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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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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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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生命中的幸与不幸,

都和相遇密切关联

—— 题记

每天清晨五点钟准能听到楼下轻一声重一声,唰、唰的扫帚声;尖一声钝一声,嚓、嚓的铁戳子摩擦声;缓一声促一声,咕隆、咕隆的垃圾车轮滚动声。我于睡眼惺忪中意识到:清洁工作业了。

自我入住这个小区,清洁工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从没留意过他们的来去,也没打问过他们的姓名。相遇了,很少和他们招呼,想:你干你的活,我走我的路,你挣你的钱,我缴我的费,互不打扰便是正常。一天清晨,我出门晨练,遇上了一位正在飞土扬尘中扫院的清洁工,白色头巾和蓝色口罩把人类相互辨识的原始特征全部掩蔽,仅从妆扮和身材上看应是女性。她见我路过,便停下扫帚,待我远去了,身后又轻一声重一声地传来唰、唰的扫帚声。她的礼让引起了我的留意,后来每逢相遇,我便略略点头,算是对她敬以知微之意的回馈。

一次,我出门时迎上了她。

“出去呀?”

“嗯,出去。”

待我回来再相遇,她继之又问:

“回来了?”

“嗯,回来了。”

久了,我感到这个清洁工面熟,也搞不清这种熟是缘于从前还是始于新近。

她中等个子,体态匀称,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开外;瓜子形脸,肤色淡黄,够不得白,也算不得黑,额头皱纹不很明显,栗棕色的发色勉强兑冲着一个常年和黄土、庄稼打交道的中年女人难免的沧桑。

另一次,我在小区直饮机上取水,灌了一大桶,正准备拿走,她看见了,说:

“提得动吗?”

“提得动。”

“我这儿有小购物车,你拉着省力。(车子)不用送,放门外就行。”

“不麻烦了,我提得动!”

至此我仍不知道她的姓名。疫情期间,在小区门前的值班名单上出现了一个叫耿蕙蕙的人,每个班次都有他(她),她就是小区的清洁工。疫情防控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没和她相遇过,扫院子的人中不再重现耿蕙蕙的身影,她也自然成了我心目中那又一走马灯似的一茬。不知道原因。

去年冬天,在医院的病房里竟意外地遇上了她。她陪丈夫住院。丈夫身材魁梧,虽有了年纪,看上去却依然眉清目朗。他是一个长途班车司机,说是颈椎和肩膀都痛得厉害,到了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我瞧了一下他的床头卡,姓名:罗昊元,年龄五十六。我们闲聊的话题便从耿蕙蕙辞去清洁工开始了。

“有一天,我发现我们小区那唰、唰扫院子的人由女人变成了男人,制造噪音的时间由清晨五点延迟到了六点。”

蕙蕙听了咯咯咯地笑开了,说:“我最怕吵醒你们,挨骂,看来还是没躲过。”接着又说:“我老汉颈椎病和肩膀风湿都很严重,全身疼痛,晚上不能入睡,我伺候了一段时间,前天才把他叫到医院住下了。要说,清洁工那个活我还舍不得丢呢。”

“我老婆是个亡命徒,前两年,一个人种十四五亩玉米,还凑空在村里打零工,我劝她别这样劳累,她不听。”丈夫说。

“你听他说得轻松,欠人钱近四十万,有本事赖掉吗?”蕙蕙在反驳。

“城里有房子么?”我问。

“买了个二手楼,落下了近四十万元烂帐。本来还想跑三、二年车,把帐还一下,可我感到人不行了,乏困得很。”

“几个孩子?”

“两个,一儿一女。儿子上高二、女儿上初三。就是为经手两个孩子上学才在城里买的房子。家里地方修得好好的,没人住,城里买房子,落了一屁股债,我看这辈子还不清了。”

“这几年也幸亏老婆,她一年打零工挣得钱能维持一家人日常搅消。我专门还烂账。”

“老婆娘家在哪儿?”我顺便问。

“她没娘家了,原本只有她父母亲和爷爷,死光了。”

“哦------”我看了蕙蕙一眼,蕙蕙的视线移到丈夫的输液器上。

“你也许知道四十多年前,东坡头有位卖茶的瞎老汉?”丈夫瞅着我说。

“嗯,知道的,印象深。大凡北部乡镇进城赶集、拉车卖麦草歇脚的人,很少有人没喝过他的茶。“

“他就是蕙蕙的爷爷。”

