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杜曼琳骑着女式摩托车七拐八弯来到康家,刚支起摩托车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轻轻推开家门,一股浓烟掩面而来。她用衣袖遮掩鼻口,一脚踏了进去,见康母一手按住胸部咳嗽,一手往灶堂里加柴。
“妈,嘉炜不是跟你说了用液化灶,你干嘛又烧柴了。”杜曼琳一把扶起康母往屋外走。
到了屋外,康母停止咳嗽,大口大口直喘气,双眼被烟熏得泪水泱泱。杜曼琳一边给她摩挲背部,一边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泪水。
“老喽,经不起烟呛啦!”康母长叹一声,看着杜曼琳,笑了,“你真是个好姑娘,俺嘉炜贪上你是他的福份。”
杜曼琳又找来一把竹椅,扶康母坐下:“妈,以后别烧柴了,用气用电,免得呛坏了身子,况且烧柴也省不下几个钱。”
“咳,这不你跟嘉炜不是要结婚了吗,家里穷,能省多少就省多少,尽量给你和嘉炜多置办些家具。”
“妈,你老就不用操心啦,我跟嘉炜说了,我嫁给他图的是他这个人,我不图什么家具,也不嫌家穷。你保重好身体,你身体好了就给嘉炜省下大钱了。”
“哎,嘉炜他爹死得早,俺一个老婆子靠拾荒也没赚下几个钱。曼琳,你嫁到康家来,真是亏了你啦!”
“不亏,不亏。妈,你坐好,我去做饭,等嘉炜回来吃过了饭,我带他去见我爸妈,商量结婚的事。”杜曼琳说着,转身向屋内走去。
康母起身,拽住她:“使不得,使不得,你还未过门,俺哪能让你下厨。”
杜曼琳又把康母扶回座位:“妈,我都叫你妈了,过没过门还不一回事,你老就歇着吧!”
康母乐得摇头晃脑:“俺是哪辈子修来的福,贪上这么好的媳妇。”
杜曼琳刚把饭做好,康嘉炜就回来了,一踏进家门,闻到一股香味,于是嚷了起来:“妈,今天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抬头,见杜曼琳系着围裙,喜出望外,“曼琳,啥时候来的?”
“早来了,等你吃饭呢!”
康嘉炜瞅瞅饭桌:“哟,挺丰盛的呀,竹笋炒腊肉,红烧猪蹄。曼琳,是你掌的厨吧?怪不得大老远就香气扑鼻。妈呢,妈拾荒还没回来?”
康母笑咧咧从康嘉炜卧室出来:“妈在这呢,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回来跟小孩没两样,就知道找妈。”
“不找妈,我还能找谁?”
康妈偷偷指了指杜曼琳:“找媳妇,媳妇才是你一辈子知冷知热的人。妈老喽,顾不了你了。”她把声音压到最低,“你看你房间哪有个人窝样,往后得注意点,给媳妇留个好影响。”
康嘉炜被母亲说的耳根发红。
杜曼琳舀好半盆水递给康嘉炜:“先洗洗,洗好了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我家见我爸妈。”她一边说,一边给他掸去身上的尘土,俨然一对恩爱老夫妻。
康母站在一旁直乐着。
饭后,杜曼琳又用女式摩托车载着康嘉炜去了杜家。杜家坐落在西城农贸市场的一条老巷道内,杜父杜母是县城出了名的鱼贩子,在农贸市场买了个摊位,俩人整日在那里吆喝着卖鱼。杜母是出了名的厉害,很势力但更爱财,天生一张刀子嘴,说起话来像点燃的鞭炮没完没了、没轻没重。杜父则是出了名的“妻管严”,老实本分,待人厚道。一热一冷互补搭配,使他们的生意一直很火爆。这样,靠着卖鱼积攒下了不薄的家底。
杜曼琳估计父母还在市场卖鱼,于是她和康嘉炜直接来到了农贸市场鱼摊前。
康嘉炜毕恭毕敬喊了声:“爸、妈。”
杜父满脸笑容应了声:“呃,来了。”
买鱼的顾客一齐回过头来,瞅着俩人,顷刻间响起一片恭贺声。
“老板、老板娘,祝贺啦,马上要升级做姥姥、姥爷啦!”、“小伙子长得挺帅的,跟你家闺女简直是牛郎配织女,绝配。”、、、、、、、
杜母捞起一条大草鱼往案板上重重一摔,阴阳怪调说:“买不起鱼,也不要低三下四装龟儿子,见人就喊爸妈,别以为喊一声爸妈,我就会送他一条大草鱼。”
这话明摆着是冲康嘉炜去的,康嘉炜虽然觉得委屈,但还是笑脸相迎。
倒是杜曼琳被激怒了:“妈,你积点德好吗,你这样伤人家的心,自己心里就好受啦?”
“你个龟丫头,我是你妈,你咋跟妈说话的,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我白养你了,明明他伤我的心,咋说我伤他的心了。”
顾客们不明其因,静看热闹。
杜父放下手中的活,把杜曼琳和康嘉炜引到一僻静处:“曼琳,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跟你妈急,你急她就跳。你先带嘉炜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这是市场,不是说家事的地方。嘉炜,曼琳她妈就那脾气,你千万别放心上。”他拍了拍杜曼琳的肩膀,“去吧,鱼马上就卖完了,用不了半小时我们就回来。”
果真半小时后,杜父、杜母挑着鱼筐回来了。一听到脚步声,康嘉炜就冲出家门,帮杜父杜母卸下鱼筐。
“你别献殷勤,不管你怎么表现,我还是那句话,咱曼琳和你门不当户不对。要我答应你们的婚事,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等我死了,你们想咋样就咋样。”杜母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气呼呼地说。
杜父跟在杜母的后面,不停地摇头叹息。
康嘉炜愣了一会,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杜母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反手轻轻捶打头部。杜曼琳倒好一杯茶水,示意康嘉炜送过去。康嘉炜有点心虚,但还是接过了茶杯,可刚走到杜母身边,只见杜母突然挺直身子坐了起来,虎视着他:“我不是跟你讲了别献殷勤,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康嘉炜陪着笑:“只要我和曼琳还在一起,我就有孝敬长辈的义务。”
“谁说你和曼琳在一起了?康嘉炜,我告诉你,和曼琳在一起的是李石井,李石井你认识吗?”
康嘉炜当然认识,李石井是典型的“官二代”、“富二代”,他的父亲是土城县最大的房地产老板、天宇置业有限公司的总裁李世茂,母亲是县财政局局长连月皎,姐姐是县工商局副局长李石玫。仗着有钱有势,他打小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可他却偏偏爱上了杜曼琳,李家已数次派人上门提亲,每次杜母都慷慨答应,可杜曼琳却死活不肯。
康嘉炜移目杜曼琳,杜曼琳朝他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意思是杜母说的不是真的,她不会、绝不会嫁给李石井。
“曼琳今生今世决不可能跟李石井在一起。”康嘉炜回答得很肯定、很坚决。
“笑话,李石井是‘官二代’、‘富二代’,有钱有势,曼琳不跟他在一起,难道跟你这个‘穷二代’、‘拾荒二代’、‘寡妇后代’在一起?”杜母口气严厉,话语里夹带着侮辱、不屑。
康嘉炜的自尊被戳伤,眼角渗出泪水。
杜母继续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康嘉炜,我现在问你,你娶曼琳你能给她什么?金银手镯、房子、车子、折子、、、这些是女人幸福的根本、地位的象征。你能给她多少?你一样也给不了,给不了就是裸婚,裸婚就是骗婚。你想用你幻想中的所谓爱情把我女儿骗到手,然后让她一辈子和你起早贪黑、没日没夜为你康家拼命,即使把家拼阔了,可人老了,有什么用。一辈子享不了福,岂不白爱了你一辈子。”
“妈。”康嘉炜含泪带笑叫了声。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杜母近乎咆哮。
“那,那我叫你阿姨吧?”
“除了妈、娘、母亲不能叫外,别的随你便。”
“阿姨,你刚才说到的仅仅是幸福的其中一个支架,物质欲,这是幸福的物质基础。但是,并不是物质欲满足了,人就一定幸福。撑起幸福的支架还有一个,那就是精神欲,人的精神需求。只有两个支架都架起来了,人才可能幸福。”
“那你有这两个支架吗?你一个也没有,你根本就不可能给曼琳幸福。”
“虽然我不能满足曼琳的物质欲,但我可以给她快乐,因为我俩是真心相爱的,彼此心心相映、谁也离不开谁。这种快乐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一种精神上、心理上的幸福,有了这种幸福的支撑,又何愁不发家致富呢!阿姨,我可以向你保证十年之内我一定让曼琳成为土城既富有又快乐的幸福女人。”
“你甭在这里瞎吭,你也甭给我谈将来,我看的是眼前,你要是现在就能赶上李石井,有房有车有几百万的存款,我可以答应曼琳嫁给你,你要办不到就马上离开曼琳,从我家滚出去,再不要踏进我家半步。”
康嘉炜的心被彻底伤透,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他知道,杜母是铁了心不接受他这个穷女婿,他和曼琳的成婚之路注定是艰难曲折的。他慢慢地转过身,注视着杜曼琳,看来俩人能否最终走到一起,就看杜曼琳的态度和立场了。
杜曼琳愣站着掉泪,此时已是泪眼婆娑。
康嘉炜慢慢地走近她,一伸手把她拥入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突然撒手,疯了似地跑了出去。
对康嘉炜突然含屈离开,杜曼琳一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应该顺了母亲和康嘉炜分手嫁给李石井还是应该和母亲翻脸跟着康嘉炜一起跑?她拿不定主意,更下不了决心,一边是她的生死相恋,一边是她的生身母亲,两个人都是她的最爱,谁都伤不起、搁不下。
正在这时,杜母的一句话让她狠下决心,做出了选择。
杜母说:“妈知道,李石井的人品是差了点,比不上康嘉炜,可他家有钱啊,这年代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嫁给他,混个几十、几百万,如果李石井对你不好,你再把婚离了,如果到那时,康嘉炜还未结婚,你再嫁给他,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简直把杜曼琳气疯了,她颐指气使回击母亲:“妈,你说李石井的人品差,我说你的人品比李石井更差。你居然为了钱,忍心坏了我和康嘉炜十几年培养起来的感情。你太贪婪、太卑劣了,我告诉你,除了康嘉炜我谁也不嫁,想让我嫁给李石井,满足你贪婪的欲望,你做梦去吧!”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杜母从来没听她火气十足说过这么出格的话。显然,杜母的火药罐子也被点燃了:“杜曼琳,你以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为所欲为,可以飞天了。你给我听着,你必须嫁给李石井,你要嫁给康嘉炜,你就不是我的女儿,不是,永远都不是。”
杜曼琳泪水飞溅,直指母亲:“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么一位自私、无情、贪婪的母亲。你也给我听着,你如果不答应我和康嘉炜的婚事,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她突然朝僵立一旁的父亲重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爸,女儿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女儿对不住您啦!”说着,起身闪电般冲出了家门。
杜父感觉不对劲,追了上去:“曼琳,曼琳,你回来,回来,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杜母朝杜父一声怒吼:“你给我站住,她要去就让她去吧,像她这种不把父母放在眼里的孽种,有她不如没她好。”
一向寡言、憨道的杜父此刻来劲了:“别的事我都可以容忍你,不跟你计较,但如果你把女儿逼急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杜母不屑道:“你个死老头子,学会杞人忧天了。放心吧,你女儿正爱着康嘉炜,康嘉炜没死,她会去寻死吗?”
“我是说万一。”
“没万一,只一万。诶,我说你个死老头子,你咋那么沉得住气,女儿的婚姻大事,你竟然屁也不放一个。”
“你叫我说什么好呢,说你见钱眼开,为了钱下狠手拆散一对恩爱鸳鸯。”
“你脑子没进水吧?我为了什么,我是为女儿将来的幸福着想。”
“你以为嫁给李石井就幸福了?要嫁给他,那就真掉石井里去了,不被淹死,也会被活活闷死。”
“那总比嫁康嘉炜强,最起码我们脸上有光。要嫁给了康嘉炜,别人问我你女儿嫁谁了,我咋回答?我是不是跟人家说,年纪轻轻就守寡、天天在街道上捡破烂的老太婆就是我的亲家母?你叫我脸子往哪搁?毕竟在土城我们也是有头有脸的老板级别的人物。”
“捡破烂咋啦?要我说,捡破烂跟咱卖鱼没区别,都是为了谋生,为了图一口饭吃。你看不起人家,说不定人家还看不起你呢,你不就比人家多几个臭钱吗?有啥了不起的。”
“诶,诶,诶,你咋跟龟丫头一个样,胳膊肘都往外拐。”
“跟你实说吧,其实我早就看上康嘉炜这小子了,人长得有模有样,又本分、厚道、勤快,又有学历、有文化,还有一手室内装修的绝活,将来说不定也是个大企业家。曼琳嫁给他,算是有福。”
“一派胡言,不跟你唠了。反正我不同意曼琳嫁给一个‘穷二代’。”
“你不同意也没用,到时恐怕由不得你了。”
杜母不再理他,摆弄腰姿向卫生间走去。
杜父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总担心好像要出什么大事。
果然,杜曼琳的弟弟杜曼琅背着书包,风一样往家里跑。到了家门口,尖着嗓门喊:“爸、妈,快去救姐姐,姐姐要跳江了。”
闻言,杜父从家里冲了出来,脸色铁青:“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见到的,就在琴江桥,围了好多人,还有好多警察呢!”
这时,杜母一边系裤一边走了出来:“曼琅,你不会是和你姐姐串通一气吓我们吧?”
“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信我,你要再不去,就见不到姐姐了。”
“哟,这龟丫头,还真跟妈急上了。”杜母显得有点慌乱了,拽着杜曼琅就走,“你前面带路,我和你爸后面跟着。”
杜曼琅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还不时催促父母走快点。杜父杜母体大量重,跑得非常艰难。
杜父把一肚子的气泼向杜母:“都是你给逼的,你要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她犯得着跳江吗?”
杜母跑的气喘吁吁:“你放心,她要真跳早跳下去了,她是想演戏给咱们看呢!”
琴江大桥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是连接县城东、西两城的主要通道,人流、车流量都较大。此时大桥的两头都拉起了警戒线,有警察把守,不许人、车通过。桥的两岸黑压压挤满了人,而且人越聚越多,似乎全城的人都在往这里赶。在桥的中间位置,杜曼琳站在桥栏外面,双手抓住桥栏,脸朝桥面,背朝江水,只要一松手就会像空中落物一样掉入滔滔江水中。
一位中年警察正一步步接近杜曼琳,杜曼琳举起一只手阻止:“警察大叔,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了。”
中年警察止步,问:“能告诉我你多大了?”
杜曼琳回答:“二十五。”
中年警察笑笑:“二十五,本该是人生最有激情、最具浪漫的年龄,怎么就想到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八成是失恋了。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摆脱失恋的痛苦,你认为是理智的选择吗?我知道,你是想以死来证明你对男友的爱,以死来折磨你的男友,好让你男友痛苦一辈子。我告诉你,你想错了,你要是死了,正好遂了你男友的心愿,你的男友就真正彻底地把你摆脱了。”
杜曼琳拼命摇头:“警察大叔,你想错了。我没有失恋,我和男友彼此深爱,心心相映,谁也离不开谁。”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轻生?”
“我们虽然相爱,可我们结不了婚。”
中年警察被她的话弄糊涂了:“既然相爱,为什么结不了婚?是没钱、没房、没车?这些都不应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障碍,现在不是有很多年轻人提倡先裸婚再创业致富吗?只要两口子有了感情,还愁将来买不起房、买不起车?”
“你说的都不是,不是。是我妈,她嫌他家穷,非要拆散我们,不让我们结婚,还非要把我嫁给一个有钱有势但我一点都不爱的浑蛋。”
中年警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江面上几十名消防战士和游泳健将们驾驶着冲锋舟已经在杜曼琳可能落水的地方拉起了救生网。
中年警察有了十分的胜算,他又向杜曼琳靠前了几步:“就因为你母亲的阻扰,你就想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姑娘,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了,留给亲人的痛苦太大了吗?我姑且不说你二十五年养育之恩未报,我就说当你离开了这个世界,深爱着你的男友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可能忍受不了痛苦也会随你而去。再说,你的母亲一旦悔悟,极有可能和你一样选择极端方式来摆脱痛苦。到时你伤及的是你所有的亲人,而你就成了给亲人制造痛苦的罪魁祸首。”
杜曼琳似乎被感动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已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
中年警察又向前走了一步,离杜曼琳仅两步之差了。
“你不就想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吗?这件事交给我,我确保成就你这桩感天动地的美好姻缘。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今天刚刚到任的公安局局长,我姓王,叫王圣阳。没想到啊,一上任就唱了出‘英雄救美’的佳话。”
杜曼琳冰冷的表情被释化,脸上亮起淡淡的笑容。
中年警察抓住时机:“姑娘,我今天来只有一个愿望,看着你活着走下这座大桥,希望你能让我这个愿望如愿。你再看看桥头两岸,成千上万的人因为你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他们之所以来也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就忍心让这么多人的愿望成为泡影?”
果然,杜曼琳抬头张望两岸。就在这刹那间,中年警察飞身扑了上去,抱住杜曼琳往内一拉,又转了几个圈,稳稳当当站在了大桥的路中央。
就在杜曼琳被救下时,杜父杜母才慌慌张张地赶来了。
杜父见女儿安然无恙,扑通一声朝中年警察跪下:“谢谢警察的救命之恩,谢谢,谢谢!”
“这位大哥,谢就不必了,救人于危难是警察的职责。”中年警察将他扶起,随即移目杜母,“这位大嫂,你就是姑娘的母亲吧?”
杜母一边“嗯嗯”回答,一边点头。
中年警察说:“有几句话必须在这个场合给你讲清楚。咱们国家的婚姻法明确规定,实行婚姻自由,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看老嫂子的尊容,应该是生活阅历很丰富的人,这一规定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我还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呢!”杜母指着杜父,“我和他从小青梅竹马,可我妈说他家以前是地主,成分不好,硬是不同意我俩的婚事,把我俩给拆散了,后来就逼我嫁给了乡下一个老实巴交、穷得连锅也揭不开的农民。我哪愿意啊,没过几年我就离了婚,改嫁给了他。”
“既然你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那你为什么还要干涉你女儿的婚姻?”
“我是不想让她步我的后尘。她硬是要把自己嫁给一个‘穷二代’、‘拾荒二代’、‘寡妇后代’,你看看,这跟我的第一次婚姻有什么区别?过不了几年,照样离婚。”
“她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们是有感情的,而且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为失去对方放弃生命的程度,这种感情是掰不开、扯不断的。而你跟那位农民之所以过不下去就是因为没有感情基础,这种没有感情作支撑的婚姻是注定要失败的。”
“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我的警察大人。”
“既然可以培养,那你为什么不跟那位农民培养感情?”
杜母一时语塞。
中年警察继续说:“你之所以不能对那位农民产生感情,就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你现在的丈夫。这一点你的女儿和你一样,她心里已经深爱着一个男人,哪能装进第二个男人,即使你把他们拆散,把她嫁进豪门,她也体会不到富有带给她的幸福。所以,我奉劝你,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做主,你们做父母的就不要插手了。”
“不行,我不会答应我的女儿嫁进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的家庭。”
“你既然这么固执,那我就只能让你的女儿通过司法程序来解除你对他们婚姻的干预了。”
这时,康嘉炜满头大汗、火急火燎地跑上来,一把抱住泪流满脸的杜曼琳,俩人抱成一团,哭成一团。周围围观的人群,无不为如此悲壮的爱情而心动。
中年警察走上前,冲着康嘉炜问:“你就是姑娘的男朋友?”
康嘉炜一边擦泪一边点头,正要张口说话时,被中年警察一个手势给打住了:“你什么也别说了,你们的壮举已经说明了一切,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为你们婚姻的证人。既然姑娘的母亲不同意,那我给你们作主,你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领取结婚证。”
杜母急了,暴跳如雷:“你是公安局长还是民政局长?你不就一个小警察吗?你有什么资格作主?”
旁边一位女警察悄悄告诉她:“他就是新来的公安局王局长,刚上任就救了你女儿的命。”
杜母顿时蔫了,强行拽着杜父和杜曼琅的手灰溜溜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第二章
杜母杜父离开大桥后,王局长亲自送杜曼琳和康嘉炜去了民政局,顺利地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
手捧金灿灿的结婚证书,杜曼琳和康嘉炜激动得泪水泱泱。俩人扑通跪倒在王局长的脚下,又是磕头又是一串串感激的话。
王局长把他俩扶起,并不乐观地说:“结婚证虽然领了,你们的婚姻也开始受法律保护了。但是,你们母亲那关还没过啊。你们马上回去,耐心细致地给她做做说服工作,争取得到她的认可,毕竟是你们的母亲,不得到他的认可,恐怕以后你们两家的关系很难处理好。曼琳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千山万水也难以阻隔的,祝贺你!同时我也提醒你,以后遇事千万要冷静,不能过激,尤其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于是,俩人遵照王局长的指示,急匆匆往杜家赶。
刚到杜家门口,正在捣挵鱼筐的杜曼琅和杜父便迎了上来。
杜曼琅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夫”,直叫得杜曼琳和康嘉炜心花怒放。
康嘉炜朝杜父深鞠一躬,又深情地叫了一声:“爸”。
杜父满脸带笑,说:“爸爸祝贺你们终于走到了一块!”
杜曼琳忍不住激动,扑入父亲怀中:“谢谢,谢谢爸爸!”
杜父安慰她:“你妈有你妈的想法,别跟她计较。你妈还在气头上,你和嘉炜进去,心平气和的跟她说,兴许她会转变想法。你妈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能急只能哄。”
杜曼琳抿唇一笑:“爸,谢谢你!我不会跟妈计较,也不会跟妈急。”
杜父说:“去吧,爸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杜曼琳拉着康嘉炜的手一步步向屋内走去。
客厅里,冷清清的。杜母仍像往常一样斜靠在沙发上,眼睛微闭,右手轻轻地敲打头部。杜曼琳悄悄上前,像小时候一样用纤巧的手指揉捏母亲那浑圆的肩膀。
“回来啦,我说你心还真够狠的,竟敢以跳江来威胁我。你咋不跳啊,我就知道你压根就在演戏,你心里惦记康嘉炜,你哪舍得去死呀!你演技不错啊,感动了公安局长不说,整个土城竟然都被你感动了。现在全土城的人都知道,我在逼婚,逼女儿离开心爱的人嫁给那个浑蛋李石井。也好,李世茂应该知道了,我是努力了,但女大不由娘,我作不了主喽!”杜母一动不动,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叨个不停。
杜曼琳没啃声。
杜母突然仰首,翻着白眼珠瞪着杜曼琳:“你就没一句话想跟妈说?”
杜曼琳摇头:“我还能说什么,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听妈多说几句。”
“你听我说?我说管用吗?你不是已经登记领结婚证了吗?我还能说什么?我如果说,你马上去,去跟康嘉炜把离婚证办了,你会去吗?”
“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对嘉炜实在是太不了解了,他家是穷,但只是眼前,况且这又不是他造成的,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上代贫穷也不能决定下代一定贫穷,贫穷是不会遗传的。你不是很羡慕李世茂吗?可你知道李世茂的父亲是谁吗?是孤儿,家里连一间破房子也没有,完全是李世茂自己打拼、白手发展起来的。嘉炜大学毕业还没几年,学的是室内设计装修,现在正是打拼的时候,你能要求他一夜暴富从祖上的贫穷中摆脱出来吗?创业和富裕有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你懂个屁,按你说李石井这个‘富二代’就没有优势了。等康嘉炜发财致富了,人家李石井早就升天上去了,一辈子你也休想赶上人家。”
“李石井哪能和嘉炜比,他现在虽然财大势大,可那是眼前,就李石井那副德行,我敢断言,他父亲创下的基业早晚会毁在他的手里。”
杜母撑着沙发坐直了身子,细心打量起康嘉炜来。浓眉大眼、俊俏脸庞、威猛身材、彬彬有礼的神态。她想,如果康嘉炜出身在土豪家庭,那绝对是一个完美公子,兴许曼琳还未必能把他抢到手呢。这么一想,她对康嘉炜的看法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绷紧的脸开始松弛,神色也开朗了许多。
“嘉炜,你和曼琳的事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我要是再阻拦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我现在宣布,同意你俩的婚事。”杜母又重重叹了一声,似乎很无奈。
“你说什么?”康嘉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答应我和曼琳的婚事了?”
杜曼琳冲他点点头,又做了个鬼脸,脸上露出如花的笑靥。
康嘉炜抱拳跪下:“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女婿一拜!”接着,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行这么落后的礼数。”杜母不屑道。
杜曼琳靠着母亲坐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挽着她的臂,头枕着她厚实的肩膀,柔声细语道:“妈,你真是我的好妈。”
杜母轻哼一声,带笑道:“你先别说我好,我话还没说完呢!”
“妈,想说什么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呢!”
“妈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妈想跟嘉炜说几句话。”
康嘉炜反应迅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杜母的面前:“妈,你说吧,我听着呢!”
杜母瞜了康嘉炜一眼,打开了话闸:“嘉炜,你这辈子能娶上曼琳这样的媳妇,是你的洪福。曼琳打小就懂事,乖巧,聪明,心地善良,处事很有主见,对长辈孝道,人也长得有姿有色,街坊邻里都夸她将来一定是个贤媳妇、巧媳妇。很多大户人家都想娶她做儿媳,可我都没答应,曼琳也不肯。我总希望她能嫁个有钱有势的人家,将来能无忧无虑、有头有脸过日子,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了你那个残缺不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庭。”
“妈,我不是选择了嘉炜的家庭,我是看中了嘉炜这个人。”杜曼琳的声音很甜。
“嘉炜、、、”杜母叫一声名字又停顿下来。
“嗯!”康嘉炜猜不透杜母话里的意思,忙乱地应了声。
杜母瞟了他一眼:“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记着曼琳的好,将来别让她跟着你遭罪。”
康嘉炜偷偷看了眼杜曼琳,表起了决心:“妈,你放心,我不会让曼琳受苦,我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眼下你们结婚证也领了,我要你告诉我,你准备好了没有?”
这话真的让康嘉炜犯惑了,他不知道杜母所说的准备指的是什么。
杜曼琳看出了他的难处,接过话:“妈,你是说哪方面的准备?”
“当然是结婚,不结婚,你们的夫妻关系名不正言不顺,街坊邻里、亲朋好友不认可。”
康嘉炜轻声问:“妈的意思是、、、”
杜母说:“我打算为你们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办一场结婚盛典。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偷偷摸摸进了你康家的门,我也不想因为女儿出嫁丢尽我杜家的脸。”
杜曼琳不悦道:“妈,现在不提倡移风易俗、节俭办婚事吗?大操大办得浪费多少钱?”
“这是浪费吗?这是体面。我就是想问问嘉炜,结婚的钱准备好没有?”
“得多少钱?”康嘉炜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我给你算算。”杜母掰着手指头,默算,一会她报出数来,“一共十五万,这里还包括置办酒席的五万。”
康嘉炜一愣,低下了头。
杜曼琳知道,十五万对于康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就是砸锅卖铁康家也拿不出十五万啊。
“妈,你是在把嘉炜往火坑里推呀,你明知道他家穷拿不出这么多钱。”
“土城哪家娶媳妇不要十几万的,我就是考虑到他家穷,才按最低价出的价。”
“这哪是最低价?我就知道一般百姓家娶媳妇也就二、三万。”
“你是谁家的女儿?你是杜家的,好歹杜家在土城也算是大户人家。”
“什么大户人家,不就卖鱼吗?”
“卖鱼咋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们杜家好歹是土城出了名的卖鱼状元户。”
“反正我不同意。”杜曼琳嘟噜道。
“你不同意?不同意就别结婚。”杜母的态度越来越坚决,毫无回旋的余地。
这时,康嘉炜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妈,我同意,妈说咋办就咋办。”
杜曼琳傻了:“康嘉炜,你脑子没进水吧,你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十五万啊!”
“曼琳,你别说了,也不要怨妈,咱土城自古就有‘价高身贵’的规矩。为了你,不要说十五万,就是二十、三十万乃至更多我也愿意。”
杜曼琳感激涕淋,愣愣地看着康嘉炜。
按照土城的风俗,岳父岳母在认下女婿的当天,要置办酒席,也就是订婚酒,意思是让街坊邻里、亲戚朋友知道女儿已经名花有主了。
当晚,杜母大大方方的在县城一家够气派够豪华的酒店——金叶大酒店办了十桌酒席,邀请邻居、主要亲戚、生意上的朋友、曼琳要好的同学入席。酒席规模虽然不大,但场面却十分热闹、隆重。从那晚起,杜曼琳和康嘉炜的婚事又得到了民间的认可,俩人的夫妻关系算是正式确立并公开了。
散席后,康嘉炜和杜曼琳第一次以夫妻关系的身份公开出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俩人在街道上转了一圈后,来到了琴江大桥。凭栏眺望,但见水上水下灯光璀璨,侧耳谛听,但闻西去的江水涛声一片。
康嘉炜手撑桥栏,轻声吟道:“桥啊,家乡的桥,民族的桥,你一端连着昔日的贫困,一端连着今日的繁荣,坚实的桥墩就是我们这个民族不屈的个性。‘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伟大的中国成功架设了一座座通向小康、走向世界的理想大桥。”
这时,一缕江风扑面而来,杜曼琳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康嘉炜将她揽入怀中。
“嘉炜,别吟了,我知道你乐在口上,痛在心里。”
“能娶上你这么好的媳妇,我还能有什么痛?”
“你别装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正为十五万元昂贵的彩礼犯愁呢!”
“曼琳,你别为我犯愁,十五万能娶上你这么好的媳妇已经很便宜了。”
“可你哪来这十五万啊?”
