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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小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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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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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坚守(下部)

第二十五章

说是古墓,其实是假的。正因为是假的,所以才藏着秘密。

推开墓门,走过墓室,再拐过一道弯,便进入了蜿蜒曲折的洞道。沿着洞道一直往下走,就是康嘉炜隐居的仙人洞。

康嘉炜就是沿着这条洞道、被碧水崖的村民秘密送进仙人洞的。先于康嘉炜进洞的是一个大妈和一个年轻姑娘,她们是母女俩,大妈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看上去好像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年轻姑娘名叫小花,虽相貌比不上西施,但气质绝对超过貂蝉,说话软声软气,见了人,不管是谁,总是笑声开道。这母女俩是碧水崖本地人,家里就她母女俩,俩人相依为命。蝎子花了两千元一月把她俩雇佣到仙人洞,一是侍奉康嘉炜吃喝拉撒睡;二是小花还有一项非常特殊的任务,那就是和康嘉炜逐渐培养感情、逐步发展关系,让康嘉炜慢慢地从杜曼琳的影子里走出来,渐渐地忘记她,最后分道扬镳。起初小花不答应,蝎子给她讲述了康嘉炜的事迹和遭遇后,没想到小花对康嘉炜此人产生了浓厚兴趣,答应先试试看。

刚开始时,康嘉炜对母女俩的热情服务有抵触情绪,不让她俩接触自己,有意孤立自己。他越是这样,母女俩越是热情,特别是小花身前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大哥长大哥短、甜言蜜语温暖他。如此火一样的热情,就是铁铸的罗汉也会被她打动。终于,在洞外的露天平台,康嘉炜和小花推心置腹地聊开了。

小花推着康嘉炜在平台上转圈:“嘉炜哥,你为什么瞒着你的家人到这儿隐居,你不怕你家人着急吗?”

康嘉炜苦闷地笑了一声:“我隐居,是想让我的女人摆脱我的束缚,重新获得自由,获得幸福,获得做女人的尊严。”

小花听了很感动:“能做你的女人的女人,一定是个很自豪、骄傲的女人。”

“更是一个痛苦、可怜的女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女人所需要的我都无法满足。”

小花的脸色不由红润起来,带着羞涩的口气问:“女人需要啥?”

康嘉炜瞥她一眼:“你结婚没?”

“没呢!”

“没结婚,说了你也不懂。”康嘉炜来了兴致,反问,“你说女人需要啥?”

小花变得更加腼腆起来,但话说的很大方:“女人需要的可多了,比如金钱、爱、温暖、幸福、爱情、温馨的家。”

“你知道这些需要都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小花很幼稚地摇头。

康嘉炜不屑道:“男欢女乐,知道男欢女乐是咋回事吗?”

小花还是摇头。

康嘉炜笑笑,感觉自己遭遇女白痴了。

没想到,小花又反问一句:“你说说是咋回事

“想知道咋回事,那就赶紧找个老公,把婚结了。

此话一出,小花不高兴了,嘟嘴道:“嘉炜哥,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要是找着老公结了婚,谁陪你在这仙人洞做神仙。”

“哟,是不是将来没找着老公,责任推我头上?说就是因为陪我做神仙把找老公的大好时机给耽误了。”

“你放心,如果你一辈子不离开仙人洞,我和我妈就一辈子陪你在这做神仙,一辈子无怨无悔。”

“说我呢!”这时,小花妈捧着饭菜从洞内出来,“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就在这平台把饭吃了。花花,去,把碗筷拿来。”

小花把康嘉炜推到了平台的石桌旁,转身向洞内走去。一会,丰盛的午餐摆上了桌面。

小花妈盛好了一碗鸡汤,小花接过汤:“妈,我来吧!”

“小心,这是今天山下送来的野鸡,营养着呢!”老妈子叮嘱道。

“又是蝎老板他们猎获的吧?”小花噘嘴吹了吹,“来,嘉炜哥,把汤喝了。”

康嘉炜避让:“我自己来吧,我手好着呢!”

小花欣然点头,把盛满汤的碗递给康嘉炜。

康嘉炜一边喝一边说:“你们和蝎老板熟吗?”

小花说:“我不熟,但我妈跟他熟。”

小花妈接口:“怎么说呢,你说熟吧,平时很少打交道,说不熟吧,逢年过节他总要给我送点什么。不瞒你说吧,他老婆小时喝过我的奶水,也许冲这点,没忘了我这个老妈子。”

康嘉炜问:“蝎老板以前是城里的混混,我听说他老婆还是强奸抢来的。”

小花妈说:“可不是吗,当初姑娘在城里打工,长得挺有几分姿色。两人认识后,蝎老板便说要娶她。她不同意,蝎老板便对她撒了一个谎,说家里出事了让她赶紧回去,他便在途中截住她,把她给奸污了,后来肚子大起来了,不得已嫁给了他。”

康嘉炜又问:“俩人感情咋样?”

“听说刚结婚时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后来,听说蝎老板在城里犯了事被抓了,还是受害人把他给保了,免受了处罚,去了沿海打工。他媳妇就从城里回到碧水崖来居住,一直到现在都不愿离开。去年,蝎老板回来后,在碧水崖建了两座小洋楼,一座给他岳父一家居住,一座给自己居住。夫妻关系也变得乐滋乐滋的。去年过年,他给每家每户发酒发烟,给小孩每人一百元、老人每人三百元的红包,今年端午节,他又给每个家庭发了三百元的、说是什么慰问费,他现在成了村里的财神爷、慈善家,大家都敬着他呢!”

“有没有什么人到碧水崖来找过他?”

“有是有,可我们都不认识。”

“有没有看着像大老板、特有钱的那种人来找过他?”

小花妈想了想,摇头:“没有,找他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不像是比他有钱的人,也不像是当官的人,倒有点像黑道的打手。”

“妈,不知道的别乱说。”小花嘟嘴道。

“没事,尽管说。小花,你还信不过我吗?”康嘉炜放下了饭碗,“你妈说的没错,那些找蝎子的人就是打手。”

小花反对:“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打手?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挺好的,对人热情有礼貌,还爱帮助人。”

康嘉炜笑笑:“那是在碧水崖,他们不敢犯事。要不然,这些人可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亡命之徒,以后碰见他们,你还是躲远点好。”

小花妈提着拾掇好的碗筷进洞去了,小花将调制好的一杯蜂蜜牛奶递给了康嘉炜。

康嘉炜嗅了嗅,没吃,递回给小花。

小花不接:“这是蝎老板特别吩咐过的,每次饭后必须让你吃一杯蜂蜜牛奶。”

康嘉炜调侃:“你是想借奶杀人?”

小花一时没反应过来:“杀人?谁杀人?杀谁?”

“你是想撑死我,刚吃饭接着又喝奶,谁受得了。”

“你没听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饭后一杯奶坐镇中南海。”

“后一句还真没听说过,是你编的吧,没看出你还挺有文化的。”

“你别吹捧我了,我就一初中毕业生,你说能整出那词吗?告诉你吧,那是我小时候不肯吃奶,我妈跟我说的。”

“你妈?没看出。”

“你别看我妈表面像个一字不识的农妇,心里可是文绉绉的,我妈在碧水崖女人中文化程度是最高的,老牌高中毕业。”

“ 你妈这老文化咋没遗传给你?按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起码也应该大专毕业。”

“我不是不会读书,而是初中毕业那年、、、”小花突然不言,眼泪夺眶而出,“我爸随人去了煤矿挖煤,遭遇瓦斯爆炸、、、遇难了。”

康嘉炜的心像打鼓一样剧烈地跳了起来,联想到自己遭遇车祸的那一刻,不由得重重地哀叹一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愿死者安息,生者平安!”

小花揩去泪水:“我爸走后,我妈心情一直不好,不久病倒了,我只好回家照顾妈,也没去参加升学考试,就这样一直陪同着妈在碧水崖相依为命,哪也没去。”

康嘉炜翘起拇指:“你真是个大孝女。”

小花含泪笑道:“你说的没错,蝎老板就是看中了我的孝心以及我和妈相依为命的关系,才让我和妈来照顾你。”

“我很高心能在这遇见你和你妈,但是我实在不想因为我而把你的事给耽误了,你应该尽早离开仙人洞。”

“你能耽误我什么事?”

“婚事。”

小花先是一愣,继而扑哧一笑:“你要真不想耽误我的婚事,就不应该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好好照顾你、陪伴你。”说着,把搁在石凳上的蜂蜜牛奶又重新塞回到康嘉炜手上,“吃吧,吃健康了,我的婚事才不会被耽误。”

“你什么意思?”康嘉炜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傻傻地看着她。

小花附耳道:“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还过来人呢,一点也不明白女孩的心思。”说着,咯吱咯吱,撒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进洞去了。

再说从康嘉炜失踪那天起,康家就一天也没清静过。先是派遣一拨又一拨的人出去寻找,几乎找遍了土城县所有人足可以到达的地方,结果杳无音信;后来,又通过官方,借助报纸、广播电视、网络等各种媒体平台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康嘉炜到底去了哪里?

康家几乎陷入崩溃,杜曼琳整日以泪洗脸,金童玉女整日嚷着要爸爸,康嘉颖每天伴着噩梦,神魂颠倒,说哥哥遭人暗害,闹着要为哥哥报仇。

杜曼琳没了主意,于是再次召集康嘉正、康嘉琪、康日成、李石井几位本家或结拜兄弟聚会,听听大家的主意。

杜曼琳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影无踪不留下任何痕迹就从人间蒸发。我估计,嘉炜要么被人绑架藏起来了,要么被人暗害毁了尸。所以,我决定报警,以求助政府。你们说说看法,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家七言八语说开了。

康嘉正说:“我认为被害毁尸的可能性比较小,我一直有一种预感,嘉炜肯定藏在碧水崖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是某个山洞。可惜碧水崖地形太复杂,据说大小山洞有很多,洞体又很复杂,很多洞,人不敢进。”

康嘉琪拍着胸脯:“我不怕,要不我挨个洞去找找。”

杜曼琳不同意:“嘉琪哥,你千万别乱来,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面对小丫?”

康日成说:“这时候最需要的是冷静,我们不起再出什么乱子了。我同意曼琳的看法,报警,让政府组织力量进山搜洞。

李石井摆摆手:“先别急,既然认定人在碧水崖,我先找蝎子说说,让他组织村民找找,如果找不着再报警也不迟。你们看,可以吗?”

“我看可以,让石井先去探访一下。”康嘉正很沉重地点了点头,康嘉琪、康日成随即也表示同意。

杜曼琳沉思了一会,移目李石井:“那就拜托你先行探访了,为避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出发赶赴碧水崖,请求蝎子帮忙,你告诉他,只要他帮我找到了嘉炜,我杜曼琳必有厚报。”

李石井肩负杜曼琳的使命,立即动身,只身前往碧水崖。

碧水崖村口仍有村民把守,不准外人随便进入。但对李石井的到来,村民却一反常态,不仅彬彬有礼把他迎进了村里,而且还派人向蝎子报告。很快,蝎子急匆匆兴冲冲前来迎接,而且直接把李石井迎进了自己家里。

蝎子家的房子豪华气派,后面傍山、前面临河,地理环境十分优越。房子顶层是花园式的,是专供休闲养生的地方。蝎子直接把李石井引到了顶层。俩人围着一张茶桌坐下了。

李石井瞅瞅这摸摸那,嘴里啧啧赞叹。

蝎子送上一杯茶,试着问:“李总今天怎么有空来碧水崖?”

李石井呷一口茶,眼睛眯成一条缝,两道目光从缝内直刺出去,钉在了蝎子不太自然的脸上:“你给我说实话,康嘉炜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蝎子愣了、懵了,神色有点慌乱,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话又没说出口。

李石井看着蝎子的神态,心里已经有数,继续说:“你说,你把他怎么啦?是杀了还是藏起来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实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蝎子犹豫,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李石井继续追问:“你是真不想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确定这事十成是你干的。”

蝎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地:“大哥,我真的不敢说,说了我就真完了。”

“不说,你就更完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如果人在你手里你就赶紧把他送回去。否则,随后而来的是大批公安、武警,他们找人的设备可先进了,你想把人藏住那是不可能的。”

“大哥,我只能告诉你,康嘉炜现在活得很好。”

“你把他藏哪了?”

蝎子摇头。

“是谁指使你干的?”

蝎子还是摇头。

“他是一个人生活吗?有没有人照顾他?”

蝎子说:“我还可以告诉你,康嘉炜已经被碧水崖的一个姑娘看中了,姑娘说她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现在他就和那姑娘母女俩生活在一起。”

李石井不相信:“你学会编故事了?你就编吧,继续往下编,好听着呢!”

“我不是编,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康嘉炜叫你好好善待杜曼琳,他说杜曼琳虽然结过婚、生过小孩,但绝对是一个值得深爱的女人。”

“康嘉炜真这么说?”

“我哪敢忽悠你。”

“你是想强行把康嘉炜和杜曼琳分开,然后成全我?”

“你不一直爱着杜曼琳吗?你一直未婚,不就在等她吗?”

“你个混蛋。”李石井突然火气冲天,“ 你想陷我于不仁不义?你想让我充当罪恶的第三者,去拆散他人的婚姻家庭、去毁了他人的幸福?你知道,你让我拆散的是谁的婚姻、谁的家庭?你听清了,是我哥哥嫂嫂,哥哥嫂嫂,你知道吗?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放了他,就现在,马上。”

“我就是放了他,他也不会回去。他已经决定长期隐居下来,目的就是要和杜曼琳分手。大哥,你就别让我为难了,你也成全了康嘉炜吧,他现在过得很好,好吃好住又有女人陪伴,什么也不缺。再说,你不一直爱着杜曼琳吗?你父母、姐姐都喜欢她,你何不遂了康嘉炜的愿娶了她。”

“你以为我想娶就娶得了?她爱的是康嘉炜,而不是我李石井。”

“那是过去,现在情况变了,她会屈服现实的。”

“你根本就不了解杜曼琳,她对爱情的执着、专注是任何女人所不能及的。”

“大哥,从现在开始,你设法去接近杜曼琳,给她安慰,给她关心,一开始你别奢望你走进她的心里,慢慢地,时间长了,等她从康嘉炜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也是你开始走进她心里的时候。只要她心里有了你的影子,不愁她不对你产生爱情。”

“没用的,这辈子要想让她放弃对康嘉炜的爱,几乎是不可能的。”

蝎子起身,暸了眼高大陡峭的石山中间被绿色掩映的仙人洞。他想,此刻康嘉炜或许正和母女俩足膝谈天,或许正和小花情意缠绵。

李石井也站起身,顺着蝎子目光的方向望去:“大山绵延,石峰陡峭,你不会是把康嘉炜藏到了后山的石洞吧?”

蝎子稍稍一愣:“怎么可能呢,那些石洞可都不适合人类生存啊!”

“实话跟你说,我一回去,杜曼琳就会报警,大批警察就会到这里来搜山。别到时搜出了康嘉炜,你落得个绑架和非法拘禁的罪名,那可不划算啊!”

“大哥放心,就是把碧水崖掀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康嘉炜的影子。退一步说,即使找到了,也是康嘉炜自愿的,跟绑架、非法拘禁扯不上任何关系。”

李石井已经没有了火气,整个人冷静下来。他一遍又一遍欣赏着碧水崖的秀美风光,心里一声又一声嘀咕,康嘉炜肯定藏在碧水崖,但茫茫大山、悠悠河水,藏在哪呢?是洞里还是水下?不知道。既然蝎子不想让康嘉炜露面,那李石井也绝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蝎子一直把李石井送出了碧水崖,分手时有意透露了一句:“康嘉炜很可能会成为碧水崖人的女婿。”

李石井愣了半晌,想问明白怎么回事,刚张口,就被蝎子的话堵住了:“希望能早一天听到大哥您的好消息!”

