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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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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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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 人 的 酒 具

清澈碧透的扈涧河自嵩山腹地汩汩而出,一路曲折迂回,汇纳涧水小溪,奔流不息,从龙山脚下迤逦而过,将李家沟一分为二。河的北岸零星地散落着几十户人家,那是李氏家族世代聚居的山寨;南岸的山崖下就是古代钧瓷官窑遗址,传说是当年李氏先祖们烧制钧瓷的窑场,而今草木葳蕤的崖头上,依稀可以看到当年被窑火烧透的红土和地上残留的古钧瓷片,这足以让一拨拨考古人员和古董贩子们流连忘返了……

阳光穿透轻纱般的晨雾,金色的霞光洒满大地。在枝头的鸟鸣,远处的牛哞,门前的犬吠和院子里的鸡叫声中,李家沟的男女老少便开启了一天的忙碌和悠闲,而从清晨到夜晚八叔家的院子里竟空无一人!

李涛是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发现八叔院子里这种罕见的异常。回放手机监控视频才知道,几天前八十多岁的八叔是被120救护车接走的!李涛家的楼房后面,一路之隔便是八叔家的宅院。几年前八叔家里被盗,事发后八叔特意找到李涛,希望能够借助李涛家的监控设备,在他家楼房的后面加装一个摄像头,帮助八叔看家护院……

心急如焚的李涛立刻拨通了八叔的电话的,接电话的却是八婶。听得出她低沉的颤音中透出一种焦虑和无奈:“……你八叔怕是不行了……医院也下发了病危通知。他呼吸困难,刚才已经昏迷,现在好像有些清醒,总用手指着门外,估计是想回家……”

“八婶,我现在就给你转钱过去,要尽力抢救哟!”说完李涛便拿出手机给八叔转去1万元。李涛知道,这些年,八叔的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他和八婶轮番住院,6年前八婶又做了心脏手术,家里已经债台高筑,唯一的女儿也嫁到了省外,经济上更是捉襟见肘。上个月在电话上和八叔闲聊,八叔还说:“涛,前年借你的三千元钱,今年怕是还不上了……”

李涛笑着说:“八叔,不用还!我这边不差钱呢!”

八叔并不知道,李涛的儿子在广州还背负着近百万的房贷,李涛来广州是在一家建筑公司做杂工,每月6000多元的工资,几乎每次发工资都会及时地给儿子转去,用作偿还房贷。

收到八叔病危的消息,李涛立刻安排儿子驾车带着自己从广东赶往河南老家。毕竟八叔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必须尽快赶回去见八叔一面,送八叔最后一程。

从辈份上讲,李涛的爷爷与八叔的父亲是堂兄弟。八叔的父亲在堂兄弟们中排行第六,李涛就称其为六爷。八叔乳名黑娃,在家族的远房堂兄弟们中排行第八,李涛就称其为八叔。从年龄上看,八叔比李涛年长15岁。

其实,今年清明节,李涛就已经回了趟老家。一是扫墓祭祖,缅怀先人;二是回乡看望父母,当然也必须看望八叔。在李涛心目中,八叔知书达理,德高望重,对自己恩重如山。

那天,吃过早饭,八叔便站在村口那棵老皂角树下,招呼着本家族的后生们去山上祭祖,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洪亮:“上坟去嘞,上山走啦!”

听到八叔的召唤,李涛就带着祭品出门,紧走了一阵,终于赶上了八叔和十多个一起上山祭祖的堂兄弟们儿,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各自的孩子们。于是,一行人便沿着山路向墓地走去,八叔一边气喘吁吁地走着,一边提高嗓门嘱托着家族的后生们:

“娃子们哟,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和先祖的周年忌日,是不能忘记的……要记得给他们送些纸钱哟!吃水不忘挖井人呢!一定要记着先辈的恩情,知恩图报啊……可不能像那个谁家,多年不给自己的亲人烧张纸钱,去年清明节倒是去坟上了,可是找不到哪一个是自己亲人的坟头,忘本了哟……”