四十多年前,在距县城六、七、公里的东坡头上有一个卖茶的瞎子,常年在一孔小窑洞门口做卖茶的营生。门口摆着一张矮方桌,周围配有马扎、小木凳、树墩之类,供喝茶人坐。窑口侧面蹲着一座泥土围成的火炉,炉上搁着两把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提壶,一把熬茶,一把烧水。炉旁贴着风箱。瞎老汉专门烧茶、收钱。身边一个小姑娘,扎着一撮弱兮兮的马尾发。衣履破旧,手脚麻利,专给来客倒水、递茶、洗碗、抹桌、清扫茶客撇下的烟头、洋糖纸屑、葵花皮之类。瞎子看上去苍老,可年龄并不大,不过六十岁左右,小姑娘叫他爷爷。爷爷不时地喊着“蕙蕙”,要她做这做那,仿佛一刻都离不得。据蕙蕙说,自己当时不过九、十岁。

那时,我正在县城读高中,在回家返校途中经常去东坡头的茶摊上歇脚喝茶。茶分三种,一种是用砖块红茶熬的,叫黏茶,宜于有茶瘾的人,一碗一角钱;第二种是黑豆子爆炒后,放在开水里熬煮到水的颜色变成淡酱色,叫豆豆茶,专供渴而无瘾的人,一碗五分钱;第三种是在白开水里投几粒糖精,叫甜茶,特供渴而且馋的人,一碗二分钱;既渴又舍不得钱的人,只能喝白开水,一碗一分钱。茶桌上放着一只小瓦罐,装钱。路人喝完茶,将钱递到瞎子手里,经他触摸后,咣地一声投进瓦罐里。有好事者为测试瞎子的辨识能力,特备了一枚和五分硬币一样大小的马钱,递到手里,瞎子用手一摸,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你怎么把马钱和钢镚子混淆了呢?”逗得好事者也笑了。在一边的小孙女说:“我爷爷不是好哄的。”爷爷说:“不能说人家哄爷爷,是人家掏错了。”

有一次,我们五个同学来到茶摊,言定每人只喝半碗甜茶。小姑娘盛茶时大意,盛了五满碗,我们喝过,按约定付过五分。

“再五分呢?”小姑娘质问道。

“我们说好每人半碗,五半碗不就两碗半,两碗半不就五分钱,算不来账吗?”我们在你一言他一语地狡辩。

“可你们明明喝了五满碗,骗谁?”

小姑娘的爷爷听明白了,叫孙女说:“蕙蕙,蕙蕙,就五分,就五分,水火不掯人,自古水火不掯人的!”

蕙蕙说:“喝了就喝了,还嚼人。哼!一群刁抢!”

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过坡头茶摊,不知茶摊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关停的。

我讲述这些时,蕙蕙捂嘴笑个不住,说:“你记性真好!那群‘刁抢’中有你呀?“

“嗯,有我。”

蕙蕙笑弯了腰。

“那今天就把欠的茶钱还我。“

“你算账精明,我怕还不起。”

“哈哈哈------”她笑得更欢。

“唉,听你说起这往事,我心里就------”蕙蕙眼眶里转着泪花。

“人这一生------”蕙蕙用指头摸了一下眼角。

“我五岁离父,二十岁离母。我爷爷双目失明终生未娶。我父亲是我太爷为我爷爷抱养的。那个小茶窑是我父亲为娶我妈妈修的。我父亲去世后,我爷爷就借那小窑洞卖茶水,后来修公路小窑被毁,我爷爷只好收了茶摊。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我母亲病故,家里就剩下我爷爷。他年龄大了,眼瞎,一个人没法生活,我和昊元就把他接到我们家里,一年多就去世了,我娘家的香火也就这样断了。我爷爷恩深功大呢!据我妈妈说,我父亲生下来刚满月就被我太爷抱了回来,连谁家的娃都不知道,直至我懂事后才隐隐约约听说,我父亲是下川河一带杜姓人家的弃儿。解放前,我太爷在下川河给开石磨的东家打石头时抱回来的,后来,我父亲仅活了二七年就殁于麻风病。那时,我还小,记得大不真切,只印象他面目肿大,挺吓人的。听我爷爷说,他用羊奶把父亲喂养成人。我父亲去世不久,爷爷就失明了,按现在说,可能是白内障。亏当我爷爷的茶摊,供给着我们三口之家油盐和冬棉夏单。”

“你爷爷为啥终生未娶?”我感觉到,蕙蕙身上故事不少,于是继续诱导她。

“要说,我爷爷也有过女人,但没留下后代。想听吗?”

“当然”!

