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第一锤
一千六百年前,也就是前秦建元二年(366年),有一个叫乐樽的僧人,他一心向佛,心无旁骛,经常身披袈裟,手持禅杖,不畏艰难,在荒郊野外、戈壁荒漠四处云游修行,他苦苦寻觅西天极乐之所在。
初夏的一个黄昏,日色垂暮,清风徐徐,四野无声,乐樽踽踽独行,西游至敦煌大漠的鸣沙山时,沙漠如雪,一望无垠。眼看天越来越黑,疲倦如暮色弥漫了他的全身,他的禅杖在半轮残阳的映照下颤颤发抖,他决定就在这里暂时找一处住宿。正当他四周观看哪里可以宿营时,正好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鸣沙山对面雄伟的三危山上。三危山金光四射,山体通透若熔金,凹凸折皱之处,隐现出万尊金佛,夕阳坠地,天空却涌起五色祥云,三危山笼罩在圣洁明彻的天光之中。他呆怔无语,惊喜万分,感激涕零,自己一直苦苦寻觅的极乐世界就在眼前。冥冥之中有上天的指引,于是他马上跪下磕头行礼,立誓要在此处拜佛修行,乞求有一天能够得道成佛。 就这样,乐樽夜以继日地在鸣沙山东麓的岩壁上,依壁隔空搭建梯架凿刻岩洞,大力雕凿佛龛。顺应天意佛意,他砸响了莫高窟开崖建窟的第一锤音。 从此以后,各朝各代的无数能工巧匠沿着乐樽的凿印连续雕刻。到了唐代,石窟已达1000多座,于是这一片石窟被称为“莫高窟”,也叫千佛洞。就这样,莫高窟经过上千年的雕刻,竟成了一座举世闻名的艺术宝库;一个流经千年的文化圣殿。
千古第一洞
时代更迭,风云巨变,由于蒙古军队打通了欧亚商贸路线,丝绸之路由唐代的鼎盛逐渐走向元代的衰落,莫高窟也由辉煌逐渐萧瑟,最终被遗忘在了历史的烟云中,大漠的沙丘里。直到1897年,一名道士路过此地,无意中打开了尘封千年的大门,莫高窟再次携千年的奇迹显现在众人面前。这名道士就是王圆箓。
王圆箓,湖北麻城人,大约出生在1850年前后,死于1931年四月十八日。他出身于贫寒的农民家庭,当时天下大旱,他因逃荒孤身离家出走。为了混口饭吃,他和很多穷人子弟一样,加入酒泉巡防营。在酒泉浓厚的道教氛围的影响下,他慢慢地变成为一名虔诚的道教信徒。退伍后便皈依道教,道号——法真。人们称他为王道士。
王道士周游全国,准备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潜心修道,安度余生。当他游走到敦煌莫高窟时,发现有很多洞窟,以前有僧人修行住过,对于身无分文的他来说,虽然这里条件苦,但可以不花钱居住,是最好不过的归宿,于是他便留下来。由于莫高窟数百年无人管理,下层洞窟多被沙尘所埋。勤俭节约的王道士一边到处去为寺庙化缘,一边雇人不断为洞窟清理沙土,日复一日,年年如此。
1900年6月22日,清沙的工人杨某在一洞窟甬道北侧的墙壁中发现有裂痕,他把这一发现火速告诉了王道士。深夜,王道士挖开了墙壁,打开了这扇封锁了千年的窟门。借助微弱的烛光,他逐渐发现这个阴冷而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洞窟里,竟然密密麻麻地堆放着成千上万的经书、文献、绢画和刺绣。这个大文不识的道士,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古书,他彻底懵了,不知所措。就这样,千古第一洞——藏经洞竟被一个无知但虔诚的道士糊里糊涂打开了。再小的个头,也能让沙漠留下长长的身影;再小的人物,也能让历史吐出重重叹息。令人悲哀的是打开藏经洞的人竟然不知道他打开的是怎样一扇门?而他更不知道,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因为这个洞窟而建立。无数才华横溢,为国奉献的学者们将为这个洞窟耗尽终身。而他自己也和这个洞窟永远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千古流传。这一切,他怎么知道?他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而更令人痛惜的是藏经洞的发现之日,却是它的蒙难之日。
千古第一劫