八叔所说的“那个谁家”的坟地,其实就是与自家墓地相距不足60米的马家坟。他们的家族里由于缺乏一名德高望重的总管,祭祖的时候各家自顾自地焚烧纸钱,“遍地开花”曾经引发过几次山火。

八叔还提醒后生们:“清明节的时候,草木嫩绿,烧纸不容易引燃什么;可过了秋天,到寒衣节上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坟墓四周的草木叶子已经干枯,一把火就能烧到山顶……万一烧着人,烧着电线,引燃房子可咋办?千万要记着,要挑上几桶水,带上几把扫帚,几个泡沫灭火器,以防万一哟!另外,别忘了带上几把镰刀,先把供桌前的草给割了,腾出宽敞的地方烧纸钱。千万不能引燃山火,水火无情哟……”

“为人哟,要经常扪心自问,问啥?问咱自己做的事情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也是咱祖上留下来的家规!咱老李家祖祖辈辈都是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还没有谁会去昧着良心做缺德的事……如果有族人胆敢做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做伤天害理之事,辱没祖先,玷污门庭,八叔我先把话放在这里,百年之后他即使天王老子,是绝不能进这个老坟的!”

如此语重心长的话语,李涛感觉似曾相识,回想起来大多是当年作为家族总管的六爷,嘱咐或警告后生们的知心话。而今,六爷已经作古,作为家族公认的主心骨,八叔有这样的良苦用心和责任担当,也让李涛为之欣慰,为之敬佩。

汽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归心似箭的李涛不时地查看着手机上的实时监控画面——八叔家的院子里依旧空无一人。几只心神不定的鸟雀,在一张石桌上叽叽喳喳,蹦来跳去,然后掠过甬道旁那片碧绿的菜畦,飞向蓝天。

此刻,李涛的心也在飞翔,飞过了千山万水,飞到了自己的家乡……

李涛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山祭祖时的情景。出发前六爷就会带着八叔在村口那棵老皂角树下等着,一边召唤着家族的后生们一起上山祭祖;一边还要给年轻人安排任务——你挑一担河水,你拿两把镰刀,你扛两把扫帚……祭祖要紧,防火也不能放松!

那时,六爷走在最前面,八叔提着篮子在后面跟着,篮子里装着祭品,同时还带了八个酒杯;父亲也紧跟在六爷的身后,自己则提着篮子在父亲后面跟着,篮子里装着祭品,同时还带着一把酒壶。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家族里其他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孩子们。听到后面打闹嬉戏的声音,六爷就停下了脚步,他慈祥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于是,后面的孩子们也立刻安静了下来。然后,六爷就开始了他的谆谆教诲:“娃子们哟,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先祖的周年忌日,是不能忘记的……”

记忆中,六爷把祭品摆上先祖的供桌前,依次在先祖们的坟头祷告,焚香,烧纸(他绝不允许同时在两座以上的坟前烧纸),叩首。接着,他拿起酒瓶慢慢地向酒壶中倒酒,再拿出酒壶慢慢地把酒斟入八个酒杯里,然后轻声地呼唤着先祖们的在天之灵,来这里共享美食,共品美酒,共分纸钱……

李涛第一次祭祖竟发现自家里的酒壶和八叔家的酒杯有着惊人的“相似”。自家的长颈酒壶,圆肩,鼓腹,浅圈足,细长嘴。壶壁外面,微微凸出几道瓜棱形筋纹,肩部一侧是一道扁平双条形曲柄。通体来看,枣红色的釉面,红中泛紫,匀净光亮,温润如玉,造型简约,优雅而沉稳……

再看六爷家的高脚酒杯,上身呈喇叭形,口沿微撇,内外施釉,杯体自上而下微微凸出几道瓜棱形筋纹,通体来看,同样是枣红色的釉面,红中泛紫,匀净光亮,温润如玉,造型简约,优雅而沉稳……

一个酒壶与八个酒杯,除了造型上的差异外,无论是釉色、光亮,还是筋纹、风格竟是这样的相似!直觉告诉李涛,这应该是一套“情侣”版的套装酒具,也许先前它们本来就是一组套装,是谁硬生生地把这套完整的酒具,拆分给了两个家庭,弄得壶杯“骨肉分离”?李涛就仰着小脸去问六爷。

