽，也不能敷衍作秀，一切就这么自然，以显示自己对如此美食的喜欢。

妻子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女儿反馈芝士酥的色、香、味以及深受欢迎的情况：“……挺好吃的！这闺女真会选择礼物呢！你看，你爸特别喜欢吃这……酥！两三天时间，就吃剩下那么点……”

女儿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几天后，女儿又送来了两桶的尚未开封的芝士酥。透明的有机玻璃罐内，一颗颗枣子大小的芝士酥，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女儿说，好不容易通过导游查到那边经销商的电话，人家是走快递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