“这不是你担心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就是向人借,一时半会也借不了这么多。”
康嘉炜仰首眺望繁星闪烁的天空,一会收回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杜曼琳,叹息道:“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有的。”
杜曼琳跟着叹息一声:“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让咱俩在一起,又不会欠下一屁股的债。”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私奔。”
“私奔?”康嘉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这是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杜曼琳很平静。
“你疯了吧?你这样做,不仅会坏了你的名声,而且你妈也会恨我一辈子。”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其实,也够不上私奔,咱俩事实上已经是夫妻了,结婚只是个仪式,我说的私奔就是逃避这一仪式,免得欠一屁股债。”
“不行,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答应这么做。我不能让别人说我,讨不起老婆拐骗别人家的闺女,我也不能让别人说,杜家的闺女丢弃孝义跟别人家的男人跑了。做人就应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敢于担当。”
“嘉炜,你真是个好男人,爱你嫁你都没错。”杜曼琳突然踮起脚尖,赏给了康嘉炜一个响亮的吻。
俩人沿着大桥的人行道慢悠悠走着,一会来到大桥的中点,这里曾是杜曼琳为爱抗争的地方。康嘉炜俯视大桥下灯光映照的波涛激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多险啊,幸好你没往下跳,要不我也会随你而去,咱们可就在另一个世界成家立业了。”
杜曼琳突然噗呲笑出声来:“你傻啊,你以为我是真跳,我舍得扔下你和爸妈,一个人孤零零走吗?”
康嘉炜如梦初醒:“原来你是在演戏呀!怪不得你妈夸你聪明、有脑子。”
“不演戏,我妈能答应我们的婚事?”
康嘉炜翘起拇指:“你这招挺管用,可这是险招啊!”
俩人驻足瞭望了一会,又沿原路返回,没想到刚走下琴江大桥就碰上了正从客家红酒店出来的醉醺醺的李石井一伙人。杜曼琳想避开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李石井手舞足蹈堵在了她的前面。
“哟,今天好眼福,一出门就碰上我未来的媳妇。”李石井嬉皮笑脸,色迷迷的眼睛罩着杜曼琳电来电去。
“你喝多了吧,谁是你媳妇?”杜曼琳瞪着眼睛怒视着他。
“我妈都上门提亲了,你妈也答应了,你说是不是我媳妇?”
“我妈答应了你找我妈去,反正我没答应。”
“你没答应是吗?我现在就让你答应。”李石井突然出手抱住杜曼琳,一张毛茸茸的嘴凑了上去。
杜曼琳使出浑身的力量将李石井推开,又重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下可激怒了李石井,只见他嗷叫着扑向杜曼琳。这时,康嘉炜一个闪身挡在了杜曼琳的身前。
“你是谁?想英雄救美是吗?”李石井朝康嘉炜怒吼。
“我就是杜曼琳的老公。”康嘉炜大义凛然,毫无惧色。
李石井一眼就认出了康嘉炜:“你、你不就是搞室内装修的小木匠吗?你妈不是天天在大街上捡破烂吗?就你这种人,给杜曼琳洗脚擦屁股人家也不要,哪会要你做她的老公,你是在这里说笑话还是说梦话?”
“我什么话也不说,你长着眼睛自己看吧!”康嘉炜亮出结婚证。
李石井凑近,仔细看了一眼,不相信,疑惑地看向杜曼琳:“这是真的?”
杜曼琳冷冷道:“白纸黑字,相片、印章一应俱全,还会有假吗?”
李石井突然拽住康嘉炜的衣领:“姓康的,你活腻了是啵?竟然敢抢我的老婆。”
“你的老婆?拿给我看看。”
“看什么?”
“看结婚证啊,没结婚证你凭什么说她是你老婆?”
李石井露出狰狞的脸孔:“就凭我是李石井,李石井,你听说过吗?”
“我听多了,听着就恶心。你不就仗着老子有钱、老娘有权吗?”
就在康嘉炜和李石井对峙时,杜曼琳悄悄拨打了110报警。此时,她发现太平洋服饰超市的马老板正举着手机躲在一棵树下偷偷录像,她朝他微笑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把他们围在了中心,康嘉炜和李石井的对峙也在升级。
“请你把手拿开,别脏了我的衣服。”康嘉炜怒视道。
李石井嘿嘿一笑:“我不但要拽你,而且要揍你。”说着,挥拳朝康嘉炜砸去。
康嘉炜迅速出手,抓住了李石井的手腕,慢慢用力。李石井痛得呲牙咧嘴、嗷嗷直叫。几个同伙见李石井吃亏,挥拳上前。
康嘉炜怒吼:“如果你们想让李石井失去一只手,那就尽管上来。”
几个同伙拿捏不准,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几名警察拨开人群围住了康嘉炜和李石井。
一位胖子警察喝令:“住手,都给我住手。”
康嘉炜松手,李石井哭叫:“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杜曼琳上前:“警察大哥,是李石井先动手打人,康嘉炜是自卫。”
李石井狡辩:“你血口喷人,明明是姓康的那混蛋无事找事,先下狠手打断了我的手。”
胖子警察用警棍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手腕,他本能的灵活自如地扬起了手。
胖子警察笑道:“没事,手好着呢!”
围观的人群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胖子警察下令:“把参与打架的统统带回局里。”接着,回过头问杜曼琳,“你就是被王局长救下的那位跳江的姑娘?”
“是的。”杜曼琳呐呐道。
“和李石井打架的是你老公?”
“没错,哦,不对,应该是被李石井打的那位是我老公。”
“我知道,祸肯定是李石井惹起的,你和你老公都是受害者。这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去局里做个笔录,以便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然李石井那小子还会不断地找你们的麻烦。”
杜曼琳点了点头。
到了公安局,杜曼琳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作了惟妙惟肖的陈述,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后,胖子警察告诉她:“你可以回家了,但康嘉炜要到事情完全处理好后才能回去。”
回到家里,杜曼琳把事情跟杜父杜母说了。
杜母一听就来气了:“这个康嘉炜,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跟李石井这混蛋较上真。我看他这次是真撞上鬼了,没个十天半月别想出来,弄不好还得吃官司,判个三年五载。”
杜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嘉炜是为了保护曼琳才出手的,你不感谢人家反而还咒人家。”
“你个死老头子,我哪是咒,我是担心。你等着看吧,麻烦事还在后头呢!李家这次肯定不会便宜了康嘉炜。”
杜父轻哼了一声进了厨房。
果如杜母所言,当晚李石井的父母、姐姐听到李石井被带到公安局后,倾家出动连夜赶到公安局。看见李石井左手搂着右手臂大呼小叫直喊痛,李父李世茂当即火冒三丈责问在场的胖子警察,为什么不送他到医院治疗?胖子警察唯唯诺诺回答,已经检查过了,手并没有受到伤害。李世茂不信,背起李石井就走,并扔下一句话,如果李石井的手检查有问题而且问题比较严重,我把你们公安局连同那位姓康的小子一并送上法庭。
医院检查结果出人意料,李石井左手严重脱臼且手臂出现骨裂。结果一出,身为土城县财政局局长的李母连月娇当即给公安局王局长打电话,要求严肃处理此事。
第二天,公安局以伤害他人身体为由对康嘉炜实施治安拘留。但是,对伤害属故意、过失还是正当防卫或者自残所致,没有给以定性。
杜曼琳获知此消息后,不顾一切独闯公安局喊冤。王局长知道后,叫胖子警察把杜曼琳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王局长很客气地接待,又是赐坐又是倒茶,这反倒让杜曼琳很拘谨。
“坐啊!”见杜曼琳仍站着,王局长又招呼一声。
“不敢。”
“怎么不敢?”
“我是来找公安局麻烦的。”
“什么麻烦?”
“申冤,为康嘉炜申冤。”
“申冤是在维护公安公正执法的良好形象,怎么能说找麻烦呢。不过,要申冤就要有证据,李石井有医院的检查结论证明他受到了伤害,你有证据推翻吗?”
“我有证据证明李石井受到的伤害不是来自外力,而是来自他自己,也就是自残,目的是嫁祸给康嘉炜。”
“自残?”王局长一惊一悟,移目胖子警察,“你不是说当时你在现场测试了李石井的手,发现没问题吗?”
“是啊!”胖子警察拍了下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李石井会来自残这一手?”
“昨晚你把李石井关在哪里?”王局长问。
“审讯室。”
“和谁关在一起?”
“就他一个。”
“审讯室不是安装了微型监控吗?你马上去提取监控录像。”
杜曼琳插言:“我还看见太平洋服饰超市的马老板给昨晚现场录了像。”
王局长听了很兴奋,对胖子警察下令:“半小时内把审讯室和马老板这两份录像都拿到映像室来,我们边看边分析。顺便把李石井也带来,同时通知刑警队所有人员都参加。”
录像显示,康嘉炜抓住李石井手臂只是自卫,根本达不到伤害的程度;李石井在审讯室凶猛撞击墙壁才是造成他左手脱臼和骨裂的唯一原因。
在看完两份录像后,王局长问李石井:“李石井,以法律为依据,以事实为准绳,这是依法办事的根本原则,任何组织和个人都没有权力违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石井低下头,一声不吭。
临近中午时分,康嘉炜被公安局释放。刚走出拘留所的大门,杜曼琳便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
第三章
正是午饭时候,杜曼琳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旁边正好有一个沙县小吃店。于是,她拉着康嘉炜进去。
康嘉炜又抽脚往回走:“满地都是用过的餐巾纸,条件太差,换个高档的,今天我请客。”
“怎么,进了一次拘留所就成大款了?”
“不是成了大款,而是赢了大款,挫了李石井的锐气,长了我们的志气。”
这时,老板娘抖着一身的赘肉出来,笑脸相迎:“瞧俩幸福一对子,郎才女貌,多般配啊!两位楼上请。雅室迎客,贵人赏光,请!”
盛情难却,俩人只好随了老板娘上了二楼雅室。杜曼琳一口气点了两碗清汤、两碗拌面、两个鸡腿、两个鸭翅、两个鸡蛋。很快,一张小圆桌被摆得满满的。
康嘉炜不解,问:“能吃得了这么多吗?吃不了,岂不太浪费了。”
杜曼琳说:“能可浪费,也要图个吉利、好运,这是土城的习俗。”
“吃这些能图什么好运?”
“没听说从拘留所出来的人,全身都是晦气?我跟你说,吃清汤能从上到下洗去全身的晦气,吃面条能保你一辈子无坎无坷、顺顺利利,吃鸡腿走路平稳、踏实,吃鸭翅、、、”
“远走高飞。”
“吃鸡蛋、、、”
“团团圆圆。”
“行啊,康嘉炜,原来你是深藏不露,故意逗我。”
“土城的老习俗谁不知道。我八岁起,每年正月妈就给我吃这些东西,都吃十八年了。”
“怪不得你能考上大学,成为室内装修的设计专家。”
“这还不算,我最庆幸的是得到了你,你才是我此生最满意的收获。”
杜曼琳脸上乐滋滋的,媚他一眼,把清汤送上:“那我们就开吃,吃完了,祈祷上苍保佑我们、、、”
康嘉炜接口:“婚姻顺顺当当、爱情天长地久、家庭和和睦睦、事业红红火火!”
杜曼琳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不会是我肚里的蛔虫吧,怎么我要说的都让你抢先说了?”
康嘉炜憨笑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心心相映话语同。”
俩人很快把清汤、面条、鸡蛋吃完,看着剩下的两只鸡腿和两个鸭翅,杜曼琳将鸡腿移向康嘉炜一边,把鸭翅移向自己一边,揶揄道:“你吃腿来我吃翅,你蹬腿来我展翅,夫妻同心又合力,幸福日子甜蜜蜜。”
“遵命!”康嘉炜模仿黄梅戏腔调,轻轻哼唱,“我吃腿来你吃翅,我蹬腿来你展翅;你我恩爱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吃完后,俩人开开心心走出小吃店 ,康嘉炜提出先回家换衣服,再去向杜父杜母报平安。于是,俩人合租了一辆摩托车直奔康家。一进家门,见康母和康嘉颖正吃午饭。午饭还算丰盛,一盘炒肉丝,一碗蒸蛋,一砵青菜、一叠花生米。康嘉颖见了杜曼琳羞羞答答叫了一声嫂子,杜母更是客气地招呼:“曼琳来了,来,赶紧吃饭。”
杜曼琳应道:“妈,我和嘉炜刚吃过,你和嘉颖慢慢吃。”
康嘉炜的两个眼珠子围着饭桌溜来溜去:“妈,你回老家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今天准遇上高兴事了,要不然你下不了狠手整这么多好菜。”
“妈把事办妥了,不回来告诉你,你不急死啊!”康母笑得露出两排残缺不全的牙齿,“妈摊上曼琳这么好的媳妇,时来运转喽。这次回老家俺把你结婚差钱的事跟你大伯一说,你大伯蹬蹬蹬就往村部跑,给你堂兄康嘉琪打了个电话,你猜怎么着,嘉琪一口就答应给你十六万,里面有一万是白送给你的礼金,十五万是借给你的,他说你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不急。”
康嘉炜激动无语。
康母继续说:“嘉琪是个苦命的孩子,十岁就成了孤儿,那时你爸还在,经常给他一些钱和粮食,十六岁那年他跟人去了南边打工,一直没回来过,听说混得不错,也储下了一笔钱,可闹心的就是三十岁了还没娶上个媳妇。想不到,这浑小子还挺大义的,知道报恩,这次给咱家帮上大忙了。嘉炜,你可得记着人家的好,啥时人家需要你帮助了,你也得尽最大的力帮帮人家。”
康嘉炜连连点头:“妈,你放心吧,我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康母又说:“今天高兴,就多整了点菜,和你妹子一起先庆贺庆贺!”
“妈,你和嘉颖慢慢庆贺,我跟曼琳说个事。”康嘉炜拉着杜曼琳至窗台前,悄悄说:“咱俩的事,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
杜曼琳故意问:“欠哪一出东风呢?”
康嘉炜附耳道:“就等你妈拣个好日子,把咱俩送进洞房了。”
杜母拣了共和国生日的日子,为康嘉炜和杜曼琳举行婚礼。那天,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普天同庆祖国母亲五十华诞。带着国庆的喜气,下午六点,杜家和康家所有的亲朋好友、土城县部分领导干部相聚仙缘国际大酒店龙凤厅,共同参加康、杜结婚典礼。
典礼隆重、大气、热闹,五百余宾客捧场,专业司仪主持,称得上是土城上了档次的一次结婚盛典。
典礼仪式的最后,康嘉炜与杜曼琳别具一格的爱情对白令全场震撼。
杜曼琳说:“如果有一天你有钱了,成大款了,你会抛弃我么?”
康嘉炜说:“我知道,你担心男人有钱就变坏。你放心,打现在起,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出纳兼会计,钱都归你管着。我一分钱也不要,我只要你,一生一世。”
杜曼琳说:“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花落叶枯,你还会爱我吗?”
康嘉炜说:“爱你是我一生无悔的选择,漫天星星都是我注视你的眼睛。无论你遭遇什么情况,我都知道:此生最爱是你!”
杜曼琳默默注视着他,突然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那清亮的脸颊上留下了两个鲜红的唇印。场上响起潮水般的喝彩声,顷刻又复归平静。
康嘉炜说:“亲爱的,如果这辈子我不能如你所愿成为大款,你会爱我吗?”
杜曼琳说:“ 我是今生的水,你是前世的茶。用今生的水来泡一杯前世的茶,透明的瓷杯里,沉淀的是前世的情,沸腾的是今生的爱,这味道就叫做:缘份。为了缘份,我岂会在乎你的贫穷和富裕。”
康嘉炜说:“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幸,瘫痪在床,你还能厮守我们的爱情,陪我度过残生吗?”
杜曼琳按住他的嘴:“亲爱的,大喜日子,我不许你说胡话。倘若真会有那么一天,不管怎样,我都会用心去呵护我们筑就的爱情之路,义无反顾地一直走下去,不离不弃,为爱坚守。”
康嘉炜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把她揽入怀中。宁静的宴厅又爆发出阵阵掌声、喝彩声。
然而,就在宴厅内热闹一片时,杜母却慌慌张张随着一位年轻后生从后门出了宴厅。这一幕,恰好被杜曼琳看见。二十分钟后,杜曼琳仍没发现母亲回来,于是她在康嘉炜耳边嘀咕一阵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宴厅,康嘉炜正被几个同学缠着喝酒没有太在意。直到一位同学问他,新娘子去了哪里?他才猛然想起杜曼琳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他四处张望,没见杜曼琳也没见杜母的影子,心里不免警觉,拉着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同学就走。可寻遍了酒店的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康嘉炜肯定杜曼琳一定是出事了,心里开始紧张。同学问他要不要报警,他断然拒绝,因为他怕报警会闹出大动静,影响婚宴的正常进行。他跑去问酒店门卫,门卫告诉他,看见新娘子由一位年轻人引着,神色紧张出了大门,出去了就没见着回来。
“嘉炜,新娘子不会是遇到抢婚了吧?”同学这么一问,康嘉炜紧张到了极点。据前辈说,土城在解放前有抢婚的恶俗,新郎如果在24小时内找不到新娘,抢婚者可以先于新郎试婚。解放后这一恶俗虽被明令禁止,但偶尔也会复燃。康嘉炜最担心的就是怕这件事发生在杜曼琳身上,没想到还真可能发生了。
谁是抢婚者?康嘉炜自然想到了李石井,如果杜曼琳真落到了李石井手里,那就凶多吉少、难逃一劫了。想到这,他拉着同学向酒店大门飞奔而去,刚到大门口,一部警车戛然而止,随即车门打开,杜母和杜曼琳神魂不定从车上下来。杜曼琳一把倒入康嘉炜怀里,嘤嘤而泣。
康嘉炜吃惊地问:“曼琳,谁、谁欺负你了?”
杜母板着脸孔,嚷开了:“还能是谁,李石井那个浑蛋呗,居然恶心不改,耍起了抢婚那下三滥手段。幸亏警察及时赶到,要不然曼琳就被他、、、欺负了。”
康嘉炜轻轻托起杜曼琳秀丽的脸盘:“曼琳,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杜曼琳擦去泪水,抿了抿唇,又淡淡一笑:“我是你的,除了你,谁也别想得到我。”
这时,胖子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先恭贺后嗔怪:“康嘉炜,你这小子对新娘子也太不在意了,是不是被新娘子的美色迷昏了头,竟然让李石井从你身边把新娘子抢走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你不珍惜我还替你珍惜呢!你看,我现在把她完好无损送还给了你。”
“谢谢,谢谢胖警官!”康嘉炜深深鞠了一躬,露出一脸的尴尬与无奈。
胖子警察继续说:“你们真应该感谢王局长,是他未雨绸缪,断定李石井一定会来搅了你们的婚局,所以特命令我在酒店周围秘密布置警力保护你们,确保你们的婚礼圆满结束。”他移目杜曼琳,“新娘子,今天可是王局长第二次救你,打算怎么谢人家?”
杜曼琳正要开口,被杜母抢了先:“嘉炜、曼琳,你们赶紧回宴厅跟王局长好好喝几杯。胖警官,你也一定得去。”
胖子警察罢手,笑道:“我就不去了,任务在身,李石井还关在公安局审讯室呢!你们快去吧,客人们都散席了。”
果然,已经有客人三三两两从酒店出来。
“快快快,去送送客人。”杜母着急道。
康嘉炜拉着杜曼琳急匆匆向酒店走去。
、、、、、、
就这样,康嘉炜和杜曼琳在历经了一路艰难、坎坷后,终于成就了恩爱姻缘,开始了人生新的旅程。
结婚后的第二天,康嘉炜就去上班了。杜曼琳也提出要去找活干,康嘉炜不让,安慰她新娘子身子金贵,要好好养着,养好了身子给康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杜曼琳只好整日呆在家里,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一天,她初中最要好的同学郑小丫从广东回来,专程登门来拜访她。
郑小丫和杜曼琳,读初中时被老师、同学戏赞为学校的“两朵金花”。不过,杜曼琳虽长得漂亮,但文静纤弱,很少和男生交往。而郑小丫却不同,开放大方,无拘无束,爱浓妆艳抹,爱跟男生眉来眼去、动手动脚,初中毕业后就南下去了广东,很少回来,每次回来都会变一个大样。这不,眼前的郑小丫一身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不掩,一双修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发出诱人的光泽,一双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小小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涨,欲引人一亲丰泽。显然,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
郑小丫见门关着,于是踮起脚跟、探头探脑往窗户里看,但窗户上贴了一层厚厚的油纸,看不到里面。这时,一条大黄狗虎视眈眈向她走来,她惊慌失措躲避,不料被暴凸的石块拌了一下,她哎哟一声跌坐地上,口呼“救命呀”、“救命呀”。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杜曼琳从屋内冲了出来:“怎么了,姑娘?”
郑小丫仍惊魂不定:“狗,大黄狗,呲牙咧嘴,怪吓人的。”
杜曼琳急忙把她扶起,看了看四周,没见到什么大黄狗,回过头来细细一看,先惊后喜:“小丫,怎么是你,啥时候回来的?”
“人家是专程回来看你的,没想到你弄条大黄狗来迎接我。”郑小丫拍了拍衣服,又鄙夷地看了看房子,“曼琳,你就住这啊?”
“是啊,这里不好吗?老城区,虽然房子破点,但住着安静。”
“好什么好啊,都赶不上大乡下了。亏你还是当年的校花呢,太没眼光,拣个这么破烂的地方就把自己出售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杜曼琳并没把郑小丫的话放在心上。她搀着郑小丫向屋内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说:“小丫,你先进家去,我去公用电话亭给嘉炜打个电话,叫他回来时捎俩菜回来,中午我们热闹热闹。”说着,转身要走。
郑小丫拽住她:“算了吧,你刚结婚,兜里没几个崽,还是我请你小两口到仙缘大酒店喝几盅。”
“发财了?”
“你看你说什么话呢,喝几口小酒还用得上发财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吧走吧,先去你新房看看,看看美丽的新娘子过的是啥样的生活。”
杜曼琳把郑小丫迎进家。郑小丫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不停地在四周瞟来瞟去,进了新房,东瞧瞧西瞅瞅。完了,惊讶地瞪着杜曼琳,问:“你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太委屈自己了吧!”
“条件是差点,可我心里踏实、高兴呗!”杜曼琳含笑道。
“你踏实?我心里还替你发怵呢!你是苦中作乐吧?就这条件,打死我也不嫁。”
杜曼琳给郑小丫调制了一杯蜜糖水,郑小丫喝了一口又吐掉:“都啥年代了,你还喝这个,多难喝呀!回头我给你整几箱王老吉、太太口服液什么的,补补身子。”她瞅准一把竹木椅坐下,拍了拍,“这玩意还是我太爷那时候的宝贝,现在都成老古董了,你居然还把它当宝贝。”
杜曼琳站在一旁直笑,任凭郑小丫发泄。
“这次回来,还出去啵?”杜曼琳故意转移话题。
“不出去,留在土城喝西北风呀!”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年纪也不小了,干脆我给你做媒把自己卖了。”
“拉倒吧,要卖个像你这样的家庭,我还不如做一辈子剩女呢。”
“你别总说我,我这也是暂时的。”
“我看你是想艰苦朴素一辈子。”郑小丫突然仰头,盯着杜曼琳,“要不你跟我南漂去,你这么优秀,一年保管挣个十几万。”
杜曼琳不信:“你别瞎夸,我哪行,我一没文凭、二没技术,谁愿意给我那么多钱。”
“咳,我不也没文凭没技术吗?可我挣的钱比那些大学生多的去了,不瞒你说我现在可以买两部宝马车。”
“你瞎吹吧,你还不如我呢,你初中毕业证还是混来的,我好歹也是高中毕业。”
“不信,是吗?”郑小丫说着,从包内取出两本存折,塞给杜曼琳,“我让你瞅瞅,一瞅,保管吓你屁滚尿流。”
杜曼琳翻开存折一看,果真惊呆了:“你不会是在南边开银行吧?”
郑小丫一副得意的样子:“我才不开银行呢,银行算老几啊,我是银行的老板,银行是替我打工的,专给我保管钱。怎么样,老同学,我没骗你吧,想不想跟我去发财呀?”
“你得告诉我,你在南边干什么工作?我跟你去了,你能给我介绍什么工作?”杜曼琳已经开始心动,但心里没底,不放心。
“反正是正经工作呗,你是老同学,我能让你去干见不得人的事?你呀,别犹豫不决了,趁现在孩子还未报到,赶紧去南边捞捞金,混他几年再回来,把房子换了,风风光光迎接你那带把的小祖宗。”
杜曼琳还是犹豫了一会,最后痛下决心:“行,我跟你去,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郑小丫讪笑道:“你急什么呀,你俩口子不还在度蜜月吗?这时候把你带走,康嘉炜能饶得了我?”
话音刚落,康嘉炜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说谁呢?”康嘉炜一眼瞅见打扮得极为妖艳的郑小丫,眉头一皱,“哟,这不是曼琳常说起的初中同学郑小丫吗?”
郑小丫的目光顿时被康嘉炜的洒脱吸引住了。她真不敢相信,居住条件比全国平均水平至少落后二十年的寒门家庭竟然出了个如此耐看的公子哥。她一脸诧异,低声问:“曼琳,这就是你家的康嘉炜呀?”
杜曼琳淡笑:“你说呢?你说我能随便叫个男人冒充我的老公吗?”
“怪不得你如此美貌的‘仙女’甘愿下嫁寒门,原来是冲着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谠的‘牛郎’来的。不亏,曼琳,算你有眼光。”郑小丫一边说,一边偷瞟着康嘉炜。
杜曼琳不言,美丽如画的脸蛋上挂着迷人的笑靥。
康嘉炜觉得一个大男人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说话费神,于是提出去做饭。郑小丫一把拽住他:“哟,帅哥还挺模范的啊,既能装修房子,也能装修饭桌。可惜我今天没口福,我已经在仙缘国际大酒店定下了餐,等你们去光临呢!”
康嘉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反客为主,这样不妥吧。虽然家里寒酸点,但饭菜还是挺可口的。”他看了看杜曼琳。
杜曼琳冲他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郑小丫推着康嘉炜的背,又拉着杜曼琳的手:“走吧走吧,老同学还客气什么,你请我请还不都是一个请。”
一顿饭下来,足足消费了郑小丫两千多元。看着郑小丫付款时的潇洒样,杜曼琳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回到家里,杜曼琳把康嘉炜拉进了卧室,又关上了门。
“嘉炜,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非得这么神秘?”
“我打算和郑小丫一起南下打工。”
康嘉炜的脸顿时定格了,眼睛木然地注视着她。
杜曼琳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我们结婚欠下那么多的债,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一个人扛着。”
康嘉炜不言。
杜曼琳又说:“我们必须赶在孩子来临之前还清债务,并有一笔积蓄。要不然我整日为这事犯愁,心情老是不好。如果怀上了孩子,心情不好会影响他的发育,如果孩子出生了,没有好的条件会影响他的健康。我们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康嘉炜还是不言。
杜曼琳继续说:“一个家庭只有夫妻同心合力才能经营好,两双手总比一双手创造的财富多。”
康嘉炜终于开口了:“曼琳,我知道你想为我分忧,我也知道你想尽早让我们的家走出贫穷。可是,我不能也不忍心把家庭的重担压在你的肩上,因为你是女人,挣钱养家不是女人的事,是男人的事。”
“你以为把我养在家里,白吃白喝我心里就好受?每天看见你匆匆忙忙出门,汗流浃背回家,我的心就在流血。”
康嘉炜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痛,一把把杜曼琳搂入怀中:“我没事,每次回到家一看见你,我就忘记了劳累。曼琳,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凭我的努力让我们的家一天天富起来,将来也让你做个阔太太。”
“嘉炜,我相信你是一位敢于担当的好男人,但是,我也希望你相信我是一位自食其力的好女人。爱,是要担负责任的,相爱就应该相互付出,如果你对我的爱只是想让我做一个闲太太,那这种爱带给我的只能是痛苦。”
康嘉炜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其实,我不想干预你的选择,可是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你不在家的日子,我肯定度日如年,呆不下去。”
“呆不下去,你就和我一起去,听说南边搞装修的收入比我们这里高十几倍呢。”
康嘉炜犹豫:“就不知道妈同不同意?结婚前我曾提出过南下打工,可妈怎么也不同意,说外面乱,一个人在外漂泊,她不放心。”
这时,卧室外面隐隐传来康母的声音:“俺同意,有曼琳陪你去,俺哪有不放心的。”
康嘉炜打开卧室门,康母就站在门口:“妈,你咋才回来?中午曼琳的同学请客,我给你打了包,放锅里了,你把它吃了。”
康母说:“俺早回来了,听你们说话呢。日后你们就少操心俺,俺自己顾得了自己。你们想到外面去闯,那就去闯吧!不过,得两人一块去,不能搞夫妻两地分离。”
杜曼琳说:“妈,嘉颖平时住学校,我和嘉炜都去了,家里就你一人、、、”
康母说:“没事,俺现在身体好着呢,能照顾好自己。”
有了康母的支持,康嘉炜的顾虑完全消除。他信心十足地问:“曼琳,什么时候动身?”