李石井没有把真相告诉杜曼琳,只是说,碧水崖的村民没发现康嘉炜任何踪迹。

杜曼琳只好报了警。

第二天,土城县公安局王局长亲率一百多名公安、武警进驻碧水崖。先对村民进行走访,发现村民很害怕,总躲避,向他们了解情况,不是装聋作哑就是支支吾吾。种种迹象表明,康嘉炜就藏在碧水崖。于是,王局长下令对碧水崖进行扫雷式、地毯式搜查。第一天搜查,无果;第二天搜查,仍无果;第三天搜查,还是无果、、、第五天搜查结束,无任何发现,王局长只好下令撤兵。撤兵时,蝎子率村民倾巢出动前来欢送,王局长对前来欢送的村民许诺,如果谁知道康嘉炜的下落并向公安局报告的,公安局将一次性给予十万元的奖励。此话一出,场上一阵骚动,蝎子显得有点慌,忙接口,王局长,只要碧水崖有人发现了康总的下落,我们会第一时间报告公安局,至于奖励我们一分钱也不要。他又回头问村民,你们要不要奖励。村民一起回答,不要,不要。

警察走远后,蝎子阴下脸来,横眉冷目、咬牙切齿说:“大家听好了,我狠话说在前头,你们之中如果有哪一个人贪图奖金、口风不严,胆敢把消息泄露出去,败了我老板的计划,那下场一定会、、、很残忍很可悲的。”

就这样,康嘉炜的事被村民们守口如瓶的死死封锁在了碧水崖。

“嘉炜,你到底在哪里?”杜曼琳几乎陷入了崩溃的窘境,每天以泪洗脸,伫立窗前遥望蓝天,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然而,任凭她喊破了嗓子喊碎了心,依然天无言地无语。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那方面想,可马上又被她自我否定,活见不到人不算活,死见不到尸不算死,她总是侥幸地安慰自己,嘉炜一定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然而,尽管她百般安慰自己,也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痛,无法停止她对嘉炜深深的思念。

就在她最痛苦、最迷茫、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一个曾经爱她现在依然爱她却被她无情排斥在爱之外的老男童——李石井试图走进她的视野。

那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月光洒下一层层银灰色,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杜曼琳独自一人沿着凤凰河停停走走,一会儿盯着波光涟漪的河水发呆,一会儿又踮起脚跟顺着河堤小跑。到了通往碧水崖的岔路口,有一个建于明代的贞洁坊式亭,亭的内外都建有用于歇息的石凳,杜曼琳瞅了瞅亭内,黑乎乎的,于是就在亭外的石凳上坐下,静静欣赏月光下斑斓的夜景。周围不时传来虫鸟的欢叫声和哀鸣声,还有河水的哗啦声。此时,一个踩着自行车的人影由远及近,到了杜曼琳身边戛然而止,跳下车来。

“四嫂,夜深人静的,你一个女人家跑这来干嘛,万一出个意外,康家哪承受得了。”来者就是李石井,一见面满嘴都是关心的话语。

杜曼琳很意外很吃惊:“石井,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

“唉,我妈这次不是随省里的考察团到美国考察吗?带了点美国花旗参回来,并叫我送一点给你补补身子。这不,刚到你家别墅大门前,就远远看见你朝这个方向走来。来不及多想,我立马借了保安的自行车,一路尾随来到了这里。”

“谢谢!”杜曼琳仅此而已,说了两个字,瞥了李石井一眼。

“四嫂,你可要多保重,康家不能没有你。”

“怎么啦,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现在好,并不能说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危险。你应该知道四哥是怎么离开别墅失踪的吧,他跟你一样顺着凤凰河走啊走啊,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走哪里去了。况且,他还是个男人,行走的时间又是白天,你呢?一个让男人们最容易心动的女人,行走的时间又是晚上,跟他比,你危险了千倍万倍。”

“净瞎扯,危言耸听。女人咋了?晚上走路又咋了?我一根头发也没掉,好着呢!”

“不是没有危险,而是危险的时候还没出现,危险的出现往往就在刹那间。近年来,关于女人的灾难故事没少听吧,先奸后杀、失联、、、一个比一个恐怖。万一哪个故事被你中彩了,康家就要天崩地裂啦!”

“你一路跟随我就为了吓唬我?”

“不是,我是怕你有危险,专程前来护驾。”

杜曼琳冷冷地:“你不会是想制造故事吧!”

李石井大有受冤的感觉:“四嫂,你看你,想哪去了?我就是有那想法,也没那胆啊!”

“有想法啦?”

“没、没,我是假设。”

“假设是行动的先兆,一般有假设就有想法,有想法离行动就不远啦!”

李石井知道说不过她,干脆闭口不言了。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言中了吧。”杜曼琳看着月亮,笑了又笑,但笑声有点让人心惊的感觉,“你别瞒我了,其实你的心思我早就猜透了,趁着今晚这个好时光,趁着这大山、原野就我们俩,咱们把心扉打开,把压抑了很久的心里话说出来,怎样,敢不敢?”

“怎么就不敢呢!”李石井一时来了胆量,豁出去了,“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可这种场合还是头一次遇见。看来今晚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就借这机会痛痛快快把积压好久的心里话、大实话说出来。”

“说吧,不要有任何保留和顾虑,我全程洗耳恭听。”

李石井拣了杜曼琳对面的石凳坐下,望望天瞅瞅地,叹息一声,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四嫂这么出色的人,男人没想法那是假的。”

“喔!”杜曼琳挑逗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直说、白说,就是想占有你。”

“说的还真够白呀!再说白点,想如何占有我?”

“以前追你,是想娶你结为伉俪。”

“现在你不娶妻结婚,是不是一直在找机会娶我?”

李石井很尴尬,虽然这确实是他的想法,但从杜曼琳口中说出来,反倒让他很别扭。可是,既然杜曼琳自己都说了,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掏心窝说就是了。他低下头思了一会,又抬头,笑笑:“你说的没错,只要有机会,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娶你。”

杜曼琳很吃惊,但很快平静下来:“你不觉得这有点天方夜谭吗?太不现实,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李石井却充满自信:“任何事情都不会太过绝对,都可能变异。就看你怎么去努力、去争取。”

杜曼琳冷笑一声:“你别把话说的太绝对了,有些事不管你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是白搭。比如我和嘉炜的爱情、婚姻,没有谁能撼动得了的。”

李石井摆了摆手:“我不信,世上没有固若金汤的爱情,也没有稳如泰山的婚姻。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处在运动变化中。”

杜曼琳冷冷地看他一眼,慢慢地扭动着腰肢站了起来,向前挪了几步,歪着脑袋朝亭子内望了几眼。

李石井也撑着腰起身,摆弄了几下腰姿,绕过了杜曼琳进了亭子。

亭子的一隅,一个很不起眼、最易被人忽视的地方,一个钮扣大小的电子眼正偷偷地窥视着他们。

第二十六章

李石井进入亭子后,杜曼琳随后也跟了进去。

“四嫂,赶紧回家吧,呆久了,我怕对你不安全。”

“有你在我身边,只要你不动歪心思,我就很安全。”

李石井一愣,随即又一笑,缄口不言。

“嘉炜”杜曼琳突然叫了一声。

李石井紧张地环视一遍亭子,又狐疑地看着杜曼琳:“四嫂,你是想四哥想傻了吧!”

杜曼琳没理他,但目光一直罩着他。“石井,带我去见嘉炜吧!”她突然提高声音,几近咆哮。

李石井懵了,整个人像木鸡一样一动不动。

“问你话呢,你应该清楚嘉炜在什么地方。”杜曼琳追问。

“呃、呃、、、”李石井连呃几声,马上转口,“不不,我要知道四哥在哪,早把他送回家了。”

“在碧水崖吧!”

李石井心想,她怎么知道,不可能,一定是她在使计,试探我。“四嫂,大哥二哥三哥去碧水崖找过了,没找着。公安局又对碧水崖进行了搜查,也没发现什么。我去问了蝎子,他也说没有。我觉得四哥应该不在碧水崖。”

“可我总觉得他在碧水崖。”

“你不能老凭感觉判断,那样会误事的。”

“我的直觉是很灵验的,这一点我历来很相信自己。”

“说说理由。”

“不需要理由。”

“你这叫胡思乱想。”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确定嘉炜一定在碧水崖,而且他现在生活得很好,有吃有住有专人照顾,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神了,这话说的竟然跟蝎子说的没两样,看来杜曼琳的直觉还真是灵验。

李石井故作迷惑:“我明天再去碧水崖走一趟,看四哥到底在不在碧水崖?”

“别去了,你去一次和一万次的结果都一样。”

“如果四哥真在碧水崖,我一定要查出他藏在哪,是谁把他藏起来啦!”

“不用去查了,你查出了情况跟没查出情况,对我来说都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别问啦,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结果。”杜曼琳出了亭子,“你是去碧水崖还是回凤凰山?”

李石井忙应答:“当然是回凤凰山,如果四嫂不介意,我愿意效劳,送四嫂回家。”他一个蹬腿上了自行车。

杜曼琳拍了拍座驾,臀部一提,一个转身坐了上去。李石井用力一踩,车轮碾压着满地的月色朝凤凰山摇摇晃晃而去。

第二天,蝎子在两位村民的陪同下来到了仙人洞。小花母女俩见了蝎子就好像侍女见了皇上,恭恭敬敬大献殷勤。康嘉炜则一笑一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康总,最近可好?”蝎子拍了拍轮椅,正面朝康嘉炜蹲下。

康嘉炜迎视蝎子:“蝎老板百忙之中亲临寒洞,请问有何贵干?”

“还真有件大事要向康总汇报。”

“你我之间道不同何来大事?”

蝎子拍了三声掌,一位村民打开手提电脑视频,视频上出现一亭两人。

蝎子指着视频:“这段视频是贞洁坊式亭内的一段监控视频,拍摄时间是昨天晚上。视频上的两个人不用我介绍,康总比我熟悉。本来我不想把这事告诉康总,可我反复思量,既然是我把康总留在了碧水崖,我就有责任维护你的名声,不要被人戴上了绿帽还蒙在鼓里,还、、、”

“住口。”康嘉炜颐指气使,断喝一声,“你一段这样的视频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是想污蔑杜曼琳的名声,好让我痛下决心和她彻底分手,成全李石井?

“不是这样,康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蝎子装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只是不想蒙蔽、欺骗康总,想让康总知道真情,绝对没任何恶意和不良目的。视频是自然拍摄的,不是我们主观所为。如果伤及到康总的心情,请求谅解。”

蝎子能如此圆滑地解释过去,事先的准备显然是很充分的。康嘉炜不便再追问,干脆视频也不看了,自驾轮椅向洞外露天平台去了。看着山的伟岸,听着松的涛声,想着夜色、亭子、杜曼琳和李石井近距离交谈的情景,康嘉炜的心情确实难以平静。他真的无法想象杜曼琳和石井怎么会选择晚上,跑那么远,在那么一个特殊的地方见面;甚至,他对杜曼琳常常挂在嘴边的爱情誓言也产生了怀疑。但转念一想,他又立马否定,杜曼琳不可能是那种人,难道她在寻找自己未果的情况下,已经确定自己抛下了她和孩子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越想越糊涂,最后哼哼几声笑出声来,管她呢,让她和石井结合不就是自己的心愿吗。

“嘉炜哥。”小花从洞内出来,抓住轮椅的推拉杆,“该吃药了。”

康嘉炜打量一眼小花:“他们走了?”

“刚走呢,哦,蝎老板叫我告诉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要好好保重身体。”

“是你想说的吧?”

康嘉炜回头一个微笑,小花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脸上笑花朵朵、娇媚动人。她低着头,推着轮椅向洞内走去。

小花妈将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茶放在石桌上:“小花,快快,趁热让康总把药喝了。”

这药是前几天蝎子让人送来的,说是舒筋活血的特效药,康嘉炜已经喝了几贴,反映效果确实不错,感觉身体轻松,头颈上肢更灵活了。

“来,嘉炜哥,喝了吧!”小花一汤匙一汤匙给康嘉炜喂药。

康嘉炜一汤匙一汤匙吞咽,虽良药苦口,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嘉炜哥,我听说这种药是唐朝皇宫专治瘫痪的偏方,老板说是一位大老板专门托人从北京带回来的,说是只要长期服用就一定会有奇迹出现。

“你信吗?”

“我当然信啊,所以我必须保证你每天按时服药。”

“可我不信,我是后天致残的,任何药物对我来说只能起到调理作用,起不到治疗作用。想让我站起来,只有一种可能。”

“哪种?”

“让我再生,上帝重造我的下体。”

“嘉炜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康嘉炜用手指替小花理了理刘海:“你看你,头发也不打理一下,别把全部心思放我身上,留点时间照顾好自己。”

小花长二十多岁了还是第一次得到男人的关心。她有点害怕又感觉特幸福,心里像打鼓似的砰砰乱跳。她微闭眼睛,任由他拨弄。

康嘉炜继续说:“别为了我这样一个废人,太委屈自己啦!”

小花压住自己的胸口,低声道:“嘉炜哥,只要能照顾你,我愿意委屈自己一辈子。”

“可我不愿意,我已经毁了一个女人的幸福,不想再毁你的幸福。”

“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除了幸福还是幸福。嘉炜哥,你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和我在一起特没幸福感?”

“我觉得很幸福呀!”

“那你还说毁了我幸福?”

康嘉炜一时语塞。

小花慢慢蹲下身,撒起娇来:“你幸福我更幸福,你分明是给我幸福嘛!怎能说毁我幸福呢?”

一会,她又目不转睛地平视康嘉炜,目光相撞,相互不免有些尴尬。

“你给了我幸福,我岂能不给你回报。”小花低声呢喃。

康嘉炜不知道自己将要得到的回报是什么。他静静地凝视着小花,等待着回报。突然,小花住了他的脖子,一双缺少现代女性气味和质感的薄如蝉翼的嘴唇,瞅准康嘉炜消瘦的脸颊吧唧吧唧一顿狂吻,说不清留下了多少个没有痕迹的唇印。

康嘉炜吃惊地用手擦去了残留在脸上的液体。

康嘉炜没有想到,小花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亲吻镜头被秘密录了像,而且刻录成了光盘,以康嘉炜的名义寄给了杜曼琳。

杜曼琳看完后,不但没生气,反而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小丫,快快,快来看。”

当时杜曼琳在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郑小丫就在隔壁办公室,一叫就能听见。

郑小丫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撒腿就跑来了。

杜曼琳正盯着电脑显示屏看,笑得脸上肌肉一抖一抖的。

“哎,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看你乐的,啥高兴事?”郑小丫见杜曼琳满脸笑容,松了口气。

杜曼琳指了指显示屏:“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嘉炜有消息了。”

“啊,在哪?”

“在这呢!”郑小丫用手指敲了敲显示屏。

郑小丫凑近显示屏一看,张口吐舌,满脸惊讶:“这哪呢?这地方环境不错,你看石凳石桌,还挺绿色的。”

显示屏上陡显小花亲康嘉炜的情景,郑小丫咂舌,又按住嘴巴,睨一眼杜曼琳,杜曼琳依然笑容灿烂。

“你还笑呀!”郑小丫吊着嗓子说。

杜曼琳知道郑小丫话里的意思,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笑道:“只要人活着,我就高兴。去,通知嘉琪哥、嘉颖、曼琅一声,中午加几道菜好好庆祝庆祝!”

郑小丫说:“要不要通知李石井?”

杜曼琳稍愣,说:“他在公司吗?在的话,也通知一声。”

“我有个建议,这么好的事不可能瞒着大哥二哥他们,干脆把他们一起叫来,到仙缘国际大酒店热热闹闹庆祝一下。”

“行,这事由你马上去办。哦,顺便通知我爸他们也参加,金童玉女在学校就算了,也别让他们知道这事。”

中午十二点,仙源国际大酒店贵宾厅。杜父、康日成、杜娜、康嘉正、黎虹、康嘉琪、郑小丫、杜曼琳、李石井、康嘉颖、吴秘书、杜曼琅依序入座,在杜曼琳和李石井的位置之间空着一个座位,显然这个座位是给康嘉炜留着的。

杜曼琳举起酒杯:“大家都是嘉炜最亲的人,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上午得到了一条大快人心的消息,嘉炜安然无恙活得好好的。”

大家群情激奋,欢欣鼓舞,厅内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久违的笑容又在杜曼琳悄悄爬上岁月皱纹的脸上荡漾着。

“来,大家干了此杯,从此卸下包袱,轻松生活。”杜曼琳悠然喝下了杯中酒。

大家见状,毫不犹豫,喝了个底朝天,就连从不沾酒的杜父也破例喝下了满杯。

杜曼琳向服务员招了招手,电视里马上出现了康嘉炜和小花的精彩镜头。大家一边欣赏,一边说开了。

“旁边那姑娘是谁?”

