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士的诗

1，建筑工

疲惫，是砖头的重

从一只手到另一只手

一群号子在头顶，被风吹痛

像划过天空时受伤的鸽子

排骨一样密集围住的护栏

都是来自山里的亲戚

吱嘎吱嘎的乡音

冰雪一样清脆

锤子用力，砸散一堆忧愁

钢筋、水泥、砖块、石头

拥抱在一起

合力，成就彼此

一根香烟咬在嘴里

嗅到了老家灶膛的味道

指头在破手套里探头探脑地笑

他从咕噜噜的水泥浆中瞄到了冒泡的牛屎

等到高楼大厦立地成佛

他提一筐钉锤刮刀

就像提着经书

继续行走

2，厨 房

各种蔬菜瓜果鸡鸭鱼肉

身上的跳动与新鲜，被一一拆解

呼呼咳喘的抽油烟机

拼命把一曲曲离殇摁向排污管

斩刀、绞肉机与锅勺唱着混响

生命密码，被不断破译翻炒

贪嘴的灶头吐出长长的火舌

明目张胆地觊觎近在咫尺的美味

大厨举着炒锅在空中一抖

菜肴腾空而起，就像在梦中被突然惊醒

3，写 手

扔起文字，出牌

不管糊了，还是杠了

心情，自顾噼哩啪啦

一只手停在肩膀的高度

只要脑波一闪，火星子

一串一串炸开

痛或不痛叠在一起

一堆堆情绪

互相亲热又互相啃啮

封面和封底是文字的王

他们随时开合

抽牌换牌

4，街边艺人

汗珠滑过睫毛

卷起一路颠颇的潮湿

轻盈的离歌是一把刀

慢慢割伤自己

他们是飘舞的芦花

一群，伤口上长出的温暖

在大街小巷

一簇一簇，柔软开放

5，柿子

叶子即将奔向土地

一片比一片萎黄

秋风过去轻轻摇一摇

舞姿里尽是忧伤

你矜持着自己的孤单

站在枝头

鸟儿的觊觎十面埋伏

它们的眼珠尽如上膛的子弹

护住历经一生收获的沉甸

披挂满是血染的战袍

你在高处

轻歌着离殇

6，风

风一直唠叨

从春到秋

如同操碎了心的娘

枫叶在空气中招展

多像娘的手，从嫩到老

在山野里旗帜一样摇晃

秋天过后

再也不见枫叶

只有风，依然不停喧响

7，拍视频

心底的喜悦，就是看你

肉乎乎的小手，轻拍板凳

拉扯着奶奶的衣裳，嘴里伊呀言语

就是看你坐在河滩上

翻动着一小块石子，探视石缝中

一条小虫，是否害羞地逃离

一只鹦鹉，站在你经过的地方

向你点头，兴奋如我

陆续呼唤出，你的名字

你抱着奶瓶吮吸

嘴唇里蠕动的吧嗒声

流淌成动听的音乐

你的表情，里面有个开关

你咯咯一按

欢乐就哗啦啦，雀跃在整个空间

看你时，我总爱举起手机

拍一个视频

就像拍摄一个，初到的春天

8，武安山

痴情地守望水做的冰溪

寒来暑往，举着粗枝细叶

俯首倾听

河水一湾一湾的柔肠

就这样在风中，拍着欣喜的手掌

把时光的苍老

藏进一片一片花瓣

你不时地念叨一条河的名字

像背一首《爱你前世今生》的诗

你守住一座水的城池，经年累月

从云蒸霞蔚中提炼爱的佳酿

让来来往往的人

喝上一口，便不由自主地

陶醉，温暖

9，文成塔

脚踏回龙山，走进

冰溪河畔的史志中

你站成一个叹号

很多艰难，很多情绪

都被摁入字间留白

头顶的枝桠，飞鸟

一次次敲击你的孤独

枯红的落叶模仿夕阳

扔下整座江山

诱惑你

你却一次又一次

把摇摆，埋入风雨

每埋一次

你的脊梁，就更多一些

骨的属性

10，抗疫随想

从一个路口再到一个路口

没有一个岗亭

存放松懈。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逆行者

五星红旗飘啊飘

在呼喊谁的名字，在嘱咐谁要小心

我们就认得五星红旗

飘扬的姿势，多么踏实温馨

病毒算什么

就算它们有无孔不入的预谋

也瓦解不了

心与心融合在一起的墙壁

痛苦，饥饿，劳累

一次次在滚烫的心前逃离

温暖，感动，幸福

一遍遍开满你我的脸庞

我知道，病毒只是一阵

哗啦啦的风

吹过之后，一切会复归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