杜曼琳说:“别急,你先把手头的工作辞了。我跟小丫先走一步,等我安顿好后,你再出来。”
“曼琳,我不想辞了现在的工作,万一、、、”
杜曼琳打断他的话:“不想辞,那你最好别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腿迈出去了,就不能往回收,只能向前走,就好比战场上冲锋的战士,你把他后退的路给堵死了,他就只能不惜生命往前冲。所以,如果你真想离乡背井后干出点成绩,不被人耻笑,你就必须把现在的工作辞了,彻底断了自己的退路。”
康嘉炜猛然间大彻大悟,翘起大拇指:“曼琳,没想到你比我站得高看得远。行,一切听你的安排。”
第四章
就在杜曼琳南漂的头一天晚上,杜母火气十足地冲进了康家。这还是杜母第一次来康家,之前杜曼琳曾多次请她来,每次她都说“就你那破烂不堪的茅房,八抬大轿扛,我也不去。”
对杜母的突然造访,让正在刷洗碗筷的康母先是惊讶,继而喜出望外扔下碗筷迎了上去。
“亲家母,咋这么晚来?也不吱个声,好让嘉炜去接你。”康母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
杜母却无视她的热情,将满腔的怒火泼了过去:“我说你个死老婆子,曼琳嫁你家才几天,你就这么急把她赶出家门。既然你们康家容不下她,那我现在就接她回去,我再让她嫁个比你们家好几千几万倍的人家。”
康母被杜母的这一把怒火烧糊涂了,整个人如同僵尸般站立,木然地看着杜母。这时,正在卧室收拾行李的杜曼琳和康嘉炜听见声音急忙走出房间。看见杜母,两人几乎同时叫了一声妈。
杜母怒视着康嘉炜,火气更大了:“康嘉炜,你小子胆子也忒大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要把曼琳赶出家门?”
康嘉炜也被弄糊涂了,瞠目结舌愣站着。
杜曼琳的心里却非常清楚,母亲一定是得到了她南下打工的消息,并且自认为是康嘉炜要她去打工的,所以才对康母和康嘉炜大动肝火。她不急不闹、满脸带笑走上前,揉着杜母的手,撒娇似地说:“妈,你误会嘉炜了,嘉炜一直不同意我去打工,是我自己要去的。”
“你是没钱,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是吧?既然康嘉炜娶了你,他就有责任养你,犯得上你离乡背井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工?要去,也应该他去,不是你去。”杜母的口气依然火气冲天。
康嘉炜从卧室搬来一把藤椅,也是康家唯一上了档次的座具,又送上一瓶纯净水,这水还是康嘉炜上班时发的,他舍不得喝,带回家给杜曼琳喝。
杜母不坐也不接水:“我宁可站死、渴死,也不受你的敬。”
“妈,我知道你生嘉炜的气,但你犯不上跟自己过不去呀!”杜曼琳强拉着杜母坐下,把刚拧开了瓶盖的纯净水硬塞在她手里。
杜母哼了一声,负气地喝了一口。
杜曼琳一边给杜母捏拿肩膀,一边说:“妈,我记得小时候你常对我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浪费了,一天白活了;春天没抓住,一年全废了。妈,我现在就处在人生的‘春天’和‘早晨’,你说我能白白地放过这宝贵的时光吗?”
杜母没有啃声,显然她的火气在收减。
杜曼琳继续说:“妈,咱家能成为土城的卖鱼大户,是你和爸几十年打拼的结果。没你的支持或者说没爸的支持,单枪匹马,单打独斗,都不可能发展到现在的样子。俗话说,夫妻一条心,泥土变黄金。只要我和嘉炜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谋划发家兴业大计,康家脱贫致富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话虽这么说,但你现在结婚才一个月,万一怀上了孩子,你是不是想挺着个大肚子给人家打工?”杜母的口气明显缓和,火气也几乎消失殆尽。
杜曼琳非常了解母亲的脾气,只要是火气消了,口气软了,事情就算解决了。于是,她附耳低声道:“我和嘉炜商量好了,先忙事业,后要孩子。妈,你是急于想当姥姥了吧?”
杜母白她一眼,嘀咕一声:“你孩子又不姓杜,我有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吗?”她迟疑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妈是改变不了的,也好,趁现在年轻,到外面闯闯。但是,妈有一个要求,你和嘉炜一起去,省得俩人日思夜想折磨自己。”
真是知女莫如母。杜曼琳和康嘉炜目光相触,迸出满脸欣慰的笑容。
原来,杜曼琳一直不敢对母亲提及南下打工之事,她料想母亲一定不会答应。所以她打算先斩后奏,等到了广东后,再打电话告诉母亲。现在,既然母亲同意了,她心里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接下来的事,就是整装待发。
第二天清晨,杜曼琳随同郑小丫跨上了南下广东的大巴客车,正式踏上了漫漫打工路。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颠簸,车子终于进入了广东省省会城市广州,这座具有南方都市之称的美丽而富饶的城市,对杜曼琳来说简直就是天国。车子在高楼大厦间、在纵横交错的街道、立交桥上左弯右绕,直把杜曼琳绕得晕晕乎乎。
车子将要进站时,郑小丫提醒她:“下车出站,你一定要像粘胶一样粘着我,千万别走散了。”
杜曼琳迷糊应了句:“放心,我又不是小孩,丢不了。”
不曾想,这一个“丢”字还真得到了应验。俩人下车后,各自提着行李向车站外走去,到了站前广场,但见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供人行走的道儿,要想通过,只能从人缝中钻过去。郑小丫因为有过这方面的经历,所以尽管人涌如潮,她也像进了无人之地,左避右闪,没一会儿就把杜曼琳远远抛在了后面。杜曼琳右手提着行李包,左手使劲挡住胸前敏感部位,生怕旁边的男人趁机揩了她的油水。她越是这样,一些色胆包天的男人越是趁机靠近她,眼看就要同时和几位男人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突然尖叫起来:“你们想耍流氓啊,都给我离开,离我远点。”
一位卷发青年鄙夷地瞪她一眼:“这位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就这地方想耍流氓也下不了手啊。”
杜曼琳回头瞪了他一眼,伸长脖子向前看,看到的是一个个陌生的脑袋,根本不见郑小丫的影子。她心里开始慌乱,心想,如果与郑小丫走散,这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办?
卷发青年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小姐是第一次来广州的吧?”
杜曼琳没理会他,眼睛仍往四处张望。
“是找接你的老乡还是家里来的什么人?”
杜曼琳还是没理他。
“要不我送你去,你告诉我你去哪里?找谁?”
杜曼琳厌烦地看向他,口气冷冰冰的:“我找郑小丫,你认识吗?”
卷发青年一愣,旋即笑出声来:“我说你找谁呢,原来是找我姐呀!”
“你姐?”杜曼琳疑惑,“郑小丫没你这个弟弟呀!”
“咳,我和小丫不是亲姐弟,我和她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她对我挺关照,我就管她叫姐,她就认我做了她的弟弟。走吧,我带你去找她。”
杜曼琳毕竟是初出远门,不是很了解外面世界的复杂。她犹豫一会后,冲卷发青年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卷发青年马上接过她的行李包,在前面引路。不时还提醒她,“跟紧我,千万别走丢了。”很快,走出了黑压压的人群。
杜曼琳气喘吁吁,站在一块广告牌旁,刚缓过气来,回头一看,卷发青年不见了,自己的行李包也不见了。她马上意识到,原来卷发青年是个骗子。幸运的是行李包内装的只是她的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值不了几个钱,原来夹在衣服内的三百元钱幸好在上车前交给了郑小丫保管,要不然全给骗子洗劫了。
包没了,钱也被不知去向的郑小丫带走了,现在她真正成了两手空空、身无分文的流浪女。
怎么办、怎么办?杜曼琳背倚广告牌,急得直跺脚,眼泪潸然而下。
正在这时,郑小丫带着俩警察在人丛中拼命地寻找。一会,他们挤出人群,站在离杜曼琳不远的一棵樟树下。
郑小丫着急道:“警察大哥,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她第一次来广州,万一走丢了,会有大麻烦的。”
一位矮胖警察说:“你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依我看,她应该不会走远,我马上通知车站利用广播寻找。”
很快,车站广播传出寻人启事。
杜曼琳隐隐约约听到广播的声音,慢慢地转过身,见郑小丫焦急地站在樟树下东张西望,顿时喜出望外。
“小丫,郑小丫。”
郑小丫循声望去,尖叫起来:“曼琳,杜曼琳。”
俩人如生死相逢,紧紧拥抱在一起。
“怎么回事?说好了你要像粘胶一样粘着我,就是不听。”郑小丫朝着她肩膀轻轻给她一拳。
杜曼琳唉声叹气地把如何被骗子所骗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郑小丫听后,嬉笑道:“这个男人简直窝囊到家了,放下美女不要,竟然把沾满美女骚腥味的汗衫汗裤洗劫一空。”
杜曼琳瞟她一眼,叹息一声:“可惜了我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宝贝。”
此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夜晚的广州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郑小丫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一隅招了招手,一辆乳白色轿车缓缓开来,停在了她的前面。
“曼琳,我先带你去商场给你买几身换洗的衣服。”郑小丫说。
吴秘书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郑副总,请上车!”
杜曼琳一愣,望向郑小丫:“他叫你副总?”
郑小丫一笑:“咳,广州这地方,天上掉下块砖块,砸中的全是老总,没啥大惊小怪的,上车吧!”
吴秘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曼琳,杜曼琳也拘谨地望向他,四目相对,俩人露出青涩的笑容。
“哟,忘介绍了。”郑小丫手指吴秘书,“小吴,我的司机,也是我秘书。曼琳,以后你管他叫吴秘书。”又指向杜曼琳,“杜曼琳,我的老乡,也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吴秘书,以后你就叫她琳姐。”
吴秘书朝杜曼琳鞠一个躬:“琳姐好!没想到,琳姐和郑副总一样都是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吴秘书过奖了。”杜曼琳也微微躬了躬身,算是回礼。
上车后,吴秘书返过头,看着杜曼琳,问:“琳姐,你初来咋到,能不能给弟弟一个机会,为你接风洗尘?”
杜曼琳一时拿不定主意,移目郑小丫。
郑小丫欣然应诺:“行啊,你请客哪能不给你面子。不过先到商场给你琳姐买几身够档次的衣服,之后再去海天酒楼为你琳姐接风洗尘。”
“好嘞,买衣服、请客我全包揽了,就算是弟弟给姐姐的见面礼。”吴秘书踩下油门,很快车子汇入了滚滚的车流中。
从海天酒楼出来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一日的舟车劳顿已使杜曼琳和郑小丫疲惫不堪。但夹在美女中为美色所熏陶的吴秘书却是余兴未尽,他又向杜曼琳发出邀请:“琳姐,广州是著名的花花世界,夜色迷人。不如你把今晚交给我,我带你游遍全城,一览羊城美丽如画的夜景。”
郑小丫一听不高兴了,冷冷道:“琳姐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贪心不足,想占了她广州的初夜。别得寸进尺呵,快送我们回别墅。”
吴秘书自讨没趣,加上郑小丫是他的上级,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车子在或高或低的路面和一排排明亮的路灯下穿梭,半小时后在一幢小洋楼前停下。
吴秘书先行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杜曼琳一下车,没了方向感:“小丫,这是哪啊?”
郑小丫说:“我住的地方呗!”
杜曼琳看了看四周,只见闪烁着星星点点灯光的一幢幢小洋楼高低错落、鳞次栉比,周围除了蛙鸣虫叫声外,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完全没有城市的风光,倒像是远离城市的大乡下。
“小丫,原来你不住大城市、住大乡下呀!”杜曼琳咕噜了一句。
“这可是广州有名的别墅山庄,环境好得很。走吧,到我小洋楼瞅瞅,你才知道这里是大城市还是大乡下。”
吴秘书已把门和灯都打开了。杜曼琳随同郑小丫踏入大门,哟,但见小洋楼前几百平米的庭院绿树掩映,树上灯光频闪,变换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同的脸谱。树下绿草如茵,盆景内各种鲜花璀璨夺目。三层小洋楼为欧式建筑结构,恢弘气派,蔚为壮观。沿着碎石铺就的小道进入楼内,杜曼琳禁不住“啊”了一声,这哪是民间住宅,分明是宫廷玉宇。
郑小丫看着一脸诧异的杜曼琳:“怎么样,有没有大城市的气派?”
杜曼琳仍往四处张望,口内赞声连连:“既不像大城市,也不像大乡下,倒像天庭里的凌霄殿。”
郑小丫软塌塌倒在沙发上,软声软气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住在这凌霄殿,做个人见人爱的仙女呗!”
这时,吴秘书从楼上下来:“郑副总,琳姐的卧室已经整理好了。”
“今晚琳姐跟我睡一块。吴秘书,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吴秘书冲杜曼琳笑了笑,转身又上楼。
杜曼琳满脸的疑惑,悄声问:“小丫,吴秘书也住这?”
“呃!”郑小丫侧过身,望向杜曼琳,“你别大惊小怪,广东这地方拼房居住的男女N多了。不过,拼房不拼床,你千万别往坏处想。”
杜曼琳正想落座,郑小丫却一骨碌站了起来:“走吧,先洗个澡。洗完澡,咱俩再好好密聊密聊。”
俩人洗好澡后,进入了被桔黄色灯光笼罩、浪漫十足的卧室。
郑小丫穿一身极富性感的睡衣,侧卧在床上,眼睛勾魂似的看着杜曼琳。杜曼琳虽显矜持、富有成熟稳重女人的修养,但一旦进入纯女人的空间,也变得开放、浪漫起来。就这样,两位曾经最要好的同学相向而卧开始了毫无顾忌的对话。
郑小丫首先发起攻击:“诶,曼琳,听说李石井很爱你,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杜曼琳反问:“你觉得李石井是人吗?”
“是人啊,怎么就不是人,他还是人上人呢!”
“就凭他家有钱有势?”
“可以这样说吧,现在这年代有钱有势便是娘,无钱无势好凄凉。”
“就因为他家有钱有势,所以他才不是人。我才不嫁不是人的人呢!”杜曼琳突然话锋一转,“我发现吴秘书对你挺那个的。”
郑小丫秀目一瞪:“哪个?”
“爱你呗!”
“爱我的人N多了,岂止他一个。只可惜,他是敢爱不敢娶。”
“为啥?”
“养不起呗!”
杜曼琳耸了耸眉:“别瞎吹,你又不是硕士、博士,小小初中生,还养不起你。”
“初中生咋啦?吴秘书还是名正言顺的一本院校毕业的高材生,还不天天听我这个初中生的使唤。”
“吴秘书是大学生?”
“你看你,啥事都大惊小怪。不光他是大学生,我还是大学生呢!”
“你初中生都不合格,还好意思说大学生,你蒙谁呢!”
“不信是吗?”郑小丫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硬壳的大学毕业证书,抛给了杜曼琳,“看看吧,看了你就知道我郑小丫可不是从前的郑小丫了。”
杜曼琳看完,不屑道:“就这玩意,花五十块钱买的吧?”
“跟你实说吧,我一分钱也没花,就给了那位造假文凭的老头一个响喷喷的吻,四年大学就毕业了,还是重点大学呢。回头我再给他一个吻,给你也弄一个,怎么样?”
“你这不拔苗助长吗?知识与文凭不匹配,万一露馅,多丢人啊!”
“没事,露不了馅的。这年头,谁有闲工夫去调查它的真伪。我都用七八年了,还从来没人怀疑过呢!大家还真把我当成了大学生。”
“我才不稀罕这个,山寨版总归是山寨版,顶不了多大的用。”
“有没有用,那就因人而异了。对我来说作用可不小,你看我,天生一副美人坯子再加上高学历,摇身一变成了男人追捧的极品女人,身价高的很呐!”
“怪不得你能混上个副总,又能住上这么豪华的别墅,还能有个男大学生供你发泄,原来功劳全在那个假文凭。”
这时,郑小丫的手机“嘟、嘟、嘟”响了,她嘘了一声,摁下接话键:“哟,是林总呀,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是吗,天天想,那我太有福了,想见我,不不不,今天不行,我不才从家里回来吗,累得很。明天,当然可以,明天我约你,就在我单位。好的,一定,明天见,不见不散,拜!”
“林总是谁呀?该不是老情人吧?”杜曼琳眨着眼睛问。
“谁看得上他呀,一个糟老头子。是我的一个客户。”
“这么晚想见你,不会是想你想疯了吧?”
“想疯了才好呢,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搂着眼前的还想着天边的,恨不得将天下美女都占为己有。”
“所以咱女人嫁老公就该嫁个安分守己的,就像我家的嘉炜,这样日子才过的踏实、安稳、可靠。”
“哦,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嫁给家徒四壁的康嘉炜,而对财大势大的李石井却不屑一顾,原来就想一辈子图个踏实、安稳。曼琳,你别天真了,其实天下男人骨子里都一个种,好色。你康嘉炜安分守己,那是因为他目前无钱无势,一旦他有钱有势了,看他怎么甩你。”
“你说什么呀,康嘉炜是我男人,对他我知根知底,他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
“我见的男人多了,就康嘉炜那种帅哥,即使他不讨好女人,女人也会讨好他。你说,一个美色出众、娇滴滴的女人主动向他献媚,他能不心动吗?除非他不是男人或者你把他那男人的东西給阉了。”
“郑小丫,你说话恶不恶心呀!”
杜曼琳突然出手胡乱的在郑小丫骨感十足的身体上挠起痒痒来,郑小丫狂笑、挣扎,反手抓住杜曼琳最敏感的部位使劲地揉搓。俩人顿时扭作一团,翻来覆去,笑声阵阵。一会俩人都歇下手来,软绵绵瘫卧床上。
杜曼琳气喘吁吁:“郑小丫,你真够下流的啊!”
郑小丫有气无力:“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上班有你受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杜曼琳随同郑小丫、吴秘书来到离别墅几十里远的凤凰娱乐城。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前,郑小丫说:“曼琳,这就是你的工作单位,你看清楚了,条件不错吧。只要你好好工作,一年下来挣个十几万不是问题。”
杜曼琳从来没去过什么娱乐城,不知道娱乐城的经营内容。但她曾听康嘉炜说过,与娱乐有关的场所,十有八九是风月场所。莫非凤凰娱乐城也是风月场所?她这样想着。可转念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不相信郑小丫会给她介绍一个靠出卖肉体和灵魂来赚取丰厚收入的肮脏工作。
“想什么呢?走吧!”郑小丫扥了扥杜曼琳的衣袖。
杜曼琳犹豫不决,踯躅前行,边走边左顾右盼。
进了大门,大约十几个打扮得极为妖艳的女子,毕恭毕敬朝郑小丫施礼道:“副总好!”、“副总上午好!”
“免礼。”郑小丫口气极为高傲。
“原来你就是这娱乐城的副总呀?”杜曼琳悄悄问。
“吃惊了吧,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的工作单位,就是想给你个惊喜。”郑小丫加快脚步,抢在杜曼琳前面,然后回过头来,“快走吧,先去我办公室,待会我叫人给你安排工作。”
郑小丫的办公室在三楼,室内古色古香,盆景如春,芳香四溢,极富浪漫。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杜曼琳怎么也不会相信郑小丫会拥有如此豪华的办公室。
“曼琳,老同学就别客气了,随便坐吧!”郑小丫指了指高雅大气的真皮沙发说。
这时,一位身材高挑、穿着暴露的金发女郎扭转纤腰款款进来,见了杜曼琳,娇滴滴道:“哟,你是新来的小姐吧?”
没及杜曼琳开口,郑小丫抢先道:“我老家的同学,叫杜曼琳,你就叫她琳姐吧,从现在开始我把她全权托付给你,你可得好好关照她。”
“遵命!”金发女郎微微下蹲,算是一个礼节。
郑小丫又向杜曼琳介绍起金发女郎来:“阿香,娱乐城KTV部经理。曼琳,以后你就跟着她,她不敢亏待你的。”
“副总的人,我哪敢亏待呀!”阿香摆弄腰姿,挽起杜曼琳的手臂,“琳姐,走吧,我现在就给你安排工作。”
杜曼琳内心犹豫、害怕,她担心要是这娱乐城真是风月场所,一旦陷进去,她将无法面对康嘉炜,这辈子就全完了。可担心总归担心,眼不见不知情,她提醒自己,既然来了,那就冒险试试看,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再设法脱身。
阿香直接把杜曼琳带到了KTV的玫瑰厅,厅内宛若皇宫,十分豪华、气派。
杜曼琳初涉这种地方,颇显不安。
阿香向她介绍完基本的正规的服务内容后,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只是提供正规服务,收入会很低的。琳姐,在这里只要你愿意做,你的收入会很高很高的。”
杜曼琳问:“愿意做是什么意思?”
“给客人加点特色服务。”
“哪些是特色服务?”
“你傻呀,这还用我教你。男人想要你怎样你就怎样,想要你什么你就给什么呗。你这么漂亮,价钱肯定不薄。”
“你是叫我出卖肉体和灵魂?”
“咱女人不就这点值钱吗?”
杜曼琳总算明白了,原来凤凰娱乐城果真是风月场所。她猛转身要离开,阿香伸手挡住她:“琳姐,你千万别走啊,你走了,副总会炒了我的。”
这时,一名五十岁左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两位年轻后生的陪同下进入玫瑰厅。
“来客人了,准备接待。”阿香悄悄说了一声,转向客人,“林总好,欢迎光临!”
林总并没理会阿香,眼睛色迷迷地望向杜曼琳:“新来的吧,叫啥名字?”
“杜曼琳,名字好听,人也特漂亮。”阿香抢言。
林总瞪阿香一眼:“她是哑巴,不会说话?就你嘴贫。去去去,今天没你的事,让杜小姐侍候。”
阿香讨了个没趣,一扬脸,悻悻离去。两位年轻后生也跟随着出去,厅内只剩下杜曼琳和心怀鬼胎的林总俩人。
对杜曼琳来说,和陌生男人单独处在一个小天地还是头一回,心里顿生恐慌。
林总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目光盯着杜曼琳一刻也不放。
“不给口茶喝?”林总口气随和,心里却打起了歪主意。
杜曼琳递上茶,远远躲避。
“不让唱歌?”林总又问。
杜曼琳又把音响打开,将点歌簿、话筒递上,又远远躲避。
“来一首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杜小姐,要不陪我一起唱吧?”
杜曼琳没理他,选好歌后,眼睛直盯着电视屏幕,静候林总噪音的折磨。然而,她哪里知道,林总“醉翁之意不在歌,而在美女矣”,她又哪里知道,这种风月场合,女人的怯弱、单纯,恰恰成了色魔的催情素,她更想不到的是一双魔鬼般的手突然从她的身后袭来,像鹰爪一样揿在了她的胸部。她猛然预感到危险的降临,“啊”的一声,猛转身,恰恰跌入林总宽厚的怀抱,她奋力挣扎,无奈,林总铁钳般的双手把她死死抱住,眼看他那龇牙咧嘴将要封住她那朱唇皓齿时,她突然抬头撞向他的鼻梁,只听他“哎哟”一声惨叫,随之她重重地落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紧接着,她一个转身跃起,发疯似地跑出了玫瑰厅。
第五章
杜曼琳跑出玫瑰厅后,又七拐八弯跑出了凤凰娱乐城,一直跑到离娱乐城五百米远的候车亭才歇下脚来。这时,她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双手撑着站牌,大口大口的喘气。
一会,一辆乳白色轿车嗤的一声停在了候车亭旁边,吴秘书神色紧张的从车上下来。
“琳姐,快,跟我走。”
“滚开,我不跟你回去。”
“不是回娱乐城,我是带你离开这里。你得罪了林总,林总不会放过你,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是郑小丫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你别假装怜悯,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没安好心。”
“琳姐,你看我都叫你姐了,做弟弟的就是再坏也不敢对姐动歪心思啊。”
“我不用你管,你回去告诉郑小丫,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琳姐,你和郑副总之间的事我管不着,我现在只想让你安全地离开这里。”
“用不着你操心,我自己会安全离开的。”
“你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你能去哪里?别跟我犟了,待会林总的人找上来,你想走也走不掉。”
这时,一句令人闻之而心颤的话隐隐约约传来,“林总说了,抓到了那个骚货先把她奸了,再交给林总处理。”这是林总保镖的声音,吴秘书再熟悉不过了。
来不及多想,吴秘书抓住杜曼琳的手强行拽到车旁,又强行把她塞到车上。车子一眨眼就淹没在车流中,变换了几条道,确定安全后,吴秘书放慢了车速。
“琳姐,对不起,刚才是迫不得已。”
“吴秘书,谢谢你!”杜曼琳的口气柔中带甜,态度明显转变,从刚才吴秘书的表现,她认定他是真心要帮自己。
“琳姐,你在广州有没有什么亲人?”
“没有。”
“那你想去哪里?”
“能去哪里?只能回家了。”
吴秘书将车子停在路边,回过头来:“要不,我给你介绍一工作,这工作挺适合你的。”
杜曼琳沉默一会,问:“什么工作?”
“我有一大学的同学在广州一民办学校当教务主任,前几天我听她说学校正在招聘生活老师,我认为你干老师挺适合的。”
杜曼琳苦笑,摇头:“我一高中生,哪干得了老师?”
“不是教学老师,而是生活老师,是专门管理学生生活的。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跟她联系。”
杜曼琳犹豫一会,莞尔一笑:“那就试试吧!”
吴秘书很快和他的同学联系上了,车子到达校门口时,他的同学已恭候多时了。杜曼琳很意外,没想到吴秘书的这位同学还是个女的,长得十分高挑、一副近视眼镜罩着一张俊秀的瓜子脸,看上去文静、书生气十足。
吴秘书一下车就向杜曼琳介绍:“黎虹,我大学同窗同学,现任英才学校教务主任,实权派人物。”
“黎主任好!”杜曼琳朝黎虹彬彬有礼深鞠一躬,“我叫杜曼琳,今后请黎主任多多关照!”
从黎虹的表情看,她对杜曼琳十分满意。
“杜小姐,我们学校是一所民办贵族学校,无论是教学老师还是生活老师,其责任、压力都比公办学校大,当然收入也要高很多,一个普通的生活老师年薪大概在三万元左右。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现在就可以跟我进学校,开始上班。”黎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杜曼琳。
“我没意见。”杜曼琳满口答应。
黎虹微笑着侧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之杜曼琳和吴秘书一左一右随黎虹进入校园。校园内绿树掩映,偶尔能听到城市里少有的鸟儿嬉闹的啁啾声,一栋栋错落有致的校舍被绿色环绕,是典型的南方园林式学校。
杜曼琳为眼前的景色所陶醉,放慢脚步边走边欣赏,渐渐的落在了黎虹和吴秘书的后面。而黎虹和吴秘书却趁杜曼琳不注意间悄悄说开了。
“老同学,你行啊,找个女朋友还挺绿色的,漂亮、温柔、单纯,外加土冒,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黎虹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完吃吃地笑。
吴秘书一听急了:“你说什么笑话,她哪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姐。”
“没听说你有姐呀,又是哪儿捡的吧,想来段轰轰烈烈的姐弟恋?”
“就是我想,她也不愿意,她不是哪种人?”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她是郑副总的老乡加老同学,昨天刚到,今天郑副总把她介绍去娱乐城上班。刚开始工作就遇上了林总,林总这老色鬼想对她图谋不轨,她自卫时用头撞伤了林总的鼻子,跑了出来。她是第一次来广州,人生地不熟的,没地方去,所以我只好找你帮忙,给她个安全的归宿。”
“你那个郑副总也太不仁义了吧,居然把老同学往枪口上送。诶,杜曼琳结婚没有?”
“结了,国庆结的婚。听说夫妻俩还挺恩爱的,就因为欠下了一屁股婚债才来打工。”
“那我可提醒你,既然人家已经结婚了,你可别乱来,别把一对恩爱鸳鸯给拆散了。”
“唉,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敬重的就是那种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的贞女。我对她没任何非份之想,只想让她做我的姐姐。我帮她,只是想得到她的信任,好让她真正认下我这个弟弟。”
“行,既然这样,那你就放心的把她交给我,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她。”
“那我就谢谢你啦,老同学。”
俩人正说着,杜曼琳赶了上来,于是收住口,同时朝她笑了笑。
黎虹先把杜曼琳带到校长办去见校长,校长也是个女的,五十岁左右,见了杜曼琳,非常满意,马上叫黎虹带她去宿管部报到。
就这样,杜曼琳在这所民办学校立下足来,成了一名生活老师。
杜曼琳负责的是四年级两个班寄宿生的生活管理。晚上九点半安顿好学生睡下后,她跑到学校的公用电话亭,先给自己父母打了个电话,算是给父母报个平安吧。然后,给康嘉炜打电话。康家没电话,所以她把电话打到了康家对面的杂货店。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康嘉炜极度兴奋的声音:“曼琳,是你吗?我是嘉炜呀,我等你电话整整等了一天,差点把我急死了。”
“嘉炜,我是曼琳。”杜曼琳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淌,“对不起,我、我不应该现在才给你打电话。”
康嘉炜的声音:“曼琳,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哭了?出什么事了?找到工作了吗?是和郑小丫在一块吗?”
杜曼琳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康嘉炜急切的声音:“曼琳,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杜曼琳掏出手帕擦干泪水,抚摸胸口,深呼吸,调节了一下情绪,破涕为笑:“嘉炜,你放心,我现在很好,我在广州的一家民办学校当生活老师,这里条件挺好,待遇也不错。只是闲着的时候,老想家,想爸妈,想你。”
“当老师,好啊!是郑小丫介绍的吗?”
“不是,是她的秘书,郑小丫现在还不知道我在哪儿。”
“怎么回事?”
“别问了,以后跟你说。你、工作辞了吗?”
“辞了,我买了明天早上六点的票,大概下午六点可以到达广州。”
“太好了,明天我到车站接你,我挂了。”
杜曼琳刚走出电话亭,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黎虹。黎虹家住越秀区,但她很少在家里住,基本上和老公住在学校。
“杜老师,给家里打电话呀?”
黎虹一句“老师”,让杜曼琳听了特别别扭,她做梦也不敢想这辈子还能配上“老师”这一雅称。
“黎主任,晚上好!”杜曼琳很拘谨地鞠了一躬,“出来一天了,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应该应该,杜老师,听说你是今年国庆结的婚?”
杜曼琳狠命地点了点头。
“新婚燕尔,天各一方,心里挺想念的吧?”
“唔。”杜曼琳又一个点头,迟疑一会,吞吞吐吐道:“黎主任,有件事,我想请您帮个忙。”
“你别太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明天我老公也来广州,我想请您跟学校说一声,让他在学校住几个晚上,等找到工作了再离开。”
“行,没问题,明天我跟校长、保安说一声。诶,你老公是什么学历?”