“看清楚了,那姑娘对嘉炜还挺照顾的。”

“嘉炜喝的是中药茶子,看来他日子过的蛮滋润的。”

视频上出现小花亲吻康嘉炜的镜头。厅内先是哗然,瞬间鸦雀无声。大家屏声静气,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目光齐刷刷汇聚在杜曼琳身上。

“看我干嘛,来来来,大家喝酒、吃菜,好好庆祝庆祝。”杜曼琳笑容灿烂,声音柔美,一幅快乐无比的表情。

然而,黎虹却发现在她眼角深处挂着一粒粒微小的泪珠。泪珠虽小,却包容了杜曼琳太多的心酸和苦痛。

厅内依然一片肃静,与其说是那段亲吻视频扫了大家的雅兴,倒不如说是视频上反馈的一个危险信息使大家忧心忡忡。这危险信息是什么,是杜曼琳和康嘉炜的爱情婚姻已经亮起了红灯。红灯的制造者不是那位亲吻他的姑娘,也不是杜曼琳,而是康嘉炜本人。

康嘉正已经从视频上看出了康嘉炜的藏身地——碧水崖石洞,可他不知道是哪个石洞。同时,他也判断出康嘉炜的失踪完全是康嘉炜本人自觉自愿的行动。如此,即使知道了康嘉炜的消息,想让他出庐山真面目,想让他回到杜曼琳身边,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在康嘉炜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实力不弱的“土豪”在暗中操纵,这个“土豪”可能买通了碧水崖的所有村民,甚至控制住了碧水崖的山山水水。所以,要想从村民口中得到任何有关康嘉炜有价值的线索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秘密还得保守,康嘉正并不想把自己分析判断的结果告诉大家,因为那样做势必会伤害打击杜曼琳。

“我提议。”康嘉正起身,端起酒杯,“第一,为嘉炜活着干杯!第二,为嘉炜有一个安定的居所干杯!第三,为嘉炜有专人照顾干杯!”

康嘉琪随即响应,举起酒杯,嚷嚷着要干杯。大家群起响应,纷纷举杯,厅内顿时响起杂七杂八碰杯、喝酒、咽酒、搁碗的声音。酒至中旬,男人们醉态百出,开始吆喝着猜拳划令;女人们则站在一旁护着自己家的男人与别人家的男人对垒。李石井没女人护着,喝得酩酊大醉。醉了的李石井,疯疯傻傻,失态地在厅内摇来晃去,一边走一边唱,“你始终出现我梦里,爱你爱得那么神秘,想你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甜蜜、、、”

杜曼琳深怕李石井酒后乱言,暗使杜曼琅护送他回家。没想到,已经出厅的李石井挣脱了杜曼琅又跑回宴厅,朝杜曼琳扑通跪下:“曼、曼琳,四、四嫂,四哥活、活得很好,他有了新、居,有了新、欢,吻他那姑娘,叫小、小花。”

“你胡说什么呀?”康嘉颖冲上前,拽他起来,“快走吧,醉的一滩烂泥似的,也不怕丢人现眼。”

杜曼琅连拖带背把李石井挵出了宴厅。

李石井的话如一记闷棍,先把杜曼琳打迷惑了,后又把她打清醒了。

饭后,黎虹陪同杜曼琳回到了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俩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肩挨着肩。一位长得挺耐看的姑娘拿着两瓶王老吉进来,冲黎虹一笑又转身出去了。

黎虹问:“这姑娘谁呀?是你新来的秘书?”

杜曼琳说:“曼琅的女朋友,原来在一家旅行社工作,不久前曼琅把她挖到了我这。”

“人长得不错,有身材,有气质。”

“还有文化,是个大学生。曼琅是个初中生,文化水平很不协调。”

“曼琅长得帅,家庭条件好,这就是女孩子追求的,文化顶个屁用。我是本科生,嘉正是大专生,现在还不给他打工。曼琅也不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本来早就要办了,因为嘉炜的事给耽误了。现在嘉炜的事有着落了,我这心也减负了,过段时间把他俩的婚事给办了。”

黎虹把启了盖的王老吉递给杜曼琳:“曼琳,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杜曼琳冲她一笑,很压抑的笑:“没事,问吧。”

“嘉炜那视频是哪来的?”

“有人邮寄给我的。”

“你能确定是谁吗?”

“不能,邮寄地点是本县县城,邮寄人是个假名字。”

“你觉得有猫腻吗?”

“我可以肯定,内容绝对是真实的。要说猫腻,也只能说图像是偷拍的,嘉炜根本不知道。”

“这就说明嘉炜的背后有黑手在操纵,他们给你一段视频是想告诉你什么?”

“很简单,第一想告诉我嘉炜过得很好,让我放心;第二想让我知道嘉炜已移情别恋,让我死心;第三想警告我,让我离开嘉炜,这样嘉炜才能很安全。总之,这是阴谋,目的就是要拆散我和嘉炜这对患难、恩爱的鸳鸯。

“嘉炜移情别恋,你信吗?”

杜曼琳轻轻摇头:“嘉炜是什么人,我是最了解的。他不是那种不担当不履责的负心汉,为了不牵累我,他设法要离开我,他又怎么忍心去牵累一个年轻姑娘呢!”

“你知道嘉炜背后的黑手是谁吗?我倒怀疑一个人。”

“谁?”

“李石井。”

杜曼琳摇头:“李石井没那胆量,但他应该知道内幕。”

黎虹说:“按你话说,此人应该在李石井之上?那此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

杜曼琳举手打住:“只要他能善待嘉炜,不管他是谁,我都不想知道,也请二嫂万万不可妄加猜测。”

黎虹心想,杜曼琳八成是知道我要说谁,之所以不让我说出名字,是因为她不想给康嘉炜制造那怕是一丁点的麻烦或者说危险。

这时,杜曼琅气喘吁吁跑进办公室。杜曼琳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顶着肚角说李石井不见了,并说李世茂正打电话四处找他。杜曼琳听了倒很镇定,若无其事似的应了一句,知道了。心里却在想,李石井回家后肯定把情况跟李世茂说了,同时借着酒力指责了李世茂。李世茂哪受得了他的指责,于是父子俩就对仗起来,李石井就负气离家出走了。

李石井会去哪里?恐怕只有杜曼琳才知道。晚饭后,杜曼琳顺着凤凰河行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越过山梁露出脸来,大地又是银光一片。踩着斑驳月影,听着万籁和音,很快到了贞洁坊式亭。亭子像一个孤残的老人躬立在迷蒙的月色中,杜曼琳观察了一番亭子周围的景色,缓缓坐在亭外的石凳上。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黑影从亭子里出来。

“曼琳,哦不,是四嫂,你怎么也来了?”

“李石井,我不来恐怕就没人能找着你了。你挺能藏啊,挨了一点点父亲的骂,就受不了,找贞洁亭诉苦来了,你就不怕玷污了贞洁亭。”

李石井正对杜曼琳坐下,目光像闪电在杜曼琳身上划来划去。

杜曼琳追问:“怎么不说话,是心里有愧,觉得对不住人家?”

李石井大有被冤枉的感觉:“我李石井自打跟了康总,哦,是四哥,就没做过亏心事,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事,这是我为人处事的风格,我没对不住人。”

杜曼琳冷笑一声:“你别在这说的跟唱的似的,你敢发誓你心里没藏事?”

李石井哪敢发誓啊,他心里藏着掖着的事可多啦,比如他一直深爱着杜曼琳,但一直藏在心里,对谁也没说起过;再比如,他完全清楚康嘉炜的下落,但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

“今晚就我们俩,如果你相信我,你就把你心里藏着掖着的事一股脑儿地告诉我。当然,如果你心里没我,那就什么也别说。”

李石井愣愣地坐着,不开口。时间嘀哒嘀哒过去,夜越来越深。杜曼琳突然起身要走,李石井冲上去拦住她:“我说,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杜曼琳回归座位,洗耳恭听。

李石井站立着,目视着白雾萦绕、银光一片的凤凰河,渐渐地拉开了话闸。

第二十七章

李石井说:“长这么大了,除了自己的至亲,我只爱着一人,此人不仅过去、现在乃至将来、一辈子都将占据我的心,使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接受她人的爱。”

他顿了顿,一阵长吁短叹后,继续说:“可惜这人心气盛、眼界高,根本就瞧不上我。我明知道她不爱我,不喜欢我,不可能嫁给我,可我还是一片痴心地爱她、等她,渴望有一天她会同情我、理解我甚至接受我的爱,同我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你是在说我吗?”杜曼琳非常慷慨地把最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李石井慢慢转过身,直视她:“你说的啊,我可没说是你。”

“你以为你没说,人家就不知道。你爱谁、心里装着谁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啦!”

“你把话说白到这份上,我也直说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承认过去我劣性重配不上你,可为了走进你的心里,我几乎改头换面痛改前非,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位小有名气、正正派派的企业成功人士。可是,在你的眼里我依然是一位让你讨厌、唾弃的混蛋。”

“你说胡话吧,你就是成了全国闻名的企业家,你也代替不了康嘉炜,占据不了我的心。我已经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你就是再爱我,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爱,更不可能跟你谈婚论嫁。”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承认过去你和四哥的爱情确实令我羡慕,可是现在你们的爱情已经发生了质变,你们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再持续下去只能让双方痛苦。”

“你凭什么说我和嘉炜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从四哥失踪那天起,大家就看出来了,你们的婚姻出问题了。”

“真是旁观者清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出了什么状况。石井,你能指点一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有点心理准备,有些话可能不太顺耳。”

“你放心,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我的心已经不脆弱了,请说吧!”

李石井背着手在杜曼琳的眼前晃来晃去。

“ 你能不晃了吗?再晃下去不是你晕而是我晕了。”杜曼琳扭转头,避开了李石井晃来晃去的身影。

李石井停下步,愣了愣,又坐回杜曼琳对面的座位。犹豫一会后,说:“四嫂,你和四哥的婚姻早已成了土城的佳话。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从四哥遭遇车祸后,你们的婚姻就在慢慢地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不是骨子里的变化,而是你和四哥相互之间良心的守护。四嫂搁不下四哥,四哥不想牵累四嫂,只好选择离开四嫂,想给四嫂重新选择新生活的机会。可四嫂你、、、”

“我?难道你让我顺了嘉炜的要求离开他,去寻找新的伴侣?”

“只有断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才能相互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是,光断了关系还不行,你们还得建立新的关系,把相互牵挂的那根线彻底断了,你们才能最终摆脱痛苦、获得幸福。”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嘉炜离婚,然后各自去组建新的家庭?”

“不是让你和四哥离婚,而是四哥已经决定了必须和你离婚。”

“你认为离得了吗?”

“我倒希望你们把婚离了。”

“离了?离了你就有机会了,是吧?我告诉你,即使全世界的夫妻都把婚离了,我和嘉炜的婚也离不了。”

“为什么呀?”

“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我和嘉炜能结为夫妻,是因为爱情;离不了婚,也是因为爱情。”

“你这话把我灌糊涂了。”

“下一句话你就清醒了。嘉炜之所以离开我,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去分担由他的身体带来的痛苦,他想一个人把痛苦承担下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爱的责任,爱的呵护。这种充满责任的爱只能使双方永远心相映影相随,而绝不可能分道扬镳。”

李石井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我们今天谈不到一块。”

杜曼琳哼笑了一声:“不是今天,应该说今后都不可能谈到一块。”

过了一会,李石井说:“那就等到四哥做了碧水崖人的女婿,带着二奶出现在你眼前时,我们再谈吧!夜已深,你是自己回去,还是由我送你回去?”

杜曼琳没啃声。

李石井低头走了几步,回过头,凝视着她。一会,他仰望星空,摇头晃脑甩手就走。

杜曼琳追上去,挡在了他的前面:“离开前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李石井毫不犹豫:“问吧,我保证据实回答。”

“你说嘉炜要做碧水崖人的女婿,照你话说,嘉炜一定是在碧水崖?”

李石井没有否认,点头肯定。

杜曼琳继续说:“看来你一开始就知道嘉炜在碧水崖,为什么不把情况告诉我?”

李石井摇头。

杜曼琳生气地说:“你除了点头、摇头,就不能出点声?”

李石井冷笑一声:“点头yes,摇头no,不就是我的回答?”

“恕我直言,能让嘉炜藏得这么隐蔽的人绝非一般的老百姓,他不但要有胆有识,更要有巨大的财力。而在土城有此实力的几个人我都分析过了,觉得只有一人对嘉炜感兴趣。”

“谁?”

杜曼琳故意不言。

李石井慢慢急起来:“其实这个人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是蝎子。”

“你真这么认为?”

“嗯”

“你觉得蝎子有那么大的实力吗?”

“不是蝎子,那你说到底是谁?”

“这个人你知我知,但我至少现在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李石井默然。

杜曼琳又问:“你觉得嘉炜要离开我是否意味着他不爱我了?”

李石井还是默然。他本希望康嘉炜对杜曼琳爱断情绝,但这是非常不现实的。康嘉炜要想方设法离开杜曼琳,恰恰是对杜曼琳的呵护,是对杜曼琳爱的奉献、情的珍惜。只有心中有他(她)的人,才会无怨无悔独自去承受痛苦,抛幸福。

在杜曼琳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李石井摇头、摇头还是摇头。

杜曼琳却说:“李石井,你给我记住,任何磨难都不可能把我和嘉炜分开,相反会使我俩更加相互牵挂。今生今世,我不会离开嘉炜,嘉炜也不可能离开我,我们会相互搀扶直到生命的尽头。”

李石井低着头,脚不停地擦着暴突的石块,双手在头上绕着圈摩挲着。

杜曼琳回转身,撒开步,踏着月色,抛下李石井,往凤凰山别墅方向匆匆而去。

晃眼一年过去,小花已经深爱上了康嘉炜,可康嘉炜却始终把她当小妹去宠爱。一天,小花妈出洞下山去了,洞内只有康嘉炜和小花两人。小花觉得这是向康嘉炜表达爱意的最佳时机。于是,她推着康嘉炜来到露天平台,面对面地坐着。

康嘉炜看着她,又用手指捻了捻她那黑得发亮的刘海。

小花趁机抓住康嘉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摩挲着。

“嘉炜哥,你的手好柔好滑好温馨哟!”小花微闭双眼,满脸桃花。

康嘉炜感觉不对,稍稍用力把手抽了回去。

小花定定地看着他:“看把你吓的,怕我吃了你的手啊!”

康嘉炜微微一笑:“不是,是我的手不应该有那福分。”

“啥福分?”

“不应该和你脸蛋太亲热。”

小花脸微微泛红,轻声嘟噜了一句:“我就喜欢那样。”说着,她躬起身子,双手揉住康嘉炜的脖子,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嘴巴与嘴巴仅一寸之遥。

康嘉炜转动着身子想挣开小花,无奈乎小花用力太大,康嘉炜越是挣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小。

“小花,小花。”康嘉炜叫的任是亲热,“你这是干什么?”

小花的双手往前移动,至下颌处又轻轻往上一捧:“嘉炜哥,有一句话一直藏在我心里,几次想一吐为快,但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康嘉炜抓住她的手腕,慢慢地将她的手移开:“什么话?但说无妨。”

小花圆圆而深的眸子里闪动着微小的泪花。她用手擦了擦,声音带着哭腔:“嘉炜哥,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对你有了好感,后来我发现你不但人长得帅、有文化,而且你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的内心对你渐渐萌生了一种爱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爱意愈加明朗和深厚,以致今天我不得不对你说,嘉炜哥,我爱你!”

康嘉炜一怵,继而阴着嗓子说:“小花,你疯了不是?”

小花摇头:“我没疯,我说的是心里话、大实话。嘉炜哥,你爱我吗?”

“我爱。”

“爱就够了。”

“可我对你的爱是一种纯洁无暇的兄妹之爱,绝无它意。”

“不管是什么情,只要站在毫无血缘的男女角度看就是爱情,即便今天还不是爱情,将来一定可以成为爱情,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你的偏见,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的妹子,成不了我的妻子。”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毁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我不想再毁了你真正的幸福。”

“可我觉得自从和你在一起以来,我的幸福感是越来越强,有时我都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那是你在不得已情况下的一种自我疗慰罢了。”

“你是说我自作多情?”

“也可以这样说吧!”