“哈哈哈哈------,再听可要付费的。”蕙蕙捂着嘴,笑得扭腰。

“小时候用水赚钱,现在用嘴赚钱,不简单。”我开玩笑说。

“哈哈哈哈------”她把笑抖掉后,说:

“我家对面有座雷祖庙,据我爷爷说,就在咱们这里快要解放的前一年农历十一月,我们村来了几个毡匠,他们掮着弹弓、竹帘,背着木槌、柳条、绳索、弯刀等擀毡工具,悄悄住进了雷祖庙,白天分头出去走村串户招揽生意,晚上都回来住在庙里。有一天清早,天上飘着雪花,几个毡匠没外出,快到午饭时,一个毡匠来到我家门前,说给伙计们找点吃的。我太太(陇东一带对高祖母的称呼)就给他们煮了半木桶土豆稀饭。临走时,他要我爷爷帮他送一下,我爷爷就和他抬着饭桶出了门。他边走边嘱咐我爷爷:“要是遇上陌生人问,就说我们给油坊里推油人送饭去。”他们刚走到半路上,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彪马队压地而来。毡匠说:‘兄弟,把饭桶扔了快跑!’说着他即刻扔下手中的棍子,抄小路直奔雷祖庙方向了,还边跑边打枪,顿时飞奔的马队也枪声大作,庙里几个‘毡匠’听到枪声越墙翻沟跑了。这时,我爷爷扔下饭桶跑了不远,就被两个骑兵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的?’他们盘问道。

‘给油坊里推油人送饭去’。

‘去你妈的,给八路送饭吧?’一个骑兵挥动马鞭,照我爷爷头上抽了下来。顿时我爷爷眼花乱冒,裤裆都尿湿了。另一个骑兵反身跳下马背,飞来一脚就踢在我爷爷小腹部,我爷爷抱着肚子在地上连嚎带滚,那骑兵纵身跃上马背,他们调转马头,扬鞭赶往雷祖庙去了。后来才得知,住在庙里的几个毡匠压根就不是擀毡的,他们是来自‘红区’的八路军游击队侦查员。那时候,我们这里有‘红’‘白’两区的说法。大概以下川河为界,河以北是‘红区’,也就是后来的老解放区,八路军游击队在那一带活动;河以南是‘白区’,国民党马鸿逵部队在这里盘踞。我们属‘白区’。我们这里有个蟠龙山,山上就驻扎着马鸿逵的骑兵连,当地人称‘马回子骑兵’。人们一旦听到马回子骑兵来了,都吓得跑到深沟里去了。那几个游击队侦查员潜入‘白区’,目的就是侦查马鸿逵骑兵连的动向。就在事发的当天早晨,雷祖庙山门前曾出现过一个挑粪筐的人,事后人们才明白,那人就是马回子雇用的探子。马匪可能预先就得知有几个毡匠模样的八路军住在雷祖庙,那探子以拾粪为掩护,来到雷祖庙周围为他们摸底。探子离开雷祖庙不足一顿饭功夫,马回子骑兵就赶来了。不过几个‘毡匠’撤离迅速,没有人员伤亡。我爷爷被马回子踢了一脚后,下身严重肿胀,有人说踢伤了睾丸,不能结婚了。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游医,我太太请进屋里,为我爷爷能不能结婚一事咨询这游医,他说:可以做个试验。要我太太在地上倒一堆草木灰,叫我爷爷晚上往草木灰里尿,若尿出一个灰坑,结婚生娃就没问题,若尿成一条灰线,就没戏了。我太太照做了。第二天,我太太到灰堆前一看,果然呈一条灰线,我太太大失所望。这大概就是我爷爷终生未娶的缘故了。可是,我太太并未心死。有一年春天,我门前来了一个乞讨的女子,说是陕北定边人,姓孟,年龄十四、五岁,个头不高,很瘦弱,模样倒不错。我太太动了心,先把她留下来,看能不能做事。经过几天测试,这女子做饭、挑水、推磨、针黹样样都会。在我太太的撮合下,她就做了我爷爷的媳妇。那女子在我家生活了一年多,第二年正月,我们那里过庙会唱戏,据说戏子里有个陕北男人,姓孟的女子就把他认作娘家人,庙会结束不到半个月时间,她竟偷偷地跟他走了。”

“哎,我和昊元的家世能写一本小说。不过,一个低水平的写手可能得绕死在里面。”蕙蕙风趣地说。

“昊元的家世比我也单纯不了多少。”她接着说。

“据说他八岁那年,我们村里来了两个招工的人,说是去山西挖煤能挣钱,他父亲听了眼红,就跟着去了,谁知竟有去无回。昊元母子盼夫盼父,盼了八、九年,直至她母亲死,非但钱没见到,连人影也没见到。有人说他在外面发了财,另娶了老婆,不认昊元母子了,天知道。昊元十五岁时,他母亲在沟崖边捋杏树叶喂猪,不小心跌下悬崖摔死了。剩下昊元一人,被他舅舅接过来一起生活。他舅舅和我同村,我们住的也近。他看我们都大了,也出于为外甥能有个媳妇的好心,就把我两个‘好命的’阴差阳错地撮合到一起,你看齐整不齐整?