“大学,学建筑室内装修设计的。”
“这不太好了吗?我老公的公司正招这方面的人才,要不就让他到我老公的公司。”
“真的?”杜曼琳笑出两朵浪花,“那太谢谢黎主任啦!”
“明天他几点到广州?我和你一起去接他。”
“不好吧,哪敢劳驾您?”
“没关系,你老公是人才,我得先下手为强,要不然被别的公司抢走,我可损失大了。”
黎虹看了看表,“哟,时间不早了,曼琳,回去休息吧,别耽搁了明早的工作。”
杜曼琳回到宿舍,先检查了一遍学生们睡觉的情况,回到自己的房间,竟毫无睡意,于是她关了灯,独坐窗前,尽情欣赏夜色中静谧的校园风景。突然,两道黑影窜入她的眼帘,她警惕地站起身来,全神贯注地监视着两道黑影的一举一动。其中一道黑影好像扛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另一道黑影尾随其后,快速的向学生宿舍南边的围墙处运动。一定是小偷,她这样断定。于是,她来不及多想,扯开嗓门不停地尖叫“抓小偷”、“抓小偷”、“抓小偷”、、、叫声惊动了整个校园,一时间学生宿舍楼、教工宿舍楼灯光通明,保安、老师纷纷跑出房间。
杜曼琳刚跑出房间,便撞上了宿管部的两名保安。
“快,跟我来。”杜曼琳撒腿就跑,两名保安紧随其后。来到学生宿舍南边围墙处,只见一个白色布袋搁在围墙脚下,小偷已经不见踪影,显然是扔下赃物逃跑了。布袋在轻微的晃动,两名保安警惕的一步一步往前靠。这时,校长、黎虹还有一大群老师也赶来了。
“校长,是小孩。”围墙脚下,一名保安神慌意乱地叫喊着。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惊骇,只听说小偷偷钱偷物,从来没听说小偷偷人。
校长立即指示身边的老师对小孩进行辨认,看是不是本校学生。当确认该小孩是本校一年级男生后,校长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上,即刻下令将小孩送学校医务室检查,同时对所有学生宿舍进行排查,看有没有别的学生失踪。所幸的是小孩身体未受到任何伤害,也未发现有别的学生失踪。校长悬着的心总算归位,可黎虹的一句话又让她紧张起来。
黎虹压低声音对校长说:“人虽然没丢失,但小偷深夜潜入学校把我们的学生偷出宿舍,这件事一旦传播开来,必然引起社会轰动,这将给学校带来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甚至会危及学校的生存和发展。”
校长拧眉,脸色严峻,目视黎虹:“黎主任,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黎虹说:“一个办法,封锁消息:第一,连夜召开在校教职工会议,确保知情教职工不传播;第二,做好被偷小孩及其家属的安抚工作,确保家属不传播;第三,对发现小偷、为学校挽回重大损失的杜曼琳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
校长当即拍板:“行,就按你的意见办。你去通知在校住宿的教职工,半小时后到会议室开会。”
会上,校长义正词严,简明扼要约法三章:第一,今晚的事事关学校声誉,从现在起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把它烂在肚子里,不得对任何人提及,谁泄露谁主动离开学校;第二,所有的人必须从今晚的事件中吸取教训,站好自己的岗,守好自己的门,看好自己的人,以后再出现类似事件,依责追责,决不姑息;第三,所有的人要树立学校全局观念,要有学校荣誉、利益意识,部门、老师之间要融为一体、相互合作。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有人充耳不闻,龟守闺房,闭门不出。今后,不管学校发生什么事,都要把它当成自己的事去对待,谁要不把自己当学校主人,我就取消他当主人的资格。之后,每位与会人员在约法三章上签名、画押。
第二天,学校和往常一样,似乎人们已经全然忘却了昨晚学校发生的事儿。上午八点,校长在黎虹的陪同下来到学生宿舍,正巧遇见杜曼琳在整理学生寝室的内务。
“校长好,黎主任好!”杜曼琳怯怯地鞠了一躬,俨然学生模样恭立一旁。
“你太过于礼节了,整的跟学生似的。”黎虹悄悄说了一声。
校长见室内窗明几净、被褥整洁、摆放规范,十分满意,不时点头:“看来你不仅是小偷的克星,还是持家的好手。”她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个厚重的信封,塞到杜曼琳手里,“曼琳,我代表学校董事会谢谢你,昨晚如果不是你发现得及时,那我们学校将面临重大的名誉和经济损失。这是学校董事会决定的给你的一万元奖金,钱虽不多,但这是对你见义勇为行为的肯定和鼓励,收下吧!”
杜曼琳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象要炸裂,她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可眼前馅饼已实实在在掉在了她的手心里。一万元,这可是她几乎半年的收入啊!
“校长,这钱我不能要。”杜曼琳将信封塞回给校长。
“你给个理由,为什么不能要?”校长说。
“我不能无功受禄。”
“谁说你无功,你昨晚立的功还小嘛。我告诉你,如果那男孩真给小偷偷走了,我们失去的可能是整个学校,你想想,如果一所学校连人都守不住,谁还会把孩子送到你学校来。曼琳,你保住的可是整个学校啊!你是学校的功臣,是学校的守护神。”
“校长,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杜曼琳欲言又止。
校长看出了她有话要说,鼓励她:“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话尽管说。”
“其实,偷小孩的是小孩的父亲。”
校长一愣:“你怎么知道?”
“早上,我把那小孩叫到我房里,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说睡着了不知道。我又问他家里的情况,他说他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他现在跟着妈妈,可他爸爸一直想从他妈妈那里把他抢走。他还给我说了句他爸说的话、、、”
“什么话?”校长急切地问。
“他爸说‘白天抢不到,晚上偷也要把儿子偷走’,就凭这句话,不明摆着是他父亲干的吗?”
“照此说,你杜曼琳的功劳就更大了。你从小孩口中获得的信息让我彻底消除了顾虑,改变了主意。本来我和黎主任正打算去一趟小孩家,把昨晚的事跟他父母解释清楚,以得到他们的谅解,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这次小孩的父亲没有得手,恰恰增加了他的母亲对学校的信任,同时也给他的父亲一个忠告,要想把孩子从学校弄走,根本没有可能。曼琳,我代表学校再次向你说声谢谢!”校长突然拽起杜曼琳的手,硬把信封塞回到她的手上,“收下吧,一万元对学校来说是区区小事,可对你来说,那就是雪中送炭啊!”说着,无声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寝室。
杜曼琳愣站着,不知所措。
黎虹拍拍她肩膀:“曼琳,你就不要客气了,这不仅仅是奖金,更是一份荣誉,是对你工作、人品的肯定。收下吧,先用这钱改善一下眼前的生活,买几套上档次的衣服,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别把自己整的跟大山里来的闺女似的。”她刚出寝室门,又回过头来:“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校长听说你老公要来,破例批准,你老公可长期居住在学校。”
也许是过于激动,杜曼琳清秀而朴实的脸蛋上霎时滚动着滴滴泪花。
黎虹怜悯一笑:“我跟我老公讲了,下午五点半开车一起去车站接你老公。”
车站还是老样,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还好,黎虹的老公有个远房表妹是车站的工作人员,通过她得知,土城到广州的客车已经进站。三人直接进入停车卸客的地方,杜曼琳开始寻找来自土城的客车,客车找到了,可车上已经没有乘客。她赶紧把情况告诉了黎虹夫妇,黎虹的老公一听,拉起她俩就走。
三人穿过候车厅,来到出站口,都没找到康嘉炜。
黎虹老公说:“凭我的经验判断,乘客一般会在三个地方等人:一是车站候车厅,二是出站口,三是站前候车亭。候车厅和出站口都没找着,那只能去候车亭找啦。”
三人又穿过站前广场,来到候车亭。果然,一个肩夸背包、左顾右盼的熟悉的身影跃入杜曼琳的眼帘。
杜曼琳的心跳突然加快,血液如暴涨的洪流加速流淌。分别三日,赛过三冬,她实在克制不住冲动,张开双臂,扑了上去,跌入了康嘉炜沸腾的怀抱。
康嘉炜也如热血毛驴,忘乎所以,双手铁钳般将杜曼琳抱紧再抱紧。
俩人如痴如醉,浑然一体,全然没有旁人的感觉。打旁边经过的人,纷纷驻足,尽情欣赏这人世间如此情深似海相拥相抱的精彩场面。直到一路人喊出话来,“这小两口是不发疯啦?”俩人才从缠绵中缓过神来,相互忸怩而又不舍地推开对方。
“曼琳,快上车。”黎虹将头探出车窗外,招呼道。
“哎。”杜曼琳娇羞地应了一声,拉着康嘉炜的手就走。
黎虹已把车门打开,杜曼琳让康嘉炜先上了车。
车子启动后,杜曼琳指着黎虹开始介绍:“我们学校的教务主任,黎主任,我就是她安排进学校当生活老师的。”
康嘉炜微微欠了欠身:“黎主任好!”
黎虹回头打量着康嘉炜,责怪起杜曼琳来:“曼琳,你是不打算介绍你帅哥喽?”
“他,没啥好介绍的,就一打工仔。”
“口是心非吧,你们刚才上演的一幕,可是让整个羊城都感动了。”
康嘉炜拧一下杜曼琳的手臂,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康嘉炜,康熙的康,嘉庆的嘉,一把火的炜。”
黎虹的老公一听,叽里呱啦嚷开了:“你们一边热闹,干嘛把我晾一边了。杜老师,你怎么不把我介绍给你的帅哥,是不是我也没啥好介绍的?”
杜曼琳本来是要介绍他的,可她只知道他是老总、黎虹的老公,至于他姓啥名谁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没办法,只好把他晾在了一边。今听他一说,不免有些尴尬,脸微微发红。
“大哥,对不起啊,我还等黎主任介绍你呢!”杜曼琳灵机一动,怯怯道。
黎虹回头冲杜曼琳一笑,正要开口,被她老公抢了先:“你叫我大哥叫的太对了,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叫康嘉正,康熙的康,嘉庆的嘉,雍正的正。杜老师,听名字你说你老公是不是我弟弟?我是不是你大哥?”
杜曼琳一脸的惊讶:“不会吧,怎么这么巧。大哥,你是在逗我们吧!”
“逗你,我还纳闷呢,怪不得今天早上一出门就看见两个喜鹊在树上嘁嘁喳喳地叫,原来今天是我兄弟俩相逢的大好日子。”
康嘉炜简直听蒙了,两眼直盯着他。
黎虹回头一瞥,看出了康嘉炜的疑惑,笑道:“忘了给你介绍,他真叫康嘉正,是我老公,也是嘉正装修设计有限公司的老总。”
康嘉炜疑惑顿消,帅气的脸上霎时缀满又惊又喜的笑容,呐呐道:“原来真是大哥啊!”
“你小子,二十多年了才跑来认大哥,看来我这个大哥不能白当啊,今晚得为你接风洗尘。”康嘉正将车子开进了一条岔道,嘴上叨个不停,“我一直埋怨我妈没给我生个弟弟,今天终于如愿了,我得下血本庆祝庆祝!黎虹,你选个地方吧。”
黎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老地方,海天酒楼。”
“行,我就知道你会选这地方,前面不远就是海天酒楼,今晚好吃好喝,不醉不归。”
这海天酒楼是杜曼琳来广州的第一天吴秘书宴请她和郑小丫的地方,听到这名字,她就想起郑小丫,想起凤凰娱乐城,想起林总魔鬼般的双手、、、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康嘉炜关心地问。
杜曼琳温馨一笑:“哪是不舒服,是高兴。怎么,不打算叫一声哥哥、嫂子?”
“额”,康嘉炜甭提有多高兴,拉起杜曼琳佝偻着身子微微鞠了一躬,“哥哥,嫂嫂好!”
此时,车内响起一连串的笑声,这笑声,像旱雷,又像铃铛,既憨厚,又温馨。然而,就在他们肩并手挽走向海天酒楼时,却迎头撞见了杜曼琳最不想见和最怕见的人。
第六章
杜曼琳抬头看向海天酒楼,不料,与一对熟悉的目光撞在一起。两对目光,一对冷淡、恐惧,一对惊讶、欣喜。
“曼琳、嘉炜。”郑小丫先惊后喜,“你们俩怎么在这?”
杜曼琳极为冷淡,也表现出一丝恐惧。她避开郑小丫惊喜的目光,拽着康嘉炜的手加快了脚步。
康嘉炜并不知道她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郑小丫一定做了对不起杜曼琳的事。要不然,杜曼琳是不会置她于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
“曼琳,你和郑小丫之间发生了什么?”康嘉炜不解地问。
“别说她,说她我就来气。”
“可你总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啦?”
“想知道,你去问她,我开不了那口?”
这时,郑小丫追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愧疚。她睃了眼康嘉炜,揣着杜曼琳的手:“曼琳,你真恨我,不想原谅我了?”
杜曼琳白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狠狠地将手抽回。
看着杜曼琳一副不可饶恕的架势,郑小丫又是捶胸又是跺脚:“曼琳,那天听到你负气跑出了娱乐城,我的心都快崩溃了,我整整找了你一天,几乎找遍了整个羊城。后来回到别墅,吴秘书告诉我,你已经回家了,我的心才平静了下来。本来我想打电话回家问问你的情况,可我不敢,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原谅我。”
康嘉炜总算听出了个大概,一把火泼向郑小丫:“曼琳是你最要好的同学,你应该清楚她的人品,你怎么能把她介绍到娱乐城那样的风月场所。怪不得你甜言蜜语哄她来广东打工,原来你是想让她成为你的摇钱树。”
“不是的,你真的误会我了。”郑小丫一脸苦相,“我本来给她联系好了一家公司,可我怕老板对她动歪心思,所以不敢叫她去,就让她先在娱乐城干上一段时间,其实娱乐城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不是每个姑娘都干那事的,只要自己心正身正没人敢强迫你。”
“你敢保证那天半夜给你打电话的林总,也不敢强迫你?”杜曼琳没好气的嘟噜了一句。
没想到这一嘟噜提醒了郑小丫。
“曼琳,你快走吧,林总正在海天酒楼吃饭,一会就出来。要是被他发现了,你麻烦就大了。”郑小丫推搡着杜曼琳快离开。
杜曼琳确实有点心怕。她不是怕林总对她的报复,而是担心林总找她麻烦时,凭康嘉炜的直性子一定会和他对峙起来。上次不就因为李少井欺负她,康嘉炜出手相救被关进了拘留所吗?在土城尚且那样,在广东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说不定还得判个三年五载。强龙还难斗地头蛇呢,况且我们外地人还不是强龙,顶多算得上是毛毛虫,真要冲撞起来,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咱躲得起。
杜曼琳想到了后果,拽着康嘉炜的衣袖想要离开海天酒楼。
可康嘉炜偏偏不怕硬,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位林总是什么派头?他能把我怎么样?”
郑小丫急得直跺脚:“你别逞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走吧。林总这人心狠手辣,是有名的地痞、流氓、无赖,警察他都不放眼里,你们就更不是他眼里的东西了。”
就在郑小丫再一次推搡康嘉炜和杜曼琳离开时,三个男人嘻嘻哈哈从海天酒楼出来,走在前面的就是林总,后面两位年轻人就是他的保镖。
林总一出酒楼就看见郑小丫在与人推推搡搡,嚷道:“好你个郑副总,撇下我们不管,原来是跑大街揽客来了。”
郑小丫情急之下,转身向林总跑去,目的是引开林总,不要让他接近并发现杜曼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林总径直朝康嘉炜走去。
杜曼琳别过脸去,康嘉炜却毫不畏惧傲视林总。
“小白脸,你好大胆子,敢勾引我的女人,活腻了,是吧?”林总满目狰狞。
“连你是谁我都不认识,我哪知道你女人是谁?”康嘉炜摆出一副不屑的架势。
“那我就先让你认识认识我是谁。”林总朝身后两位保镖挥了挥手,“让他长点记性。”
两位保镖龇牙咧嘴,嘎吱嘎吱活动关节,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慢慢向康嘉炜靠近。
郑小丫斜刺里挡在两位保镖的前面,冲林总咆哮起来:“林总,你别对谁都喊打喊杀的。他是我老家来的亲戚,你今天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与你没完。”
毕竟郑小丫和林总的交往不是一朝两夕,之间的感情虽没越过鸿沟但密切程度早已超越了兄妹之情。所以,见郑小丫大动肝火,林总便软了下来,示意两位保镖退下。可就在这个时候,杜曼琳回过脸来拉了一下康嘉炜,恰好被林总发现。只见他一个箭步直冲上去,拽住杜曼琳的胳膊就走。
“你个臭婊子,找了你几天,连个影子也没捞着,没想到今天送上门来了。”林总又是浪笑又是吼叫。
“放开我,你个臭流氓。”杜曼琳被拽得跌跌撞撞,拼命反抗。
康嘉炜哪容得了林总对自己老婆这般无礼,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正要对林总施加拳脚时,没想到林总却拦腰抱住杜曼琳,挡在了自己的前面。康嘉炜怕伤着她,只能干瞪着眼看着林总用铁钳般的手紧紧抱着她。他气得咬牙切齿、眼冒金星、嗷嗷大叫,与林总对峙起来。这时,林总的两位保镖突然从背后袭击康嘉炜,将他重重地摔倒,按压在地上。郑小丫吓得魂飞魄散,左蹦右跳大喊住手,但无济于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位关键人物出手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康嘉正。原来,在杜曼琳和康嘉炜遇见郑小丫时,因黎虹认识郑小丫,也知道郑小丫和杜曼琳是老乡,老乡见老乡,免不了要沟通一下感情。所以,她就和康嘉正先进了海天酒楼,可菜都上全了,也不见两位进来,黎虹就叫康嘉正去看看。没想到,康嘉正一走出海天酒楼就撞上了惊天骇地的一幕。
来不及多想,康嘉正飞步冲上前,一手抓住一个保镖的后领,拎小鸡一样拎起,又用力一推,两位保镖像鸡啄米似地摔在地上。
“打狗还得看主人,知道你们打的人是谁吗?”康嘉正又分别给了两位保镖一脚。
两位保镖认识康嘉正,也知道林总也要怕他三分。所以不敢作任何反抗,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康嘉炜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这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郑小丫走上前来悄悄告诉他,林总强行拽着杜曼琳往北边跑了。康嘉炜拔腿就追,康嘉正后面跟着。
果然,在离海天酒楼几十米远的一部小车旁,杜曼琳正跟林总厮打。康嘉炜冲上去,一拳挥了过去,不料林总一侧身躲过了拳头,抡拳朝康嘉炜打来。紧跟在后的康嘉正推开康嘉炜,闪电般抓住林总的手,慢慢用力,林总疼痛嗷叫。
“林老板,欺负谁不好,竟然欺负我的人。”
林总一看是康嘉正,立刻软了下来。
“康总,你手下留情,听我说,听我说。”
康嘉正继续用力,林总疼得脸都变了形。
“林老板,你听清楚了,那小白脸是我康嘉正的弟弟康嘉炜,女的是我的弟媳妇,你今天的事可惹大了。”
“康总,都怪我有眼无珠,瞎了眼,我要知道是你的弟弟、弟媳妇,借我十个、不、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呀!”
“你告诉我,我弟弟、弟媳到底对你怎么啦?你怎么就对他们下黑手?”
“她、她、、、”林总本来想把杜曼琳伤他鼻梁的事说出来,可他哪里敢说,吱唔几声后,一声哀叹,“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做出了对不住你康总的事。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康嘉正抬脚顶住林总的裆部,冷冷道:“是看我弟媳妇长得颇有几份姿色,这里忍耐不住了,是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坏事的东西给毁了。”
“别别,康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千万千万脚下留根。”
“那好,我暂时给你留着,但今天的事我不能轻饶你。”
“我知道,我给补偿,一万,怎么样?”
“两条人命大庭广众被你侮辱了,就值一万?”
“两万?”
康嘉正顶在林总裆部的脚稍稍用力,林总再次发出“哎哟、哎哟”的嚎叫声。
“五万,行了吧?康总。”
“行,这次就便宜你,五万,如果有下次,那就不是五万能摆平的了。”
康嘉正松开手。林总揉了揉被拽痛的手,转身从小车上很不情愿地取出五万元交给了康嘉正。康嘉正冷哼一声,回头对康嘉炜笑道:“走吧,你嫂子正等着我们开宴呢!”
康嘉炜扶着杜曼琳,俩人狠狠地瞪了林总一眼。
林总赔笑,一副十足的狼狈样。
到了海天酒楼,黎虹埋怨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才来?”看见杜曼琳披头散发的样子,又惊问:“曼琳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杜曼琳勉强一笑,低声道:“没事,被狗咬了一口?”
“谁?”黎虹追问。
康嘉正说:“别问了,是林老板,不过我已经教训他了。”他将手中的五万元钞票塞到杜曼琳手里,“这是林老板给你和嘉炜的精神补偿,收下吧!”
杜曼琳一愣,随即把钞票递还给康嘉正:“这钱是姓林的,我嫌肮脏,我不要。”
康嘉正说:“姓林的钱是不太干净,可到了你手里就干干净净了。收下吧!”
杜曼琳还是不肯接。
黎虹从康嘉正手里接过钞票,塞到杜曼琳手上:“打人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接,你就不承认姓林的打了你,难道叫你哥又把钱退回给姓林的,便宜那老小子?收下吧,不要有什么顾虑,现在姓林的已经知道了你们和嘉正的关系,以后绝对不敢再找你们的麻烦。”
杜曼琳迟疑一会,把钱放进了康嘉炜的背包内。
康嘉炜向康嘉正深深地鞠了一躬:“哥,谢谢您!如果不是您、、、”
康嘉正摆手,笑道:“别说客气话啦,我是你哥,我不帮你谁帮你。来,咱兄弟俩今晚好好喝几盅。”
酒至中途,康嘉正突然宣布,聘请康嘉炜为嘉正装修设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康嘉炜以为听错了,又怯怯地问了一句,康嘉正再次宣布,聘请康嘉炜为嘉正装修设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康嘉炜愣了,而杜曼琳却笑了。这夫妻俩,一愣一笑不同的表情,倒让康嘉正迷糊了。
“嘉炜不同意吗?”康嘉正问。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康嘉炜唐突道。
“大学毕业,又是学室内设计的,这是最好的准备,你还要准备什么?”
“我是说、副总经理,这管人的事,我是外行,万一管不好,岂不给哥丢脸。”
“谁说让你管人?你胃口不小、野心挺大啊。我是让你管设计、管技术、管业务、管工程,可没让你管人事哈!”
“行,请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哥的栽培。”康嘉炜激动得不停地搓着手掌。
“好好干,哥保证你一年有车、两年有房、三年成大款,风风光光回家乡。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从明天起,你康嘉炜和我就要战斗在同一战壕里了。”康嘉正起身,举杯,“为我们有缘千里来团圆,干杯!”
四人碰杯,干杯。
散席后,四人在一片热热闹闹的笑声中,并肩挽手走出海天酒楼。然而,就在他们走出酒楼大门的刹那间,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子突然扑通一声朝他们跪了下去。
下跪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郑小丫。
杜曼琳为之一惊,心想,郑小丫八成是出事了,要不然她一定不会轻易下跪。
“小丫,出什么事了?”杜曼琳疾步上前,伸手要扶她起来。
可郑小丫硬是不起身,带着哭腔道:“曼琳,如果你还在恨我,我就不起来,一直跪到你不恨我为止。”
“谁说我恨你了,我谢你还来不及呢!”杜曼琳这话是真的。从今晚郑小丫不顾一切出手相助的表现,杜曼琳就已经释化了对她的怨恨。
郑小丫变化也真快,满脸的愁云惨雾顷刻间被浪漫灿烂的笑容取代。她自己爬了起来,抱住杜曼琳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小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杜曼琳追问。
“曼琳,只要你不恨我,五万元我愿出。”郑小丫附耳道。
“五万元?你出、出给谁呀?”杜曼琳糊涂了。
“当然是给你呀。林总说,今晚我和你合起伙来讹他,赔偿给你的五万元必须由我来承担。”
“你承担,我怎么可能要你的钱?”
“只要是给你,我乐意。”
“你乐意,可我不乐意。”
杜曼琳一手扯过康嘉炜手里的包,想取出包内的五万元交给郑小丫。可刚拉开包链,一只粗壮的大手将包死死拽在了手里。
“曼琳,这钱是林老板给你和嘉炜的补偿,既然给你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康嘉正把包链拉紧后,将包还给了康嘉炜,冲郑小丫说:“郑副总,麻烦你先垫付五万元给林老板,待后我加倍还你。”
“康总,你是不是想再敲林总一竹杠?”郑小丫有点心悸地问。
“他既然不愿意赔偿五万,我就让他加倍赔偿,十万。”康嘉正口气非常严厉。
“不行,你那样做,他会要了我的命。”
“放心,我会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你先回去,按我说的办。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后,我会联系你。”
郑小丫打开肩包,取出一张名片:“康总,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尽管打我的电话,如果能屈身娱乐城,我以贵宾接待,一切我买单。”
康嘉正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又望向郑小丫:“郑副总,你没必要感激我,我这样做并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的弟弟和弟媳妇。”
郑小丫曾听吴秘书说过,黎虹和康嘉正都是独生,哪来的弟弟、弟媳妇。莫非、、、她移目康嘉炜和杜曼琳,从他俩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她为康嘉炜和杜曼琳遇上了贵人必将大富大贵暗自高兴,但转念间她想到自己的经历又为杜曼琳担心。
原来郑小丫初来广东时,第一时间遇见了林总,林总见她漂亮、人又鲜嫩,非常喜欢,将近四十岁的人了还一口一个妹子叫个不停,直叫得她心花怒放,于是两人干脆认了兄妹。正当兄妹感情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时,林总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爬到了她的床上,幸运的是那晚郑小丫的“大姨妈”来了,林总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这样郑小丫顺利躲过了一劫,此后林总多次想对她图谋不轨,都被她巧妙地躲了过去。郑小丫虽然听说康嘉正很耿直,不近女色,完全不属于林总那类人,但人是最擅长伪装和变异的动物,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他是为了讨好、接近杜曼琳才认康嘉炜这个弟弟的。
郑小丫心里想一套,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康总,你帮助嘉炜、曼琳,实际上也是在帮助我呀,我同样对你感激不尽。”说着,她朝杜曼琳笑了笑,转身离去。
杜曼琳追上去:“小丫,忘了告诉你,嘉炜已当副总了,在嘉正哥的公司。我和黎虹嫂子在一个学校,当生活老师。有空常来看我,我会想你的。”
郑小丫点头:“祝贺你们,找到了这么好的归宿。不过,曼琳,记住我一句话,在广州这个人员大杂居的地方,什么人可信,什么事可做,你可得先掂量掂量,千万不可轻信、莽撞。”
杜曼琳无言,报之一笑。
回到学校,正好是下晚自习时间。杜曼琳逐室查看学生入寝情况,待学生完全入睡以后,方回到自己的卧室。
康嘉炜和衣斜靠在床上,看样子已经熟睡。杜曼琳蹑手蹑脚上前,拿起鸡毛掸子轻轻撩拔他的鼻翼。他突然睁眼,跳下床,一把把杜曼琳打横,抱起,直挺挺放在床上,随即整个身子压了上去,啪的一声又把灯给关了。正在这时,室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杜曼琳嘘了一声,阻止了康嘉炜的野性。俩人侧耳谛听,敲门声响一阵又歇一阵。
“听声音,不像是大人,一定是学生,我去看看。”杜曼琳一个转身爬了起来。
康嘉炜赶在她前面跳下床,开灯,又轻轻把门打开,门外竟然站着一位小男孩。杜曼琳一看就认出了,这位小男孩就是昨晚差点被他父亲偷去的那位男孩。
“阿姨,我好怕。”小男孩哭了,小手不停地擦拭眼睛。
杜曼琳善良、怜悯的母性被激发,顾不了穿鞋,光着脚丫冲上去,一把抱起小男孩。
“告诉阿姨,你怕什么?”杜曼琳心疼地问。
“我妈说,我爸晚上会来学校把我带走,我不去爸爸那,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杜曼琳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像要炸裂。她把小男孩交给康嘉炜,叮嘱道:“你一定要看好他,我去把情况报告给学校。”
她找到了黎虹,黎虹一听情况,觉得很严重。于是,俩人又敲开了校长的房门,把情况报告给了校长。校长毫不迟疑,立刻打电话给学校保卫科,很快二十几名保安和年轻老师全副武装聚集到了校长办,经过周密部署,校长、黎虹、杜曼琳和二十几名保安、年轻老师秘密潜伏在了通往学生宿舍的主要路口,守株待兔。
果然,夜半时分,有两个黑影翻越围墙,鬼鬼祟祟向学生宿舍靠近。将要接近宿舍大门时,几十把手电同时拧亮射向了他们。
两个黑影,一个是小男孩的父亲,一个是小男孩的姑父。本来校长打算把俩人送交公安局处理,但杜曼琳的一句话让校长改变了主意。
杜曼琳说:“校长,如果把他们交给公安局,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使矛盾升级。你把他们交给我,我会完美的处理好这件事,请校长相信我。”
校长犹豫片刻,点头允诺。
杜曼琳把他们带到了自己卧室,和小男孩见面。小男孩一见到他们,就藏到了杜曼琳的身后。
小男孩的父亲拽住小男孩的手:“走,去爸爸那?”
小男孩哭了起来:“我不去你那,我不要爸爸,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小男孩的父亲急了,伸手要打他,被杜曼琳挡住。
“大哥,童言无忌,童声最真,你应该反省反省你儿子为什么不愿跟你在一块?”杜曼琳从康嘉炜手里接过茶水递给小男孩的父亲,“坐吧,当着孩子的面,咱们好好聊聊。”
小男孩的父亲局促不安地坐下,眼睛像贼一样盯着小男孩。
“大哥,你别总看着孩子,孩子会被你吓坏的。”杜曼琳带着玩笑的口气说。
“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想多看他几眼。”
“既然你可怜孩子,当初为什么要跟他的母亲离婚?”