小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抽了几下鼻子,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嘉炜哥,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心里只装着别人,而毫无自己的影子。”她抹了抹眼泪,说开了,“嘉炜哥,你有一个魅力男人的外表,俊俏的脸蛋、帅脱的笑容令人刮目。虽然你的下体遭受重创,但你有一颗仁慈的心,这颗心仍让你伟岸高大、魅力四射。嘉炜哥,打从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星,不是吗,和你朝夕相处一年多来,我觉得我每天都生活在蜜缸里,你毫无老板的架势,和我谈家事、叙创业、讲故事、说笑话,有时我们还一起唱歌,甜言蜜语成了我们交流的音符,欢声笑语成了我们交流的结果。于是,我从内心萌生了对你的敬仰之情,慢慢的这种敬仰转化成了爱慕,如今又超越了爱慕的界限,对你产生了爱情、、、”

康嘉炜摆手:“别说了,再说下去就是结婚成家啦!”

“结不结婚、成不成家,我都无所谓,只要一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无憾了。”

“如此,我康嘉炜岂不成了你一辈子幸福的杀手。”

“怎么是我幸福的杀手呢?我不是说了,和你在一起我就幸福,假如有一天离开了你我一定活不下去。所以嘉炜哥,如果你真想让我幸福地生活下去,你就不应该把我赶走,即使成不了夫妻,我也愿意无怨无悔服侍你一辈子。”

康嘉炜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不出是何种心情。他责怪上苍在孕育他身体的同时,又给了他多少桃花运,使他在躲避一个女人的深爱时又被另一个女人的爱所缠绵。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说不清。但他心里清楚,这辈子他爱的女人只有一个且只能一个,这个人就是杜曼琳。

康嘉炜陷入了两个女人的情感漩涡中。

正当康嘉炜遭受新的情感冲击的时候,杜曼琳也陷入了情感的困扰。

那次贞洁坊式亭夜谈过后,李石井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接近杜曼琳。首先,他主动向杜曼琳提出要负责金童玉女上学的接送任务,杜曼琳起初怎么也不答应,但李石井再三请求,犹豫了好长时间后她才勉强答应。就这样,日复一日、上学放学,李石井和金童玉女的关系日益密切,到后来被人偷偷戏称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李石井干脆家也不回了,和金童同睡一塌。金童玉女一见他,就围着他转,左一声叔右一声叔,叫的他心里比喝了蜜还舒坦。有一次星期日,金童悄悄对李石井说要送他一件礼物。李石井心想小孩子能有什么礼物,大不了是值不了几个钱的玩具。于是,伸出手做出要礼物的样子。没想到,金童趴在李石井的耳廓边,嘀咕道,走,我和妹妹一道把礼物送给你。他拉起李石井的手来到别墅后面刚刚修建的一个小花园里。玉女正在那里等候,见了李石井,忙拉起他的另一只手,和金童一道把李石井拉到一条石凳上坐下,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突然朝李石井跪下,抱拳高呼:“干爸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着,连磕了三个响头,又拍拍手跳了起来。

李石井愣了,继而呵笑了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金童玉女会认他做干爸。可他转念一想,小孩子哪懂这一套?莫非是受了杜曼琳的指示。他亲亲金童的脸蛋,又亲亲玉女的脸蛋,完了拍着两人的脑袋问:“是你妈让你们叫的吗?”

金童摇头:“不是,是和我妹妹商量好的。”

玉女又摇头:“不是,是和我哥哥商量好的。”

李石井又问:“你妈知道吗?”

金童玉女同时摇头:“不知道。”

李石井的热度立马减了一大半:“你妈知道了,还不撕了你们的嘴?”

金童噘起嘴巴:“其实我妈也不是全不知道。”

李石井疑问:“什么不是全不知道?”

金童说:“我和妹妹很想念爸爸,但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很多次我和妹妹要求妈妈带我们去见爸爸,可妈妈总是说,爸爸去治病了,要很久才回来。没爸爸的日子,妈妈很寂寞,还经常偷偷掉眼泪,我和妹妹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了安全感。有一次,我的同学对我和妹妹说,你叔对你们挺好的,要不认你叔做你干爸吧!我听了很高兴,妹妹也很乐意。回家后,我和妹妹把认干爸的事跟妈说了,妈愣了好久,没啃声。”

玉女接过话:“妈没啃声,不就默认了。所以,我和哥哥就决定正式认你做我们的干爸。也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我还叫你叔;如果同意,从现在起我和哥哥就叫你干爸。”

李石井哪有不同意的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

“叔同意、叔太同意了。叔能有你俩做干儿女,此生无憾矣!”

“干爸”、“干爸”,金童玉女甜蜜地叫了一声。

“哎!”李石井甜蜜地应了一声,随即一手一个把金童玉女抱了起来。

李石井提议,到凤凰山龙王湖划船、吃西餐,金童玉女欣然允诺。

周末的龙王湖分外热闹,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只似点水蜻蜓在湖面上飘来荡去。李石井租了一条最豪华的游艇,又雇佣了专门的水上救生员来保护金童玉女的安全。

时间很快到了晌午,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可金童玉女玩兴正浓,预订的西餐厅也来过好几次电话催促吃饭,都因怕搅了金童玉女的玩兴而被李石井一次次推迟。直到过了午点,玉女才嚷嚷起来:“干爸,你想饿死你呀!都什么时候了,不是说去吃西餐吗?

“走走走,马上去,吃西餐。”待游艇靠近湖上餐馆时,李石井一手抱起玉女,一手牵着金童踏上了通往西餐厅的过道。

西餐厅杯盘狼藉,用餐的人三三两两,显然已过了用餐的高峰时。一名貌似中年,但风韵犹存的女服务生直接把他们带进了餐厅内的一间雅室。一进入雅室,李石井傻眼了,金童玉女乐蹦了。原来,杜曼琳已在雅室恭候。

“巧了,四嫂,你怎么在这?”李石井又惊又喜地问。

杜曼琳说:“就许你和他俩打闹龙王湖,不许我和他俩打闹西餐厅呀!”

李石井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四嫂,今天就不用你破费啦!”

“你放心,钱算你头上。”

金童向玉女递了个眼色,玉女会意,扥了扥杜曼琳的衣角:“妈,我和哥要向你报告一个特大好消息。”

杜曼琳揩她一下鼻子:“好呀,什么特大好消息,说来听听。”

玉女附耳道:“我和哥找到爸爸了。”

杜曼琳又惊又喜。

金童马上低声补充道:“不是爸爸,而是干爸。”

杜曼琳又是一愣,满脸失望。李石井一脸尴尬,不时瞟着杜曼琳。

玉女拉着李石井的手:“从今天起,李叔叔就是我和哥的干爸啦!”她冲金童做了个鬼脸,“是吧,哥。”

金童应答:“是是,李叔叔可关照我和妹妹了。所以,我和妹妹一合计就改叫叔叔为干爸啦!”

杜曼琳突然扑哧笑出声来:“金童、玉女,叔叔再好也是叔叔,代替不了爸爸。妈不同意你们叫李叔叔为干爸,其一这是对你爸的不尊重,你爸叫康嘉炜,任何男人都无法取代他的位置;其二也是对你李叔叔的不尊重,你李叔叔至今还是冰清玉洁的男儿身,突然冒出一儿一女,谁还敢嫁给他,岂不要害他一辈子。”

玉女撒起娇来:“我不嘛,我就要李叔叔做我干爸。”

杜曼琳阴下脸,落下泪,吼出声:“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说着,拽着金童玉女的手就走。

刚出门,就被几个人给挡了路。

原来,挡了杜曼琳路的是康嘉正、康日成、黎虹和杜娜。

康嘉正问:“曼琳,你们不是在这里吃西餐吗?怎么这么快就吃好了?”

金童玉女咧着小嘴不停地向伯伯、伯母们问好。

杜曼琳勉为其笑:“哥嫂是来吃西餐的吧?”

黎虹解释:“刚才有服务生告诉我,说你和、、、在这里,我们几个刚好在一起,一合计就过来了。”

杜娜说:“是啊,我们也好久没吃西餐了,听说你们在这吃西餐,我们就过来想沾沾光。”

这时,李石井从西餐厅的雅室出来,见了康嘉正几个,忙招呼道:“各位哥嫂,来的正是时候,晚来一步,这顿美味西餐我可就要拱手送人了。”

康嘉正目视杜曼琳:“怎么回事?”

杜曼琳冷应一句:“你让他说。”

康嘉正又移目李石井。

李石井搔搔脑袋,一副挺为难的表情。

康日成一手一个同时将金童和玉女抱起,问:“两位贤侄可吃了西餐?”

“没呢!”玉女摇头说,金童也拔浪鼓似地摇起了头。

康日成不高兴了,冲着李石井就是一通责怪:“石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要把西餐拱手送人,怎么就不让金童玉女饱饱口福呢?”

“不怪干爸,是妈不让吃,非拽着我和哥走。”金童附耳嘀咕道。

“你说不怪谁?干爸?谁是你干爸呀?”康日成不相信自己耳朵。

金童提高了声音:“是李叔叔,我和妹妹从今天起不叫叔叔了,叫干爸。”

杜曼琳瞪他一眼:“闭嘴,再这么叫,妈不理你了。”

金童小声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

场上静默,大家面面相视。这时,服务生捧着大盘小盘的西餐进了雅室。李石井躬身极富礼节地请大家入席。康嘉正从康日成手中抱过了金童首先进入雅室。黎虹和杜娜一左一右半推半拉把杜曼琳请回了雅室。

大家坐定,李石井拿起刀叉瞅准了离自己最近的那盘“法式香酥羊排”,一叉下去,一根羊排挂在叉上,然后他又拿起一把刀叉,用力一插又插住一根羊排。他把一根给了玉女,另一根给了金童。

“法式香酥羊排”是金童玉女的最爱,俩人一接过羊排,别提有多高兴,胡咬乱啃起来。

玉女连咬了两口,一边嚼一边说:“谢谢李叔叔,哦不,谢谢干爸!”

李石井愣了愣,朝玉女点头、微笑,继而又热情地招呼哥嫂们用餐。

杜曼琳突然一反常态,变得笑容可掬起来。她倒满两杯葡萄酒,一杯给了李石井,自己举起一杯:“石井,冲着孩子对你的感情,我首先得敬你一杯,感谢你为康家付出的一切;其次,当着哥哥嫂嫂的面,咱们今天就把自己的心思一股脑儿、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李石井点头,举起酒杯。碰杯过后,俩人扬杯痛饮,一饮而尽。

“我先说呗!”杜曼琳啜了啜鼻子,咬了咬唇,突然爆出一声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金童玉女有什么干爸,特别不能接受认李石井为干爸。但我很想听听各位哥哥嫂嫂的意见。”

康嘉正和康日成、黎虹和杜娜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康嘉正说:“我说说吧,我觉得金童玉女是很懂事的孩子,很讨人喜欢,知道李叔叔每天接送他们上下学付出了很多,很苦,可又不知道怎样感激他,所以就想出了认干爸这一主意。这主意好啊,一方面石井高兴,白捡了一双干儿女;另一方面填补了金童玉女这孩子的感情空白,他俩渴望父爱,可嘉炜走了一年多至今仍杳无音讯,这一年多恰恰是石井在代理嘉炜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可以说填补了他俩失去了的父爱,所以改变一下称呼也是孩子的一种感情需求,是对石井的一种情感回报。

康日成说:“嘉正说得在理,曼琳在这件事情上可能想多了。孩子们叫干爸,就让他们叫呗,多个干爸多一份感情的寄托,有什么不好。再说,这也不能说明曼琳和石井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

杜娜冷不丁在他的胳膊上蛰了一下:“你是哪儿有雷踩哪,曼琳就是怕惹出不清不白的是非,才不让金童玉女认什么干爸。”

康日成急眼了:“诶诶诶,你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可没说曼琳和、、、”

“大哥,其实你说的很对。”黎虹以话堵住了康日成的嘴,“蔓琳不是不想让金童玉女认石井为干爸,只是康家经历的事太多了,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你们男人哪知道一个冰清玉洁女人的心,孤女门前是非多,曼琳不同意让金童玉女认石井为干爸,是不想给自己惹是非、添烦恼啊,更不想在感情上给嘉炜造成伤害。”

杜娜问:“你的意思是不同意、、、”

黎虹笑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完全赞成石井成为金童玉女的干爸。只是大家要帮帮曼琳为她消除顾虑、避免是非。”

康嘉正拍了拍掌:“赞成,你说说怎么帮她?”

黎虹说 “我提议,给石井和金童玉女办一个结亲仪式,确认他们之间的干父子关系,地点嘛,就这里,时间,就现在。你们看怎样?”

康日成翘指:“行啊,这办法挺绝啊!”

康嘉正、杜娜随之附和。

黎虹望向杜曼琳、李石井。

李石井搓搓双掌,挺激动:“我没意见。”偷偷看了杜曼琳一眼。

杜曼琳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抬头,神情豁然开朗:“行,一切由哥哥嫂嫂安排。不过我郑重申明一点,此事与我丝毫不相关。”

仪式虽然很简单,但却正式确立了李石井的干爸地位。从此,他以干爸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挑起了照顾金童玉女读书、生活的重,又以干爸的身份无拘无束地出入康复别墅,每天除了和金童玉女形随影从外,也有了与杜曼琳近距离接触、交流的机会。在外人看来,俨然成了一家人。杜曼琳也开始渐渐改变对他的看法,乃至有些方面还对他有了好感。但好感并非爱情,按照杜曼琳的话说,她对李石井产生的好感,顶多只是一种感激之情,绝非是以身相许的深恋爱情。

李石井为此虽焦虑过、痛苦过,但他仍一如既往为康家默默付出,按他的话说,只要能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得不到爱情,也是一种幸福、一种享受。

第二十八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康嘉炜已经在碧水崖仙人洞隐居了三个年头。

那天,小花和她母亲听说碧水崖来了戏班子,要公演三天三夜,便向蝎子提出要去看戏,蝎子同意了。于是,小花便和母亲一道出洞下山回到了村里,把康嘉炜一人搁在了洞里,还好,经过小花母女俩三年的细心照料,康嘉炜的身体明显好转,体质增强了好多,很多方面他完全可以活动自如的自我照顾。所以小花才能放心的把他一个人搁在洞里。

村里来了不少的外地人,小花向村民打听是怎么一回事,村民告诉她村里要建一所现代化的休养所,还要封山禁河保护青山绿水。今天是项目奠基的日子,老板特意请来了戏班,给碧水崖增添热闹气氛。戏台搭建在蝎子屋前的一块空坪上,台上铺着一块大红布,台的上方悬挂着一条横幅,上写:碧水崖国际休养会所奠基仪式。台下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从各家各户搬来的大小长短不一、五花八门的凳子。大约十点快到的样子,有十几个大头大脑、虎背熊腰的领导、老板模样的人鱼贯走上戏台,呈一字型坐好。台下的人开始叽叽咕咕报出他们的名字:黎书记(原县长,现为县委书记)、李世茂(天宇置业有限公司总裁、李石井的父亲)、康嘉正等等。杜曼琳也参加了这一仪式,不过她不愿意坐主席台,在台下和村民们混坐在一起,她的身后就坐着小花母女俩。仪式的进行很简单,一通鞭炮过后,是连续几人的讲话和一阵接着一阵的掌声,最后蝎子宣布仪式结束,演出开始。

台上演的是土城地方名戏“花灯仙子”,演员演得很投入,观众看得也很入神。戏过一半,接近中午,小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连拽了几下母亲的衣袖,母亲均没搭理她,聚精会神盯着戏台乐呵乐呵发笑。

“妈,你只顾自己乐着,也不看看几点了,家里还有一人等着吃饭呢。”小花着急地看看天,又看看母亲。

“你是说嘉炜吧,放心好了, 饿不着他,我把他的中饭温在锅里了。”小花妈无所顾忌地说。

小花扫了眼周围:“妈,小心说话。”

小花妈突然意识到什么:“哟,你看我,一高兴就放松警惕了,没人听见吧。”

母女俩的话引起了杜曼琳的注意,特别是小花妈无意中说到嘉炜,又恰恰被杜曼琳听到,杜曼琳立刻产生了警觉,注意力从戏台转移到了小花母女俩身上。

“大婶,这姑娘是你女儿吧?长得水灵灵的,挺招人喜欢。”杜曼琳拍了拍小花的肩膀冲她母亲说。

小花妈应道:“是啊,一个山里娃,又土又俗,有谁喜欢呢。”

“大婶,你姑娘可是山里的金凤凰,喜欢的人可多了,就怕你舍不得把她嫁了。”

“谁要喜欢,现在就带去,省得我心烦。”

“大婶,待会我把她带走,不后悔吧?”

