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调解人 四季更迭,生命轮回,仿佛一个回眸,秋天,就这样悄无声息而逝,携着万千萧瑟与忧戚。冬天,就这样轰轰烈烈而至,北风呼啸,漫天飞雪覆盖万物。
咯吱……咯吱……咯吱……轮胎上缠绕着铁链的警车艰难地颠簸在深夜的积雪里,有节奏地发出刺耳的声响,犹如一头疲倦不堪的老黄牛,喘着粗气,拖着笨重老朽的华犁,蹒跚在一望无垠的田埂间,一步一个脚印,凝重而深厚。闪烁的红蓝警灯,放射出一道道通向四面八方的耀眼广辉,光辉无限凝聚,最后汇成一束犀利的光束,在这束犀利而激烈的光束照耀下,整个黑夜黯然失色。借着光束,我们勇往直前。
“一二三走……一二三走……一二三……”
所长一边用浑浊沙哑的嗓门喊着口号,一边艰难地滚动着深陷在积雪里的车轮,迟缓地向前滑动。 我和一位同事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车尾竭尽全力推着……我能清晰地听到身边同事的心律在剧烈地跳动。透过这种不规则的跳动声,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全身在哆嗦。在我们眼前,一阵阵北风像撕破了嗓门一样卷起地上的积雪和枯叶呜呜地吼着,犹如脱缰的野马卷着杂物在半空里撕裂,时不时有冰冷的雪粒砸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一种悚然和刺痛。
“翻过这座山坡就到老毛沟村了,同志们打起精神,继续加油。”
所长咳嗽一声,抖擞精神,喘着粗气铿锵地说。
我和身边的同事不约而同地抬头注视了所长一眼,表示领悟明白。而恰恰就是这一眼,让我很清楚地看见他全身被冰雪覆盖,像冰雕一样耸立在警车旁,突兀的颧骨上粘满了泥雪,古铜色的脸在警灯的映衬下更加耀眼,鼻孔呼出的一股股粗气像烟圈一样在空中飘散,尽管他浓密的眼睫毛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但积雪下面深邃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一种坚强和刚毅,这种坚强和刚毅又给予我无限的信心和力量。
雪越下越大,像发了疯似的施展着浑身解数,铺天盖地的从空中降落下来,遮挡着我的视线。风越来越急,犹如一阵阵的巨海浪潮,浩浩荡荡地飞奔而来,似一把尖刀刺进我的肉里,让我麻木的肌肉在疼痛中惊醒。我双耳嗡嗡直响,尽管我在坚持,可我越来越感觉到双腿已经站里不稳,在不停地摇晃,我能糟糕地预感到我最后的一丝力量即将耗尽。
突然,几只粗糙的大手压在我的手背上,我惊讶地抬起头。我身旁竟然多了两位莫明其妙的村民。也许他们也察觉到我的惊讶,在厚实的毡帽下露出两半张一胖一瘦的脸,两张不相同的脸都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了相同的满口白牙。我除了连点几下头表示感谢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而且此刻的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尽管卷裹着雪片的狂风怒吼得越来越激烈,像发疯的野兽,摆出一副要吞噬万物的姿态,但我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呐喊声。果不其然,很快,我惊喜地看到穿着臃肿粗糙棉袄的村民们像企鹅一样成群结队的从山坡上滑下来,我瞬间感觉如释重负。不知道是感动的泪水还是消融的雪水顺着我的脸颊直流。
没有指挥,但大家都秩序井然地干起来,孩子们欢快地打着手电筒,男人们用铁锹奋力地铲着路面夯厚的积雪,男人后面的女人们细心地清扫着铁锹遗留下来的残雪。震耳欲聋的铁锹声和扫帚声早已掩埋了风啸声。在这风雪交加的深夜,警民一家亲的画面再次上演,我用百感交集的思绪把这一画面牢牢定格在内心深处,成为永恒。
当我们到达毛家沟村时,雪停了,风也减弱了很多。
“你们警察为什么不鸣警笛?这样我们就能听到,这么寒冷的天,村民们没事不会出门,幸好今晚我和邻居牛二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到村口散心发现你们闪烁的警灯,我赶紧给村长打了电话,让喇叭上通知村民们帮忙,然后一口气跑来……” 一个四十出头的粗壮男人说。
我顺着声音在人群中找去,说话的正是推车时我跟前那个戴着毡帽的粗壮男人。
“半夜三更的,鸣警笛怕吵醒乡亲们休息,感谢乡亲们呀。”所长回答。
“你们深夜到毛家沟村有啥事?”村长关切地问。
“有人报警说两家邻居因为羊吃了白菜的事吵架,我们接到警令,立即出警呀!”所长说。
“哎呀!我一时冲动报了警,没想到你们这么大的风雪夜竟然为我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多危险啊!我真是糊涂呀 ”!刚才那个粗壮男人激动地说。
“群众事情无小事,只要报警,我们一定会出警。”我说。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家羊溜出羊圈,吃了邻居毛强家白菜,我和毛强今晚大吵了一架,我也心情沮丧得难眠,也出来溜达就发现山坡下的警灯,可后来在推车的过程中,早冰释前嫌,和好了,毛强的大肥屁股都翘到我的胸口上,哈哈” 一个自称牛二地说。
这时候我才明白我旁边一胖一瘦,和我一起推车的村民是毛强和牛二。
“你还说我肥 屁股压你,你那干骨头的胳膊肘子直接顶着我下巴疼,让我根本使不上劲,哈哈……”
“瞧你们俩个给警察同志添的这麻烦,以后大伙儿一定要团结,少给咱们警察添麻烦,当然不是你们俩个今晚吵架气得睡不着,到处乱转,发现了警车,我们大家还不能这么荣耀一回,哈哈……”村长笑着说。
哈哈哈……
现场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