小男孩的父亲低头,双手紧拽着头发,象是在思过,又象是很无奈。突然,他抬头,重叹一声:“我是被逼的,我没办法。”
“被谁逼的,是孩子的母亲?”
“不是,是我现在的老婆。”小男孩的父亲谈起了自己的二婚经历,“我原来是个小包工头,夫妻关系也很好。前年工地上来了一个女大学生,负责工程质量监管,因为业务关系,我和她经常在一起,时间久了,相互有了好感。后来就经常下馆子、上歌厅,有一次酒后她突然说要嫁给我,我当时醉了,没控制好自己,就和她去开了房。一个月后,她对我说,她怀孕了,要和我结婚。我当时就拒绝了她,对她说做小三可以,结婚绝对不行。她就威胁我,说不跟她结婚,就要和我的儿子同归于尽。我怕了,我怕她真会要了我儿子的命,所以没有办法,我只好离婚,跟她结了婚。可结婚后,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怀孕,她在骗我,直到现在她也还没怀孕,她原来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我悔呀,我怎么能一辈子守着、养着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而毁了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呢。所以,我和她商量好了,把儿子接过去,可我前妻根本就不同意,没办法我只好想了一个下三滥的办法,想从学校把儿子偷走。没想到,学校管理这么严格,我两次下手,两次都没得逞。”
“你认为儿子跟了你就能幸福?”杜曼琳说。
“我不敢肯定,但至少我能让他吃好穿好。”
“你能让他享受到父母的爱、家庭的温暖吗?我认为这才是孩子的真正幸福所在。”
“我可以给他爱,给他温暖,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杜曼琳淡淡一笑:“大哥,你现在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他也不会觉得幸福。”
“那我该怎样做他才能幸福呢?”
“还给他家,只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爱,他才能追回离他渐去渐远的幸福。”
“你是说,让我和他妈妈复婚?”
杜曼琳点头:“父母的离异,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孩子。只有家庭复位,才可能治愈他的创伤。”
小男孩的父亲荡秋千似地摇头:“我想过复婚,也努力过,可我根本办不到,你不知道我现在的老婆简直就是个疯子,我几次提出跟她离婚,她都以要我儿子的命来威胁我。”
“既然你满足不了孩子的需求,那你就给孩子的自由。他愿意跟谁,你就让他跟谁,不要强他所难,不要让他整日生活在恐怖中,不然你真的会毁了孩子的一生。”
“可他妈妈连基本的生活费都难以维持,孩子跟着她不照样会被毁了?”
“孩子不还有你吗?你们虽然离婚了,但孩子还是你的,你还有抚养的义务。”杜曼琳的口气突然加重。
小男孩的父亲满脸的沮丧,不停地摆手:“你不了解他妈妈,倔得很。我原来答应负责母子俩的所有费用,可她硬是不要,说宁可饿死,也决不接受我的施舍。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杜曼琳一时还真说不出好的办法。她一边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一边目视着天花板,一副苦思幂想的表情。
这时,一直坐在床沿静听的康嘉炜发话了:“大哥,敢问孩子他妈是干什么工作的?”
小男孩的父亲说:“她能干什么?一个没文化没技术的农村妇女,也只能卖点苦力,听说现在在海天酒楼做洗菜工,一个月才一千来块。”
康嘉炜说:“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大嫂安排到一家公司打打杂工。你也清楚,公司杂工的工资也不高。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每个月给我两千元,我以生活困难为由以公司的名义补助给大嫂,这样大嫂的月收入可以达到3000到3500元,她的困难解决了,你的心愿也了却了。”
小男孩的父亲有点信不过:“你说的是哪家公司?这公司能支持你的做法?不怕别的工人闹意见?”
康嘉炜笑笑:“我大哥的公司,我是这家公司的副总。”
小男孩的父亲突然眉开眼笑、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下,朝康嘉炜磕了两个响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存折,递给康嘉炜:“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拜托你转付给孩子他妈。”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大嫂心安理得收下这五万块。”康嘉炜想拽他起来但拽不动。
小男孩的父亲又转向杜曼琳磕了两个响头:“老师,有件事想拜托你,可又怕给老师添麻烦。”
“大哥,只要你起身,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杜曼琳话音刚落,小男孩的父亲双手撑在凳子上慢悠悠站了起来,说:“老师,我想把儿子托付给你,认你做干妈。”
杜曼琳一愣,对于还未生儿育女的她来说,这一要求确实太突然。她吱唔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第七章
小孩的父亲见杜曼琳很犹豫,于是改口道:“老师,如果你觉得很为难,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大哥,不是为难,我是怕自己承担不起当干妈的责任,辜负了你的期望。”杜曼琳谦恭道。
“老师,我请求你做我儿子的干妈,只是想让他能感受到一个完整家庭的温暖,而绝不敢奢求你对他尽什么责任。你也知道,我的家庭已经支离破碎,根本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我也看出来了,你夫妻俩不仅感情好,而且为人实在,而且孩子跟你在一块毫无陌生感,就像真的母子似的。如果能把孩子托付给你,我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话说到这份上,杜曼琳就是有再大的顾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大哥这么信任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应了你的要求。”杜曼琳慢慢蹲下身子,一把把小男孩拥入怀中,“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此前,杜曼琳只认识小男孩这个人,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康正日,我爸叫康日成,我妈叫杜娜。”小男孩的下颌抵在杜曼琳的肩膀上,像背唐诗一样报出了全家人的名字。
康嘉炜一听,来劲了:“哟,天下同姓是一家,原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呢!我也姓康叫康嘉炜,我夫人姓杜叫杜曼琳。”
小孩的父亲康日成高兴得眉开眼笑,站在一旁直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还客气什么。”康嘉炜蹲下身,双手按住康正日的小双肩,“正日,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叔叔,杜老师是你婶婶。”
杜曼琳戏谑道:“还是叫小姨吧,小姨亲热。”
康嘉炜笑道:“又是婶婶,又是小姨,这不乱套吗?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康日成先是点头,后又拨浪鼓似的摇头,“也不是啊,兄弟成连襟,姐妹成妯娌,这叫亲上加亲。”
“正日,你说是叫婶婶好呢还是叫小姨好?”康嘉炜拍了拍康正日的小脸。
“当着爸的脸叫婶婶,当着妈的脸叫小姨。”康正日带着明显的睡意,咕噜了一句。
“你这个小白点挺会见风使驼的呀。行,你爱咋叫就咋叫。”杜曼琳慢慢直起身子。
康嘉炜移目康日成:“大哥,我有一点不明,你父子俩怎么就喜欢上了朝鲜领袖的名字?”
“唉!”康日成叹息一声,“这话说来可就长了。简单说吧,我老家在牡丹江,那里离朝鲜近。我父亲十三岁就成了孤儿,家里穷,讨不起中国老婆。后来,经人撮合跟一位朝鲜偷渡女结了婚,说是结婚,其实只是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邻里聚了聚,做个见证。这位偷渡女后来就成了我的母亲,嫁给我父亲后就隐姓埋名成了名正言顺的中国媳妇。虽然加入了中国国籍,但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国,为了表达自己对祖国的情谊和对领袖的爱戴,我出生后,她便建议我的父亲给我取了日成这一名字。后来,在我儿子出生后,我为了表达对母亲的敬意,就给他取了正日这一名字。”
看着眼前这位满脸负疚感的男人,杜曼琳说不出内心是愤恨还是同情。说愤恨吧,她又同情他凄惨的家世。说同情吧她又对他轻易、不负责任抛弃糟糠之妻和亲生骨肉而切齿痛恨。
“我是该叫你大哥还是该叫你姐夫?”
康日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杜曼琳见康日成不吭声,接着说:“还是叫大哥吧,大哥亲。既然是大哥,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妹有几句话必须对你说,恋爱容易,婚姻不易,你既然娶了我嫂子,而且还生下了正日这么懂事的孩子,你就应该对他们负责,你怎么就忍心抛弃他们,和一个口口声声扬言要杀你儿子的泼妇过日子?你觉得你这样做幸福吗?其实,不但你不幸福,你先后两个女人还有你的儿子都不幸福。大哥,难道你就想让自己、让你的女人、儿子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
康日成摇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怎么就没有办法?”杜曼琳有意停顿,慈眉善目观察康日成的表情,“你说句心里话,你到底还爱不爱我的大嫂?”
“一日夫妻百日恩,要说不爱她,你信我也不信。”
“那你爱不爱你现在的妻子?”
“对她我一直没找到爱的感觉。”
“她爱你吗?”
“我也没感觉。”
“这就对了,像这样的女人,图的是你的财,一旦你没落了,首先离开你的也就是她。大哥,没有爱情的夫妻如同两具僵尸,没有爱情的家庭如同一座坟墓,活着也像死了。长痛不如短痛,你必须从现在的家庭中走出来回到你原来的家庭中,挑起你做父亲做丈夫的责任。”
“这、、、”康日成吱唔着。
杜曼琳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有顾虑,怕儿子受到伤害。你放心,正日有我看管,不会有事的,你尽可放心去处理好家庭问题。顺便我给个建议,靠金钱养在身边的女人,让她离开的最好方法就是金钱,你就忍着痛一次性给她十万元吧!”
“十万?”康日成一脸惊讶,“这可是我含辛茹苦积攒下的全部家当呀!要给她,她早就跑了。”
“你不就是想让她跑吗?十万元能送走一个恶魔、能让儿子重新回到你的身边、能让一个破碎的家团圆、能重新拾回抛弃的幸福,你认为不值吗?”
“值值。”康日成恍然大悟,鸡啄米似地点头。
“什么时候跟大嫂复婚,你吱个声,我和嘉炜为你们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复婚典礼。”杜曼琳说着,看了看表。
康日成会意,弯腰拍了拍康正日睡意浓浓的小脸:“儿子,听婶婶、叔叔的话,爸很快会回到你和妈妈的身边。”说完,他迟疑了一会,又深深地鞠了两躬,然后同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满脸喜气的小男孩的姑父一起依依不舍走出了杜曼琳的卧室。
第二天上午,康嘉炜随康嘉正去了公司。杜曼琳整理好学生寝室内务后,来到了黎虹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三声清脆的敲门声过后,传来黎虹雌性有余的声音:“请进。”
杜曼琳轻轻推开门:“嫂子,能进来吗?”
黎虹忙放下手头的活计,站起身来:“看你说的,不让你进来,还让你堵着大门?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找我?有事吗?”
“校长已经向懂事会提交了请求,要提拔你为宿管会副主任。”
“我,当副主任?不行,我才来几天呀,当员工尚不合格,哪当得了领导。”
“我刚刚听校长说,董事会已经同意了。我正想把这消息告诉你呢!”
“不行,我得找校长说,我干不了。”
“你傻呀,当个副主任每个月的职务薪金就是五百元。人家想当没得当,你倒好,送上口的肉不吃,还想往外吐。”
“我怕咽不下去,噎喉。”
“放心吧,人家就是对你有意见也不敢怎么样。你现在是校长眼中的红人、学校的大功臣。”
“不就抓了两回‘偷人贼’吗,这也能算功臣?”
“怎么不算?要是真把人丢了,赔钱是小,名声扫地是大。我们是民办学校,名声坏了,谁愿意把孩子送到你学校来读书,没了学生,学校只好关门,我们也跟着失业。”
“我可没想那么多,我总认为保护好学生是老师理所当然的责任。”
“下午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校长将在会上宣布你的任职决定。这已是既定的事实,我提醒你愉快接受,免得引起校长的不快和老师对你的误解。”黎虹顺手拉过一把折叠椅,示意杜曼琳坐下,“想对我说什么事,坐下说吧!”
杜曼琳并没有坐下,而是倚着办公桌把被偷小孩康正日的家世一五一十告诉了黎虹。
黎虹听了,脸露惊讶之色:“那小孩也姓康?”
杜曼琳点头:“他母亲还姓杜呢!”
“哟,看来你两家还挺有缘的啊。”
“是啊,嘉炜又多了一位大哥,我呢,有了一位未曾谋面的姐姐,只可惜我这位姐姐命好苦。”
“想不想去会会你这位姐姐?”
“当然想啊!只是、、、”杜曼琳心里正有此意。
“只是什么?怕她不认你这个妹妹?”
“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十点钟吧,我和你一块去,看看你这位姐姐命到底有多苦。”
十点钟是学校开始做课间操的时候,老师、学生纷纷涌向操场。就在此时,校长专车徐徐驶出校门。原来,黎虹把杜曼琳向她汇报的情况又报告给了校长,校长听后高跷拇指大赞杜曼琳有爱心;黎虹又把要和杜曼琳一起去看小孩母亲的事跟校长说了,校长二话没说,当即给自己司机打电话,叫他专车护送。
车子直接开到了海天酒楼的大门口。杜曼琳摇下车窗咨询门口的保安,保安告诉她,杜娜今天刚来酒楼就被两个男子接走了。
哦,顺便插一句,这位杜娜就是小男孩的母亲、杜曼琳未曾谋面的同姓姐姐。
杜曼琳心里清楚,带走杜娜的两个男子应该就是康嘉正和康嘉炜。
“还是来晚了一步,人已被嘉正哥接去公司了。”杜曼琳略带遗憾的口气。
“接走了好啊,干脆我们也去公司,给康家来个大团圆。”黎虹示意司机开车去公司。
到了公司,黎虹拉着杜曼琳直奔总经理室。还好,康嘉正和康嘉炜都在,另外还有一名男子和一位看起来很朴实、本分又有着几分成熟美的女人。对这两人,黎虹一个都不认识,但她猜想一定是杜曼琳跟她说的康日成和杜娜两位。
杜曼琳先打起了招呼:“日成哥,你怎么也在这?”随即移目陌生女人,“想必这位就是大嫂、我的姐姐杜娜吧?”
女人一个劲地点头,又慢慢起身,以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杜曼琳:“我是杜娜,你是、、、”
康日成接过话:“她就是我跟你说的杜老师,你的同族妹子,一位非常有爱心、称职的好老师。”
这时,康嘉正走了过来:“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他先介绍了康日成和杜娜,然后介绍了黎虹和杜曼琳。
三个女人相互认识后相拥一起,耳鬓厮磨,缠缠绵绵,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一会,康嘉正冲黎虹叫道:“黎虹,你马上去海天酒楼,备下酒席,待会我们康家就在海天酒楼大团圆。”稍顿片刻,又冲杜曼琳道:“曼琳,你通知郑小丫,叫她中午一起来吃顿团圆饭。”
“她?算了吧,她和康家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你叫她来,她也未必会来。”杜曼琳拒绝道。
“沾不沾亲,带不带故,你叫她来了不就知道了吗?”康嘉正的话里明显隐瞒了什么。
杜曼琳本想问个明白,但又怕问多了康嘉正不高兴。所以,只好悄悄问康嘉炜,没想到康嘉炜也闷在葫芦里,他也正揣摩着康嘉正话里的玄机呢。
没及康嘉炜开口,黎虹拉着杜曼琳就走:“男人都是小气包,别想从他们口里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曼琳,我们去酒楼,你通知郑小丫马上到海天酒楼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跟我们康家的哪位小子好上了?”
康嘉正窃笑,有意不说。
杜曼琳一边往外走一边拨打郑小丫的电话,电话通了,传出郑小丫的声音:“哟,曼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咋想起给我打电话?”
杜曼琳和声细语说:“想你呗!”
“想我?口是心非吧,有那么帅的老公陪着,你还会想我?”
“真的好想你,现在有空吗?有空,马上到海天酒楼来。”
“什么事,有必要这么急吗?”
“康家团圆,嘉正哥特别邀请你参加。”
杜曼琳本以为郑小丫一定会找个理由推辞,可事与愿违,郑小丫不但没推辞,反而爽快至极地答应了。
杜曼琳犹豫了一会,又以调笑的口气道:“人家康家团圆,你又不姓康也不是康家什么人,你来凑什么热闹呀?”
电话里传来郑小丫咯吱咯吱的笑声和噼里啪啦的话声:“到底是康家什么人,到时你就知道啦!”
黎虹和杜曼琳先一步到了海天酒楼,点好菜后,两人来到了象征团圆意义的餐厅——“圆月厅”。
厅内,一轮巨大的圆圆的明月刻画在正壁的中央,月的两边分别写着“中天皓月明世界,遍地笙歌乐团圆”的诗句;餐桌上方悬挂着一串串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丛中银光照耀,使整个餐厅既充满温馨又不失浪漫。一会,康嘉正、康嘉炜一左一右陪同康日成和杜娜进入厅来。黎虹、杜曼琳起立迎接。
“日成大哥、杜娜姐,你俩请坐!”杜曼琳指了指上座的位置说。
“不成,这上座说什么也是康总和黎主任的。”康日成纠让。
康嘉正手指康日成:“你看看,又见外了吧。说好了,不许叫老总、主任什么的,你又忘了。这回不能白忘,待会罚酒三杯。嘉炜,你给他记着。”
“耶噻!”康嘉炜模仿香港警察的口气回应道。
“不行,不行,三杯酒会要了我的命的。”康日成使劲摆手。
“他喝酒不行,还是别让他喝吧!”杜娜心疼起康日成来。
“行,既然嫂子替大哥求情,做小弟的哪能不给面子。但是、、、”康嘉正有意放缓了语速,“大哥、嫂子也得给我点面子。”
“别说面子,就是命,嫂子也舍得给你。”杜娜笑道。
“命我哪敢要啊,我只要求大哥、大嫂答应我两点要求:第一,尽快让破了的镜重圆,还康正日一个完整的家,不能因为家庭的破散而影响他的学习、前途和幸福;第二,请大哥、嫂子不必纠让,大大方方坐在上座。怎么样,两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成,两点要求我全答应了。”康日成望望杜娜,也希望她能答应。
杜娜没有啃声。
杜曼琳揉着她的右手:“姐,大哥都答应了,你也表个态吧。”
杜娜摇头苦笑:“他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为了孩子,我也只能让步。”
厅内忽然响起一连串的掌声,接着黎虹和杜曼琳簇拥着杜娜,康嘉正和康嘉炜簇拥着康日成走向上座。
俩人坐定后,康嘉正说:“咱们今天就按康家老幼辈分来安排座位,上座是老大,现在已经落实了。前座是老二,论年纪应该是我和黎虹。嘉炜和曼琳最小,只能坐右座。”
“谁坐左座?不会是郑小丫吧?”黎虹问。
“还真是郑小丫。不过,还有一人,这人也姓康,比嘉炜年长几岁。”
“谁?”康嘉炜来了兴趣。
“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康嘉正回头,瞅瞅门外。
此时,门外传来细碎与厚重交加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康嘉正话音刚落,两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大门口。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来人是康嘉琪,康嘉炜的堂兄,只见他和郑小丫手臂挽着手臂恭恭敬敬站在大家眼前,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大家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俩是怎么搅在一起的?杜曼琳这么想着,康嘉炜也这么想着,俩人都被眼前的事实弄糊涂了。
“怎么,不欢迎我和嘉琪?”郑小丫见大家都不吭声,有点不高兴了。
康嘉正立即伸出双手鼓起掌来:“热烈欢迎牛郎与织女闪亮登场!”
“请入座!”杜曼琳把康嘉琪和郑小丫引到了左座。
康嘉琪和杜曼琳只相互听过名字,未曾见过面,所以相互都不认识。郑小丫首先向康嘉琪介绍了杜曼琳。刚介绍完,康嘉炜又向杜曼琳介绍起康嘉琪来。完后,杜曼琳落落大方走上前,紧握康嘉琪的手,说:“哥,谢谢您,给了嘉炜那么大的帮助。如果没你的帮助,我和嘉炜很难走进婚姻殿堂,是你成就了我和嘉炜的美好姻缘。”
“你说的什么话喔,嘉炜是谁,是我弟弟,我能让弟弟失去这么好的媳妇?”康嘉琪移目康嘉炜,高高地翘起了一个拇指,意思很明白,赞扬他娶了一位好媳妇。
康嘉炜的心里一直很感激康嘉琪,但毕竟十五年未见,尽管是血缘关系比较亲近的堂兄弟,也显得有点陌生,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哥、、、”就叫了一声哥,康嘉炜就语滞了。
“能听到你叫一声哥,我就心满意足了。嘉炜,我知道你和曼琳心里都在犯嘀咕,嘀咕我和郑小丫怎么会走在一块?”康嘉琪捋了捋郑小丫的头发,“我现在就把我俩的罗曼蒂克浪漫史讲给你们听听。”
“好啊,大家洗耳恭听呢!”黎虹鼓起掌来。
康嘉正摆手:“且慢,先喝酒吃饭,等酒足饭饱了,你再卯足劲的聊你的浪漫史。”他又朝大家招招手。
大家按既定的位置坐好。
康嘉正环视一圈,坐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黎虹媚他一眼,故意问:“开始什么?”
康嘉正眉头一耸,望向她:“团圆宴会,你脑子没烧坏吧,咋把今天的主题也忘了。”
黎虹瞪他一眼:“你脑子才烧坏了呢!”
康嘉正举起酒杯:“下面我宣布,康氏家族团圆宴会现在开始,请大家起立,举起酒杯,为康家团圆干杯!”
四位男人几乎同时把酒杯喝了个底朝天。而女人们却犯起了难,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动杯。
“不喝?”康嘉琪瞪着眼珠子轮番瞅着四位女人,“不喝,我喝。”说着,欲夺过郑小丫的酒杯。
郑小丫不让,护着酒杯,嘟噜一句:“别逞强了,留点能耐跟你兄弟较量去。”
按照男人年龄区分辈分,康嘉炜年龄最小,自然辈分也最小。这样,杜曼琳在四个女人当中也就排行最小。
“我先敬各位嫂嫂一杯!”杜曼琳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口气把酒干了,然后打横酒杯照了照。
接着,黎虹、杜娜也把酒干了。
郑小丫却犹豫着。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杜曼琳不解问道:“小丫,你不喝酒,是不想嫁给嘉琪哥跟我做妯娌吧?”
“不是,你别冤枉我。我是听你叫我嫂嫂,心里别扭、激动,一激动就忘喝酒了。我马上、马上把酒喝了。”郑小丫一仰脖,果然一眨眼功夫满杯酒就不见了踪影。
按照康家的风俗,第一杯酒喝完宴会就算正式开始。开始后的第一个环节是按照从小到大的辈分各个家庭之间礼尚往来轮番敬酒,首先出场的是辈分最小的康嘉炜夫妇。
杜曼琳首先给康日成和杜娜倒满酒。
康嘉炜举起酒杯:“这杯酒敬大哥大嫂,祝大哥大嫂花满酒满生活美满,月圆镜圆夫妻团圆!”
康日成、杜娜也举起酒杯。
随之响起酒杯碰杯的咣啷声,接着响起叽哩咕噜的吞酒声,接着三个酒杯倒立桌上。
杜曼琳又给康嘉正和黎虹倒满酒。
康嘉炜又举起酒杯:“这杯酒敬二哥二嫂,首先谢谢二哥二嫂不嫌弃贫穷认下我们这帮穷兄弟,其次祝二哥二嫂事业红红火火、家庭甜甜蜜蜜!”
康嘉正、黎虹起立,一阵碰杯声过后,桌上又倒立着三个酒杯。
杜曼琳将手中的酒瓶塞给康嘉炜。康嘉炜会意,给康嘉琪和郑小丫倒起酒来。
杜曼琳笑容可掬举起酒杯:“这杯酒由我来敬三哥三嫂。”
郑小丫眼睛一瞪、眉头一皱:“还是叫名字,别叫嫂吧,听起来多别扭。”
杜曼琳摆手:“那不成,你现在身份变了,叫你小丫,你不别扭但我别扭。”
郑小丫哑然一笑,和康嘉琪一起举起了酒杯。
杜曼琳又说:“喝酒前我想对小丫说几句话。嘉琪哥从小失去双亲,靠吃百家饭长大。他和嘉炜虽是堂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如果不是嘉琪哥提供15万元的帮助,我和嘉炜说不定到现在也还没把婚事办了。所以,从这一点讲,嘉琪哥责大如父,恩大如天,是我和嘉炜要报答一辈子的大恩人。小丫,你成为我堂嫂,我做梦也没想到,确实很意外。我希望你对我哥的感情是真实的,是忠贞不二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你想玩弄我哥的感情,那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嘉炜也不会放过你。”
“曼琳,你说什么呢。我像玩弄你哥感情的人吗?我可以发誓,到目前为止,让我真正投入感情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康嘉琪。”郑小丫信誓旦旦地说。
杜曼琳移目康嘉琪:“嘉琪哥,既然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那我衷心地祝福你俩幸福、幸福一辈子!”
三人碰杯又干杯。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掌声。
掌声之后,敬酒继续。一直到下午上班时康嘉正接了一个电话才宣告宴会结束,四对夫妻勾肩搭背、醉意十足、踉踉跄跄出了海天酒楼。
第八章
下午第三节课是卫生大扫除和教工大会时间。
黎虹和杜曼琳下午又向校长请了两节课假,躲在康嘉正的公司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回到学校时正好是开会时间。两人并肩进入会场,看见坐主席台上的校长正向她们招手。
“看见没?校长一定是在叫你。”黎虹话音刚落,校长助理斜刺里跳了出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校长助理说:“黎主任,校长叫你马上带杜曼琳,哦杜老师,去见她。”
“有事吗?”黎虹故意问。
其实,黎虹的心里清楚得很,校长要见杜曼琳,无疑是想先告诉她提拔副主任一事,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突然宣布,杜曼琳做出让校长尴尬的事来。
“去了不就知道了。”校长助理又匆匆离开。
该不会是杜曼琳被提拔为副主任一事泡汤了吧?要不这位口无遮拦、心里藏不住小疙瘩的校长助理是不会这样和她说话的,说什么也会漏点祝福的话出来。黎虹这么想着,顺手拉起杜曼琳的手就往主席台上走。
“来来来,两位可把我等急了。”校长招呼道。
黎虹靠着校长的座位坐下。
杜曼琳站在一旁:“对不起,校长,我、、、”
校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今天不是批评你,只是有件事在公布之前必须先向你个人传达。”
听了这话,黎虹悬着的心总算归位。
杜曼琳看着校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校长说:“杜老师,你来学校的时间很短,可是你对学校的贡献却很大。我们学校不是公立学校,而是民办学校。民办学校历来赏罚分明,工资、福利、奖金、提拔重用依据的都是贡献大小,不是论资排辈。凭着你的贡献,怎么样赏你都不过分。所以,学校董事会根据你的表现和能力,决定提拔你为宿管部副主任,待会要在大会上宣布,我现在就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愿不愿意为我们学校扛重担、顶压力?”
杜曼琳使劲点了点头。点头就意味着她愿意为学校的发展扛重担、顶压力。但她嘴上说出来的和心里想的可不一样,她说:“校长,尽职尽责的工作是每一位教职员工最基本的岗位要求。如果做了本该做的工作、尽了本该尽的责任,就给予奖励、提拔,我认为这有点不符合职业道德的要求。所以,我对校长有个请求。”
“请讲。”
“取消对我的任命。”
校长略惊愕:“这是你的真心话?”
杜曼琳点头。
校长突然呵呵笑道:“你以为你不接受任命就体现了你的高风亮节,你错了,一个任命就是一份责任,你拒绝接受任命跟拒绝接受任务、履行责任本质上是一码事。宿管部承担着学生生活管理的重大责任,而宿管部主任是这一责任履行的组织者、指挥者。杜曼琳同志,如果你不接受任命,你就等于在推卸这一沉甸甸的责任。”
杜曼琳脸色微变。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不接受任命跟推卸责任还能扯上关系,看来这宿管部副主任她是非当不可了。
黎虹看出了杜曼琳的难处,插言道:“杜老师骨子里不缺的就是责任。既然校长说了一个任命就是一份责任,那我相信杜老师一定会愉快地接受学校的任命。杜老师,你说是吗?”
黎虹这话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让杜曼琳愉快接受学校的任命。
可杜曼琳仍在犹豫:“我担心自己缺乏管理经验,干不好。这样,既辜负校长的希望,又对不起家长、学生,甚至影响学校的发展。”
校长满脸喜色:“我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具有忧患意识的管理人才,原来我担心你一听到提拔任命的消息就兴高采烈拍着胸脯子信誓旦旦,这种人往往野心大,缺乏脚踏实地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很难取得超乎常人的工作业绩。你能未雨绸缪、杞人忧天、先天下之忧而忧,把工作想在前头做在前头,确实难能可贵,一定会成为学校管理特别是学生管理的优秀管理人才。”
“既然校长这么信任我,那我就试试看。”杜曼琳总算答应了。
教师们陆续进入会场。校长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空座,示意杜曼琳去那里坐下。会场第一排是学校中层领导的专座,在任命尚未宣布前,杜曼琳哪敢在这一排就坐。
“校长,我还是后排就坐吧!”杜曼琳犹豫着说。
校长似乎明白了什么,朝杜曼琳笑了笑,点了点头。
教工大会的最后,校长亲自宣读了学校董事会关于人事任命的决定,从此刻起杜曼琳由一位普通的生活老师一跃成为了令人羡慕的宿管部副主任。
杜曼琳担心大家对她的提拔有意见,深怕校长一念到她的名字,就招来整个会场的反对声、抗议声。可结果恰恰相反,校长一念完任命书,整个会场响起潮水般的掌声,掌声一浪高过一浪,经久不息。
一时间,杜曼琳成了学校的名人。认识他的人和不认识她但想跟她攀上关系的人,或打电话或亲自登门祝贺她。
黎虹第一时间通过短信把消息告诉了康家的四位男人和另外两位女人。
康嘉炜、康嘉正、康嘉琪、康日成得知消息后,先后给杜曼琳打电话祝贺她。在所有的祝贺中,杜娜、郑小丫的祝贺可谓匠心独运、别具一格。
晚上七点,杜曼琳刚洗完澡穿好睡衣,房门便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谁?”