“不会,不会。”小花妈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口气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真带她走呀?”

“是啊,大婶,女大不中留,我带她走,一来可以安排她工作,二来可以帮你尽快把她嫁了,省得你烦心。”

“理是这个理,可眼下她不能走。”

“为啥呀?我看你姑娘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让她走出去,老呆在这山沟里,那可是要害她一辈子的。”

小花妈犹豫了,小花怕她一急说出康嘉炜的事来,于是赶紧插嘴:“大姐,谢谢你的好意。你别看我妈上了年纪,其实说起话来就一个字逗,刚才你在逗她,她也在逗你。”

杜曼琳笑道:“我是认真的。”

小花说:“可我妈是说着玩的。大姐,跟你实说吧,我眼下什么也不缺,工作有了,一个月也能挣个二千三千;对象也有了,虽然没结婚,但我俩相处得很好。况且,能照顾我妈。所以,我哪也不去,就留在这。”说着,她一个手在额上,看了看扎眼的太阳,另一只手拽着母亲的手臂,“妈,我饿了,回家吃中饭吧!”

“好好好,回家。”小花妈不情愿地站起身,冲杜曼琳笑了笑,“谢谢你啦,你是大好人,可惜我家小花没那命,离不开这大山坳。”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喔,差点忘了问您的尊姓大名。”

旁边一人抢先介绍:“她是咱土城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杜曼琳女士。”

杜曼琳,一个被康嘉炜时常挂在嘴边的名字,一个让小花母女俩听得耳朵都起了茧的名字。好熟悉的名字好陌生的人,小花母女俩像看宠物一样看着杜曼琳。小花妈神色有些紧张,一边赔笑一边拉着小花的手离开戏场。

看着母女俩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杜曼琳心里在想:母女俩说到中午饭时,提到嘉炜这个名字,这个嘉炜会不会是康嘉炜?刚才旁人介绍,说到杜曼琳时,母女俩同时表现出极度的惊讶,看来母女俩的背后一定藏着惊天的秘密,康嘉炜的失踪一定与母女俩有关。于是,她决定从母女俩下手找到康嘉炜的下落。

杜曼琳向身边的几位村民打听小花母女俩的情况,村民们都支支吾吾躲开,只有一位年龄偏大、看起来很厚道的村民把杜曼琳拉到僻静处,悄悄地把小花家的基本情况告诉了她。当杜曼琳问及母女俩在哪干活、给谁干活时,村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在给人当保姆,至于给谁当保姆,他不愿透露,杜曼琳也不便打破沙锅问到底。

杜曼琳的午饭是在蝎子家解决的,是和黎书记、李世茂他们一同用的餐。饭后,她独自一人绕村子走了一圈,没发现小花母女俩。她心里纳闷,难道母女俩已经离开了村子。这时,过来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杜曼琳拽住她的手,一副慈祥的笑容对着她:“小姑娘,阿姨向你打听个事。”

小女孩说:“阿姨,你是在找小花姐吗?”

杜曼琳微微一愣:“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我来吧!”小女孩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不知道转了几道弯,穿过了几条巷道,小女孩在一栋低矮的木板房前停下:“阿姨,这就是小花姐的家。”

小女孩朝屋内喊了几声姐,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花母女俩愣愣地站在门口。

“不欢迎呀,大婶,小花。”杜曼琳一步步走近。

小花妈从惊愕中醒过来,热情地招呼道:“欢迎欢迎,总经理光临寒舍,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只是家门寒酸,找不到一块给总经理歇脚的地方。”

杜曼琳边打量房子边说:“房子虽是旧了点,但这正是它的价值所在。听说过北京的四合院吗,历史悠久吧,买一套少则几百万多则千万。”

“那是北京,咱碧水崖比北京差远了。”

“不差,现在碧水崖不是要开发了吗?你这房子马上就要升值啦!”

杜曼琳抬脚跨过门槛进入了屋内。屋内阴暗潮湿,家什老旧破烂但摆放整齐,窗户紧闭,霉味扑鼻,显然房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小花擦干净一条竹椅:“大姐,您请坐!”

杜曼琳刚落座,屋外传来叫小花妈的声音,小花妈朝杜曼琳笑了笑出去了。

小花随手拿起搁桌上的矿泉水递给杜曼琳:“大姐,您喝水。”

杜曼琳不接,往回推:“姐不渴,你喝吧!”

小花扭捏地坐在长条木板凳上,低着头,双脚一前一后不停地搓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你叫小花吧?”一会杜曼琳问。

“你咋知道?”小花吃惊地问。

“谁不认识碧水崖的大美女、大孝女。”

“你别听人瞎说,我就一山里妹子,和母亲一起给人家当保姆,哪配得上什么大美女、大孝女。”

“哦,我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给人家当保姆,能告诉大姐在哪当保姆吗?”

“不能,主人不让说,说了就把我嘴给扇了

俩人对视了一会,又同时把目光移开。屋内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心悸。杜曼琳疲惫地站起身,踱步至窗前,穿过黑迹斑驳的窗棂,看着洒落地上的细碎的阳光。突然,她手指窗外,一声惊叫:“嘉炜,那不是嘉炜吗?”

“嘉炜?嘉炜在哪?”小花突然跳了起来,一阵风似地扑到窗前,“嘉炜怎么来了?不可能,他根本走不了路。”

窗外一片宁静,几只大母鸡在自由觅食。小花幡然醒悟,立即改口:“嘉炜是谁呀,大姐,看你把我吓的,我还以为是贼呢!”她故意大口喘气,抚摸胸口,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

杜曼琳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她定定地看着小花,看着看着,突然问:“嘉炜好吗?”

“好!”小花随口应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谢谢!”杜曼琳突然攥住小花的双手,“谢谢你,更谢谢你妈,这么多年对嘉炜的照顾。”

小花开始变得神慌意乱起来,拼命摇头:“不、不,我和我妈根本不认识什么嘉炜,你千万别乱说、别乱说。”

杜曼琳注视着她,泪水夺眶而出:“我的好妹子,你别瞒我了。我知道你和你妈根本就没离开碧水崖,你和你妈是在给嘉炜做保姆。”

小花惊愕,摇头:“不是,不是的。”

杜曼琳按住她的双肩:“小花,康嘉炜是我丈夫,你知道我和他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三年,整整三年啊。人生苦短,能有多少个三年,二十个、三十个、、、甭说多少个,总之人生一辈子,眼睛眨一眨就过去了。小花,你知道这三年我为了嘉炜,找了多少地方,几乎踏遍了嘉炜以前去过或者可能去的地方;流过多少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把泪水都流干了;孩子受了多大委屈,我也说不清,但我听过孩子唱得最多的一句歌词是‘有爸的孩子像块宝,没爸的孩子像根草’。”

小花听得泪眼模糊,定定地瞅着杜曼琳。突然,他双膝下跪,连哭带诉:“大姐,请原谅我没跟你说实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敢说。今儿,我想通了,我不想拆散你那恩爱有加的鸳鸯夫妻,更不想破坏你那妻贤子贵的幸福家庭。我告诉你吧,嘉炜、、、”

“嘉炜已跟我们生活了三年,今天我们就让他物归原主。”小花妈站在门口,一尊慈祥的笑容,一副无奈而苍凉的口气。

杜曼琳喜出望外,一把拽起小花,又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杜曼琳随小花母女俩出了村子,沿凤凰河走了一程后上了山道。又绕山道转了两圈到了古墓旁,小花妈注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后,开启了古墓的墓门。

“大姐,跟我来吧!”小花带头钻了进去,又回转身伸过手,“来,大姐,快进来。”

杜曼琳犹豫了一下,抓住小花的手,弯钻了进去。小花母女俩分别打着手电,一人前面引路,一人殿后,杜曼琳夹在中间小心翼翼扶着洞壁前行。洞体狭窄弯曲,越往里走越阴凉。拐过一道大湾,响起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小花见杜曼琳走得有点气喘,提议休息片刻。

杜曼琳走至泉水旁,用手掬了一把泉水,泉水清澈耀眼、冷得刺骨。她不免发出一阵唏嘘:“呀,太惊太险太美了。小花,你是带我上天呢还是入地?”

小花说:“既不是上天也不是入地,待会你就知道啦!”

继续沿着洞道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了二十分钟左右,隐隐约约看见亮光,接着洞道越来越开阔,最后一个巨大的溶洞赫然出现在杜曼琳眼前。

杜曼琳惊了,呆了,傻了,兴奋了:“呀!这不是天上的凌霄殿、水中的龙王宫吗?真是太美太神啦!小花,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就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嘉炜,嘉炜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怎么不见他?”

没听见回音,杜曼琳立刻产生了警觉,往四下一看,不见小花母女俩,心里一咯噔,莫非,莫非这母女俩要耍什么阴谋。正当杜曼琳疑惑时,三个人影向她款款而来。

小花、小花妈、中间坐着轮椅的是、是、是嘉炜,杜曼琳眼在看心在想口在说。突然,她迈开两脚朝三人影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嘉炜,嘉炜,是你吗?我是曼琳呀。”

小花叫嚷开了:“大姐,是嘉炜,是嘉炜呀!”

杜曼琳加快了速度,身姿如嫦娥奔月。

康嘉炜却停了下来,垂头丧气的样子。

“嘉炜,嘉炜,真的是你呀!”杜曼琳跑得气喘吁吁,趴在轮椅上,脸色红润,笑容可掬,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康嘉炜的脸上,“嘉炜,你让我好找呀,三年了,该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藏在如此隐蔽和秀丽的仙人洞。”

康嘉炜着杜曼琳的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望着望着,泪珠子就像一颗颗珍珠般滚了出来,欲哭无声,任凭泪水肆虐横行。杜曼琳掏出手帕,顺着眼眶、鼻沟往下抹,一滴滴地给他抹去尘封已久的伤痛。

杜曼琳又说:“嘉炜,你胖了,你看原来俊俏的脸颊长出一膘一膘的肉,你富态了。可你也变老了,你看看白发长多了,抬头纹、鱼尾纹长深了。”

康嘉炜慢慢地捧起杜曼琳的脸,捋捋她的刘海,摸摸她的脸,又用饱满的十指给她擦去泪水。

杜曼琳继续说:“嘉炜,三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白天是拼了命的工作,下班回到家,总是踏着你留下的足迹寻找你,每次带着希望找,可找到的全是失望。每当夜深人静时,陪伴我的只有自己的泪水;每当进入梦乡时,总看见你笑呵呵地向我张开双臂要拥抱我,可当我接近你要投入你的怀抱时,梦醒了,你也不见了。”

她无声地笑着,摇晃着脑袋:“嘉炜,你知道金童玉女有多想你吗?你刚走的那段时间,兄妹俩见了我就嚷嚷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爸爸去哪了’。每次我都骗他俩,爸爸出国治病去了。有一次,金童突然对我说,妈妈,你是个骗子、大骗子,爸爸根本不是去治病,他是藏起来了,不要我们了。可怜了俩孩子,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亲的疼爱。好在李石井这个做叔叔的对他俩疼爱有加,多少弥补了一点失去的父爱。”

“你们都在一起吧?”康嘉炜终于开口了。

“是的,孩子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杜曼琳点头。

“除了孩子,就没别人?

“哦,还有我爸、曼琅、钱大爷、钱大娘,还有曼琅的女朋友也住了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他俩闹矛盾分手了

“你真不知道我说谁?”

杜曼琳被问糊涂了:“还能有谁住到我们家?”

“我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住进我们康家,成为支撑我们康家的顶梁柱。”

“你说谁呢?”

“李石井,他对你的感情绝不在我之下,让他取代我不仅你能得到幸福,而且孩子也会生活的很幸福。”

杜曼琳气得直跺脚:“嘉炜,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天底下哪有把自己老婆拱手送给别人的,你以为你离开了我,我就能同别的男人好、同别的男人结婚?你把我看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责任感、朝思梦想、移情别恋的女人?”

“曼琳,你千万别多想,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就是因为你好,我才不忍心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杜曼琳默默注视着他,心里如翻倒了的五味瓶,说不出是啥味道。

“不忍心让我受委屈,你就忍心让小花娘儿俩受委屈。”杜曼琳向小花投去同情的目光。

小花忸怩地低下头,扥了扥母亲的手。母女俩交换了一下眼色,匆匆向旁边的一间石屋走去。

康嘉炜看着小花的背影:“小花还是黄花闺女,虽然她照顾了我三年,也几次向我表达了她的爱意,但都被我拒绝了。曼琳,我离开你本想还幸福于你,岂能忍心再去毁了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呢!”

杜曼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就不应该继续让她把青春耗费在你的身上,让她离开你,去寻找本该属于她的归宿和幸福;你也应该回到你妻儿的身边还他们一个完整、和谐、幸福的家。”

俩人沉默了好久,洞内一片寂静。

“你给我点时间考虑。”康嘉炜打破沉默,说的很简单。

“可以,考虑好后你让小花捎个信给我。”杜曼琳看了看表,“我知道你能住在这里,是托了他人的福,而且是绝对保密的。为了不给小花母女俩增添麻烦,也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我得马上离开这里,回到村里参加下午的活动。”

杜曼琳从碧水崖回到家里后,立刻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参加会议的是康嘉炜的哥哥嫂嫂、妹妹妹夫们。

杜曼琳一开始就把康嘉炜的情况告诉了大家,大家听后无比惊喜。

康嘉颖叽里呱啦嚷开了:“走啊,开什么会,直接去把我哥接回来就得了。”

康嘉正制止:“你急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认为,第一必须弄清楚此事的幕后操手,争取此人转变看法,嘉炜才可能顺利走出碧水崖;第二必须征得嘉炜本人的同意,我觉得嘉炜能藏在石洞这么久,主要是他本人与幕后操手的默契配合;第三对曼琳如何发现嘉炜此事必须严格保密,不然会给照顾嘉炜的母女俩带来麻烦。”

郑小丫说:“二哥,你顾虑太多了,我认为最稳妥的办法是马上报警,交给警察去处理。”

康嘉琪眉头一挑:“不行,嘉炜刚失踪那会,警察不是对碧水崖掀了个底朝天,结果连个人影儿也没发现。我担心,一报警,警察未到,人却转移了,你到哪里找?所以我赞成按二哥说的办。”

郑小丫不高兴了,嘴巴噘得老高,向康嘉琪做了个鬼脸。

康嘉正扫了大家一眼,问大家有没有别的看法,大家都说没有。最后,大家一齐望向杜曼琳。

杜曼琳表情平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郑小丫说:“曼琳,要不寻找幕后操手的任务交给我,我知道从谁下手。”

康嘉颖说:“我去找哥,叫他赶紧回家。”

杜曼琳举手打住:“小丫、嘉颖,你们千万别乱来。我觉得二哥考虑问题很周全,我完全赞同,不过我认为你们任何一个人插手此事都不妥,所以你们的任务是守口如瓶,做好保密工作就行了,其它工作由我来完成。”

第二天,杜曼琳在土城最上档次的望江茶楼订了个包间。她要约谈一个人,此人乃李石井也。

李石井从接到杜曼琳的电话到抵达望江茶楼,用时不到五分钟,速度之快,着实让杜曼琳惊讶了一番。

杜曼琳起坐迎候:“李总是乘飞机还是坐动车?”

语言幽默,令李石井咂舌:“啧啧,四嫂,您今天特幽默。”

“是吗?什么时候嘴上抹油,学会溜须拍马啦!”

“不敢,我是实话实说。”

“你实话实说,我就来一段焦点访谈。”

“看来我是被访谈者啰?”

“当然,请坐下,我们慢慢谈。”

杜曼琳把泡制好的茶递给李石井。

李石井一连品了几口,咂咂舌:“好茶,四嫂,我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另有目的,说吧,叫我来是什么事?”

