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受到创业失败和失恋的双重打击，牛智一蹶不振。

昨晚，牛智又喝醉了，就在回家途中的拉圾桶旁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牛智被环卫工人叫醒。他木然起身，朝家里走去。到了小区门口，他又不想回去了，站了一会，就在附近游荡了起来。

牛智宿醉之后，头有些疼，感觉全身都不爽利，路过一家盲人按摩店，便下意识地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盲人按摩店里只有一个盲人。他听到感应器响起“欢迎光临”，连忙从座位站起，说：“按摩吗？”

忽然一阵空虚袭来，牛智只觉一切都索然无味。

盲人又喊了两句“按摩吗”，没有回答，便用那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四处找寻，说：“谁啊？”

牛智还是不说话。盲人又喊了两句“谁啊”。

牛智离开了盲人按摩店。

忽然，牛智想起刚才他就在盲人的前面、盲人却看不见、只能用那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徒劳地四处找寻，不由一乐。他想到一个有趣的办法，用来排遣糟糕的心情。

于是，牛智回到了盲人按摩店。

盲人听到感应器响起“欢迎光临”，又像刚才那样，连忙从座位站起，说：“按摩吗？”

牛智没有说话。盲人又喊了两句“按摩吗”，也没有回答，便用那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四处找寻，说：“谁啊？”

第三次，牛智在外面逛了一圈，又回到盲人按摩店。

牛智一连捉弄了盲人好几回，糟糕的心情得到排遣，这才作罢，回家去了。

盲人在这里经营按摩店五六年了，疫情暴发前，生意很好，请了一个员工。疫情暴发后，生意差了很多，员工走了，他一个人做，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盲人的心态很好，始终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

今天上午，“欢迎光临”接连响起。盲人知道，他被捉弄了，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快到中午的时候，要做饭了，盲人并没有假手于人。他看不见，却不服输，始终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被刀削伤过，被火烫伤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终于学会了做饭。

盲人买菜，也没有假手于人。他淘好米，放入电饭煲，便关上店门，握着盲杖，出去了。

买菜的地方不远，沿着按摩店门前的人行道往前走一百米，然后过马路，对面就有一家超市。盲人很有规律地摆动盲杖，保持直线行走和探测前方的楼梯、障碍物。同时，他的耳朵在听，从声音中判断周围的环境。

盲人走了几十米，忽听有人对他说：“小伙子，小心前面！”

盲人停了下来，又听路人对他说：“小伙子，你往右边绕开，前面倒了个老人。”

“倒了个老人？——快送医院啊！”盲人第一反应。

“送医院，不敢啊！小伙子，你没看新闻，多少好心救人的，反被讹诈？我怕啊！”路人苦笑走开。

盲人握着盲杖向前探去，碰到地上的老人，便蹲了下来。

盲人想起他得到的许多帮助，心里暖暖的，世界上，好人还是比坏人多的。于是，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盲人随救护车去了医院。医院要求他交三千块押金。盲人的卡里只有三千块左右，过几天就要交房租了。但是救人要紧，他只是迟疑了会，便把房租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盲人一直陪护在医院。老人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倒在路上的，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就危险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家就在盲人开的按摩店附近，出出入入，认得盲人，还听说过盲人的一些事。

盲人见老人醒了，离客人约钟的时间快到了，便离开了医院。老人想挽留他一会，等家属到了把钱还给他；但盲人的时间观念很强，不想让客人久等。

再说牛智，回到家里便蒙头大睡。

下午，牛智被母亲叫醒。他的父亲早上出去至今未归，电话又联系不上，母亲便把他叫醒和叫来他的姐姐、姐夫，一起出去寻找。

晚上，也没有找到人。正当牛智一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才接到电话，人在医院。

说来巧，盲人在路上救的老人就是牛智的父亲。

第二天，牛智和母亲带上钱和礼物，来到了盲人的按摩店。

盲人听到感应器响起“欢迎光临”，又一如既往地连忙从座位站起，说：“按摩吗？”

牛智想起昨晚父亲跟他说起的盲人的一些事，惭愧地抬起头来。此刻，在他眼中的盲人不再可笑，而是一束破开黑暗的光。

发表于《盲人月刊》2022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