“我,杜娜。”
“姐。”
门开处,只见轻妆淡抹的杜娜笑容可掬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篮子的情人草。
“这不情人草吗?姐,送谁呀?”
“还能送谁?送你呗!”
“送我?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情人。”
“我听说你被学校提拔为副主任,很高兴但同时又很担心。送你情人草,是因为情人草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美好爱情。你要具备情人草的品质,不管地位、身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爱情始终不变。”
“姐,你是担心我会背叛爱情?”
“你觉得没有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的事,即使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发生改变,我对嘉炜的感情也不会改变。”
“康日成当上包工头后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到头来还不背叛了我。”
“所以你就怀疑我到时也会背叛嘉炜。”
“不,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提醒你。江湖阴险,有时由不得自己。”
杜曼琳从杜娜的手中接过花篮,郑重地搁在小方桌的中央:“姐,你放心,就让情人草见证我和嘉炜不二的爱情吧!”
杜娜窸窸窣窣从袋里摸出一张复婚证塞在了杜曼琳手上。
杜曼琳一瞅,眉开眼笑:“祝贺姐姐找回了幸福的归宿!”
杜娜叹息一声,显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不是看在儿子正日的前途上,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他,更不可能跟他复婚。唉,便宜了那个狐狸精,又白浪费了十万块钱。”
“十万元能买回一个完整、幸福的家,能让正日拾回失去的爱,能给正日一个美好的前途,我认为值。”
“是啊,天底下如果没有子女的维系,指不定有多少夫妻要分道扬镳,又指不定有多少家庭会分崩离析。曼琳,谢谢你把正日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弥补了他失去了的爱。”
“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日虽是你的儿子,但也是我的侄子,侄子至少算得上半个儿子。不管从康家还是杜家来说,我都有责任去关心他、呵护他,犯不着跟我说什么谢谢。”
杜娜满脸感激。这位脸上写满了质朴的农村妇女,这位曾经被丈夫抛弃、一度绝望的弱势女子又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我去看看正日,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心里怪想念的。”杜娜淡淡地说。
“我陪你去。”
正当俩人走出房门时,郑小丫来了。一番女人特有的叽里呱啦的招呼声过后,杜曼琳说:“姐,我和小丫有事,不能陪你了。”
杜娜说:“忙去吧,别管我。”
杜曼琳把郑小丫迎入房间,又把房门轻轻带上。郑小丫屁股一撅顺势坐在床沿上,眼睛盯着桌上的情人草。
“还挺浪漫的,是老情人还是小情人送的?”郑小丫轻佻地说。
“我哪有你本事,情人一拔一拔的。最后,嫁入康家,厚颜无耻做我的妯娌。”杜曼琳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你别把我想的太坏。”
“是我想的吗?事实不明摆着,被人包养别墅,又整日出没风月场所,能不坏吗?”
郑小丫咯吱咯吱笑着,眼睛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杜曼琳。
“曼琳,我今天是专门来祝福你的,顺便告诉你真相,消除你对我的误解,恢复我俩的关系。”
“看来你郑小丫背着我藏了不少的秘密。”
“也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现在到时候了?”
“嗯,我和嘉琪的关系都公开了,没必要保密了。”
接下来,郑小丫把自己和康嘉琪相识相恋相爱的经过以及恋爱过程发生的一些磕磕绊绊的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杜曼琳听了,一脸的惊讶:“想不到你俩磨合了这么长时间。不过,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
“没关系,你尽管问就是了。”
“我听说女人住别墅一般是被人包养的。”
“没错,我也是被人包养的。”
“你被人包养?你还跟嘉琪哥谈情说爱,卑鄙不卑鄙?”
“包养我的人就是康嘉琪。别墅是他租的,我只管住着。”
杜曼琳更显惊讶。
“既然嘉琪哥养着你,你为什么还要出入凤凰娱乐城那样的风月场所?”
“康嘉琪是凤凰娱乐城的股东,我是被嘉琪安排进去当副总的。”
杜曼琳听懵了。
“照你话说,我进凤凰娱乐城也是嘉琪哥安排的?”
“不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你来了广州。后来我把你的事跟他说了,他还狠狠地批评了我。”
杜曼琳冷冷一笑,话题直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郑小丫淡笑:“反正是他的人了,结婚不过是走形式,早晚都一样。嘉琪已经把娱乐城的股权转让了,我也辞了副总经理的职务,打明天起就成家庭主妇了,专门侍候老公。”
“要不我跟校长说一声,到学校来,和我一样干生活老师。”
“拉倒吧,干点别的也许还行,老师这职业我真干不了。”
“老师清贫,确实不是你这种人干得了的。”
郑小丫拉开肩包,取出一首饰盒,打开,从盒内取出一双缀有蓝宝石的耳环,一把拉过杜曼琳:“戴上,看合不合适?”
杜曼琳一愣:“给我的?”
“呃。”郑小丫随便应了声,拿起一只耳环就往杜曼琳耳坠上套。
杜曼琳推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再说无缘无故你送这个给我干吗?”
“谁说无缘无故,你不刚被提拔为副主任吗?为表示对你的祝贺,我这个做堂嫂的送你一对耳环不可以吗?”
“可以,可你的祝贺也太重了,我受之不起。”
“不重,你能有压力吗?我不是白送给你的,我希望你能天天戴上它。只要戴上它,你就会想到要好好工作,不然对不起这不菲的礼物。”
杜曼琳觉得郑小丫说得在理,于是点点头,欣然受之:“行,我收下。”
康氏四兄弟自打团圆后,相互间就像粘了磁似的越走越近,好像谁也离不开谁。康嘉炜干脆向康嘉正提议,把康嘉琪和康日成都挖到公司来,康嘉正慷慨允诺,并叫康嘉炜去完成这项工作,康嘉炜的眉头马上皱了下来。如果康嘉正自己去请,也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两位请进公司。但如果让康嘉炜去请,也许用上九牛二虎之力和费尽三寸不烂之舌,也未必能把两位请到公司来,毕竟他是副总,更是个打工仔,也是四兄弟中年龄最小、经验最少、最缺乏实力的,自然说话的含金量就少,人家未必会听你的。康嘉炜明显觉得有难度,但再大的难度也必须无条件完成,因为这是进入公司后总经理交办的第一项工作。
从公司回到学校,康嘉炜一头扎进房间,侧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杜曼琳下班回来,看见他的表情,知道他一定遭遇到了麻烦事。
“看你愁眉苦脸的,一定是工作上出了问题吧?”杜曼琳似笑非笑地说。
康嘉炜瞥她一眼,又移目天花板:“是嘉正哥给我出了道特别棘手的难题。”
“什么问题?”
“把嘉琪哥和日成哥挖到嘉正公司。”
“好啊,这是天大的好事。嘉琪哥和日成哥正求之不得呢!”
“嘉琪哥和日成哥真想到嘉正公司来?”
“最起码他们有这方面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这方面的想法?是他们跟你说的还是你胡思乱想的?”
“准确地说,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了我。”
“什么狗屁直觉,还不是胡思乱想。”
杜曼琳也侧躺在床上,一手支撑着头,与康嘉炜面面相视。康嘉炜用手拨弄她的刘海,又轻轻地抚摸她那越发白皙漂亮的脸蛋。
杜曼琳抓住康嘉炜的手,嬉笑道:“你看你,当副总了,这手越来越不规矩了。”
杜曼琳的一句“不规矩”使本来就已经春情荡漾的康嘉炜此刻欲火爆发,只见他一个滚身将杜曼琳压在了胯下。
杜曼琳轻声道:“别折腾了,没用的。七天例假,才开始呢。”
康嘉炜唉叹一声,从杜曼琳身上滚了下来,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
杜曼琳坐直身子,用手拍了拍康嘉炜,康嘉炜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不去找大哥、三哥?去晚了,恐怕就被别的公司挖走了,到时看你怎么向二哥交差。”杜曼琳故意说的危言耸听。
“得想个一锤定音的好办法,不然大哥三哥不会买我帐的。”康嘉炜底气不足。
“你不试试,咋知道不买你帐。要不我替你试试?”
“真的?”
“要是我给你办成了,你怎么谢我?”
“你要我怎么谢你?”
“我要你一辈子只爱我。”
“就这?”
“嗯。”
“我发誓,我康嘉炜这辈子、下辈子只爱杜曼琳一个。如违反誓言,不得好死。”
杜曼琳赶紧用掌堵住康嘉炜的口:“不许说死,你死了,谁来爱我,我又爱谁?”
康嘉炜情不自禁一把抱住她,疯狂地吻了起来。一会,杜曼琳推开他,拿起手机,拨响了郑小丫的电话。
电话通了,传来郑小丫的声音:“曼琳,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被你抢先了。在不在学校呀?我和嘉琪、大哥、大嫂正往你那里赶呢,大概十五分钟后能到你那儿。哦,你安排个地儿,我们都还没吃饭呢!”
杜曼琳问:“什么事呀,让你和大哥大嫂凑一块啦?”
郑小丫的声音:“也没什么大事,嘉琪和大哥想找嘉炜帮个忙。我正开着车,一会见面后再说吧!”
杜曼琳和康嘉炜到校门口迎接。没一会儿,一部奶白色轿车停在校门口的停车位,郑小丫、康嘉琪、杜娜、康日成先后走下车来。杜曼琳和康嘉炜迎了上去,又把他们迎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大排档夜宵摊。
坐定后,康嘉琪说:“嘉炜,我们今天来不是找你喝酒的。”
杜曼琳打断他的话:“是找他要工作来的吧!”
康嘉琪一愣:“诶诶诶,曼琳,你果真是下凡的仙女,知道凡人肚子里的那个丑事。”
郑小丫叽叽嘎嘎叫开了:“曼琳,你还真能蒙,一蒙一个准。跟你实说了吧,嘉琪和大哥都把工作给辞了,说要投奔二哥,可又担心二哥不要他们。所以想叫嘉炜先跟二哥说一声,看看二哥的意思。”
“二哥、、、”康嘉炜激动不已,刚开口,就被杜曼琳的一个眼色给打住了。
“大哥、三哥,二哥的公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它有制度管着,而且还挺严格的。进去了干什么工作、拿多少工资奖金都是论能力的,不是靠关系。如果不好好工作,损害了公司利益、荣誉,不管是谁,该滚蛋还得滚蛋。”
“曼琳,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担心嘉炜把我们介绍进去了,如果我们不好好工作,到时他就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你放心好了,我和大哥决定去嘉正公司,不是去享受,更不是去拆台,而是想通过加入我俩的力量,让嘉正公司成为全广东乃至全南方、全国响当当的企业。”
“既然三哥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嘉炜,你马上打电话问问二哥是什么意思?”杜曼琳扥了扥康嘉炜的衣角,至一僻静处,附耳道:“不是真打,做做样子就行啦。”
康嘉炜会意一笑,倚着一颗大树,手机贴着耳朵,不时叫着二哥。一会,他满脸堆笑健步往回走,朝康嘉琪、康日成拱手道:“恭喜贺喜两位哥哥,二哥叫你们明天上午八点到公司。”
康日成问:“嘉正同意了?”
康嘉炜说:“大哥,二哥没说同意,他只说明天去他公司。”
杜曼琳以安慰的口气道:“大哥,二哥要不同意,能叫你和三哥去他公司吗?放心吧,你就等着和三哥去他公司上班。”
这时,大排档老板已将酒菜摆好。杜曼琳招呼道:“大哥、三哥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把肚子问题给解决。”
因为康嘉琪和康日成的加入,康嘉正对公司的人事重新进行了调整。
康嘉炜任公司副总兼项目设计部经理。
康嘉琪任公司副总兼项目公关部经理。
康日成任公司副总兼项目施工部经理。
不久,郑小丫也加入公司成了公司客服部经理。之后,她又把曾经是自己秘书、黎虹的同学吴秘书也拉进公司来,担任客服部副经理。
从此时起,嘉正公司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族企业。康氏四兄弟同心协力,一年后嘉正公司成了建筑行业名声显赫的龙头老大,康氏四兄弟也因此名声鹊起。
正当康嘉炜的工作如日中天时,杜曼琳也巾帼不让须眉,被学校提拔为宿管部主任,成了与黎虹平起平坐的中层正职领导。也就在这个时候,杜曼琳的身体有了反应,呕吐不止,到医院检查,医生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你有喜啦!
本来杜曼琳不打算这么快要孩子,但孩子急着要来,她也没有办法。康嘉炜试着叫杜曼琳把孩子打掉,遭到杜曼琳劈头盖脸的痛骂。其实,康嘉炜最担心的就是怕杜曼琳不要孩子,把孩子打掉。现在已经证实杜曼琳要孩子,康嘉炜别提有多高兴,他把杜曼琳轻轻打横,抱起,发疯似的狂叫:“我要做爸爸喽,我要做爸爸喽!”
然而,祸与福往往是相伴相行的,正如老祖先所言,祸,福所倚;福,祸所倚。正当康嘉炜沉醉在幸福的蜜罐里时,他的妹妹康嘉颖的一个电话让他差点崩溃。
康嘉颖告诉他,康母在拾荒回家的路上被摩托车撞倒,生命垂危。
康嘉炜和杜曼琳立刻办理了半个月的请假手续。
康嘉正为他俩买好飞机票并亲自送他俩上飞机。很快,第二天上午十点他俩回到了整整阔别了一年的家乡土城。
经过医院的全力抢救,康母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下身面临瘫痪。
面对家庭的突然变故,一向以孝为先的康嘉炜毫不犹豫,毅然决定辞去外面优厚的工作,回家照顾母亲。这一决定也得到了杜曼琳的拥护和支持。但康嘉炜却坚决不让杜曼琳辞职回家。于是,俩人因为辞职一事起了争执。
杜曼琳说:“虽然是你的母亲,但只要我还是你的老婆,她也是我的母亲。母亲都瘫痪在床了,而我却狠心地离开她,逃避尽孝的责任,这绝对不是我杜曼琳做得出来的。”
康嘉炜说:“曼琳,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有孝心、有责任感,可是你好不容易在学校出人头地啦,不能因为我妈而前功尽弃,影响你今后的前途和幸福。”
“你傻呀,我的幸福在哪里?在家里呀。只有全家人都幸福了,我才能幸福。”
“可是,母亲倒下了,你我的工作都辞了,没了经济来源,家里能幸福吗?”
“家庭遭遇困境后,真正的幸福应该是家人相互搀扶、相互支撑走出困境。”
“你这是理想的幸福主义者,没有经济作支撑的幸福,顶多是一种虚伪的精神上的幸福。”
“即使有了经济实力,可整日愁眉苦脸,没心情去消费,去享受,这能叫幸福吗?当然不能,这种人其实毫无幸福可言。”
“现在不是讨论幸福话题的时候。不管你如何坚持己见,我都不会同意你辞职。”
“不管你如何反对,只要妈还躺在床上,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辞职回家。”
“辞了,就意味着失去。”
“工作失去了可以再找,但对妈的孝心失去了却永远也找不回来。”
康嘉炜知道拗不过杜曼琳,只好由着她的性子去做。
在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杜曼琳给校长打电话提出了辞职请求。校长惊讶之余又颇感惋惜,极力挽留,无奈杜曼琳心如磐石毫不动摇。校长无奈,只好忍痛割爱,批准了她的请求,并破例答应她随时都可以回来上班,回来后工资、福利、职务等都不会受到辞职的影响。
康嘉炜同样打电话给康嘉正提出辞职,结果遭到康嘉正一阵暴风骤雨似的训斥。
“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吗?”电话里传来康嘉正很不客气的声音。
康嘉炜当然知道,但不敢说。
“你说啊,你叫我一声啊。”
“二哥。”
“呵,二哥。”康嘉正带着火气的声音,“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啊。”
“唉,我知道二哥不会同意我辞职,可家里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我没办法只好回家。”康嘉炜唉声叹气。
“你是根本不想拿我当兄弟看吧?”
“二哥,这是我的家事,我岂能连累您。”
“患难见真情,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我袖手旁观,那我们还算得上是兄弟吗?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二哥的话,那就听我的,一切按我的安排去办。明天,我、嘉琪、日成,你的三位大哥都会到土城来,看看叔母的病情,同时把叔母接到广州来治疗。这样你和曼琳就可以不辞职了,叔母也能接受更好的治疗。”
“恐怕我妈不肯离开土城。”
“我会有办法让她老人家离开的。”
康嘉炜挂机,耷拉着脑袋,一时拿不定主意。
杜曼琳开导他:“二哥的意思就是不让你辞职,我也认为你没必要辞职。你照顾妈不方便,擦身子、端屎尿盆子不是你们男人干得了的。反正我已经辞了职,照顾妈有我就够了,你就安下心来好好工作吧!”
康嘉炜凝视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九章
果然第二天傍晚,一辆乳白色轿车停在了康嘉炜家门口的巷道内。车上下来三男一女,男的是康嘉正、康嘉琪和康日成,女的是郑小丫。
康嘉琪正举手要敲门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康嘉炜和杜曼琳迎了出来。一番礼节性的问候过后,康嘉炜没让他们进屋,提议先到仙源国际大酒店为各位兄长的到来接风洗尘,可康嘉正却提出先到医院看望康母,然后在康家吃团圆水饺。这样把康嘉炜的安排全给搅乱了,使康嘉炜颇显为难。
“这样吧,嘉炜陪各位哥哥去看母亲,我和小丫嫂子在家包饺子。”杜曼琳既迎合了康嘉正,也给康嘉炜解了难。
康氏四兄弟去医院后,杜曼琳把郑小丫迎进了家。家里刚添置了几样新家具,冰箱、洗衣机、电磁炉、热水器、空调、、、这些现代元素与破旧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杜曼琳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饺子馅。
“曼琳,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郑小丫帮忙将饺子馅放在饭桌上。
“我本来就打算安排大家在家里包饺子,好好团个圆。可嘉炜硬是不让,他说家里条件太差,怕大哥们嫌弃。”
“来的路上,二哥说了这次到土城来主要是看望叔母,哪也别去,吃住都在家里。”
“你开什么玩笑,在家里吃还勉强过得去,住是万万不可能的,总不能在地上打个铺让你们睡吧!”
“反正我和嘉琪不在你这住,大哥二哥可以睡你们的房间,至于你和嘉炜是睡地铺还是、、、”郑小丫指了指横梁下悬挂着的铁钩,嬉笑起来,“我看你和嘉炜就一起挂天钩吧,一公一母悬挂起来多悲催啊!”
“你才挂天钩呢!”杜曼琳用粘了干面粉的手在郑小丫略施粉黛的脸蛋上轻轻地揩了一下,随即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郑小丫干脆用手抓起一把面粉儿往杜曼琳脸上使劲一抹,杜曼琳成了京剧里的花旦。于是俩人都抓着面粉,互不相让,开始疯玩起来。
在县医院康母病室。康嘉正、康嘉琪、康日成围着康母的病榻坐着。康嘉炜削着苹果,康嘉颖一汤匙一汤匙给康母喂着稀饭。
等康母吃好了,康嘉正揣着她的手,一边轻轻摩挲,一边轻言轻语地聊开了。
“叔母,感觉好点没有?”
“谢谢你们,大老远跑来看俺。嘉炜老跟俺提起你,说你是个大好人,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
“叔母,你见外了,我可是嘉炜的哥哥,哥哥关照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咳,嘉炜从小没了爹,命好苦啊。可长大后,处处逢贵人好人。先是遇上了好媳妇,后来又遇上公安局王局长,成就了美好姻缘;再后来又得到堂兄嘉琪的帮助,顺利走进了婚姻殿堂;去广州后又遇见你,活得有头有脸。嘉炜这是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喽。”
“是啊,叔母,嘉炜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要是不出现意外,将来他一定可以成为大人物。”
“那得靠你多扶持多栽培。”
“更需要你老人家的支持啊。”
“ 俺都是个废人了,帮不上他忙喽。”
“现在正是需要你帮他忙的时候。”
“哦,你说说,俺能帮他啥忙?”
康嘉正故意笑而不言,望着大家,又望着康母。
“笑啥呢,说吧,俺咋帮嘉炜?”
“你只要把身体治好了就是对嘉炜的最大帮助。可是,土城的医疗条件有限,恐怕治不好你的伤。我们这次来是想带你去广州,那里的医疗条件完全有可能让你恢复健康。况且你去广州了,嘉炜、曼琳也不要辞职,你这不帮了他们的大忙?你健康了,他们才能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工作。”
没想到康母听了先是微微一笑,继而晃晃脑袋:“你就别为俺操心了,俺身体咋样俺心里有数。去哪都没用啦,俺哪也不去,就在家。你们就不要为俺操心了,落叶理应归根,这是每个人的心愿,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康嘉正无言,低头沉思。
康嘉颖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康嘉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康嘉琪背过身也在偷偷擦拭泪水。
“哭啥呢,俺不还好好的吗,咋就哭上了呢?”康母长叹一声,移目康嘉琪,“嘉琪,你咋也哭上了呢?”
康嘉琪抑制不住激动,揣住康母的手,泪水不止反流:“婶,想起您以前对我的好,我还未报答你,你就像这样,我这心里痛啊!”
康母笑容慈祥:“谁说你没报答俺,你帮俺大忙呢!要不是你那十五万元,说不定嘉炜现在还单身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得赶紧把婚事办了,婶帮不上你忙啦。听曼琳说,你媳妇是她同学,叫、叫什么来着、、、”
“郑小丫。”
“哦,是,小丫。这姑娘俺见过,人挺不错的,挺机灵漂亮的一个姑娘。诶,这次她没回来?”
“回啦回啦,在家和曼琳一起包饺子呢!”
“回来了,那就赶紧把婚给结了。”
“不急,等婶伤好了,我还要婶给我主办婚礼呢!”
“真的?”康母大喜,但随即笑容消失,愁容顿起,唉声叹气,“别等婶了,婶这辈子恐怕是没法子站起来了。”
康氏四兄弟出了医院,径直回到了康家。杜曼琳和郑小丫已经把饺子包好,整整摆了一大圆桌的土城风味水饺,直把康嘉正、康日成这两位外地兄弟馋得口水直流。
饭后,大家就康母要不要去广州治疗充分交换意见。康嘉正始终坚持要康母去广州治疗。康嘉琪和康日成意见一致,两位都说如果有治好的可能,那无论如何也要转到广州治疗;如果已经到了回天无术的地步,那就维持现状,没必要让病人遭受路途颠簸之苦。于是,康嘉炜就把隐藏在心里、医生给他交待的康母下体已经瘫痪的实情说了出来。
“怎么不早说?既然这样,去广州治疗已经没有必要了。嘉炜,我先给你半年假期照顾好叔母,至于曼琳,我回去跟黎虹说说,让她跟校长提提要求,也请半年的假。”康嘉正说得很认真。
正在收拾碗筷的杜曼琳卸下手中的活,接过话:“二哥,不瞒你说,我已经向学校提出了辞职申请,而且校长也已经批准了。我已经失业了,嘉炜可不能失业,他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所以,嘉炜务必随各位大哥回去上班,不能请假,更不能辞职。照顾妈的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相信我一定会让妈活得开心、过得幸福!”
康嘉炜回广州上班才一个月就又回到了土城回到了家。他做好了接受杜曼琳训斥的充分准备,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杜曼琳一看见他不仅没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笑脸相迎。
“不生我气啦?”康嘉炜有点心虚地问。
“谁说没生你气?”杜曼琳含笑瞟他一眼。
“生气还笑?”
“谁规定了生气就不可以笑?”杜曼琳不但没停止笑,反而笑得更加妩媚动人。
康嘉炜突然把手插入杜曼琳的胳肢窝,非常有节奏地挠了起来,一边挠还一边逗:“你笑呀,我让你笑掉大牙、笑破肚皮。”
杜曼琳捂着肚子笑得脸红脖子粗,笑着笑着,被康嘉炜一把揽入怀中。于是俩人像连体人儿一样缠在一起,发疯似地抱着、吻着。
亲热了一会,杜曼琳慢慢推开康嘉炜:“说吧。这次回来还打算出去啵?”
康嘉炜反问一句:“你说呢?”
“我说、我说什么,我说你背着二哥二嫂偷偷跑回来,你会承认吗?”
这话像一把利刃刺在了康嘉炜的心坎上。没错,他的确是瞒着康嘉正和黎虹跑回来的。也许康嘉正现在也还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奇怪的是杜曼琳是怎么知道他是偷着跑回来的?莫非,康嘉正和黎虹已经来过电话,问我回家了没有。
“谁说我是偷跑回来的,是不是二哥、二嫂说的?”康嘉炜心虚道。
“你别冤枉二哥二嫂啦,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回到了家里呢。”
“那你凭什么说我是偷跑回来的?”
“凭我的直觉。”
“你的直觉?”康嘉炜不由一怔,心里嘀咕,你的直觉竟然这么准确,看来这件事要瞒你骗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如实说了吧。于是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什么事都不可能瞒得了你,我这次回来的确是偷着跑回来的,而且不打算回去了。”
杜曼琳露出惊讶的表情,用带着责怪的口气说:“你浑啊!你这样回来万一给公司造成影响,你怎么向二哥交待?”
“你放心,公司的工作我已经交办好了。”
“既然回来了,你就该给二哥传个信,让他知道你的去处。”
“信我已经写好了,三天后有人会交给他。”
“我就知道,妈病成这样,你一个大孝子是不可能弃之不顾的。本来我是不赞成你在妈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她,可是我又怕得罪二哥二嫂,毕竟他们是我们的大恩人,没他们的帮助,我们不可能一年内还清结婚的债务,又储下一笔不菲的存款。”
“其实,我偷着跑回来,不是担心二哥不让我回来,而是不想让二哥让我带着工资回来侍候妈。”
“你以为二哥会让你净身走出公司?我敢肯定,在你回来后五天内他肯定会再来土城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你应该知道。”
“是给我加薪,然后请我回去?”
“放心,这次你就是想回去,他也不会让你回去了。我看,我们在广州打工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除此之外,我觉得没有什么能让我惊喜的。”
“钱,当给你的钱超过了你心里承受的量,你给出的反应就是惊喜。”
“你是说二哥会给我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
“是的,但这笔钱不是送给你,而是免息借给你。”
“借我干什么?”
“你给他的信不是说要回乡创业吗?这笔钱就是你的创业启动资金。”
“你看我信了?”
“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信中写了回乡创业?”
“因为只有一条路,二哥才会支持你离开公司,那就是回乡创业。”
康嘉炜再一次怔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偷着跑回来创业的“秘密”竟然被杜曼琳轻而易举地识破了。
“走吧,先去看妈,等妈的病情稳定后再谈创业大事。”杜曼琳见康嘉炜愣愣地站着,攥着他的手就走。
果然在康嘉炜回家的第五天,康嘉正在康嘉琪的陪同下再一次来到了土城。这次他没有去康嘉炜家里,而是直达仙缘国际大酒店,开好房后,又在贵宾厅设下一桌宴席。然后,打电话告知康嘉炜。
康嘉炜和杜曼琳正在医院,接电话后,哪敢怠慢,立刻打车前往酒店。进入贵宾厅,康嘉炜扑通一声跪下,朝康嘉正磕了几个响头。
康嘉正走上前,抓住康嘉炜的手臂往上一提,康嘉炜直愣愣站了起来。
杜曼琳望了康嘉炜一眼,又冲康嘉正微微一笑:“二哥,你不该拽他起来,该让他一直跪着磕着,谁叫他躲着你跑回家来。”
康嘉琪插言:“别口是心非了,他跪在地上你却是痛在心里,你当人家看不出来。”
“我才不痛呢!”杜曼琳轻声慢应,环视了一遍餐厅,“二哥、三哥还没吃饭吧?”
杜曼琳话还没说完,康嘉炜灵机一动:“二哥、三哥稍等,我马上去安排。”说着,急转身,兔子似的往外跑。
“回来。”康嘉正招手,大喊,“早安排好了,就等你们入席了。”
康嘉炜又往回走,脸上写满了无奈和遗憾。
杜曼琳不悦道:“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大老远到土城来,连吃饭睡觉都不让我们安排,你叫我和嘉炜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康嘉正淡淡一笑:“我们只是安排,帐还得你们结。”
杜曼琳爽朗一笑:“不是戏我们吧?”
康嘉琪拿出两份单子塞在康嘉炜的手上:“待会你把这两份单子的费用结了,一份是房间收据,另一份是菜单。”
康嘉炜不知所措,又把单子给了杜曼琳。
杜曼琳看也没看,就把单子塞入了口袋:“既然账由我结,那我就是主人。下面我就要履行主人的责任了,请二哥、三哥上位就坐。”
两位兄长互视一眼,不客气地坐在了上位。
杜曼琳倒酒,康嘉炜举杯:“这杯酒先敬二哥。”
康嘉正摆手:“敬我可以,但必须有敬我的理由。”
“理由只有一个,请二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如果不原谅你,将来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二哥这话的意思是、、、”
“意思很明白,你这次不辞而别离开公司回乡给我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自主创业。我看重的就是像你一样有创业思想、创业头脑、有志气成为老板的人。如果我把你强行留在公司,那就很有可能把一个非常出色的老板给扼杀了。”
“二哥,创业只是我目前的一个想法,还处在理想阶段,成不成?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思想状态,你犯的是创业者初期的通病。不瞒你说,我刚创业时也是你这种思想,瞻前顾后,犹豫徘徊,深怕陷下去了起不来。不能说这种思想不好,最起码它可以让你保持理智、保持头脑清醒。但是,如果你不突破这种思想,固步自封,那你可能一辈子都是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不经风雨怎见彩虹,你只有勇敢地跨出你的步伐,才可能创造辉煌改变人生。我就是担心你有创业欲望,没有创业行动,所以特地赶来做你创业的支持先锋。”
“谢谢二哥,有二哥的支持,我的心忽然变得踏实了。”康嘉炜将手中的酒杯再次举起,“二哥,为感谢你不远万里前来指导小弟创业,干了此杯!”