杜曼琳也品了一口茶,爽言爽语:“我说了今天的节目是焦点访谈,涉及的问题可能很犀利,但原则是用事实说话。”

李石井点头:“我发誓用事实和良知说话。”

杜曼琳又给他倒茶,不料茶水溅在了李石井的衣袖上。她赶紧掏出手拍给他擦拭,轻柔的动作,却使他紧张得气喘加重、心跳加快,脸上泛起了一圈圈桃花瓣的红晕。

“四嫂,你是想问四哥的事吧?”李石井口气略显紧张,“听说你在碧水崖找到四哥啦!”

杜曼琳疑了:“谁告诉你的?”

“这你别管,你不把我当兄弟,自然有人把我当兄弟。她已经把你要问的问题都问过了,不过我没作任何回答。”

“是小丫吗?”

李石井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算是吧,我没回答她是因为我反感她关心我们之间的事。但我想就她提出的问题,向你作出回答。”

杜曼琳含蓄一笑:“可以呀!我洗耳恭听。”

李石井说:“小丫嫂子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她问我,我是不是在等机会娶你?怎么说呢,说心里话,有这方面的意思,因为我一直没办法从内心深处抹去对你的爱;第二个问题,她问我,四哥是不是我动员他离开你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想过要拆散你们这对恩爱鸳鸯,但是我知道有一人曾经伤害过四哥,就在被他伤害过后不久,四哥就失踪了,这个人就是蝎子;第三个问题,她问我,四哥失踪的幕后主使是不是我的父亲?这个问题太让我震惊了,我不敢肯定,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我父亲如此而为的合理目的。但我也不敢否定,因为我的父亲深知,我至今未婚是因为你是我爱的唯一,让四哥离开,等于在为我创造机会。”

杜曼琳瞪他一眼,又冷笑一声:“说得倒挺直率啊,就凭这点我该对你说声‘谢谢’。既然你用事实说话,那我也用事实说话,咱们谁也不欠谁。第一,我们之间只能做朋友、做兄弟,做不了夫妻;第二,如果不得已要做夫妻,那也只能是假夫妻,永远不可能做真夫妻;第三,嘉炜失踪确实与蝎子有关,但蝎子所为完全是为了你这个李总。”

李石井疑惑地眨着眼睛:“蝎子的所作所为我完全不知情呀!”

“你真以为此事仅是蝎子所为?我告诉你,蝎子只是个跑腿的,支撑他的可是个大人物。”

“谁?”

“你的父亲李世茂李董。”

“他?你凭什么确定是他?”

杜曼琳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一张信纸给了李石井:“这信是谁写的,我不知道,是有人偷偷塞进我办公室的。里面记录了你父亲将嘉炜隐藏在碧水崖仙人洞的具体情况,并发毒誓保证所述情况的真实性。”

李石井从头到尾、一字不漏把信看完,不解道:“他图什么呀?”

“图什么,这还不清楚吗,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图的是让你能早日和你痴爱的女人喜结良缘。”

李石井呆若木鸡,支支吾吾、自言自语:“我傻,没想到我爸比我还傻。这不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干涉他人婚姻家庭吗?爸呀,你就等着吃官司吧!这次咱李家算是完了。”

第二十九章

然而,李家没有完,李世茂也没有吃官司。原来,杜曼琳并没有走司法程序,而是直接找到李世茂,把事实真相毫不掩饰地告诉了他。刚开始,李世茂故作惊讶,矢口否认康嘉炜的事与自己有关。杜曼琳不慢不急一连给他点了几道穴。

第一道穴,杜曼琳拿出了蝎子的一张生活照,说:“李董,认识这个人吗?”

李世茂点了一下头,皱了一下眉,似有不祥的感觉。

杜曼琳又说:“几年前,他在凤凰山趁李石井离开的片刻,偷走了嘉炜,藏到了游轮上,用极度恶劣的语言刺激嘉炜,叫他跟我离婚或离家出走。此后,嘉炜完全变了个人,变得冷漠、悲观、自卑、孤独,离我离大家越来越远,最后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李世茂故作同情地叹息一声:“没想到,这个蝎子会干出这种缺德事。”

“蝎子不过是个跑腿的,真正可恶的是操纵他的主子。”

李世茂愣了一下:“也许是吧!”

杜曼琳说:“李董咋不问问这主子是谁?”

李世茂摇了摇手,脸稍稍变色,叹了一声:“算了吧!”

杜曼琳笑无声但有意:“你算了我可算不了,李董,我直说了吧,这个主子就是你。”

李世茂并不惊讶,神色茫然,无语。

第二道穴,杜曼琳的目光象芒刺一样刺向李世茂,语言变得尖锐、犀利:“你不惜血本,不仅买下了碧水崖的山山水水,而且还买通了碧水崖的老老少少。你把嘉炜富养在天堂般美丽的仙人洞,安排貌美如花、温柔体贴的姑娘去猎获他的感情,从而为自己的儿子去爱一个不该他爱的有夫之妇创造机会。

李世茂一言不发,拿出烟,点燃,一口接一口不停地抽。

第三道穴,杜曼琳顿了顿,继续说:“李董,我很感激你对我公司的厚助,也很感激你对我本人的看重和对嘉炜几年来给予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同时对李石井执著的爱情追求十分敬佩。但是,我表个态,我杜曼琳一辈子一份情,只给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疾病还是贫穷,我都会无怨无悔,为爱坚守陪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三道穴下去,李世茂彻底醒悟了。他说了三句话,算是对杜曼琳三道穴的破解。

第一句话,李世茂说:“曼琳,恕我如此称呼。我坦言,蝎子所为确实是受我指使。在此,我对我的无知给你、嘉炜和你的家庭带来的伤害致以歉意,‘对不起!’‘请原谅!’”

第二句话,李世茂又说:“我知道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你完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维护你的权利,但你没有,这就是你的人品、人格魅力。我很感动,你有情我不能不义,所以我决定明天和你一同前往碧水崖,将嘉炜接回家,同时我要把碧水崖的仙人洞赠送给康嘉炜,一方面弥补我的过错,另一方面让嘉炜能继续在那里调养身体,毕竟那地方是人间罕见的仙境啊!”

第三句话,李世茂继续说:“石井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万贯家业还指望他继承呢。可他至今仍坚持单身,我和他妈、他姐心里揪得慌呀。曼琳,石井爱你爱到啥程度,你心里清楚。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进了骨髓要想拔出来,谈何容易啊,所以免不了有冒犯你的地方,你不必跟他计较,多担待些。最后,我说句你不爱听也许伤你自尊的话,你别见怪,不中听就别放心上。如果石井一直顽固不化为你坚守清白,我就代表我李家的列祖列宗求你,给李家续根火苗,反正嘉炜也就那个样子了,要想有奇迹的出现,恐怕没有可能了,而你作为一个健全的年轻的女人还得过正常女人的生活。”

听完李世茂的话后,杜曼琳没作任何表态,默默地走出了李世茂的办公室。

翌日,李世茂亲自驾车早早来到了康复别墅。杜曼琳、康嘉琪、康嘉颖、吴秘书早已恭候在别墅大门口,准备前往碧水崖接回康嘉炜。几人一碰头,二话没说,登上车向碧水崖出发。

在碧水崖村口,蝎子带领几个村民在焦急等候。等车子一停稳,蝎子便急于打开车门,见了李世茂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俨然太监见了皇上。进了村,大家并没在村里停留,而是直接登山前往仙人洞。进入仙人洞时小花正在给康嘉炜做全身健康按摩,小花妈在准备早餐洞内然响起一片唏嘘赞叹声。

康嘉炜和小花平静地打量着每一位来客。小花妈则迎了上去,热情地招呼开了:“大家苦了,早餐已准备好,请大家用餐吧!

原来,昨天杜曼琳一离开李世茂办公室,李世茂就打电话给蝎子,吩咐他认真做好接待准备。蝎子哪敢小视,亲自带人去采购接待物品,并亲自将物品押送进洞,同时交待小花妈准备好接待用餐。小花妈哪敢怠慢,整整忙了一宿没合一眼。

康嘉颖扒开人群冲向康嘉炜,紧紧抱住他,又哭又笑又叨:“哥,我以为这辈子永远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你竟然藏在这么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一晃三年过去了,哥,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天天做梦,梦见你在天上微笑、在地下呻吟、在我们身边、、、一晃眼就不见啦!你知道这三年嫂嫂是怎么过的吗?

“你别说了。”康嘉炜突然哭出声来,“你以为哥愿意离开你们?哥是没办法,哥是个废人,留在你们身边,只会拖累你们,会废了你嫂子的幸福,会废了整个康家的幸福。哥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大家为了我一个人而煎熬地活着。”

康嘉颖捏起拳头轻轻捶他:“哥,你糊涂啊,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家人就能幸福?你想错了,你的出走,等于让遭遇挫折的家庭雪上加霜,等于往家人的伤口上撒盐,刺痛难忍。”

康嘉琪火气十足,冲上去,怒指康嘉炜,一顿好骂。

康嘉炜仰头,泪眼模糊。

杜曼琳上前,蹲下,用袖子为康嘉炜拭去泪水,又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

仙人洞一片凝静。

大家把目光聚焦到了缠绵拥抱的杜曼琳和康嘉炜身上。这时,两只羽毛斑斓的画眉鸟扑闪着翅膀飞进洞来,沿着洞壁盘旋、欢叫。大家一会仰视嬉闹的鸟儿,一会俯视多情的人儿,心里油然而生许多感慨。

杜曼琳慢慢站起身,腼腆地凝视着大家,脸上渐渐地露出浅浅的笑容。笑无声,但笑容里有喜悦更有伤痛。

小花妈走上前,住杜曼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人生一世,真是好人多磨难啊!你看看,嘉炜多好的一个人,又有这么一位漂亮、仁慈、长本事的老婆,还有那么一个和睦富裕的家庭,多令人羡慕。可谁又能想到命运竟如此残酷无情地折磨他。”她抹了抹已经悬挂眼角的泪滴,突然破涕为笑,招呼起大家来,“ 大家别愣着啦,赶紧把早餐吃了,洞里气温低,不一会儿就成了冷冻食物。”

大家开始往餐桌挪动,李世茂对杜曼琳做了个请的手势。杜曼琳推着康嘉炜,一步步走向餐桌。

吃完早餐,李世茂建议,在仙人洞玩耍一天。康嘉颖质疑,就一个洞安排一天的时间是否太奢侈?蝎子眉飞色舞吹开了,你不要小看此洞,它上可通天,直接到达山顶,领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雄伟气势;下可入水,直接到达凤凰河,一睹万丈深潭的雄奇惊险。康嘉颖听他一说,好奇心顿起,摩拳擦掌,要求立马前去探个究竟。杜曼琳提出不去,要陪嘉炜唠嗑谈心。就这样,其他人随蝎子爬山钻洞去了,小花母女俩在厨房忙活,杜曼琳和康嘉炜来到了露天平台。

放眼望去,山如画水似廊,山水齐美赛天堂。杜曼琳一阵长吁短叹后,慢慢将目光收回:“嘉炜,这地方确实很美,怪不得你在这一呆就是三年。诶,你给我说说这三年的感受。”

康嘉炜摇摇头,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我是白天看风景,晚上思娘裙。你呢,也跟我说说,三年是怎么度过的?”

“我呀,白天累得够呛,晚上想得闹荒。”

“想啥?”

“还能想啥,当然是你呗!”

“我,一个废人,还那么值得你去想?”

“我不想你还能想谁。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完美、最令我牵肠挂肚的人。我最怕的是你的自卑,我最希望的是你能从自卑的阴影中走出来,扬起自信的风帆,树立起生活的信心。”

“我何尝不想,可越想越悲观,越没有勇气和信心。你没有我这方面的经历,当然也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你想想,身体都站不起来了,心能起来吗?心起不来,哪来自信、勇气。”

“你呀,不是我说你,就是太放不下了。心里老想着他人,放不下他人。好啦,不说你了,说点别的吧。我听说,小花姑娘对你有了好感,是真的吗?”

康嘉炜迟疑了一下,点头:“有这事吧,不过那只是她的想法,我没半点这方面的想法。”

杜曼琳媚他一眼:“嘴上没有心里有吧,要不然能在这山洞里处这么久。菩萨处久了尚能生情,人就更不要说了。”

康嘉炜一时语塞,瞅着杜曼琳憨笑。

杜曼琳故作生气:“你还笑,不会是真有了感情。”

康嘉炜敛住笑:“我对你笑又不是对小花笑,要说感情也是对你的感情。”

“贫嘴,三年连个音信也没有,还配谈感情。”

“正是因为你我感情太深厚,所以离开了就不敢再联系。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我恨不得一夜之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让你无牵无挂去追寻新的生活。”

“那,你忘了吗?”

“情入膏肓,哪能说忘就忘了呢。说句大实话,我是越想忘越忘不了,到后来,想起你心里就瘆得慌,恨不得马上见到你。”

“既然你心里这么有我,那你今天就随我回家,往后咱谁也不离开谁,恩恩爱爱过日子。”

康嘉炜“诶”了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不回家,我暂且不说。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宣布我的决定。”

杜曼琳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随即应道:“好吧,我相信你不会再伤我心。哎,有件事问你,小花母女俩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要回家了,她们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正想找机会跟你说说这事。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先谈一下我的看法。小花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有孝心、仁慈、勤快、人又好看,不是说曼琅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吗,干脆我来做做小花的工作,叫她嫁给曼琅。

“是挺般配的一对儿,就是不知道曼琅和小花有没有这缘分。”

“先让他们接触再说,我估计没问题,小花挺适合曼琅的。”

“曼琅适合小花吗?婚姻是相互适合的,有一方不适合,日子就过不下去。”

康嘉炜趴在杜曼琳耳廓上嘀咕:“好事成双,先让曼琅和小花结成幸福的一对,然后促成咱爸和小花妈也结成幸福的伴侣,来个家庭大联姻。”

杜曼琳露出惊喜的笑容:“好呀,你这叫一箭双雕,看来你早就在打母女俩的主意啦。”

“说话多难听,什么打主意,是成人之美。”

“你这主意不错,我完全赞成。不过,要促成俩老结成伴侣恐怕没那么容易,特别是我爸,爱我妈爱得挺深,又特别看重晚节。得慢慢来,从长计议。”

这时,洞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嘈杂的说话声。杜曼琳看了看表,笑出声来,他们都回来了,你看看,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时间过得就是快。小花走出洞来,先好生羡慕的愣瞅了一会,然后怯生生说了声吃饭啦,便又回转洞里。

午饭很丰盛,也很有特色。大家你言我语给了小花母女俩一阵赞美,小花妈却把功劳全推给了康嘉炜,说这几年为了照顾好嘉炜全身心研究食谱,有了一点长进。杜曼琳听了更加感动,她说,嘉炜今天就要离开仙人洞了,为表示感激,请大婶和小花随我们一起走吧。母女俩面面相视,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俩人像荡秋千似的摇起头来。

等大家都吃完饭,把碗放下了,康嘉炜咳嗽两声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在了自己身上。

康嘉炜打量了一眼大家,又打量了一眼仙人洞,目光依恋,口气不舍:“这仙人洞啊,不简单,刚来时,阴冷潮湿,一看就想走人。可久而久之习惯了,越来越感觉到这里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施耐恩笔下的凌霄宝殿。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把话挑清了,我不离开仙人洞,今生今世永不离开。”

康嘉颖冲了上去,疑惑地看着康嘉炜:“哥,你脑子没被酒精烧坏吧。金童玉女还等着你回家呢,你该把父爱补偿给他们呀!”

康嘉炜苦笑:“他们不是有干爸吗,也不缺父爱呀。倒是我回去了,反而搅了他们的宁静。所以我还是认为,这个世界如果真想把我留住,那就别让我离开仙人洞。”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杜曼琳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于是顺着康嘉炜的话说:“不回就不回吧,我也认为这里条件不错,我就把家搬到这来。让小花和她妈继续照顾,我高薪聘用她娘儿俩,顺便也给小花找个好婆家。每到周末,我把金童玉女、我爸、我弟都接到这仙人洞来,一家子好好团聚团聚、热闹热闹。”

“还有我们呢!”康嘉颖、康嘉琪、吴秘书几乎异口同声。

“那就再加上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们。”杜曼琳补充道。

看着大家的兴奋劲,李世茂也乐开了。他打开公文包,从中取出几张文件纸,举高,晃了晃:“你们知道这是啥?仙人洞及连带山林的购买合同书,现在我把它送给嘉炜,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仙人洞的主人就是康嘉炜啦!”说着,把合同书塞在了康嘉炜手里。

康嘉炜愣了,杜曼琳也愣了,大家都愣了,顷刻间大家的表情都像是被冰雪凝固了似的。虽则是一个洞、一座山,但价格不菲,太昂贵啦!

