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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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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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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我与死神擦肩而过

第一次与死神擦肩是我在出生后的一周。

听母亲讲,我出生的那个年代(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极其匮乏,家里经常是吃了上顿就开始愁下顿。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父亲母亲挣工分分得的粮食完全没有办法填饱长身体的五个孩子的肚子,因此,我的降临并没有给父母亲带来喜悦,相反是又多出一张嘴的压力了。

因为缺吃的,母亲没有什么奶水,我每次使劲地吸着母亲的奶,每次都会因为吸不出奶水而嗷嗷大哭。我哭,母亲也哭。母亲跟父亲商量,想把我送给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去,这样我就不会白白饿死,可是,能送给谁家呢?方圆几里的村庄,所熟悉的人家都是一家几个孩子,家境都不宽裕,谁家还肯多要一个“讨饭的”的娃呢?父亲与母亲思来想去,把周围的人家都盘了个遍,最终还是放弃把我送人的念头。

我每天还是照常像蚂蝗一样吮吸着母亲空荡荡的奶,然后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哇哇大哭,脸哭得通红,嗓子哭哑了,有时我哭到吐,难得吸进肚子里的那一点奶水也被我哭得吐了出来,这是母亲最心疼和伤心的时候了,母亲一边抹泪,一边哄我安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吐在嘴边的奶水用手指送回我的嘴里。一天,两天,三天,……我的嗓子越来越嘶哑,声音越来越小,身上越来越瘦,几乎已经是皮包骨。母亲不忍心我被活活饿死,觉得与其这样一天天地耗死掉,不如让我早死早投生,母亲想学村里的妇女——用包被将我捂死。因为养不活,村里已经有几个妇女将生下来的孩子想办法“处理”掉了。有一天,趁家里没有人时,母亲准备对我下手了。母亲将我全身洗干净后,用包被包好,当包被盖住我的脸时,我奋力啼哭,母亲赶紧将包被掀开;在我不哭后,母亲闭上眼睛将包被盖住我的整个脸,试图用力去捂住我的脸,我又开始大哭……如是几次,母亲嚎啕大哭,将我从包被里松开,再也不忍心捂我了。

外婆听说这件事后,心疼不已,东家借西家挪,凑齐了一筐米面火急火燎地送到我家,让母亲在月子里尽量有吃的,让我能多一口奶水。外婆叮嘱母亲每天熬一小罐粥,米汤和粥油可以当作奶水喂我吃。就这样,我活了下来。

母亲跟我讲过几次这件事,每每说起时总是十分愧疚,说自己差点捂死了自己的孩子。其实我知道:母亲并不是真心想扼杀自己的孩子,母亲只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遭罪。母亲不忍心下手,是因为她无法割舍掉对自己孩子的那份爱。

我第二次从死神身边躲过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记得是一个收获花生的时节,学校要求学生勤工俭学,放假两天,要我们去田间地头捡花生,收假时给学校上交一定数量的花生。母亲看我个头小,担心我到处去翻捡人家落下的花生会很难完成学校规定的任务,母亲叫我大姐带上我去自家的责任地帮忙摘摘花生,等收假时直接从家里拿花生去交给学校。

因为长时间没有下雨,地又干又结,从地里扯花生稞子非常吃力,看到大姐一会儿功夫衣服都湿透了,我放下手中摘的花生,也站起来去帮大姐扯花生稞子。当时的画面已经深深烙进了我脑海里,只要回想就会像电影镜头一样浮现出来:我双手紧抓住花生稞子,使劲往上提,花生稞子像在土里生了跟似的纹丝不动;我松开双手,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手心对搓一下,分开两腿,弯下腰重新去抓花生稞子,再次用力去从土里往外扯,花生稞子慢慢从土里松动了起来,但是还未能完全脱离开来;我赶紧再使一把劲,花生稞子终于从土里分离出来。不过,一半的花生落在土里了。大姐说不要紧的,等全部扯完花生稞子摘完花生后,我们再将地翻挖一次,落在土里的花生还是能捡到的。有了第一棵的经验后,我扯第二棵花生稞子就容易了许多,当我准备扯第三棵花生稞子时,突然感觉左脚的第四个趾头一阵刺痛,我痛得大叫,大姐赶紧跑过来一看,发现一条土地蛇咬了我的脚。大姐抓起锄头朝土地蛇抡去,土地蛇被砸死了。很短的时间,我的脚趾头开始肿了起来,大姐吓得不轻,赶紧穿上放在地边的鞋子背起我就往回跑。