杜曼琳满脸笑容,见康嘉炜举起了酒杯,她也捻起酒杯高高举起:“二哥,谢谢您对嘉炜事业的支持,也祝贺您的事业如日中天、家庭幸福甜蜜!”
康嘉正举杯碰杯时,见康嘉琪站在一旁干笑着,便冲康嘉炜嚷道:“你别光谢我呀,还得谢你的嘉琪哥呢!”
康嘉琪一边躲避一边嚷嚷:“二哥,你别扯我身上,嘉炜创业全靠你的支持,我帮不上忙,无功岂能受禄。”
“扯蛋!要不是你的支持,嘉炜和曼琳结婚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创业。所以,这杯酒嘉琪不喝我也喝不了。”康嘉正又把酒杯搁回桌上。
杜曼琳把康嘉琪拽回了座位:“二哥说得对,要没有三哥的慷慨解囊,我和嘉炜成就不了美好姻缘。同样,要没有二哥无微不至的关照,我和嘉炜不可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为表示感激,我和嘉炜共敬二哥、三哥这杯酒!”
“慢着。”康嘉正打开随身公文包,取出一张工行银联卡,塞在康嘉炜的手上,“里面有一百万元,是公司支助你的创业基金。免息,五年后按每年十万元还本,十年还清。”
康嘉炜抱拳,鞠了三个躬。
康嘉正说:“人的一生中,你求上,有可能居中;你求中,则有可能居下;而你若求下,则必定不入流。所以在人生创业起步的时候,立志必须高远,志高则行远。要学雄鹰展翅飞,莫效燕雀安于栖。”
康嘉炜连连颔首。
四人随即举杯、碰杯,痛痛快快地干了杯中酒。
根据康嘉正的建议,康嘉炜先对初定的几个投资项目的可行性逐一进行了考察,然后通过比对分析,最后还是选定了老本行“房屋美容”,包括房屋装修的设计、施工以及装修材料的经营。项目确定后,康嘉炜又为公司组建的一系列工作犯上了愁。
首先是公司命名。康嘉炜事先准备了几个名称,比如土城、天堂房屋设计装修公司等等,他总觉得含义不够深刻或者太俗、不大气。当他把这些名称说给杜曼琳听时,杜曼琳也深有同感,不是皱眉就是摇头。于是俩人低头深思,一会杜曼琳说:“要不就叫‘嘉曼新时代房屋装修材料有限公司’?”
康嘉炜想了想,笑道:“这名字挺好听的。豪迈、新颖、有时代感。嘉曼,你我姓名中各取一字体现夫妻平等、同心合力,新时代体现了与时俱进,装修、材料符合公司主题。行,就把这个名称作为公司名称。”
名称定了,接下来是公司选址。杜曼琳和康嘉炜来到了离县城三华里的古榕工业园管委会,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三十来岁、丰韵有加的女士。当康嘉炜告知她的来意时,这位女士劈头就问:“你是外地企业还是本地企业?”
康嘉炜疑问:“有区别吗?”
女士说:“区别大着呢!外地企业从落户土城开始就享有诸多优惠政策,包括与公司建设有关的系列费用的优惠,特别是公司运营后的税收减免。”
杜曼琳问:“如何区分外地企业和本地企业?有没有一个区分的标准?”
女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关心起她的身份来:“你是杜曼琳吧?”
“是啊,你怎么认识我?”
“一年前,你为爱差点殉身,很多人都被你感动了。不少濒临分手的恋人、夫妻听了你的事迹后都重归于好,我就是你的受益者。”
“是吗?我可没想到一出假戏能产生那么大的效应。”
女士变得热情起来,又是赐座又是倒茶,见办公室只剩她一个工作人员了,便悄悄对杜曼琳说:“我跟你说,我们这里区分外地、本地企业的标准就一个,看投资者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要是你俩出面,说什么也是本地企业。我给你们一个建议,找一个外地的亲戚、朋友或是同学,以他的名义投资办厂,这就成了外地企业,等着吃优惠。”
杜曼琳有顾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女士说:“你不说谁知道。只要开始时审核过关了,往后谁还管这事。”
“那、审核能过关吗?”杜曼琳问。
“只要你交三万元的风险费就算过关了。”女士声音很低,低到一步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杜曼琳知道遭遇潜规则了。她望向康嘉炜,康嘉炜脸色阴郁,轻轻地晃了晃头。她会意,说:“谢谢你的指点,叁万元对我们初创业者来说不是小数,况且我们是股份制的,必须跟股东们商量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决定下来了我再找你。”
女士点头,又摁着杜曼琳的双肩,附耳道:“叁万元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知道的人多了,万一泄露出去,事情就泡汤了。”
杜曼琳苦笑一声:“你放心,不会为难你的。”
女士露出尴尬的笑容。
杜曼琳和康嘉炜离开管委会后,沿园区的几条大道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杜家,这是他俩从广东回来后第二次到杜家。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杜父杜母刚从农贸市场收摊回到家里。康嘉炜手提两大袋水果,感觉有点气喘。到了家门口,撞上提着空菜篮出门的杜父。
“爸,你这是上菜园摘菜?”杜曼琳伸手抓住菜篮,“你歇着,我去吧!”
杜父掰开她的手:“是新开的菜园子,你不认识地。你和嘉炜歇着,我去去就回。”他一边走一边回望。
杜母听见了杜曼琳的声音,从厨房追了出来,站在门口朝外喊:“顺便到菜市场捎点肉回来。”
“知道。”隐隐传来杜父的声音。
“妈,你真把我和嘉炜当贵客招待呀?”杜曼琳撒娇似地说。
“你没看见嘉炜大兜小袋的,我要不招待好,你们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不平衡。”杜母瞜了眼康嘉炜,似笑非笑地说。
康嘉炜知道杜母在逗他,勉强笑了笑,将水果搁在客厅的大茶几上。正在这时,杜曼琅背着书包冲了进来,叫了声姐夫姐姐,拎起一袋水果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杜母瞪他一眼,伸手去拉他。不料,人没捞着,却捞着了书包。杜曼琅干脆扔下书包,拎着水果跑进了房间,又反手重重把门关上。
“曼琳,你看看这就是你弟弟,越大越像个小孩。”杜母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
杜曼琳笑容可掬,从杜母手里接过书包,搁在茶几上。康嘉炜推开了杜曼琅的房门,杜曼琅将他拉进了房间,又轻轻把门关上。
杜母说:“嘉炜就知道护着他,怪不得曼琅天天闹着要见他。”
杜曼琳说:“小舅子喜欢姐夫、姐夫疼爱小舅子本来就是人之常情的事嘛!”
“不说他,说说你和嘉炜。今天来是找妈有事吧,不管什么事,都等吃了饭再说。要不然说了也白说。”
“行,就依妈说的办。”
母女俩一先一后进了厨房,一会厨房里传来非常有节奏的剁菜的声音。
第十章
午饭很丰盛,可以说是康嘉炜娶了杜曼琳后最丰盛的一次。也许,在别人看来,一顿饭无论丰俭都说明不了什么。但就杜母来说,饭桌上的差别恰恰反映出了吃饭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自从康嘉炜在广州当上副总后,他在杜母眼里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杜母逢人便吹,咱女婿太有能儿了,刚去广州就当上了副总经理。如今又听说他要回土城投资办厂当老板,更是对他刮目相看。这点从午饭的丰盛程度就可以看出来。
饭后,杜母来不及洗刷就把杜曼琳和康嘉炜叫到了客厅,开门见山就说了一大串:“你俩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办厂资金不足需要我拉你们一把?我明说吧,资金我有,而且也可以给你们,但你们必须履行借贷手续。有借有还,有贷有息。”
康嘉炜感兴趣问:“妈,你能贷我多少?”
“你要多少?”
“你能贷我多少我就需要多少。”
“口气倒不小啊,我贷你一千万你敢要吗?”
“敢。”
杜曼琳故作惊讶:“妈,你真有一千万?”
杜母望向杜父,杜父接过话:“现金没有,但去年转手了一块土地,据说值个千儿八百万。”
杜曼琳来了兴趣:“在哪呢?”
杜父说:“古榕工业园二期。”
康嘉炜激动不已:“太好了。爸、妈,我有个建议,你俩以土地入股和我们共同创办嘉曼新时代房屋装修材料有限公司,以后你们是公司的股东,参与公司管理和利益分享。”
杜父摆手:“土地你们尽管拿去用,等你们挣足了钱再付给土地款,至于公司创办、管理、股东、分红什么的,就算了,不跟你们年轻人参乎在一块。反正我和你妈都年纪大了,也干不动了。”
没想到,杜母不赞成。她阴下脸来,指着杜父骂道:“你老糊涂了吧,你动不了了,不是还有曼琅吗?”
杜父说:“曼琅还小,哪知道企业的事。”
杜母瞪他一眼:“小,难道一辈子都小?咱俩劳碌了一辈子到头来不就那块土地,你把它卖了,将来曼琅怎么办?这样吧,让曼琅以土地入股。股东是曼琅,收入也全部归曼琅。我早就看出曼琅不是读书的料,如果考不上高中,就让他早点跟着嘉炜干。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说清楚,曼琅虽是股东,但目前不涉及公司事务。所以在曼琅还未进入公司前,公司只能以租赁的形式使用土地。”
康嘉炜点头表态:“我完全尊重妈的意见。”
杜曼琳将身子倒向杜母,半认真半玩笑说:“妈好偏心哦,一千万元的地也不割点给女儿。”
杜母轻轻地戮她一手指:“你良心喂狗了吧,我都让你把公司建我地上了,还说我偏心,你冤不冤人啊?”
康嘉炜说:“妈,曼琳是故意逗你的,她心里高兴着呢!”
“她高兴你就不高兴了?回乡创业没资金人家给你资金、没地儿盖厂房人家给你地儿,好事都给你占绝了,你还不高兴?”
“妈,说到高兴,我还真有一事高兴不起来。”
“啥事?说来听听。”
“妈听说没有,外商企业在土城能享受到很多优惠政策,而本地企业什么也不能享受。”
杜母冷冷一笑:“要外商企业还不容易,你把你广州那帮兄弟召回来,以他们的名义投资办厂不就得了。”
“可工业园管委会有位女同志说,审查很严,但只要交叁万元风险费就保证没事,过得了关。”
“她想得美,这帮腐败分子,无孔不入,利用手中的权力中饱私囊。”杜母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她想要,我偏不给。咱们不要什么外商企业,既然是土城人,那就打着土城人的旗号像模像样办一家土城人自己的企业。咱们宁可把钱给国家,也决不给那些腐败分子。”
“妈跟我想一块了。既然是创业,那就应该光明正大,为了一点优惠弄虚作假,甚至去助长腐败,这样的事我们不干。”杜曼琳说这话时又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但是,人家都开口向你要了,你要不给,恐怕以后我们有很多坎根本就过不了。”
“是啊,我担心将来企业上马了,他们就来给你找茬,让你今天整顿明天停业,把你搅得鸡犬不宁。”康嘉炜脸色阴郁地说。
杜母挑眉瞪眼,猛拍桌子:“我还就不信,正压不住邪。明天我和你俩找县长去,要是县长支持,没的说,咱们就在土城扎根、开花、结果。要是县长不支持,咱们屁股一拍走人,到外县去,做个名符其实的外商。”
第二天,杜母果然和杜曼琳、康嘉炜来到县政府,直接找到了黎县长办公室。遗憾的是黎县长刚好外出,要两个小时后才回来。等还是不等,三人好纠结。最后,杜母一咬牙拿主意了,等,今天要没见到县长决不收兵。终于,在中午一点左右,黎县长在刘秘书的陪同下回到了办公室。
见县长一进办公室,正在走廊一隅等候的杜母三人马上走了过去,刘秘书毫不客气把他们堵在了门口,顺手把门关上。
“这位同志,我们是来见黎县长的,你怎么把门给堵了。”杜母口气不逊,挤着要进门。
“现在是休息时间,要见也要上班了才能见。”刘秘书一边说一边把杜母往回推。
“我们从上午八点一直等到现在,连中午饭也顾不上吃,就为了见县长一面。你还叫我们等,到底等到什么时候。”杜母的火气上来了,手指点划着刘秘书,摆出一副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妈,你能不能口气好点,别跟吵架似的。”杜曼琳走上前,一边拉着杜母离开,一边向刘秘书赔笑脸,“对不起,我妈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黎县长出现在门口,轻声问:“怎么回事?”
刘秘书说:“是找你的,我怕影响你休息,不让见。”
黎县长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实在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请进!”
杜母微微一笑,带头走了进去。杜曼琳、康嘉炜彬彬有礼跟了进去。
黎县长赐座,刘秘书沏茶。
杜曼琳朝黎县长鞠了一躬,脸色微红又不乏笑容:“县长,我先自我介绍,我姓杜,小名曼琳。”
黎县长眼睛一亮:“你就是一年前为爱情而跳江的那位姑娘?”
杜曼琳腼腆地点头。
“你对爱情的忠贞感动了我,也感动了整个土城。”黎县长移目杜母和康嘉炜,“这两位应该是你的母亲和先生吧?”
杜母翘起拇指,赞道:“黎县长真是好眼力。”
康嘉炜伸手握住了黎县长伸过来的手:“县长好,我叫康嘉炜,见到你非常高兴。”
黎县长指了指座位,等大家都落座后,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杜母、杜曼琳、康嘉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到了这时刻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杜母年高胆大口直,一句话把县长整的云里雾里:“我们是支持县长工作来的,可惜县长崇洋媚外,欺负草根。我们今天来就是要向县长讨个说法。”
黎县长迟疑了一下,说:“有话直讲,不要拐弯子。”
杜母故装生气地说:“凭什么外商企业能享受那么多的优惠政策,而本地企业什么都不能享受?”
黎县长一听全明白了,呵呵笑道:“谁说本地企业不能享受优惠政策啦,你哪听来的?我跟你说,县委县政府是这样规定的,本地企业只要符合规定要求在工业园落户,同样可以享受外商企业能够享受的各种优惠政策。”
杜母又说:“县长说的符合规定要求是不是指交3万元的风险金?”
黎县长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听到或是发现哪个部门在乱收费?县委县政府从来未作出过这方面的规定。”
杜母欲言,被杜曼琳的一个眼色给打住了。随即,康嘉炜接过话题,说:“黎县长,我妈只是担心要不要交押金这事,没别的意思。”
黎县长没再追问,打量了一眼康嘉炜,又望向杜曼琳:“我听说你们两个在广州干得不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你们要回乡创业。”
杜曼琳和康嘉炜几乎同时点头。
黎县长很兴奋:“欢迎回乡创业,家乡的发展很需要你们年轻人的加入。能说说你们投资的项目、规模吗?”
康嘉炜非常娴熟地把投资情况向黎县长作了汇报。
黎县长说:“项目不错,投资规模也不小,跟时下快速发展的房地产市场很匹配。只是眼前工业园区用地紧张,我暂时划不出土地来给你建厂房。”
“建厂房的地儿早就有了。”杜母把自己前几年就已经在古榕工业园区买下一块土地的情况说了。
黎县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吧,你们先就项目投资进行考察,然后写一份可行性报告,交给县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等县委县政府批准后,再安排进园,享受外商企业能够享受到的一切优惠政策。”
“太谢谢县长啦!”杜曼琳微微笑道。
“谢就不必了,但愿你们创业早成,为土城经济发展早作贡献、多作贡献。”黎县长从办公桌上捡起一张名片,给了康嘉炜,“小伙子挺不错嘛,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听说还是本科生。你能回土城创业,让我看到了土城民营企业的美好前景。好好干吧,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
康嘉炜紧攥名片,目视着黎县长,一边谛听一边点头。
一个星期后,嘉曼新时代房屋装修材料有限公司的建设项目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批准并列入县重点工程项目顺利落户古榕工业园区。又过了三天,公司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破土动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工业园管委会却派人送来了一份停建通知书。当时,因康母病情恶化,康嘉炜和杜曼琳都在医院护理康母。承建商接到通知后,并没有按要求停工,也没有向康嘉炜汇报。结果,一个小时后,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突然窜入工地,对承建商无理指责,并扬言如再不停工将砸毁设备,承建商无奈,只好宣布停工,并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康嘉炜。
康嘉炜并没有把情况告诉杜曼琳,而是一个人匆匆忙忙跑到了工地。很不凑巧,他到工地时,滋事者正好驾驶着七八辆摩托车跑了。康嘉炜只好带着停建通知书,在承建商的陪同下来到了工业园管委会。
管委会空落落的,不要说没人就连办公室大门也紧闭着。康嘉炜倚身大门口的梧桐树,看着通知书直发愣。承建商蹲着身子,一边抽烟一边玩手机游戏。
一辆广本小轿车戛然而止,车上下来一位戴着眼镜、微胖、手夹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就是管委会主任吴啸天。
康嘉炜远远迎了上去:“吴主任,您好!”
吴啸天同康嘉炜已经见过几次面,虽不能说很熟,但至少可以说相识。而且,吴啸天还知道康嘉炜受到了黎县长的特殊关照。所以,每次和康嘉炜见面,他都表现出特别的热情。
“康总,今天怎么有空到我管委会来值班!”吴啸天说起了玩笑话。
“没给你值班,你才停我的工呢!”康嘉炜说了句似玩笑非玩笑的话。
“你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把联合国的工给停了,也不敢停你的工。”
承建商冷笑一声:“你没停工,我能在这耗费时间。”
吴啸天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康总,你、你给我说清楚。”
康嘉炜一句话也没说,把停建通知书递给了他。他瞅了一眼,脸色阴郁,摸出手机,拨号,通了,但没人接,重拨,又通了,传出一女人的声音:“喂,吴哥呀!”
“什么吴哥吴哥,是吴主任,你现在在哪,马上给我回来。”
“我、不太舒服,刚回了家。”
“你回家?现在是什么时间,你擅离职守,马上回来。”
“什么事呀,催命似的。”
“你干的好事。”
吴啸天气愤地关了机,又向康嘉炜赔起笑脸来:“康总,都怪我对手下过分信任。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位肩夸珍珠链包、风姿卓约的女人摆弄着腰姿、一阵风似的进了办公室,这女人就是康嘉炜第一次来管委会、向他提出缴纳叁万元风险费的那个女士。
吴啸天看见女士来了,一转身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一会声音从主任办公室传了出来。
“吴英,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对他下停建通知。”
原来那女士叫吴英,看来这个吴英和吴啸天关系非同一般,不是俩兄妹就是俩情人。
“你不是说了不是外商企业都得交三万块风险费,没交就停他的工吗?我是严格执行你的指示。”
“那是黎县长亲自抓的工程,你停他的工,万一县长知道了,你我都得完。”
“你咋不告诉我?”
“你也没跟我说呀!”
“你说过这种事我去执行就行了,最好别向你汇报。”
“行啦行啦,你去向康总赔个不是、道个歉。”
“我不去,要去也是你去。”
“我去,你也得去,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就是不去,羊肉没吃到还惹上一身臊。”
“你是不想干了?不想干立马走人。”
“你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走也得拉上你这个垫背的。你霸占了我,废了我青春,就想过河拆桥,一脚把我踹了。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我把你那些猫腻事昭告天下,你不会被枪毙也会一辈子蹲在大牢里,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你疯啦,满嘴的疯话。”
接着,办公室里没有了说话声,隐隐传来蟋蟋蟀蟀好像肢体摩擦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又传来声音。
“这才差不多。”接着“啪”的一声,像是亲吻的声音。
“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吴啸天和吴英一前一后出来。
吴啸天双手抱拳:“康总,实在对不起,误会误会,都怪我没交代清楚,让吴英同志把停建通知误投在了你的工地。”
吴英接过话:“都怪我工作太马虎大意了,没搞清楚对象就乱发通知,是我错了。康总,对不起了,请你原谅!”
康嘉炜虽然清楚俩人在演戏,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况且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既然人家都认错了,那就没必要揪着不放。
“吴主任,既然是误会,那就当这事没发生。我们现在就回去,马上复工。”康嘉炜向承建商示意性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走出了管委会。
没走多远,承建商撇不住了,叽里呱啦把撇在肚子里的话全倒了出来:“这个吴啸天,真他妈的是个败类,上班时候,办公室,当着咱俩的面,蟋蟋蟀蟀搞女人,还是下属,还是有夫之妇。他妈个巴子,工业园这个产金拔银的地方,咋弄俩不干不净的淫种在这管事。”
康嘉炜听得发笑:“现在就这个世道,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会留下许许多多美丽而动听的传说。”
“呸呸呸,就那种事也配得上美丽动听?”承建商先啐了几口,继而朝康嘉炜翘起了拇指,“真正留下美丽而动听传说的是你康嘉炜和杜曼琳,一个为爱苦苦追寻,一个为爱跳江殉情,太感人,太悲壮啦。公司建起来后,我一定要送你块匾,上写‘爱情模范夫妻企业’”
仅仅用了六个月,嘉曼新时代房屋装修材料有限公司的所有建设项目全部竣工。就在公司开业的那天,康嘉正率领康嘉琪、康日成、黎虹、杜娜、郑小丫突然出现在公司,让本已热烈的场面倍加热烈。
仪式结束后,康嘉炜和康嘉正紧紧拥抱在一起。而黎虹、杜娜、郑小丫则围着杜曼琳,一会儿夸她是贤妻良媳,既要照顾康母,又要协助嘉炜创业;一会儿又为她啧啧叹息,不是说她瘦了,就是说她黑了。此时的杜曼琳就好像掉进了蜜缸里,脸上露出的笑容比蜜还甜,比大伏天的阳光还灿烂。
就在这时,保安急匆匆跑来报告,说黎县长在吴啸天的陪同下正向公司走来。
“大家排好队,欢迎县长光临!”康嘉正来了个喧宾夺主,继而压低声音对康嘉炜说:“咱们搞企业的最大的出路在哪?在政府。任何一个名优企业做大做强靠的主要不是自己,而是政府。政府可以给你政策,也可以为你创造市场。可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成为名扬海内外的跨国企业,同样政府也完全可以让一个名牌企业慢慢的销声匿迹。嘉炜,你如果想把公司做强做大,必须处理好公司与政府的关系、你和官员的关系。”
黎县长已经进入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间。笑声、掌声、问候声顿时响起。康嘉炜拉起杜曼琳的手迎了上去,康嘉正他们随后跟进。
“欢迎县长光临!”康嘉炜与黎县长握手时,黎县长的目光却抛向了康嘉正他们。这一神态被杜曼琳逮着。
杜曼琳微微侧转身子,依次介绍起康嘉正他们来。介绍时,说的频率较高的是“嘉正装修设计有限公司”,黎县长似乎对这一公司名称比较有兴趣。
“嘉正装修设计有限公司属于康氏集团吗?”黎县长突然问。
这一问似乎把康嘉正和黎县长的距离拉近了。
“黎县长了解康氏集团?”康嘉正好奇地反问一句。
“只是听说,这康氏集团的总裁现在和我们黎氏有点姻亲关系。”黎县长说。
“不瞒您说,康氏集团的总裁就是我的父亲。要说和黎氏有姻亲关系的应该就是我,我的夫人、、、”
“是不是叫黎虹,祖籍甘州人?”
“是啊,县长认识?”
“只知其名,从未见过其人。她是我小叔的女儿,也是我妹子。我父亲很小的时候就随我爷爷离开了甘州,之后就和甘州的亲人失去了联系,前年我父亲离世前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回甘州寻亲。父亲去死不久我就被调到土城来工作,去年回甘州寻亲。可惜,一个也没找着。后来有人告诉我,说我小叔已迁居广东,他有一个女儿名叫黎虹,大学毕业后嫁给了康氏集团总裁的儿子。”
就在旁边站着的黎虹满脸惊喜,突然张开双臂扑向黎县长:“哥,我终于找到您啦!”
黎县长也张开双臂迎接黎虹。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哥,我每次回娘家,爸都要叮嘱我一定要去找你。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怪不得今儿早上出门,听见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今天是我们兄妹俩相逢的大好日子。”
这时,康嘉正走上前来,抱拳朝黎县长鞠了一躬:“哥,请受妹夫一拜!”
黎县长拽住他,嬉言:“康氏集团的少爷,我那受得起你如此隆重的礼节。”
康嘉正淡笑:“其实我早在十年前就和康氏集团划清了界限,我只是嘉正装修设计有限公司、一个小型公司的老总。康氏集团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黎县长犯疑:“那怎么可能呢?你父亲创下的大业早晚都得归你,别人拿不走。”
康嘉正苦笑:“别人是拿不走,可我父亲拿得走。”
“你父亲拿走?拿去哪里,天上还是地下?”
“慈善,他已经把公司全部捐献出去了。不过,我父亲已经给了我一笔不薄的创业启动基金。靠着这笔基金,我现在的公司根基扎实,目前正迅猛发展。”
“你父亲不仅是个创业家,更是位优秀的慈善家。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是个创业高手和慈善义家。这次康嘉炜母亲住院、公司开张,听说你支助了不少。”
康嘉正摩挲着脑袋,扫了眼公司全景,有感而言:“嘉炜的母亲是我的叔母,嘉炜是我的弟弟,我对他的支助算不上慈善,属于兄弟之情。”
这时,杜曼琳在接待室叫开了:“大家别在外面站着,快叫黎县长到里面来。”
于是,大家紧随着黎县长进了接待室,杜曼琳笑脸相迎送上一杯茶水:“黎县长,真没想到你是咱康家的大舅子,真是太高兴了。”
黎县长以玩笑的口气说:“你别高兴太早了,别以为是亲戚了我就会不顾原则给你开绿灯。你必须把企业做大做强成为全县的龙头企业,我才可能给你开绿灯。否则,一切免谈。”
康嘉炜也以玩笑的口气回敬道:“请县长放心,如果嘉曼公司不能成为龙头企业,我就主动放弃一切优惠政策的享受资格并向县长负荆请罪。”
杜曼琳补充道:“我表个态吧,如果康嘉炜把公司办砸了、丢了大家的脸,我第一个不会原谅他。”
“你不原谅他,那打算怎么处理他?”洪亮的话语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飘入接待室,随之一个臃肿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前。此人就是杜曼琳的情感抛弃者、康嘉炜的情敌李石井。
第十一章
李石井先扫了一眼接待室,然后彬彬有礼朝黎县长鞠了一躬:“县长,多有打扰,实在对不起。”继而又朝大家拱手道:“我今天来不是来搅局的,而是真心实意来祝贺的,同时也是向康嘉炜、康总经理挑战来的。”
接待室有不少人知道李石井追求杜曼琳的事,所以一听到李石井说挑战,就以为他对杜曼琳爱心不死、要夺康嘉炜所爱。于是,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杜曼琳。
杜曼琳哪受得了如此目光的质询,把满腔的怒气撒向李石井:“李大公子,我奉劝你一句,你过你的桥,我趟我的河,不管什么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祝贺也罢,挑战也罢,你都把它收起来,咱不奉陪。”
李石井尴尬地笑了笑:“你别误会,我没恶意。我只是不服在情场上输给了康嘉炜,想在职场上赢了他,希望你能给我的机会。”
“噢!”黎县长来了兴趣,“你说说,你打算怎样在职场上赢了他?”
李石井说:“报告县长,石井新世纪房屋装修材料有限公司也由今天挂牌成立并开业,从今天起正式向嘉曼新时代房屋装修材料有限公司发起挑战。”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哗然。
“李石井,你什么意思?你那公司早不成立晚不成立,偏偏赶在这时候成立。我看,你是成心跟嘉炜过不去。”
“没错,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抢老婆输了,现在又抢起生意来,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李石井,别以为你家有钱有势,就一定能赢。恕我直言,谈情说爱你输给了康总,经商办企业你同样会成为他手下的败将,不信你等着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矛头直指李石井。怪了,李石井不但不生气,反而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容,这倒博得了黎县长的同情。
黎县长双手一压:“我说一句,我认为你们两家能够成为职场上的竞争对手是难得的缘份。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们,竞争应该建立在合作的基础上,应该是带有双赢的竞争,而不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恶性竞争。我觉得今天李石井不但没错而且做得很对,创业就应该把自己融入市场,敢于面对风险、迎接挑战。这样做才能找准位置、认清差距、把握方向、产生动力。嘉炜,你敢不敢应战?”
其实,康嘉炜根本就没把李石井放在眼里。他认为,竞争对手最起码应选择同自己水平、实力相当的人,像李石井这样的混混哪有资格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黎县长,我康嘉炜从小就善于敢于面对竞争。但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我的竞争对手。”
康嘉炜这话显然触及到了李石井的自尊。
“康嘉炜,你别狗眼看人低。我李石井过去不争气,被你看不起,我认了。可现在,今非昔比,你再以老眼光看我,显然是对我的侮辱。”
黎县长又倒向了李石井一边:“我还是觉得李石井说得有理,竞争对手是没得选择的,只要对自己产生了压力和风险,都应该是竞争对手。嘉炜,李石井已经是你事实上的对手,已经由不得你来选择和决定了。”
“只是像他这样的对手根本够不上威胁,没份量。”杜曼琳发话了,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还是故意伤他的气话。
李石井瞪眉弄眼,看表情心都快气炸了,可说话的声音却是雌性有余、刚性不足:“我知道你杜曼琳就是看不起我,我把话撂在这里,这辈子我因你杜曼琳而跌倒,我也会因你杜曼琳而站起来。不管你接不接受挑战,反正我成立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战康嘉炜,为了证明我李石井不是孬种。”
“是孬种也好,不是孬种也罢,反正和我无关。”杜曼琳冷冷道。
这时,康嘉正拔开人群走上前,拍了拍李石井的肩膀:“李总,非常感谢你对嘉曼公司的看重。我认为,你向康嘉炜发起挑战,对康嘉炜来说是十分荣幸的,按理说他没有理由不应战,可他偏偏不乐意接受你的挑战,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石井一连瞥了他好几眼,眸子里透射出陌生的目光。
康嘉正继续说:“毋庸置疑,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不仅要有良好的合作伙伴,也要有良好的竞争对手。我们虽然此前没见过面,但你的名声我或多或少听人说过,我觉得你如果要挑战康嘉炜,你就得跟他一样,也有一个非常好的口碑。”
李石井没吱声,以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康嘉正。
室内很安静,大家的目光似乎都在康嘉正和李石井之间巡回。
康嘉正接着又说:“对人对企业来说,对手的选择都很重要,而选择对手重要的又是看他的品质。如果对手具有非常优秀的品质,那他不仅能确保你方向正确,而且更能激起你无穷无尽的力量。我冒犯地问一句,你有没有具备和康嘉炜一比高低的优秀品质?”
