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早上五六点钟，正是做梦的好时光。叮铃铃、叮铃铃……一连串的电话声，迷糊中，接起电话：“邻居你阿姨昨晚去世了，赶紧上来帮忙，”父亲急促地说完电话哐啷一声挂断了。上周见阿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我火急火燎穿好衣服，急匆匆开车，来不及多想，直奔家的方向。

进村口，就看见好多高档小车排成一个长队，这不奇怪，阿姨的长子张牛是乡镇镇长，二儿子张辉是大老板，俩个儿子都是方圆数村响当当的人物。我不由得感慨到：“叔叔去世早，阿姨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五个孩子拉扯大，正享福的时候”，想到这儿，不禁潸然泪下，唉……虽然阿姨家在村西头，但唢呐声、锣鼓声、喧嚣声、哭声、念经声、村东头听着很清楚。阿姨家门口巷道搭起了临时灶房，几十个妇女在忙活，请来的厨师头顶高戴白帽子拿着大铁铲炒着肉，摆起的案板上，有成堆的羊头、猪头、猪心肝羊肚及一些认得和不认得的菜肴，尤其那一大盆咕噜咕噜水里泡着的猪心，让我心里不是滋味，不敢近距离目睹。大院里搭着三个大帐篷，里面摆满了酒席，坐满了客人。大家谈笑风生，吃的津津有味。

正上房是厅堂，里面摆放着一具松柏木馆材，深棕色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红色，内外刚刷的柏油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厅堂门口设着灵棚，灵棚正中案桌上摆放着祭祀用的贡品，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各种糕点和各种高档水果摆满了桌面。众孝子们分别跪于灵棚两侧，主要是阿姨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以及孙辈们。灵掤前阴阳先生们伴随着乐器声，有节奏的虔诚的念着经。孝子们根据阴阳天生念经的节奏，时不时号啕大哭，与其说是嚎哭，更像是嚎叫。偶尔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偶尔又悄无声息，暂缓一程。尤其张牛我看他肥胖的身体跪不稳，时不时扭动一下腰身，左倾右斜，凸起的肚皮早已憋破了衬衣纽扣，半搭在地面上，油头粉面的脸上泪水汗水鼻涕混杂直流，哭的最伤心表示子孙越孝敬，他应该最孝顺的。

我的主要任务是招待客人，一批又一批流水席上的客人。这些打扮的精致，西装笔挺的不是老板就是领导，夹菜少儿淡，喝酒多，主要是相互认识加微信。这些狼吞虎咽，只顾吃喝的是村民们，大块吃肉敞开喝酒，谈笑风生。

阿姨的馆材摆放了七天七夜，这大暑天，我有点胆心，但是阴阳先生看的日子是七天，没办法。现在阴阳先生看日子都这样，家里条件越好时间越长，条件越差时间越短。同样，酒席自然也摆了七天，不同的人，进进出出吃喝了七天，阴阳先生也叮叮铛铛念了七天，我也累极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葬日。

时间是早上七点十五分三十秒，大家掐准时间进行葬礼最后环节，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尾，队伍前面是一些拿着纸火的人，纸火有别墅、轿车、各种家用电器……凡是活着的人能用到的东西应有尽有。纸火里面最显眼的还是这豪华的别墅，简直逼真的跟张辉住的一模一样，我真佩服手艺人这绝活。紧接着后面几个年轻人抬着棺材慢慢走着，肩膀忽高忽低，棺材也忽高忽低的晃动着，棺材宽大高昂的一边在前面，正好显示出一种浮夸和傲然的味道。棺材后面排的就是孝子们，他们头戴孝帽，身披孝纱，手握孝棍，哭的捶胸顿足，死去活来。孝子们后面是随行的人群。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到达坟地，大家把棺材下沉到提前挖好的墓穴里，然后慢慢盖上土。孝子们依然跪在坟墓旁嚎啕大哭。而周围的人更多议论的是这块好坟地，四面畅通，开车方便，更重要的是阴阳先生说这块坟地前对村口，背对大庙，子孙发达兴旺。

葬礼结束，返回的路上，我身旁的俩个村民感慨到：“瞧，人家有钱人多好，那排场，那阵势，真没见过，第一次，”一个说到；“我还是第一次吸中华烟，第一次喝五粮液，这玩意儿听说特别贵，”另一个说到。

“阿姨啥病去世的？”我随口问了一句

“上吊自杀的，五个儿女都不养活，都不要”

他们异口同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