祭祖归来的路上,六爷就讲到了这套酒壶和酒杯的来历。

六爷说,小时候我爷爷就告诉我,咱们的祖上,不知道是高祖,或是天祖,或是烈祖了。他是一位陶瓷学徒,自小拜钧瓷老工匠为师,从配料、注浆,拉坯、塑形、制模、成型、素烧、上釉等环节学起,起早贪黑,勤学苦练,终于在制作和煅烧工艺上有了自己的独到之处,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陶瓷匠。本来“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神奇窑变,就让钧瓷蜚声瓷林,名扬四海,而出自祖上手中那些美妙绝伦的瓷器,不仅备受民间青睐,也让皇帝一见倾心。后来祖上制作的一些钧瓷珍品就成为皇家贡品。终于有一天,徽宗皇帝捧着钧瓷,连声赞叹:“此乃君子之瓷,瓷中君子,唯我独尊,宜彰其王者风范。”随后便为之赐名“君王之瓷”,并下令“钧不随葬,民不得用”。后来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说,每年只选三十六件精品进贡,其余的全部就地粉碎,掘地掩埋,不得流入民间。就这样,扈涧河对面的那座钧窑就成了御用官窑。每次瓷品出窑的时候,官府就要派两个查验官亲自监视,然后选择最好的钧瓷献给皇帝,其它的一律毁掉……

六爷说,后来不知道是御史巡查,还是皇帝微服私访,朝廷发现竟有一些美妙绝伦的钧瓷流落到民间!于是,皇上就立刻派御史府到官窑查办,终于发现原来竟是官府里的两个查验官偷梁换柱私藏贡品。查验官做梦也没有想到,雨夜里他们在官窑附近的竹林中挖坑掩埋贡品的时候,正赶上咱们的祖上在竹林里面“方便”。就这样祖上一直屏声静气地在那里蹲着,熬过了两个时辰,待检验官做好伪装悄悄离去,他才蹑手蹑脚逃离了竹园。谁知道,天亮的时候,上百名官兵马上包围了钧窑,而查验官早已逃之夭夭。半年过后,风声已过,掩埋在竹林里的贡品,就成了无主之宝,先祖便凭着自己的记忆,在竹林里挖出了这套自己亲手制作的酒具……

六爷说,先祖临终前,就把这把瓷壶和八个酒杯分作两份,分别放在两个盘子上,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让两个儿子各自去拿。弟弟让兄长先拿,兄长让弟弟先拣,两个人相互谦让,始终没有人动手去拿。就在这时候,家里那只猫咪追赶着老鼠跳上了桌子,碰倒了这把酒壶,眼看着酒壶就要落在地上,你家先祖立马上跑过去接住了这把酒壶,我家先祖才走过去,把盘子里的八个酒杯端了过去。躺在病床上的祖上是看着这些含笑离世的……

在李涛的记忆里,七十年代农村物质生活还比较匮乏,宴请宾客,把酒言欢似乎还是一件近乎奢侈的事情。家里的酒壶自然很少派上用场,而每年春节或者家里遇到红白喜事,便是这套钧瓷酒具“崭露头角”的时候。

春节前,父亲就会把酒壶拿出来,用热水清洗一下酒壶内外的尘埃和油渍,等待着客人们的光临。仿佛与八叔家有着一种默契——李涛家来了客人,就使唤儿子到八叔家里去借酒杯,用过即还;八叔家需要宴请宾客,就安排女儿到李涛家来借酒壶,同样用过即还。这种默契和习惯大约持续了十多年之久。

终于有一天,李涛家的客人送来了一盒贵重的礼物,礼品取出后,便留下一个精美的有机玻璃礼盒。礼盒中间有个隔断,两端与隔断之上留有气孔,一把酒壶和八个酒杯刚好能够分装在两个精致的空间内,仿佛这礼盒就是专门为这套酒壶和酒杯量身定制似的。

那天,送走客人,李涛把就酒杯连同酒壶一起装进礼品盒子,给八叔送了过去。他给八叔递上一支香烟,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以后壶、杯别再分开了,谁家需要待客,就把这套酒具直接拿去,不要再单独拿着酒壶或酒杯,来来往往借借送送了,那样感觉挺繁琐的……八叔,你看行不?”