李石井一副为难的表情。他苦笑一声,没有回答,目光里充满陌生、迷惑、惊奇。
康嘉炜看懂了他的目光,于是向他逐一介绍起了康嘉正一行人。
李石井听完康嘉炜的介绍,先是诧异,后抱拳施礼:“幸会幸会!原来嘉曼公司群英荟萃,恕我有眼无珠,不自量力。这样吧,如果两年内我败给了康嘉炜,嘉曼公司可以无偿兼并石井公司,如果我赢了康嘉炜,我只求和杜曼琳建立兄妹关系,别无它求。”
大家又一次把目光投向杜曼琳。没想到杜曼琳微微一笑,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但是、、、”她转向黎县长,“请县长作证,嘉曼公司可以接受李石井的挑战,但是李石井必须接受我的约法三章。”
“你是想给我上紧箍咒?”李石井低声问道。
正在沏茶倒水的郑小丫停下手来,嚷嚷道:“李大公子,十五年前我就听腻了你的大名。你可是咱土城赫赫有名的地痞、流氓、无赖,仗着老子有钱老娘有权,坏事做绝。对你这种品行的人上紧箍咒完全是看重你,赶你上正道,防止你使坏。”
“你别老翻我的黄历来玷污我现在的清白,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现在的李石井是不是过去那种人。”李石井翻着白眼瞪着郑小丫。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郑小丫嘟噜一句,回转身给大家倒弄起茶水来。
“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的人品。刚才康嘉正总经理非常婉转地对我的人品提出了质疑,我没有回答,我也不想回答,因为不管我如何解释都是徒费口舌,你们都不会相信。不如保持沉默,看我以后的行动表现。”李石井露出一副忏悔、委屈的表情。
室内仍响起一片指责声,看来李石井并没有获得大家的同情和信任。
黎县长高举双手,又微微向下一压:“大家静一静,下面请杜曼琳同志说说她的约法三章。”
接待室霎时肃静下来。
杜曼琳瞟了一眼李石井,又清了清嗓,拉开了话闸:“为了确保嘉曼公司和石井公司的竞争公平合理,现当着大家的面对两家公司约法三章:第一,不得以不正当的手段干涉对方业务;第二,不得以任何舆论方式来贬低对方提高自己的地位;第三,不得动用人力、科技等手段秘密获取对方管理、技术等方面的信息。李总,你觉得合理吗?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李石井第一次听杜曼琳如此文雅地尊称他为李总,心里顿时像灌了蜜似的,甜乎乎的。
“够了。”李石井冲杜曼琳笑了笑。
杜曼琳从康嘉炜手里拿过书面的约法三章,递给李石井:“看仔细了,如果没意见就签上你的名字。”
李石井略略扫了一眼,拿出笔签好名后,又递给了康嘉炜。康嘉炜签名后又把它递给了杜曼琳。
杜曼琳面向黎县长,大方又不失拘谨:“县长,不好意思,麻烦您以见证人的身份签个名。”
黎县长很乐意地签上了名字。
杜曼琳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落在工业园管委会主任吴啸天身上:“吴主任,你是园区的最高领导,也请你签个名。”
吴啸天推辞:“有县长签名,够了,我就算了吧!”
黎县长戏谑道:“就个人情感说,我是康家的舅舅;就工作性质而言,我是县长。吴主任,你说我哪点能代表你?不能吧,既然不能,你就自觉一点把名签了。以后,你来监督两家,谁违背了约定你就处理谁。”
吴啸天尴尬地挤出几丝笑,拍拍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无奈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黎县长接着说:“下面请现场的所有人都签个名,签名的人越多,监督的人也越多。将来谁违背约定,作证的人也多。”
大家积极响应,争着抢着签名,一会儿几十个名字密密麻麻、东倒西歪挤在了一块。最后,黎县长将康嘉炜和李石井的手牵在一起,继而又紧紧地攥住两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去纠缠它了。从今天起,你们两家要抛弃一切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先做朋友后做对手,确保双方友谊与事业共赢。”
黎县长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
康嘉炜和李石井相互凝视,突然俩人同时张开双臂把对方拥入怀中。
接待室内顿时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杜曼琳捧起一杯茶走上前:“李总,既然是朋友了,那我得以朋友的礼节接待你。首先请接受嘉曼公司敬献给你的一杯粗茶,其次请今天中午到仙缘国际大酒店参加本公司开业酒宴。不知李总能否以朋友的身份接受我的礼节?”
李石井第一次感受到了杜曼琳的礼貌、热情,别提有多高兴。只见他接过杜曼琳手中的茶,脖子一仰,咕噜一声,满满的一杯茶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室内又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
“谢谢嘉曼公司的热情好客!”李石井偷偷打量了一眼杜曼琳,一边往外退,一边拱手道,“我先告辞,中午仙缘国际大酒店见。”
中午十二点,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脸来,毒辣辣地照射着十八层高入云端的仙缘国际大酒店。酒店的东大厅,就是嘉曼公司开业酒宴的场所。眼看宾客都已到齐,主持人拿起话筒正要宣布酒宴开始时,杜曼琳和康嘉炜几乎异口同声叫了起来:“且慢,还有一位客人未到,稍等片刻。”
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石井指挥八个人抬着两具铜制的雄狮进入大厅,放在了大厅大门的两侧。厅内刹那间安静下来,随即又一片哗然。
李石井撕破嗓门大声喊道:“请康嘉炜、杜曼琳受礼,两具镇厂之宝,一定会给贵公司带来平安吉祥、滚滚财源!”
康嘉炜和杜曼琳从大厅的中央径直来到大厅门口,见到两具如同庞然大物的铜狮,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此逼真的铜狮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喜的是有它镇守一定会给公司带来好运。
康嘉炜拍了拍铜狮:“李总,你如此厚重的礼物我哪受得起啊,抬回去吧!”同时又流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
李石井摆了摆手:“已经沾上了你的喜气,能抬回去吗?要是抬回去,那是会带走你的喜气和财气的。”
“那就谢谢李总啦!”杜曼琳爱不释手地抚摸铜狮的头部,突然她将手抽回,微微侧转身,手一指,“你送我镇厂之宝,我可得送你镇宴之座。李总,请上座!”
李石井被强拉硬拽安排在了黎县长左膀右臂的左膀位置。这可是他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得到的最尊贵的礼遇。与县长平起平坐,他的内心免不了忐忑,但又颇有几份荣幸感。
酒宴在一阵轰鸣的爆竹声中拉开了序幕。按照土城的风俗,酒宴行至一半,主人要开始逐桌敬酒,以表示对客人的敬重。敬酒是有严格讲究的,一般是先左后右、先上后下、先长后幼、先大后小、先官后民。按此规矩,首当其冲接受敬酒的当然是黎县长。可黎县长以自己是康家舅子为理由推脱了,并提议先敬李石井。
康嘉炜和杜曼琳马上明白什么意思,俩人同时朝李石井举起了酒杯。
李石井为难了,极力推却,但推却不了。黎县长已经把他的酒杯抓了起来并塞在他手上:“今天由不得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不然,你就没把嘉炜真当朋友。”
李石井犹豫一会,二话没说,咕噜一声把酒干了。
康嘉炜、杜曼琳也跟着把酒干了。
“按土城规矩,有来必有往。下面我借嘉炜的酒回敬嘉炜夫妻俩。”李石井摆好了四个杯子,分别斟满酒,“为体现公平,我对垒你夫妻俩。我喝两杯,你们各喝一杯。”
“不行不行,你这样做岂不把我陷入了不仁不义之中。”康嘉炜找来两只空杯,咕噜噜倒满酒,“李总,你怎么喝,我和曼琳也怎么喝,这才公平。”
李石井说:“这样不好吧,你夫人还怀有身孕呢!”
杜曼琳指了指微微隆起的腹部,玩笑道:“我一人喝酒两人分享,没事,喝不醉。”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李石井捧起酒杯:“第一杯,祝康总事业如歌,越唱越响亮!”一杯落肚,他又捻起第二杯,“第二杯,祝康总爱情如酒,越陈越醇香!”二杯落肚,他吃惊了,只见康嘉炜和杜曼琳每人捻着两个空酒杯朝他点头微笑。
怪了,康嘉炜和杜曼琳怎样把酒喝了,李石井竟无丝毫察觉。
杜曼琳向疑惑中的李石井伸出手:“李总,友谊万岁!”
看着杜曼琳纤巧、白皙的手,李石井哪有不动心的理。但动心归动心,杜曼琳早已名花归主,他李石井只能把这份爱深藏于心。
李石井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渍,把颤抖着的手伸了过去。当他的手与杜曼琳肉质柔滑的手搅在一起时,他浑身如触电般微微颤动。他真想抱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上一把、吻上一阵,可他哪敢呢,几百双眼像鹰眼一样盯着他。他恋恋不舍慢慢放手,吞吞吐吐道:“友谊长存、长存!”
周围又是一片轰鸣的掌声。
接下来,康嘉正、康嘉琪、康日成夫妇轮番向李石井敬酒,直到李石井开始出现说话结巴、站立摇晃、行走画圈时才罢手。
酒宴结束后,杜曼琳悄悄向黎县长致谢:“县长,谢谢您!没您的提醒,我想不到以敬酒的方式来警告李石井。说白了,明里是敬酒,暗里却是警告。警告李石井嘉曼公司人多势众惹不起。”
黎县长呵呵一笑,用手指轻轻地点划着她:“嘉曼公司有你杜曼琳坐镇,他李石井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你的对手。”
杜曼琳知道黎县长在夸她,但这种夸大其词的夸奖还真让她有点接受不了。只见她稍稍倒向黎县长,以玩笑的口气回敬道:“县长,照你话说这辈子我注定是李石井的克星?”
“你不仅是他的克星,你还是他的救星、福星。”
杜曼琳迷糊了:“不会吧,我哪可能是他的救星福星?”
“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李石井不自量力向你们发起挑战,一定会输的很惨。到时能救他、让他重新站立起来的一定是你杜曼琳。”
“不可能吧,救谁我也不救他。”
黎县长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眼。这时,俩人已经走到了酒店的大门口,康嘉炜送完客人后正站在大门口等候。一部丰田轿车嗞的一声停在了大门口,黎县长一边向轿车走去一边挥手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开业了,就不能有顾虑,不能怕困难,好好干,干好了我给你们庆功。”
黎县长刚上车尚未关闭车门,康嘉正和黎虹从酒店内冲了出来。黎虹探视车内,挽留道:“哥,不可以多待会呀?”
黎县长苦笑:“在哥的职位上,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你看看,本来打算今天好好陪陪你和嘉正他们,可刚刚市里来电通知马上赶市里开会。没办法,这次连顿饭也没时间请你们吃,心里愧的很呐!”
黎虹说:“哥,你见外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你没必要那么客气。既然我们兄妹相识相聚了,以后吃饭的机会就多了,有啥可愧的!”
康嘉正俯下身子,将两张名片递进车内:“哥,这是我父亲和我的名片。我现在代表我父亲和我本人正式向您发出邀请,请您抽出宝贵时间来我父亲和我的公司视察指导、传经送宝!”
车内传来黎县长乐呵呵的声音:“一定,一定,说实话我恨不得把你父亲和你的公司全都引到咱土城来。”
车缓缓启动,又缓缓离去。
第十二章
晃眼半年过去了,嘉曼公司呈现出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自理能力的康母在浴室洗澡时不慎摔倒,昏厥了过去,后经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处理完康母的后事,杜曼琳又面临分娩,家里、公司的事务几乎压到了康嘉炜一人的肩上。
已经升入某专科学校就读的康嘉颖见无人照料即将分娩的嫂嫂杜曼琳,便向哥哥康嘉炜提出退学,结果被康嘉炜痛骂了一顿。
杜曼琅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杜母见他人长得高大威猛又满了十八周岁。于是,送他去学开车。在康母逝世前几天通过了考试,拿到了驾驶证。杜母已经跟杜曼琳私下说过了好几次,要把杜曼琅安排到公司开车。可杜曼琳说什么也不肯,她说曼琅刚成年,各方面都还不成熟,缺乏经验,眼下尚不适宜开车。其实杜曼琳不同意杜曼琅开车,主要是从安全角度考虑,她认为开车是个危险职业,万一出个意外,她将无法面对自己的父母。
但是,杜母和女儿的看法却完全不同,她却认为,开车是男孩子的理想职业;喇叭一响,黄金万两;只要钱来的多,委屈点危险点,值。所以,她和杜父一合计,给杜曼琅买了一辆四门六座的江铃集装箱车,然后她背着杜曼琳向康嘉炜提出要曼琅给嘉曼公司跑运输。车都买好了,康嘉炜能拒绝吗?显然不能。就这样,杜曼琅成了嘉曼公司的一名货车司机。后来,杜曼琳知道这事后,大骂了一顿康嘉炜,还耍起了杜母的小脾气,有意躲避不理睬杜母。杜母是老生意人,见多识广,哪能应付不了杜曼琳的那点儿小脾气。就在杜曼琅进公司上班的第三天,杜母和杜父把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农贸市场鱼摊位租给了别人,然后卷着铺盖儿来到了嘉曼公司。刚进公司大门,就撞上了康嘉炜和杜曼琅。
“妈、爸,我和曼琳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没想到,就今天不经意间把俩老给盼来了。”康嘉炜笑容灿烂,忙接过杜父手里的铺盖儿,交给了杜曼琅,“爸妈,到自己公司和女儿家,没必要带这个吧?”
“妈,这是你的主意吧,爸肯定没这想法。你看看,整的跟逃荒似的。”杜曼琅舞动着手中的铺盖,没好气地说。
“妈睡觉怕生,带着铺盖夜里不失眠,睡得香。”杜母解释道。
“妈,你干脆把锅瓢碗筷一起带来,三餐不厌食,吃得香。”杜曼琅开起了玩笑。
杜母的长辈意识是比较强的,她决不容许晚辈对她有言行上的轻佻表现。所以,杜曼琅话音刚落,她就气急败坏的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块朝他掷去:“反了你了,工人阶级才几天,翅膀就硬了,没大没小戏弄起老娘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曼琅抱着铺盖儿避开石块远远遁去。
康嘉炜笑道:“妈,曼琅打小淘气,您别跟他较真,他是逗你乐的。走吧,我陪你和爸去看看曼琳。”
杜父疑问:“曼琳不在家休息?”
康嘉炜摇头:“她这人责任心太强,怎么劝她她就是不休息,现在还在办公室上着班呢!”
杜母甩开步就走:“她这样拼命还不都是为了你。”
经过办公室大门口时,杜母只是望了眼大门,没有进去,直接向宿舍区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先不告诉曼琳,她现在还为曼琅的事生我气呢!我和你爸直接去家里,下班了你们一块回来,我会让你们惊喜的。”
康母去世后,康嘉炜把家从县城的棚户区搬到了公司宿舍区的套房楼。套房楼共六层,三房两厅两卫一厨标准配置。康家住在二楼,一楼是杜曼琳专门留给杜家的,三至六楼是公司管理人员、工程师的专用住房。
十二点一下班,杜曼琳顶着个大肚子在康嘉炜和杜曼琅的陪同下回到宿舍。一进入客厅,一股浓郁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妈,是妈来了吧?”杜曼琳脸露惊喜之色,加快脚步走向餐厅。
餐厅内,一顶大圆桌上摆放着一个果盒状蛋糕。沿蛋糕周边摆满了杜母刚刚烧制好了的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杜曼琅、康嘉炜忍不住嘴馋,以手为筷,狼吞虎咽起来。
杜曼琳冲厨房喊了一声:“妈、爸,是你们来了吧?”
果然,杜母的声音从厨房飘了出来:“不是我和你爸,谁愿意来服侍你?”
话音刚落,杜母和杜父一前一后从厨房钻了出来。杜曼琳一激动扑在了杜母的怀里。
“妈,我还以为你不管女儿的事了呢!”
“傻孩子,你是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如今,你身上又要掉下一块肉了,我能不管吗?我和你爸已经把鱼摊租给了别人,从今天起我和你爸就全听你和嘉炜的使唤了,康杜两家从今日起整一块了。”
“妈,你把你女儿女婿看成什么人了,哪能使唤您俩老啊。只要爸妈每天能让我看上一眼,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杜母轻轻地揩了一下杜曼琳高耸的鼻梁,“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的生日。你爸特为你做了个生日蛋糕,我给你做了几道你最爱吃的菜。走吧,过完了生日,接下来就该迎接你儿子的到来了。”
然而,就在杜母扶着杜曼琳走近餐桌时,杜曼琳突然双手摁住腹部,身体慢慢下蹲。
杜母使劲拽住她:“曼琳,是不是要生了?”
杜曼琳吃力道:“我、我、、、肚子好疼。”
这时,杜父、康嘉炜、杜曼琅慌忙上前,紧紧搀住杜曼琳。
杜母笑嘻嘻大声叫唤起来:“要生了,快,送医院。”
从嘉曼公司到医院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一到医院,医生看其情形,下令立即进入产房。
杜母、杜父、康嘉炜、杜曼琅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产房内传来女婴的哭叫声。杜母贴耳细听:“生了,生了,听声音,准是个千金。”
杜父很兴奋:“千金好啊,千金孝顺,比儿子省心多啦!”
杜曼琅嬉皮笑脸:“爸,你放心,到时我卯足劲给你生千金孙女,看谁给你传宗接代。”
杜母回身,使劲拍打他一下:“儿女双全才是福。曼琅,你给我记着,我和你爸既要抱孙子又要抱孙女,少了哪个都不行。”
这时,靠着门缝静听产房内动静的康嘉炜轻轻嘘了一声,说道:“第一个是女婴的哭声,这个是男婴的哭声。妈、爸,是不是曼琳生龙凤双胞胎了?”
“啊,你听见什么了?”杜母将耳朵贴着门缝儿。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接着一个护士把头伸了出来,甜蜜蜜笑道:“恭喜贺喜了,产妇已经产下龙凤双胞胎,现在母婴平安。”
康嘉炜一脸惊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吱唔道:“护士,请你再说一遍。”
护士果然重说了一遍。
康嘉炜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拉起杜母的手进了产房。一位年长一点的医生正给龙凤婴儿穿衣服,婴儿被摆弄得哭一阵停一阵。杜曼琳仍躺在产床上,双眼微闭,脸上笑容可掬。
杜母抱起其中一个婴儿,左看右瞅。一会又抱起另一个婴儿,东瞧西瞜。看了一会,开始叽里呱啦评头论足:“这俩小东西,长得倒挺像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像爸,脸蛋像妈,优点全给继承了下来。”
在产床一边,康嘉炜抚摸着杜曼琳的手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亲热着, 医生、护士见了好生羡慕。产后半小时,杜曼琳和一双儿女被转移到了产妇住院房,继续接受留院观察。
在土城历史上,生双胞胎的并不多见,生龙凤双胞胎的就更为稀罕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在土城恰恰相反,好事传千里,坏事不出门。所以,在杜曼琳产下龙凤双胞胎的当天,消息就几乎传遍了土城全城。
在土城还有一个传说,龙凤双胞胎是玉帝派到凡间来的金童玉女,而产下这对金童玉女的女人非佛即仙,古人称之为活佛仙体,极为尊贵。
于是,很多土城人带着对金童玉女和活佛仙体的敬仰来到医院,目睹金童玉女的尊容,分享活佛仙体的尊贵,也祈祷自己多子多福。一时间,宁静的医院门庭若市。为不影响医疗秩序,医院在征求康嘉炜等人的意见后,将杜曼琳及双胞胎儿女送回了嘉曼公司。这样,嘉曼公司一时间成了土城人的朝拜圣地。眼看朝拜的人越来越多,从表象上看公司似乎成了佛教圣地。康嘉炜怕这样下去会影响杜曼琳的身体调养和公司的声誉,于是和杜曼琳商议应对之策。
康嘉炜提出让杜曼琳秘密回县城的杜家坐“月子”,等坐完“月子”再回公司来。杜曼琳不同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土城人不是挺崇拜金童玉女吗?既然大家把我的儿女尊称为金童玉女,把我尊称为活佛仙体,何不借这一影响力把我和儿女定格为公司的形象大使。这样,我可以预言,一年内公司的发展一定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康嘉炜喜出望外,但随即又神色阴郁:“我认为不妥,将人们对神的信仰因素渗透到企业竞争中,提升企业竞争力。显然,这是不正当竞争的做法。”
杜曼琳不赞同:“怎么能说是不正当竞争呢?神怎么啦?神不过是人们的一种精神信仰和寄托。我的意思是借助神啊仙啊的力量来宣传推介公司产品,比如金童殿、玉女宫等,大家一定感兴趣,同时能形成自己的特色,打出自己的品牌。所以,这种做法顶多算得上是一种宣传策略,够不上不正当竞争。”
康嘉炜似有所悟,一会点头道:“听你一说,我感觉茅塞顿开。曼琳,按你说的试试看。我现在好像有一种预感,嘉曼公司马上要迎来阳光明媚的春天和硕果累累的秋天。”
杜曼琳笑容怡人:“但愿金童玉女能给你、给公司带来好运!”
这样,杜曼琳不仅没有回避朝拜者,而且在满月子的那天,她带上双胞胎儿女坐上由杜曼琅驾驶的车满县城地跑。知情者见金童玉女、活佛仙体来了,忙卸下手头的活计跑出家门、店门,匍匐祈祷。与此同时,康嘉炜举公司全力设计并推出了金童玉女系列装修、建材产品。很快,这些产品得到了老百姓的青睐,迅速占领市场,供不应求。公司势如破竹、迅猛发展。
事物的好与坏、进步与倒退总是相互支撑存在着的。当嘉曼公司凭借金童玉女品牌势如破竹、飚速发展时,李石井的石井公司却直线下滑跌至冰点,致使门庭冷落,工人纷纷辞职。于是,有一位心怀叵测的人向李石井进言,说石井公司会出现今天这番惨状责任全在康嘉炜和杜曼琳。这人以前是李石井手下的一名打手,心狠手毒,人们都叫他“蝎子”,意思是比蝎子还歹毒,现在他虽然已经自立门户,但还跟李石井保持密切来往。
李石井听了,满脸的疑惑,不相信,一个劲地摇头。
蝎子接着告诉他,康嘉炜靠金童玉女发飙,又利用纸男草女来损李石井的财气。
李石井听糊了,问纸男草女是何物?
蝎子把李石井带到了石井公司后山山顶的凉亭。凉亭为古典高雅建筑,平常来人稀少。当李石井一接近凉亭时,震惊了。只见凉亭四周贴满了貌似魔鬼的纸男,挂满了形如妖怪的草女。
蝎子见李石井一副吃惊的样子,阴笑道:“这些纸男草女是金童玉女的前身。阳气带走了,留下了满亭子的阴气。李总,你就是红太阳,也很难抵挡得住这些阴气的祸害。但是,有一种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能让你李总起死回生。”
李石井急问:“什么办法?”
蝎子说:“想办法把康嘉炜和杜曼琳产下的金童玉女搞到手,只要在你手上,运气才会降临到你头上,让你起死回生、重振旗鼓。”
李石井犹豫:“这样不好吧!只听说有人偷钱偷物,还没听说有偷人的。况且,一旦被发现,我李石井岂不成了偷人贼?我虽然名声不好,但再不好我也不干偷人的勾当。”
蝎子又说:“谁叫你去偷人了?你只要出点血,人我帮你搞到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人搞到了,藏哪?总不能把他们送回阎王殿吧,要这样,玉皇大帝岂能饶了我!”
“哎,我不是说了,你只要出点血,人我帮你养着。”
李石井犹豫了好长时间,眉头一紧一松。也许拿不出更好的挽救自己和自己公司的办法,最后他应了蝎子的要求,先给了蝎子五万元,事成后再给五万元,以后每个月支付两万元的养育费。
三天后的黎明,康家出大事了。这天,天刚发亮,杜母便起床,习惯性地去看看外孙外孙女。刚走到童床旁,杜母的脸色骤变,原来两顶童床都只剩凌乱的被褥,根本不见人影儿。杜母突然失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呀,咱外孙外孙女不见了。”
哭喊声惊动了公司整个宿舍大楼。先是杜曼琳和康嘉炜失魂落魄地冲了进来,看着童床呆若木鸡。紧接着,杜父和杜曼琅冲了进来。不一会儿,整个宿舍楼的人都来了,把客厅挤得水泄不通。
杜曼琳终于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康嘉炜慌慌张张拿出手机报了警。
杜曼琅和几个年轻人把满屋子的人疏散,以便保护现场。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大批警察赶到。先是封锁现场,寻找证据,接着是陆陆续续的问话。首先接受问话的是杜母,因为孩子是跟她睡一个房间的,只有她才可能知道孩子的下落。可事实怎么样,当警察问及一连串问题时,杜母一个也答不出来,只知道摇头、摇头。
警察只好暂时撇下杜母,转问杜父:“你在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狗不同寻常的吠叫、门窗的异常声响、怪异的脚步声等。”
杜父茫然地回忆,一会摇头道:“昨晚睡得挺沉,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警察又转向杜母,问了个十分怪异的问题:“你昨晚做梦遇见熟人没?”
“做梦?熟人?”杜母满脸诧异,自言自语,“难道和他有关?”
接着,杜母把梦中情景细说了一遍。
警察听完,以拳击桌:“此案侦破就从此人开始。”
警察所言此人是谁?人皆所知,李石井也。
土城县公安局刑警队开始派人秘密跟踪李石井和他身边的人,可是半个月过去了却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杜曼琳沉不住气了,于是和康嘉炜一起去了公安局,直接找到了王局长。王局长还是杜曼琳和康嘉炜的媒人,所以一见面,格外亲热。杜曼琳不仅把王局长当成了婚姻恩人,更把他看成了救命恩人,所以一见到王局长便流露出一种特有的感激之情。至于康嘉炜就更不要说了,如果没有王局长给他助力撮合,他跟杜曼琳的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王局长非常客气、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接待室,又是赐座又是沏茶。
“没想到两位结婚后在广州发展得那么好,如今回乡创业又搞得红红火火。看来你们两个的结合不仅接了地气更顺了天意。”
杜曼琳掩脸而笑,略显腼腆:“如果不是王局长英明果断充当月老,成就了我和嘉炜的姻缘,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红火?局长,我和嘉炜能有今天全靠您的恩泽。”
“不错,可是,唉!”王局长突然叹息一声,口气充满伤感,“我王圣阳对不住你们啊。你们的儿女失踪半个月了,我们公安局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找到。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找我,本该是向我兴师问罪来的,但你们不敢,毕竟我有恩于你们。虽然你们满脸笑容,但骨子里对我对公安局却全是火药味。”
杜曼琳急于解释:“局长,你误会了。人是我们自己弄丢的,哪能迁责迁怒给您和公安局呢!”
康嘉炜说:“是啊,我们从来没有责怪您和公安局的意思。今天来只是想问问局长,对下一步破案有什么打算?”
王局长望着康嘉炜,突然反问:“康总,你有什么打算?”
康嘉炜直言:“悬赏,我已经准备了五十万元悬赏金。对提供正确线索的,给予十万元奖金;对抓捕罪犯的,给予十万元奖金;对安然无恙把我儿女送回来的,给予三十万元的奖金。”说着,他拉开手提包从中取出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递给王局长。
王局长接过支票,瞥了一眼,脸露惊讶:“五十万元可不是小数目啊,康总,你可得想清楚了。”
康嘉炜不屑道:“五十万元相对于两条幼小的生命来说,不足挂齿。”
杜曼琳带着哭腔道:“五十万元只是康家的一点心意。其实,两条宝贵的生命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王局长,这次康家已经是倾其所有,目的是让两个幼小的生命平安回家。”她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朝王局长连磕了三个响头。
王局长抓住她的胳膊,稍稍用力就把她给拽了起来:“免了免了,等小公子、小公主平安归来你再磕也不迟。”听这话,王局长的底气明显增强。
是啊,与之前比,王局长之所以底气十足,是因为他手里攥着一笔相当诱人的悬赏金。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案发生之初,公安局曾想过通过悬赏的办法来查找小孩失踪的线索,无奈公安局连基本的办公费用都难以维系,又怎么能支付得起高昂的悬赏金呢!没有经费,办案严重受限,没有悬赏,群众参与热情不高,这也是本案迟迟没有结果的主因。
三人各怀心思陷入沉默,办公室里似乎只能听到气息不匀的喘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王局长以坚毅的目光打量着他俩,以充满希望的口气说:“我有一种直觉,小孩很安全。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全力抓好生产,小孩的事由我全权负责。我在这里先下个保证,一个月内把人安然无恙送回来,送不回来我引咎辞职,请相信我,更要相信政府!”
杜曼琳和康嘉炜还能说什么。有公安局局长向他们保证,他们能没信心?能看不到希望?
俩人辞别王局长,刚走出公安局大门,杜曼琳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听声音打电话的是一个黑道老手:“是杜女士吗?恭喜贺喜啦,你那俩小兔崽子现在生活得很好,将来会生活得更好。财神爷嘛,没人敢加害他们的。杜女士,你尽管放心,适当的时候我会把他们健健康康还给你们。哦,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李石井已经被你和康嘉炜逼到了悬崖,听说他选择了上次你选择的那个地方,正在上演‘勇士赴江’的壮烈场面呢!快去看看吧,兴许只有你才能救他。”
“请问你是谁?”杜曼琳刚开口,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
“快走,去琴江桥看看。”杜曼琳拉着康嘉炜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