围绕着藏经洞的发现,历史演绎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悲剧。有学者说:“藏经洞,中国人是偷,外国人是抢。” 发现藏经洞的机密后,目不识丁的王道士根本看不懂这些经书、文卷和刺绣,更无从体会它们独一无二的价值。但王道士明白这是大事,于是他便从中随便挑选了两箱经卷和许多绢画拓片,直接送给敦煌县令王宗翰,希望能得到官府恩赐,或者能将这些看不懂的东西变换成钱财,用来修复洞窟。但遗憾的是王宗翰来到藏经洞,漫不经心地翻阅一遍后,随身带走一两卷自己喜欢的,然后责令王道士严加保管,不许外流后,再无下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现藏经洞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群长鼻子,蓝眼睛的外国探险家们恰似一群恶狗嗅到一块肥肉,对这些珍贵文物趋之若鹜,不远千里赶来。
第一个来到藏经洞的是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他用谎言骗取王道士的信任,让王道士为他打开了藏经洞的大门。他用七个晚上的时间充分翻检了藏经洞的经书,最后共运走二十四箱敦煌写经剧本,五大箱绢画和丝织品,总计一万多件,足足雇了四十多头骆驼才运走这些无价之宝,而他仅仅用了区区二百两白银。 不久之后,法国探险家伯希和到达敦煌后,他马不停蹄地扑向藏经洞,用区区五百两白银就让见钱眼开的王道士打开了窟门。他比斯坦因更疯狂,夜以继日,整整用了三个星期,以每天一千卷的速度迅速翻看了藏经洞中的每一部经卷,甚至每一片纸。最后,他精心挑选了六千多卷精品经卷,两百余幅绢画,装了满满十辆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敦煌。
就这样,藏经洞就像一只无助地静卧在荒漠的羔羊,任凭一群外国饿狼四分五裂,连一声呻吟都没有。一串串流血的数字永远定格在中国历史的耻辱架上。所以有人说敦煌莫高窟在中国,而敦煌文化在全世界。
民国元年(1912)十月,日本大谷光瑞探险队的吉川小一郎等来到莫高窟,用白银三百五十两,从王道士手中购得写经四百余卷。1914年,贪得无厌的斯坦因又来到莫高窟,用白银五百两,从王道士处再次骗购五百七十余卷。1914-1915年,俄国科学院院士奥登堡组织考察队,亲任队长,带领多人到莫高窟,窃取洞窟中彩塑、壁画、绢画、麻布画、纸画、幡画、工艺品等文物三百余件。1924年,美国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东方部主任华尔纳到莫高窟,在十天时间里,用涂有黏着剂的胶布片敷于壁画表层,剥离莫高窟第320、321、323、329、335等唐代洞窟的十余幅壁画,窃取第328窟唐代彩塑供养菩萨一身。 实际上,莫高窟所受的劫难远远不止这些。
一伙在十月革命中败走的白俄军流窜到中国境内,被中国当局拘留。昏庸无知的地方官员竟把莫高窟这个艺术之宫作为暂时的拘留地,于是,这伙绝望潦倒的士兵冲着壁画任意发泄,在精美的壁画上乱写乱画。由于他们在一些洞内生火做饭,部分洞窟遭到前所未有的烟熏污染,无数的艺术珍品遭受破坏。还有不学无术的王道士请了一些很不专业的工匠来制作佛像,不久,洞窟里就充斥着一批不伦不类的佛像以及送子娘娘、灵官之类的塑像,在精美的隋唐壁画衬托下显得恶俗不堪。他们还在很多残损的古代塑像上补修了与原作极不相称的佛头及手足等,甚至在古代塑像上刷一层很不协调的大红色和蓝色等。最令人痛心的是,由于莫高窟的上层栈道年久失修,很多上层洞窟无法上去,王道士就让人把洞窟与洞窟之间的墙壁打穿作为通道,大片大片的壁画因此被毁。愚昧的王道士至死也不会明白他自认为的保护和维修实际上是对莫高窟最大的毁灭。
当全世界都知道了敦煌莫高窟并疯狂地瓜分后,清朝政府才对莫高窟的文物重视起来,下令将剩余的敦煌文物运往北京保存。在文物运送途中,几乎所有经手的官员都要雁过拔毛,占为己有。抵达北京时,文物已寥寥无几。
伤痕累累的历史不堪回首,一旦回首,就是痛心疾首,伤口流血。而造成藏经洞被疯抢瓜分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当时国家的动乱和萧条。中国到处军阀混战,外国掠夺。腐败无能、摇摇欲坠的清政府连自身都难保,那能顾上这些文物。