杜曼琳从康嘉炜的手里拿过合同书,塞还给了李世茂。

李世茂不高兴了:“你别给我,看看合同上的名字,名字是谁,你把它给谁。

杜曼琳展开合同书,上面然写着康嘉炜的名字。

李世茂又把合同书给了康嘉炜:“物归原主,嘉炜,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爱怎么住就怎么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人能把你赶走。好啦,既然嘉炜不想离开,那就别打扰他,我们回去。”

就这样,康嘉炜轻而易举地摇身一变成了仙人洞的主人。那天杜曼琳没走,住了下来。康嘉颖出了洞又折了回来,说是要留下来陪哥哥住几天。

三天后是周末,那天蝎子又领着一大帮人来到了仙人洞,他们是康嘉正、黎虹、康日成、杜娜、康嘉琪、郑小丫、李石井、吴秘书,还有就是杜父、杜曼琅、康正日、金童、玉女。平时挺清净的仙人洞霎时变成了热闹窝,特别是金童和玉女进了洞就好比登上了天堂,这里瞅瞅那里摸摸,还一个劲的大喊大叫。到了康嘉炜面前,俩人都愣住了,定定地一声不吭地瞅着他。

康嘉颖上前,一手牵着金童,一手牵着玉女:“金童玉女,快,叫爸爸。”

玉女噘起小嘴:“我不认识他 ,他不是我爸爸。”

金童也嘟噜了一句:“我爸不是他,我爸是他。”他手指李石井,深怕大家看不懂他的手势,又跑过去,拉着李石井的手。

场上的人简直惊呆了,就连李石井也受宠若惊。

康嘉颖气得直跺脚,疯了似地跑过去住金童的小手将他拽回康嘉炜的身边,一顿训斥:“金童玉女,看好啦,这才是你的亲爸,你可怜的亲爸,给你生命又为你奠定幸福基石的亲爸。李石井不是你爸,是你叔,叔叔知道吗?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成白眼狼啦。快,叫一声爸爸。”

金童玉女确实乖巧,知道姑姑发火了,一定是自己错了。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突然跪下,哇的一声哭了,又哭又叫:“爸爸,是金童(玉女)不好,不应该不认识爸爸,不应该不叫爸爸,请爸爸原谅我、原谅我!”

康嘉炜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杜曼琳以巾拭泪,扶起金童玉女,拥入怀中:“别哭,你爸不怪你,你爸离开时,你们还很小。三年了,你俩变大了,爸也变老变胖了,你俩不敢认爸,你爸也不敢认你了呢。嘉炜,你说是吧?”

康嘉炜破涕为笑,连连点头:“是的,咱金童变帅了,玉女变美了,爸真的不敢认你们啦!金童、玉女,是爸对不住你们呀!”

金童牵着玉女的手,一步步走向康嘉炜。至轮椅旁,一人抓一扶手吃力地推动起来。金童说,爸爸,从现在开始,我不许爸爸离开我,我要永远和爸爸在一起。玉女说,爸爸,等我长大了,我要天天推着你去城里买好多好多你喜欢吃的。

洞内霎时活跃起来,鼓掌声、欢笑声、赞扬声,声声入耳。

大家来到露天平台,小花已经沏好了茶摆好了糖果,大家围着康嘉炜落座,开始了无所顾忌的谈天地。在谈到杜曼琅婚事时,恰好小花叫大家吃饭,郑小丫突然把目光给了杜曼琅,神神迷迷说“曼琅,我突然象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你和小花姑娘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简直是绝配。”

这话象导火索一样一下子把大家的嗓门点燃了。

康嘉颖瞄了眼小花的背影:“小丫嫂,你眼睛太毒啦,小花配曼琅,真的是织女配牛郎呢!

黎虹也朝杜曼琅翘起了拇指:“曼琅,我进洞的第一感觉是小花这姑娘就跟仙女似的,第二感觉才是这仙人洞太神奇啦。”

康嘉正笑道“是啊,曼琅,你小子桃花运啦。这姑娘是上帝专为你养着,你姐夫专为你守着,等着你上门来娶的仙女。小子,你太有艳福啦!

康日成乐呵道:“这姑娘长着一脸的福相,人见人爱呀!”

杜娜瞪他一眼:“敢情是你也爱上她了吧!”

吴秘书哈哈大笑:“大哥,你千万别跟我舅子争呀!”

郑小丫调侃道“谁说不可以争,姑娘没说一定嫁曼琅,人家李石井李总也在打主意呢。是吧,李总?”

李石井赶紧摆手:“没这事,我从来没注意过这姑娘。”说着,瞥了眼杜曼琳,这目光似一道闪电,恰恰被康嘉炜捕捉到了

郑小丫继续以调侃的口气说:“李总,算你有自知之明,这姑娘不适合你,只适合曼琅。曼琅,你说说你对这姑娘有意啵?”

杜曼琅双手使劲搔着头皮,低声低气说:“我没意见,就怕人家姑娘不愿意呢!”

一听这话,杜曼琳和康嘉炜同时笑出声来。杜曼琳一挥手:“急什么,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走,先把饭啦!

饭后,康家兄弟们陆续离开了仙人洞。李石井被康嘉炜特别挽留了下来,俩人来到露天平台,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

康嘉炜指了指石凳:“石井,坐吧。”

李石井落座,显得有些拘谨:“四哥,别客气。我知道你留下我有重要话说,说吧。”

“也没啥重要话,只是分隔久了,心里有些感慨,想找兄弟发泄发泄。”

“你尽管发泄,快乐我分享,痛苦我分担。”

“既然这样,我就不拐弯弯了,直说。听说你已经是金童玉女的干爸了?”

“哦,四哥,你千万别误会,容我慢慢向你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成了孩子的干爸?干爸怎么啦,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是孩子的爸爸呢!”

李石井震惊:“四哥,你这话说的大错特错啦!我、、、”

康嘉炜举手打住:“ 你先别急,听我说。我之所以离开曼琳,就是要把曼琳让给你,因为你爱她绝对不在我之下,而且你有实力。曼琳嫁给你,我心里踏实、放心。”

“四哥,你开什么玩笑。你是我四哥,我李石井再浑,也没浑到抢四哥女人的地步。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耻笑。”

“如果我和你四嫂离了,你敢不敢娶了她?如果你娶了她,那肯定会遭到各种流言秽语的攻击,你怕不怕?”康嘉炜的口气突然变得尖厉。

李石井该怎么回答?就内心而言,他非常想慷慨应之,我敢,我不怕。因为这正是他心中所愿、梦中所求之事。可真要他说出口,他不敢,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沉默了一会,康嘉炜自笑,笑声里没有欢快,只有一种莫名的痛苦。他突然停住笑,说“李石井,你给我听好了。你爱曼琳,你就应该对曼琳负责;你爱曼琳,你就应该和她结合,然后去共同孵化出你们爱的幸福的结晶。我已经铁定决心要和她离婚,石井,你告诉我,我和她离婚了,你敢不敢娶她?”

李石井一脸的犹豫,不言不语。

康嘉炜急了:“李石井,你是爷们还是娘们,是爷们,你就给句痛快话。”

“我不敢,真的不敢。”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娶?”

李石井变结舌了:“不、不、不敢说,也也也、不敢娶。”

康嘉炜恼了:“是不敢还是不想?”

李石井唉了一声:“四哥,你要我咋的,你说,我、我全听你的就是啦。”

康嘉炜坚定地说:“我要你娶了曼琳。”

这时,杜曼琳从洞内出来,拿着两块西瓜,一块给了康嘉炜,另一块给了李石井。

康嘉炜咬了一口,望向洞内:“诶,人呢?”

杜曼琳笑道:“都走了,金童玉女闹着要去玩,小花说带他们去凤凰河划船,俩人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小花就走。爸爸、曼琅还有小花妈也跟着去啦!”

“我也去吧,我懂水性,正好给金童玉女保驾护航。”李石井的目光像闪电在杜曼琳身上飘打了几个来回后,一转身匆匆而去。

杜曼琳盯着他的背影,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仙人洞此刻又宁静了,又成了康嘉炜、杜曼琳的两人世界。杜曼琳推起了轮椅,绕着露台的边缘转了一圈又一圈。

“嘉炜,我是做梦也想不到,咱们能把家安置在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杜曼琳将轮椅搁在石旁,瞅准一条石凳坐下,瞭瞭天,又望望山,“你呢失而复得,咱家啊总算团圆啦,往后怎样过日子,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康嘉炜自己转动了一下轮椅,面对杜曼琳:“曼琳,此前我对不住你,此后我还是对不住你。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们之间的婚姻问题有没有存续的必要,我很犹豫啊。就在刚才同石井交谈后,我才痛下决心,决定、、、我们还是把婚离了。”

杜曼琳突然感觉脑袋轰的一声被炸响,眼眶像决了堤一样一片汪洋。她茫然的目视着康嘉炜,时而感觉熟悉,时而感觉陌生,时而、、、她轻轻摇晃着沉甸甸的脑袋。

“嘉炜,寻寻觅觅三年,你要给我的难道就这样的结局吗?你要抛弃我可以,我认命。可孩子需要父爱,这种父爱是不可替代的,只有你才能完美无缺地给他们。”

杜曼琳擦了擦趟在脸上的泪水,继续说:“我原本以为咱夫妻好不容易团圆了,就该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缘分,让爱情之花更加娇艳,让多舛的家庭从此家和人顺。”

头顶上,崖石处,几只老鹰一会展翅飞翔,一会栖落岩洞。杜曼琳含泪仰望:“老鹰尚知相依为命,不离不弃,人啊,咋连老鹰都不如呢。嘉炜,我渴望每天回到家,能听到你慈和的声音,‘曼琳你回来啦’;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天真烂漫的在我们的身前身后抓小鸡捉迷藏。嘉炜,你就忍心让我的渴望变成失望,让我一辈子陪伴着泪水、孤独、痛苦,让孩子一辈子在爱的畸形中畸形的成长,最后成长为精神、道德畸形人。嘉炜,你与其如此的摧残折磨我和孩子,倒不如把我、把孩子从这里抛下悬崖。”

康嘉炜已是泪眼婆娑,话语中夹带着哽咽声:“曼琳,你不要说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至于你,离开我,你就等于断线的风筝,一开始漫无目的,可最终你一定会找到理想的归宿。”

“你知道那个理想的归宿是什么?我告诉你,地狱,地狱,地狱。”杜曼琳的声音悲凉而凄厉,“我已经发个誓,这辈子我选择了你,我将无怨无悔用一生一世爱着你,不离不弃,陪你到生命的尽头。如果你非逼着我和你离婚,那我情愿去死,以死来捍卫我们之间的爱情。”

她站起身,一会仰望高山白云,一会俯视大川绿水。突然,她转过身冲向康嘉炜,趴在轮椅上几乎跪下,“嘉炜,为了我们的家,为了你、为了我、更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求你,这辈子永远不要再提离婚两字。吗?你答应我,答应我啊!

康嘉炜只流泪,不声。

杜曼琳愤然站起:“康嘉炜,你给我听着,我这辈子,生是康家的人,死是康家的鬼。想离婚,做梦去吧!”说着,气愤而去。

第三十章

杜曼琳一口气从露台跑到了洞里,愣站了一会,又钻入了洞道。出了洞道,直接朝山下的村庄走去,穿过村庄,找到了在凤凰河划船嬉闹的小花他们。

小花见杜曼琳脸色不太对劲,猜想一定是和康嘉炜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她赶紧把船划到岸,跳下船直奔杜曼琳而去。

“姐,你来了,嘉炜哥呢?”小花看了看周围,关切地问。

杜曼琳也看了看周围:“嘉炜哥留仙人洞呢,怎么,你对他不放心?”

“是有一点不放心,刚才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劲,是不是俩人闹别扭啦。嘉炜哥最容易在心情不好时出事。”

“出啥事?”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自卑,心里很脆弱,稍有不顺,就有轻生的念头。”

杜曼琳拧眉,脸色出现紧张:“他以前可不是这种人,很坚强。诶,你是不是发现过他有轻生倾向?”

“是啊,那是一年前的一天夜里,我和他因为、感情问题起了争吵。”

“我知道,听说你爱上了嘉炜,可嘉炜硬是不领你的情,还把你臭骂、、、说教了一通。”

“不错,我对他的爱至今有增无减。可我只能埋藏在心里。你知道吗,那次他骂完我以后,我不但不反感,反而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于是我冲他发誓,非他不嫁。他震怒了,双手抓住露台栏杆纵身一跃,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掉下悬崖啦,我吓得哇的一声魂飞魄散哭喊起来。从那以后,我对他敢爱不敢言。”

这时,杜曼琅下船上岸,想听听两位女人叽里咕噜在叨咕些啥。杜曼琳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惊变慌乱起来。他抓住杜曼琅的手就跑:“赶紧回仙人洞,我突然感觉嘉炜要出事似的。”

杜曼琅又抓住小花的手:“小花,走,一块回去。”

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跑回仙人洞的。一进洞,三人便分头寻找。杜曼琳进了嘉炜的卧室,曼琅去了厨房卫生间,小花径直冲向了露台。

“姐,曼琅,快来呀,嘉伟哥出事啦!”小花的声音犹如半空惊雷打破了仙人洞的沉

杜曼琳和杜曼琅大惊失色,像疯牛一样冲向露台。

康嘉炜已经昏睡了过去,呼吸变慢。轮椅上放着一个安眠药空瓶,地上散落着几个安眠药片。显然,这是安眠药中毒症状,必须马上施行抢救。但怎么救?这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而且对安眠药知识和中毒抢救一窍不通的杜曼琳和杜曼琅姐弟来说简直是外行遇见了傻子,大眼瞪小眼,无从下手。这时,小花开始大显身手了。

小花吩咐:“姐,嘉炜哥吃的是安眠药,而且份量不少。如果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危险很大,穿洞、下山、一路颠簸,嘉炜哥根本受不了,而且会增加危险。所以,姐,你马上跟医院联系,请求到仙人洞来实施抢救,越快越好。曼琅,你搭把手,我们一起把嘉炜哥搬到卧室,注意搬动的时候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尤其是不要去动弹头部。”

杜曼琳心想,救人的关键在于救急,在于抢占有效救治的黄金时间。而要把握好这一时间,最佳策略是取得大人物的支持。可谁是大人物呢?是大老板李世茂还是大外商康嘉正?然,她喃喃自语,对,找黎书记,他是土城最大的人物。于是她拨通了黎虹的电话,把情况告诉了她。黎虹一听到康嘉炜的情况也急了,答应立刻去找黎书记,请求他组织力量奔赴仙人洞抢救。

杜曼琳总算喘出口大气,心口处稍稍舒缓了些。她回头不见了小花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进了洞,于是她也一溜烟跑进洞,进了康嘉炜的卧室。康嘉炜仍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但气色已好转了许多,呼吸也比刚才强了一些。杜曼琳坐在床沿,紧着康嘉炜的手,默默注视着他。

杜曼琅站一旁,低声说:“姐,你别着急,我看姐夫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多亏小花用她祖传的土法子帮姐夫清理了一下胃,姐夫才慢慢好转起来。”

杜曼琳朝小花挤出一丝笑容:“小花,谢谢啊!”

小花仍哭丧着脸:“谢啥呢,我那土方只能暂时救急,但救不了命。姐,得赶紧找医生给嘉炜哥洗胃,时间多耽搁一分钟,嘉炜哥就多一份危险。”

杜曼琳瞅了瞅手表:“快啦,我估计他们很快能到。曼琅,你快去外面迎迎他们。”

果然很快,不到十分钟,洞内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李石井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了康嘉炜的卧室。

“四嫂,罗院长来啦。”李石井气喘的声音。

罗院长?杜曼琳心头一喜,感觉救星到了希望来了,康嘉炜有救啦。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室外去。罗院长带着医生、护士进来,杜曼琳欲开口,被罗院长一个手势挡了回去:“从接到黎书记的指示到进入该洞,用时正好半个小时。杜总,请你非医务人员立刻离开该室,我们马上对康总进行洗胃抢救。

小花请求:“院长,你让我留下吧,我熟悉嘉炜哥的情况,说不定能帮上你们一把。”

罗院长打量了她一眼,点头:“好吧,你留下,其他人一个也不要进来。”

杜曼琳拉着杜曼琅的手走出了卧室。卧室外另一番景象让她姐弟俩瞠目,只见金童玉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眼睛扑闪扑闪,一副虔徒的样子。杜父、小花妈肩挨着肩,肃穆站小花妈口中不停地念叨,王母娘娘在上,观音娘娘在上,请保佑嘉炜渡过此劫平安吉祥!李石井目视卧室,默默祈祷。

杜曼琳和杜曼琅紧着金童、玉女跪下,也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一个小时,手术结束。罗院长一走出卧室,便微微一笑,说“你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帝,康嘉炜已脱离了生命危险。”

洞内紧张的气氛开始舒缓,杜曼琳上前,握住他的手,连说了几句谢谢院长!