我的婚姻,当时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找上门女婿,这是我爷爷的意见;一种是我名正言顺地嫁出去,这是我和母亲的意见,最后还是我爷爷没拗过媳子和孙女。昊元舅舅把昊元介绍给我之前,我俩就很熟,因为常在一块玩。说来也好笑。经他舅舅中间一撮合,我俩反倒生疏了,一段时间,彼此都想念,却都不愿见面。偶尔碰上,未搭话,脸先红。就在昊元二十岁、我十九岁那年春天,有一天昊元突然找上门来对我说:

‘我想去山西找我爸。’

我说:‘地远人生,你哪里能找到?’

他说:‘找不到与不找是两码事。我现在大了,也想我爸,不找我心不干,连我妈在阴家都不安。把我爸找回来,咱们马上就结婚。’

我说:‘那找不回你爸,婚就不结了?’

他说:‘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找不到你爸,说不定连你也找丢了。出去一旦发了,也就学你爸,在外面找个媳妇,不用回来了。’

他说:‘在外找个媳妇也许不难,可我怎能忍心让一个和我有着同样身世的女子伤心受苦?’

我说:‘若真的那样,那个女子也没有活下去的兴趣了。’

就在那年早春二月,昊元出门了。他出去两年多后才回来。期间我收到过他的几封信。第一封信说,山西地盘比咱们这儿还大,煤窑比咱们这里的崖窑还多,他找了十几个煤矿,压根就没人知道他爸的人。不过那里挖煤、背煤还能挣钱,他打算在一家煤矿上挖煤,等挣点钱回来就和我结婚。就在他出门后的第三年腊月真的回来了。当年腊月,在他舅舅的张罗下,我和昊元回他原籍,把他老家屋宅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俩就结了婚。唉,说起来既伤心又丢人,呵呵呵-----”

蕙蕙嘴在笑,眼眶里却噙满泪水。她边说边看着丈夫。丈夫表情凝重,不知是伤感还是不满意蕙蕙讲给我这些听。

“我母亲在世时曾嘱咐我:昊元自小就没了娘老子,要我待他好,永远都不准惹他生气。”

说时,一眼盯着我的上衣,同时也转变了话题:

“你这上衣从哪里买的?我爱男人穿的这深蓝色的毛呢上衣,我想给元昊买一件。”

当时我上身穿着藏蓝色中长款毛呢大衣,他看着这色料和款式,也想给丈夫买一件。依她的口气,她应该在别的男人身上观察了好长时间。

“鄂尔多斯专卖店买的。”我回答。

“多少钱?”

“一千多吧,我记得不清了。”

“听她胡说,咱一个脚户,能穿个啥好?泥里来水里去的,不几天就成毡片了。”丈夫反驳道。

“一定要买,不用你掏钱。”蕙蕙有点生气。

“哪怕穿一天成了毡片,扔了,也要买。”她语气很坚定。

------

我和蕙蕙两口子在同一个病房里相处了五天,就在第六天早晨,丈夫说:“我打算今天出院,住过五天了,我感觉没任何效果,想去西安看看有更好的办法吗。”

蕙蕙丈夫于当天就出了院。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遇见到他们,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去西安的情况。也无须知道。

今年春季的一天,在小区的楼梯口竟意外地碰上了蕙蕙。她怀里抱着一沓商业广告传单,在挨门逐户地散发。看上去,她消瘦了许多,头上有了明显的银丝,全然失却医院时的神情,要不是她先认出我,我不会认出她的。

“你好!”

“你好。”

我这才回过神来,也才把她和耿蕙蕙对上了号。

“你还穿着这件毛呢上衣!”

“哦,给罗师傅买到了吗?”

“买了,可他没福穿。”

“怎么了?”

“他走了!”

“去哪儿了?”

“走得远远的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顿时,泪如泉涌。

我一脸愕然。

“就在我们出院的第二天,就---就去了西安。没料到,去西京医院一查,是---肝---肝癌晚期,回来一月,就------”

“哦、哦-----”

“在西京医院给他查完病的当天我就给他买---买了那款毛---毛呢上衣,和你同一个牌子。他舍---舍不得穿,我---我当场就气---气哭了。后来他勉强穿了一周时间就脱---脱下了。他死后,我把它放进了他的棺---棺板,亲戚中有人反对,我说:我说了算!”哭声戛然而止,语气也铿锵。

“一个看似棍子打不到的人,咋就------?”

“没办法么!”她说着,大声哭了。

“那病早有临床表现的呀!?他没感觉!?”

“没查过么!大意了!你可要吸取教训!”

片刻的沉默后,她转身说:

“你忙吧,我走了。”她似乎不愿和我多说。

“你在发传单?”

“嗯,挣几个钱供孩子上学。”

自那以后快一年时间过去了,我再没遇见过蕙蕙,她应该很忙。

2023年 10月1日至3日初稿,5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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