千古第一谜
万卷弥留成学问,菩提丝路筑敦煌。 对于藏经洞的来历和封闭的原因,学识渊博的学者们一直没有停止对它的研究。而今学术界有不同的观点,主要有“避难说”、“废弃说”和“供养说”。 “避难说”是大家认为比较可靠的一种推测。一种推论认为西夏占领瓜、沙、肃州期间,当地敦煌人怕西夏入侵敦煌,仓促将各寺的写经都集中起来,收藏在一窟之内,并将窟门封闭。另一种推论是避黑汉王朝东侵。北宋景德三年(1600)年,信奉伊斯兰教的黑汉王朝一举灭掉了于阗佛教王国,这个消息让沙洲地区的佛教势力极度恐慌。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灭佛事件的发生,莫高窟将重要的一些经卷、佛像、幡画等集中起来,统一收藏在藏经洞里。 "废弃说"认为,有了印刷术之后,产生了印本的佛经,以前的写本佛经就废弃了。可是书写佛教是佛教三宝之一的佛法的圣物,不能随便丢弃,必须集中保管,所以藏经洞是专门存放各寺剔除下来的经卷、文书、旧幡画、佛像的地方 。 “供养说”认为,正如“废弃说”指出的,藏经洞保存的佛教文献从表面上看,大都是残破不全的。但实质上,这属于在古代中国广大地区曾存在过的“经像瘗埋”现象,就是在佛教三宝供养(特别是法宝供养、佛宝供养)的思想指导下,佛教徒对于残破的、过时的佛教经典和造像予以有计划地、礼仪性地收集瘗埋,使之长久住持供养的一种特殊的佛教仪轨制度和佛教历史文化现象。 不管什么说法,藏经洞的来历和封闭之谜,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至今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和证据,依然是千古之谜,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学者们继续深挖、研究探讨。
千古第一宝
藏经洞藏着一部中国古代百科全书,是研究中国古代学术的一个浩瀚的海洋,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他里面的经卷大多都是失传的写本,除了汉文、藏文外,还有大量已不再使用的古老文字,特别珍贵。另外涉及面异常广泛,内容无限丰富,涉及古代社会的艺术、历史、经济、文化、宗教、教育等领域,具有珍贵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 而藏经洞仅仅属于敦煌莫高窟一部分,莫高窟举世无双的价值远远不止藏经洞。 位于河西走廊西部尽头的敦煌莫高窟由建筑、彩塑和壁画组成。洞窟建筑因功能不同而形制多样,彩塑是莫高窟艺术的主体,位于窟内显著的位置;壁画则分布于佛龛、四壁、和洞窟顶部等处。莫高窟彩塑比例准确、衣饰华丽、造型健美、神态逼真,成为具有永恒技术魅力、经久传世的不朽之作;莫高窟壁画将佛教思想与中西传统人物画、建筑画、山水画、花鸟画和社会生活场景巧妙相结合,栩栩如生、千姿百态、优美动人。堪称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墙壁上的博物馆。 敦煌莫高窟是唯一一个历经千年开窟,雕塑、壁画一应俱全的世界艺术宝库,被誉为“丝路明珠”,“人类文明的宝藏”。它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是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和对话的见证。它的开凿几乎涵盖了丝绸之路的整个历史时期,它的艺术是印度文化、西域文化和中原文化交融汇合的结晶。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说:“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
苍茫的沙漠,荒凉的戈壁,肆虐的狂风,这些本凄凉、萧瑟无味。唯有大漠中如此一窟,风沙中如此一静,寂寥中如此一景,才深得天地之韵律,造化之技巧,时代之精髓,是中国乃至世界的石窟技术中绝无仅有的存在,是傲然屹立在东方沙漠里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