八叔大笑着说:“早该这样,这多么省事哟!本来都是自家爷们儿,何必那样较真呢?那样真的是太麻烦,太繁琐……”

二十多年前,李涛和八叔两家早已厌烦了借送酒具的孩子们,不约而同为自家购置了一套精美的酒具。原来的这套钧瓷酒具便自然退居二线,成为“替补队员”,有时还会被八叔或李涛束之高阁;有时遇到红白喜事,或者宾客超员,八叔或李涛还会把那套钧瓷酒具拿出来以应急需……

五年前,李涛决定跟随儿子一起到广州工作生活。临行前,李涛把那套装着酒具的有机玻璃礼盒交给了八叔:“这套酒具,你只管在家里用!我在那里用不着这个……”

八叔微笑着接过酒具:“也行,那就先暂存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着,路边的农田里,偶尔有连片燃烧的秸秆升腾起琥铂色的火焰,浓重的烟雾随风从车窗前飘过。这火光,这烟雾,竟穿越时空,将李涛带回了二十多年前,自家的祖坟旁边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那时,六爷已经驾鹤西去,长眠在他生前跪拜祖先的那片印痕之下。就在他离世第一年寒衣节,本家墓地所在的青龙山竟意外的引燃了一场山火,李涛险些因此而葬身火海……

那天,八叔带着十几个族人上山祭祖。大风渐起,八叔特意嘱咐十多个年轻人要倍加小心,每次只能在一个坟头前焚烧纸钱。从山下扛上来的五六把扫帚和从河里挑上来的六桶清水,就放在坟前“随时待命”。

李涛清理完坟前的野草,刚刚点燃纸钱,山腰处一股旋风裹挟着尘土和落叶便从坟地间掠过,直接将一叠燃烧的纸钱,抛撒在几米外的枯草丛中,即刻便引燃了附近的几片草丛。八叔赶忙带着几个年轻人轮番朝着燃烧的草丛泼水,火起水落,尚未发力的火焰几乎在顷刻之间成了一片死灰,而从山下挑上来的几桶河水也因此而全部告罄。回头看时,八叔竟为之一惊!对面几十米远的马家坟上,也升腾起一团金色的火焰,在对面众人的惊呼声中,八叔带着李涛等十几个汉子跑了过去。他们手持扫帚不停地拍打着四处蔓延的大火。不料,大风劲吹,火趁风威,风助火势,迅速蔓延的大火直接堵住了他们逃跑的道路。满身烟尘的李涛,竟被频频扑来的滚滚浓烟所窒息,晕倒在一片丛林之中,而魔鬼般的火舌正在舔食者李涛身边茂密的草木。危急时刻,已经逃出火海的八叔,立刻又折返回来,他踏着地上的火苗,强忍着脚下火烧的剧痛,背起地上的李涛冲出了火海……

李林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八叔正拿着棉签给他涂抹着脚上的伤口……

“叮咚,叮咚”手机的信息铃声响起,是八婶发来的语音信息。

“涛,准备出院回家。”

“保重!”

回过信息,李涛下意识地打开了看手机监控,八叔的大门外却有一个背着挎包的男子在轻轻地敲门……

也许李涛永远也不会知道,几年前,在他到达广州的几个月后,这位不速之客就曾经来过八叔家里。他是以收购古钧瓷片的名义,来李家沟寻宝的古董贩子,进门就很是神秘地问起那套钧瓷酒具的事情。

八叔不屑地说:“那是我家的传家宝,给多少钱都不会卖掉的!”

古董贩子还在缠着:“大伯,没关系的。您能否给我看上一眼,长些见识,也算不虚此行?”

