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还是番客们飘洋过海,在红头船上的那份厚重的“侨批”。”?
乡愁是唐太宗送别玄奘时洒入酒中的一撮尘土:“宁念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银。”
还是余光中笔下的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乡愁是兵荒马乱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还是烟囱里厚厚宽宽的浓烟夹杂着驴粪马粪的味道。”?
自古文人骚客,言尽其情?自古流落异乡的游子,焉尽其愁?而我的乡愁又是什么?
两鬓斑白,拖儿带女,日行千里,站在村口,望着眼前久违而熟悉的故土,想起那些遥远已逝的岁月,那些清苦而快乐的童年,喉咙哽咽,热泪盈眶。任凭岁月沧桑,时光流逝,故乡的黄土依然故我。去时带着火与黄土,来时带着诗和远方。
忆儿时,村口有一棵老杏树,枝干虬曲苍劲,东倒西歪。黑黝黝的枝干皱裂里深藏着各种鸟巢,可以清晰地看到被风时不时刮起的干草和鸟毛,树干盘旋在高空,没有人知道老杏树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雨雪,见证了多少个村庄故事,人们只知道这是村庄唯一一棵杏树。杏树下面是一条小路,小路下面就是养活着全村人的麦田。 每年,小麦成熟的季节,就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村里的大人们就会戴上草帽,脖子上挂上一条半湿的毛巾,手握镰刀,在金色翻滚的麦浪下时隐时现。偶尔干活累了,抬头仰望那一个个绿里发青,青里发白,白里夹黄,黄里渗红的果子,然后用舌尖舔舔嘴唇,瞬间舒服多了。而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都会趴在小路上,屏住呼吸,睁大眼睛,默默地等待,等待一阵清风徐来,等待啪的一声,一个成熟的杏子掉到田地里。说时迟那时快,我们不约而同地跳下去,谁抢到就是谁的。那时候虽然没有裁判监督,但我们都很公平,只要有一个小伙伴抢到,其他伙伴只能羡慕地把他团团围住,蹲在跟前不肯离去,除非亲眼目睹到那个杏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杏核才肯罢休。然后有的用肮脏的袖口擦擦嘴唇;有的吸吸鼻涕;有的舔舔舌尖;各回各位继续守候。
走进村中央,抚摸着泉涌如柱的喷泉池壁,思索在不知不觉中穿梭,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在村子中央,有一口老井。老井有十多米深,直径差不多二米左右,呈浑圆的形状,井壁用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一些绿苔和小草总是从石头缝里坚强地生长着。从井口向下看,井底的泉水约有大碗口之大,不断地涌出。水源充足而丰富,供应着全村几百人的生活用水。儿时,最喜欢看父亲打水时的情景。随着辘轳吱嘎声地滚动,粗壮麻绳铁钩上挂着的铁桶直线掉到井底,哐啷一声声响,便是满满的一铁桶散发着沁香的水,父亲吃力地摇着辘轳,就像摇着岁月,他额头上冒着汗珠,而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生活虽苦,但苦中有乐。父亲来不及盖井盖,不过瘾的我早已爬在井沿,把头伸进井口了。从井口向下看,那碗口大的水面上层层荡漾,摇摇晃晃,奇怪的影子在其中晃来晃去,弄不好自己能把自己吓一跳--看见一双熟到骨子里的眼睛,被人定在水面上,动弹不得,然后大喊一声,啊啊啊……回音缭绕,永久不断。
回到家,面对桌上黑布包裹的母亲的遗像,心如刀绞,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儿行千里母担忧,风露寒霜月照秋。从上大学开始,每一次远行,母亲都会连夜为我准备行李,破旧的衣服母亲会清洗干净缝补好,然后折叠成整齐的小块装在塑料袋里,在昏暗的电灯泡下,深夜母亲会做很多的馍,把家里仅剩的清油全揉在馍里。第二天,母亲就会穿着褴褛的衣服,手里捏着给我没有装完的馍,伫立在村口老杏树下,花白的头发随风四散,眼睛湿润,目光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心。随着车轮扬起的尘土,母亲佝偻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黑点。透过车窗,我依然察觉那黑点在动,于是不停地安慰自己,那不是母亲在擦泪,那是母亲在挥手告别。
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变迁,故乡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新农村的建设,一排排崭新的瓦房拔地而起,瓜果蔬菜遍地。老井早已改变成公园里的景观喷泉。产值低下的小麦早已被利润丰厚的苹果树代替。虽然很多记忆深处的事物已经无处寻觅,但唯一不变的是乡愁,依然在我们血液流淌,世代相传,源远流长……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村口那棵虬曲苍劲,见证村庄巨变的老杏树。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村中央那口饱经风霜,用甘甜的乳汁养育全村人的老井。
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母亲伫立在村口,随着车轮扬起的尘土越来越小的身影。
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父亲挂在墙头,已经成十年没用,但舍不得扔,生锈发红的老镰刀。
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生长在游子心口的一粒朱砂痣,无论他乡功成高就还是漂泊流浪,都希望最终落叶归根,长眠故土。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离家越久,思乡之心越切,年龄越大,思乡之情越浓。那里有我们最为在乎的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那里也有我们最惦记的味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乡愁是镌刻在我们心口的烙印,故乡是我们永恒的根。只是生活所迫,梦想所趋,我们身不由己,背井离乡,渐行渐远……在他乡房贷车贷的压力下;在他乡虚伪的攀比竞争下;在他乡虚空的功名利禄追逐下,我们往往在疲惫不堪的忙乱中,被虚空的东西所麻痹,疏忽了那份久违的亲情,淡漠了那抹悠悠的乡愁。而当偶尔静下心来,一轮明月;一片落叶;一首老歌;一口乡音,又让我们瞬间从虚幻中惊醒:“人生不过是离乡和归乡,地域的故乡安放我们的身体,精神的故乡安放我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