母亲听说我脚被蛇咬后,从畈里跑了回来,看到我左脚脚背肿得老高,母亲急得大哭,母亲边哭边朝村里一位懂点治蛇伤的爷爷家里冲去,那位爷爷听说我的情况后,让我母亲快回家去准备一个破碗,将碗清洗干净,另外还要准备一瓶白酒,爷爷自己立即赶往山上去采草药。等那位爷爷到我家时,我的脚已经肿得非常厉害。爷爷让母亲赶紧将草药清洗干净,他将破碗砸碎,选出几个锋利的碎片用白酒一冲。爷爷让母亲将我的脚紧紧捉住,不让我乱动弹,爷爷拿起被酒冲洗过的锋利碎片,对着我被蛇咬过的伤口刺了下去。我疼得大哭大叫起来,坚决不让爷爷再刺。爷爷说如果蛇毒不放出来,人就会没命的,母亲一边死命捉住我的脚,一边哭着安抚我,要我一定要忍耐一下。爷爷又对着被咬的地方刺了好几下,一些暗红色的血流了出来,爷爷用力挤压了一会,挤完毒血后,爷爷将采摘来的草药揉烂涂抹在伤口上,用布包扎好。爷爷说这段时间得天天换草药,母亲和大姐就跟着爷爷去山上学采摘草药。毒血已经放了,天天换着草药,可是我的左脚还是在继续朝上肿,爷爷说可能是蛇毒没有放干净,得再次放血,于是又用碗碎片在我左脚脚背刺了五六下,又挤出一些毒血,抹上草药包上。

我的左脚已经从膝盖肿到大腿了,左脚脚背被扎的地方开始溃烂了,母亲越来越担心了,可是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母亲一有空就开始祈祷菩萨保佑,希望菩萨能保佑我的肿退掉,希望菩萨能保佑我的脚安好!当脚肿到大腿根部时,母亲急得睡不着觉了,听人说如果继续向上肿时,蛇毒就会达到心脏,人就没救了。母亲到处打听,只要是有一丝希望,母亲就给我试。母亲找来一条丝巾将我的大腿捆住,据说这样能阻止毒性继续上走;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母亲竟然用嘴给我吸蛇毒。

母亲在到处打听过程中,得知将我身体里的蛇毒吸出来是救我的最有效的办法,但是这种办法非常危险,搞不好母亲也会中毒。母亲已经不顾自己了,她找来白酒,喝进一大口白酒,在嘴里含一会,用白酒嗽嗽口,吐掉白酒,然后又在嘴里含一小口白酒,将嘴对着我左脚溃烂的地方猛吸一口,赶紧吐掉;母亲又喝一大口白酒,含完后嗽口吐掉,含上一小口白酒再吸……母亲帮我吸完后,我发现地上有一片夹杂着腥臭味白酒味的黄的红的让人恶心的液体,只看了一眼,我再也不愿意多看。

母亲天天含白酒帮我吸毒,我的左脚在慢慢消肿了。治蛇伤的爷爷说,如果不是母亲用嘴帮我吸出蛇毒,我估计活不了。爷爷还说母亲天天用嘴帮我吸蛇毒,自己最终没事,可能真的是感动了菩萨得到菩萨的保佑呢。

小时候我并不清楚我被蛇咬伤这件事多危险,直到我无意间看到土地蛇的介绍我才知道事情的可怕性。土地蛇的学名叫蝮蛇,蝮蛇毒是以血循毒为主的血循、神经混合毒,如果治疗不及时,被咬伤的病人死亡率非常高。看着蝮蛇的一些介绍,一股寒气从头传到脚,如果没有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帮我吸出身体里的蛇毒,估计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想想我两次与死神擦肩的经历,觉得生命的不易,得好好生活、好好珍惜才能对得起母亲从死神手中抢来的命。更为重要的是让我感受到了母亲的伟大:为了自己孩子过得更好,母亲可以完全忘记自己;当孩子有生命危险时,母亲第一个冲到前面,即使拿自己的生命去交换,母亲也在所不惜。正是因为我有一个伟大的母亲,才让我两次能从死神身边擦肩而过,让我能在这色彩缤纷的世界上感受尘世的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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