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来电话说侄子的婚期定了,特意选了一个周末,为了方便我们回家热闹热闹。侄子大婚在即,哥哥说话的声音洋溢着喜气,快乐从手机那端弥漫到我这边来了。哥哥抑制不住喜悦,打开微信视频给我提前剧透新房布置的情况:三层的小洋楼里里外外全都装饰一新,家用电器,诸如空调、冰箱、冰柜、洗衣机、网络电视等应有尽有,一点不亚于城里中等家庭的配置。哥哥家门口停着一辆扎着大红花的小轿车,哥哥说是给侄媳妇买的,方便孩子们出行。
哥哥家在曾家村里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哥哥说现在的生活完全是托国家的福,国家的政策好,只要人不懒,致富的路子多的是,日子很好过。哥哥的话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幸福。
侄子婚典当天,我和老公一大早驱车从武汉出发,到哥哥家时是上午九点半,接亲的队伍还没有出发。武汉到县城,走的是沥青高速公路;县城到哥哥家门口,全部都是水泥路,这一路畅通,整个车程就缩短在两个小时左右。
侄媳妇是隔壁村的姑娘,接亲的队伍是哥哥家亲戚组成的车队,从哥哥家到侄媳妇家,走的是农村修的“村村通”,宽敞平坦洁净的水泥路,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泥巴成孔、猪粪遍地的土路。汽车行驶在乡村公路上,道路两边栽种着漂亮的绿植,我不由得感慨万千:家乡变化真大,家乡的路真好,家乡真美!
侄子婚典是按中西结合方式举办的,婚礼温馨而浪漫,在感动之余,对这对新人发出衷心的祝福。侄媳妇娘家亲戚宴会离场后,我和老公这才从哥哥家出发返汉,这一天中不疾不徐的一个来回,换成是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如果以前回乡的“路”也能如今日之便捷,我也不至于留有终身的遗憾啊!
1997年大学毕业后,我只身一人来到武汉工作,我是曾家村第一通过考学进省城工作的孩子,我几乎是我们全村的骄傲,更是我父母的骄傲。记得第一次到武汉上班,大清早吃过母亲准备的早饭,背着母亲给我煮的鸡蛋和烙饼开始动身。父亲母亲坚持要送我到十里外的镇上,送我去坐开往县城的汽车。从家到镇上是荆棘丛生的山路,运气差时还会碰到野狼。原本我是不想要父母亲送的,怕他们受累,但是父母坚持要送,他们不放心我孤身一人穿过人迹罕至的山路;父母也确实高兴,自己的孩子能到省城去教书,这是一件多么光耀的事,只是,来去不方便,也许只能等到寒假才能再见面呢。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父母亲送我的画面:白发苍苍,佝偻着腰,气喘吁吁地快速拨开山路边的荆棘丛,好让在后面的我不被荆棘划拉到。
镇上到县城的车没有固定时间,司机要等到车上满员后方发车。父母亲一直陪着我等车出发,直到我坐的汽车开走后,目不能及才从镇上返回家。汽车驶出后,我从车窗看到父母亲目送我的身影,他们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坐上的汽车,满头白发被风吹得凌乱,也不去扒拉一下,唯恐错过多看一眼的机会。这个画面,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每每回想起来,总会泪如雨下。
从镇上到县城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县城的短途汽车站,我再步行到开往武汉的长途客运车站,依然是客车上乘客满座才发车。到达武汉的长途客运站后,我需要转几趟公共汽车才能到达我单位的宿舍。清晨从家里出发,傍晚才能到所住的宿舍,一天的时间都消耗在路上,午餐是在车上吃父母准备的鸡蛋和烙饼。那时给父母报平安的唯一方式是信件,父母收到我寄出的信件大约要一周左右,整个曾家村没有一部家庭电话。正是因为联系家乡的“路”如此的不便,才导致我心中永远的痛。
2000年农历的年底,学校放寒假了,我兴冲冲地辗转一天赶回家,发现父亲去世两天了,如果不是我恰巧赶回家,我都没有机会送父亲最后一程。母亲告诉我:在父亲病重时,曾托叔叔到镇上给我单位打过电话,不知道什么原因,叔叔打的几次电话都被挂断了,叔叔说的话也没有人转告我,我不臆测人心的不善良,大概还是因为接电话的人听不懂叔叔的方言才致如此吧。母亲说父亲得的是痢疾,我顿时有一种摧心裂肺的痛,这并不是要人命的病却夺走了父亲的命。如果我早点得到信息,早点赶回家带父亲去县城或来省城治疗,父亲或许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们,又或许能看到侄子大喜的欢庆场面!父亲若泉下有知,看到家乡的变化,看到哥哥家生活的美好,也一定会高兴的。
离开家乡,时已二十五载,曾经回乡之“路”恍如千里迢迢,如今已经是咫尺眼前了!一网开通,秒知家乡事;道路新修,家庭轿车出行,我前往家乡吃餐饭再折回武汉自己的家是可以轻易实现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