八叔就让贩子在大门外等候。十几分钟后,八叔打开大门,那个装着酒具的有机玻璃礼盒就摆在堂屋的桌子上。古董贩子仔细地端详着这套酒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大伯,这件宝贝能值几千块钱呢!如果你老有意出售的话,我最多可以支付你7000元……”

八叔付之一笑,随即接过酒具,放入礼品盒中:“已经说过,你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卖掉自家的传家宝的……”

贩子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大伯,随后如果有意出售的话,您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就把名片递给八叔,便悻悻而去。

贩子离开后,八叔直接把名片扔进了门前的垃圾桶。

贩子离开后的一个多月里,八叔家里便时常有陌生的古董贩子们再次光顾。这套酒具的价格,也从7000元,5万元,递增到10万元。

在与古董贩子的频频接触中,八叔也悄悄地改变了自己对电视节目的偏好。一向喜欢观看《梨园春》节目的八叔,后来只专注于《鉴宝》、《寻宝》、《华豫之门》之类的鉴宝栏目。知道了这个圈子内蔡国声、丘小君、叶佩兰等鉴宝专家的名字。等古董贩子再次登门的时候,八叔便做足了功课,开始一本正经地忽悠他们:“不瞒你说,前一段时间,我托侄子把这套酒具带到郑州,找到了原来《华豫之门》栏目的鉴宝师的邱小军,他看了之后给了个评估价格……”

八叔戛然而止,然后面无表情地只伸出两个手指,稍作停顿,再变换成五个手指……

贩子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直接报价:“高于20万元,请大伯另寻买家吧!”

八叔依旧摇了摇头。

临行前,贩子也递过来一张名片,然后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接过名片,八叔若有所思地在房间内踱步,然后将名片小心翼翼放在衣兜里。走进卧室,再把名片装在自己枕头的外套内……

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八叔试着拨出了贩子的电话,但立刻又给挂断了,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声音在呵斥着自己……

大约就是在那时,八婶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八叔也在医院陪护着。八婶子出院回来的时候,八叔发现家里竟然被盗了!摩托车、电视机和祖辈留下来的银饰、珍珠、玛瑙等全部不翼而飞。待八叔回过神来就立刻打电话给李涛:“涛呀,八叔真的对不起你哟,咱家的宝贝酒具给贼人偷走了!”

“偷走,就让他用呗!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嘛!”李涛在电话的那端哈哈地笑着宽慰着八叔。

电话的这端,八叔已经泣不成声了……

后来,警察来了,有的牵着警犬在这里嗅来嗅去;有的入户走访,排查线索,却始终没有破案。

第二天上午,李涛刚下高速,八叔已经回到李家沟。

从监控视频上看,八叔是被人抬进院子的,他已经不能说话,鼻腔里插着输氧管。八叔没有被直接抬进房间,而是躺在担架床上,有气无力地指着院子里的菜畦,八婶贴着他的耳朵在问,八叔依旧用手指比划着什么,最后再次指向菜畦。终于,八婶似乎悟出了什么……

八叔被抬进房间,由女儿,女婿守候在身边。

八婶再次进入监控画面里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铁锨,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的菜畦间寻找着什么,举棋不定地选择着开挖的位置,终于将铁锨铲入了菜地。

她慢慢地挖着,几分钟过去了,竟一无所获。沉思片刻,她再次更换了一个位置,依旧在慢慢地挖着。终于,八婶似乎找到了什么。她并不急于取出,而是放下铁锨,径直向堂屋走去……

八婶是撑着雨伞,提着篮子,将菜畦里的秘密带回了堂屋。碧绿的菜畦上留下几片醒目的黄土……

……

李涛来到八叔家的时候,看到形容憔悴,双眼微闭,气若游丝的八叔躺在床上。李涛站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八叔,我回来看你……”

八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有机玻璃礼盒,递给李涛:“前几天,盗贼被抓了,警察把咱的那套酒具也给追回来了……现在咱们每一家里都有几套新式酒具用着呢,老酒具也基本上不用了。亲是亲,财帛分。这个酒壶是当年你家祖上留下的宝贝,你还拿回去吧。这古物,金贵着呢……”

躺在床上的八叔,竟微微地睁开了双眼,瘦削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之后便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

八叔走得很坦然,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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