罗院长却以不乐观的口气说:“虽然脱离了危险,生命体征平稳,但仍处在昏睡状态。我决定医生和护士留下,继续观察。

杜曼琳以挽留的口气说:“要不你也留下,体验一下山顶洞人的生活。”

罗院长打量着洞景,依依不舍说:“我何尝不想留下,找点仙人的感觉,可医院病人还等着我呢,身不由己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挽留啦。石井,麻烦你把罗院长安全送回去。”杜曼琳转向杜父,“爸,你和曼琅带金童玉女一块回吧!”完了又盯着李石井说了句小心点。

李石井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罗院长离开仙人洞。

仙人洞一片宁静。留守的医生、护士在露台欣赏碧水崖的秀美风光,小花妈在厨房忙活。杜曼琳和小花坐在康嘉炜的病榻前,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他那布满岁月沧桑的脸庞,等待着分享他醒来时那一刻的惊喜。

突然,小花站了起来,从袋子里拿出一张便条:“姐,这是嘉炜哥写给你的,他把它在手心里。上面有泪,写时肯定大哭了一场。

杜曼琳接过,慢慢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再深的爱也抵不过时光匆匆,再重的情也躲不过生命的终结,一场相逢一场分离,一生深爱一生疼痛,来生,我依然等你、、、曼琳,嘉炜就此永别啦!

小花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又轻轻把门合上。

杜曼琳抓起康嘉炜的一只手,用他的手背摩挲着自己的脸,摩着摩着,泪水禁不住伤感流了出来,流着流着,嗓门压不住伤感轻轻哼了起来

今生陪着你一起走

走过人生每个春秋

今生和你手牵着手

相偎相依慢慢到白头

今生陪着你一起走

走过人生每个路口

今生和你肩并着肩

相亲相爱温暖在心田

、、、、、、

歌声如歌似泣,如泣似诉,悲悲切切,肝肠寸断。

、、、、、、

就这样陪着你一起走

为了你我不会为谁而停留

不在乎生活的困苦

春夏秋冬陪伴你那也是幸福

就这样陪着你一起走

我愿意跟着你四处去漂流

风雨同舟到生命的最后

今生爱的不够来世再相守

、、、、、、

杜曼琳昂起头,泪珍珠般顺着脸颊滚落,悲从心起,言从心起,亲爱的,不管有多少的风风雨雨,我愿意今生陪着你一起走!她茫然地瞅着康嘉炜,瞅着瞅着,纤细的手指便在他脸颊上轻轻抚摸,摸着摸着,忍不住悲悲啼啼哭出声来。哭着哭着,哭声陡转,凄凄切切的歌声响起。

  缘分让我认识了你

从此我就爱上你

朝朝暮暮想的全是你

时刻把你记在我心里

只想听到你的声音

是令我那么的着迷

放下所有却放不下你

因为你就是我生命的唯一

想着你亲爱的

在我梦里梦的全是你

刻下你的名字在我的心

一定把你好好的珍惜

想着你亲爱的

在我心里想的全是你

许下个心愿一生陪着你

你就是我生命的奇迹

我爱你

、、、、、、

卧室门口,医生、护士、小花、小花妈摩肩接踵地站着,听着杜曼琳肝肠寸断的歌声。突然,护士嘘了一声,说“醒了,醒过来了。”

大家不由自主地望向康嘉炜,果然,康嘉炜着眼睛,浅浅地无力地笑着。不知道他是笑自己没本事死不了,还是笑杜曼琳过度伤感的歌声。不管怎样,康嘉炜的笑容让洞内几近冰封了的气氛又活了起来。杜曼琳抹去泪水,露出笑脸,手捂胸口,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小花母女俩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脸上缀满了阳光般舒灿的笑容,快活地配合着医生忙这忙那。医生接连给康嘉炜做了几个生命体征的检查,结果都非常理想。

康嘉炜总算平安了,杜曼琳马上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所有的亲人。此时,天色已晚,小花送医生护士下山去了,杜曼琳和康嘉炜又开始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杜曼琳轻轻吟诵,吟完又长吁短叹起来,“你为了我的自由,竟然抛弃你自己的生命和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爱情。”

康嘉炜一脸无奈的表情:“要让你离开我,只有两条路径可走,一条是离婚,另一条是离世。你咬住婚姻不肯离,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选择离世。”

“你以为离了婚,咱们就能断了情?你以为离了世,我就能获得自由和幸福?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硬要让我离开你?”

“你难道没看到我现在的模样?现在的我和你已经不般配啦,也不配做金童玉女的爸爸啦。”

“你胡说,你真忘了我们结婚时的誓言。你忘了,可我会一辈子记着,真真切切的记着。”杜曼琳痴情地望着他,如背似诵,“亲爱的,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守我对你坚贞不二的爱情誓言,陪你到生命尽头。

我没忘,我清晰地记得我对你说过,这辈子我要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快乐最幸福的女人,如果什么时候我不能让你快乐、幸福了,我将主动离开你。曼琳,你说我现在能让你快乐幸福吗?

哼,你以为你离开我,我就能获得快乐幸福,是吗?你简直是在摧残、折磨我,在为我酿造痛苦,甚至在逼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我离开你,你痛苦的是一时。继续在一起,你痛苦的是后半生。我宁愿让你一时山崩地裂,也不愿让你后半生委曲求全。

难道你就铁定了心要抛弃我和孩子,要让我和孩子成为孤儿寡母?

好鞍配好马,红花配绿叶。我早已不是好鞍、不是绿叶啦,离开了我,你这匹好马才能寻找到好鞍,你这朵红花才能有绿叶来衬托。

杜曼琳气不打一处来:嘉炜,你当我是商品,自己不用了,可以随手送人,你把我的尊严搁哪儿了。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个有爱有责有情的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我之所以选择你,是看中了你是我一辈子可以寄托感情的人。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没有责任感,甚至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和良知都泯灭啦。

康嘉炜低头,双手拽着头发。一会,他昂起头,用手掌抹去滚趟在脸上的泪水: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改变不了啦。曼琳,咱们离婚吧。

杜曼琳忍不住泪水喷发,心里如芒刺在扎,除了痛还是痛。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康嘉炜,突然转过身朝室外走去。

康嘉炜拼尽全力喊出声来:曼琳,你难道想让我第二回自杀吗?

杜曼琳怒气未消: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刚出卧室门,突然一声巨响,她愣了愣,一个转身又冲回卧室。

只见康嘉炜拿着砸碎的大瓷碗瓷片朝自己手腕上拼命地划割。杜曼琳扑上去,抓住他的手,从他手里抢夺瓷片,俩人推来搡去争得激烈。

小花妈听见响声,跑进来,一见情景,吓得脸色铁青。只见康嘉炜的手腕处,鲜红的血正一滴滴掉落在床上。她猛冲上去,抓住康嘉炜的手,杜曼琳顺势夺下瓷片,又看了看他的伤情。幸亏瓷片不锋利,只拉开了一个小口子,并没伤及到血管。小花妈找来了一些外创药,刚给他涂擦包扎好,他就把它给撕了。

杜曼琳气得直跺脚:“康嘉炜,你到底想干什么?”

康嘉炜冷冷一笑:“除了离婚,我别无它想。”

“不就离婚吗,犯得上拿自己的生命去一次次开玩笑吗?”

“我说了,离婚不成,我只能选择离世。”

杜曼琳近乎崩溃,面对康嘉炜轻生,她实在无计可施,一遍遍扪心自问,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郎君。

小花妈清理完床上的血迹后,悄声对杜曼琳说:“嘉炜是个好人,他常念叨你,心里放心不下你。可惜好人多难,他心里苦着呢。他提出跟你离婚,你不离婚他就自杀,只是不想拖累你,恰恰说明他爱你爱得很深呐。依我的意见,他也就那个样了,婚姻对他来说不过是摆式,只要你们相互有爱,离婚又怕什么。杜总,为了他不再折腾,你就依了他,把婚离了吧,至少离婚还能保命呢。”说完,叹息一声走出了卧室。

杜曼琳觉得小花妈说得有理,心里顿时豁朗了许多。是啊,与其把康嘉炜逼上不归路,倒不如顺了他的意把婚离了。

“我同意离婚。”杜曼琳顿了顿,“但是,我有条件,你必须答应。”

康嘉炜脸色阴郁:“说吧,只要能离婚,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一,你必须好好活着;第二,咱们离婚不离家,虽然婚离了,不是夫妻了,但还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相互呵护,永远不离不弃。”

“我同意。”康嘉炜沉重地点头。此刻,他的要求满足了,愿望也即将成为现实。可是,他的心反而像是灌了铅似的,沉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因为他的所谓的要求和愿望,都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二天,土城县民政局的同志亲临仙人洞,为康嘉炜、杜曼琳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婚后,根据杜曼琳的强烈要求,康嘉炜连同小花母女俩一起回到了康复别墅。小花被杜曼琳安排在了嘉曼公司的采购部,跟杜曼琅在一个部门,而且直属杜曼琅领导,这样安排显然目的很明确。小花妈和杜父被安排在别墅专门照顾康嘉炜,这样两位老人就名正言顺整日粘贴在了一起。虽然年事已高,但孤男寡女久了,难免萌生对异性的向往甚至擦出火花来。杜曼琳还跟往常一样,上班出门下班回家,一回家就围着康嘉炜转,丝毫看不出离婚后的隔阂。

就这样,日子在看似平凡又不平凡之中一天天过去。

半年后,杜曼琅和小花在仙缘国际大酒店隆重举行了婚礼。时隔半月,康、杜两家的所有亲人又在康复别墅热热闹闹地为杜父和小花妈举办了一场罕见的黄昏婚礼。

看着身边的旧人一个个喜结良缘成为了新人,康嘉炜打心眼里高兴。但是,高兴总是那么短暂,犹如过眼烟云晃眼即逝。因为他最希望活得快乐幸福的那个女人却在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虽然她每天给他的都是笑脸,但他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在哭泣、在流泪、在痛苦的呻吟。于是,他心里暗暗叫劲,一定要让她早一天找到归宿,像杜父、曼琅一样寻找到新的伴侣。

那天,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康嘉炜独自驾驶着电动轮椅沿着凤凰河河堤一路向东,到了贞洁坊式亭李石井在亭子口躬着身、诚惶诚恐地迎接他。原来,康嘉炜打电话给李石井,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谈,叫他选中个地方。李石井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贞洁坊式亭这地方,并一大早就跑步赶到了这里。

“四哥,找我什事?”李石井心里十有八九知道是啥事,但他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没事,我吃饱撑的,跑这来?”康嘉炜口气不逊,“坐下吧,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石井一个劲地点头,拍了拍石凳坐下。

“你小子打算啥时结婚?”康嘉炜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李石井愣了,结婚,跟谁结婚?他闹不准康嘉炜问的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装傻是吧?”

“我装啥傻呀,我到现在连个对象也没处上,你叫我跟谁结婚。”

“你不一直跟我争呗,我退出都半年多了,我问你,你向曼琳表白没有?”

“表白什么?”

“娶她,跟她结婚呀。”

李石井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康嘉炜会轻而易举地说出这种话来。他担心康嘉炜是在拿话试探他,于是故意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四哥,你再开玩笑也不能拿我和四嫂逗乐吧。虽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但我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形式,你们俩这辈子要分开是根本不可能的。”

亭子里突然响起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原来是康嘉炜把自己盛水用的保温瓶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响起像受伤的狮子般怒吼的声音:“李石井,你个混蛋,你给我听着,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李石井需要的就是康嘉炜的认真,而且越认真他和杜曼琳走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大。其实,打杜、康离婚以来,李石井就以各种理由亲近杜曼琳,杜曼琳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俩人之间有了更多的交谈、更多的笑声,甚至能经常看到俩人形影不离一起工作的身影。尽管这样,李石井还是不敢向杜曼琳表露一丝一毫的真情。因为在他眼里,杜曼琳永远都是康嘉炜的夫人,不管离婚与否。没有得到康嘉炜的允许,他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见李石井不言,康嘉炜唉叹一声,火气慢慢地消退:“石井,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爱着曼琳,爱的程度不逊于我;我也知道你一直单身,是因为你心里有曼琳容不了别的女人,你是一直在等机会啊。可惜半年前我就把机会给了你,半年了,怎么就看不到你的行动。”

李石井还是不言,脸上露出纠结的笑容。

“你怎么不说话?”康嘉炜突然提高嗓门,“李石井,如果你是个真男人,你就拿出勇气来,如果你真爱着曼琳,你就拿出诚意来,把曼琳娶了,对她负起责任来。”

李石井支支吾吾:“你说了没用,得四嫂同意。谁不知道四嫂爱你爱得有多深啊!”

康嘉炜调转轮椅:“你四嫂同不同意那就要看你的了。至于她爱我爱得深,这是事实,我承认。但是,这种爱是痛苦的,离婚,就是想让她从痛苦的爱中和没有实际内容的夫妻生活中解脱出来。石井,从现在开始,我就把曼琳交给你啦!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了一眼李石井,启动了轮椅。

李石井目视着康嘉炜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第三十一章

从贞洁坊式亭一回来,李石井便跑去找到自己的父母。那天正好是星期六,父母都在家里,他便把父母叫一起,说是要开一个家庭会议,讨论家庭重大事务。

父亲李世茂一下子就来了兴趣,问:“是不是找着媳妇啦,叫我们给你准备酒宴?”

李石井装出一副忸怩样:“算是吧,不过、、、”

“不过什么。”李世茂过话,“是怕我们不同意,你放心,只要是你满意的,我和你妈包括你姐都没意见。你把她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择个日子把婚事给办啦。”

母亲连月皎也说:“婚姻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我和你爸只等抱孙子。”

李石井露出为难之色:“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爱她但人家未必肯嫁给我。”

李世茂疑惑:“怎么回事,不会是一厢情愿吧?”

李石井轻笑:“有点,要不我也不找爸妈帮忙啦。”

连月皎问:“你说的那个女的还是杜曼琳吗?”

李世茂随口一笑:“不是她还能是谁?你儿子等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康嘉炜和杜曼琳离婚,可惜杜曼琳是断婚不断情啊,要让她放弃爱情誓言嫁给石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费点脑筋。”

连月皎说:“我看这样吧,明天是礼拜天,我和曼琳打个电话,就说明天咱们到她的别墅看看金童玉女,顺便试探一下,看看她的态度。”

李石井点头:“我看可以,不过、总得安排什么活动吧。”

连月皎移目李石井:“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去凤凰大酒家定两个包厢,明天中午叫你那兄弟姐妹、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个不落一块聚个餐,给你庆祝庆祝生日。

李石井一听挺满意:“行,我去安排一下,谢谢爸妈!”

第二天,晨雾尚未散去,李石井把父母姐姐送到了康复别墅。别墅内云环雾绕,实若仙境。杜曼琅正和小花练太极,俩人动作协调,不时还爆出嬉笑声。杜父和小花妈在别墅的一隅修花剪枝,忙得不亦乐乎。杜曼琳推着康嘉炜走走停停,好不惬意。

李世茂一进大门就向杜曼琳招呼:“杜总,想不到一家子这么早就忙开了。”

声音把大家的目光引了过去,见是李石井一家,大家便都迎了上去。

杜曼琳走在前,伸出手:“欢迎李总、连局、李副局光临寒舍!想不到一家子这么早就做客我家了。”

李世茂瞭一眼蓝天:“不早啦,你瞧瞧,太阳都做客凤凰山啦!”说完走向康嘉炜,俯身同他来了个亲热的拥抱。

康嘉炜趁机附耳告诉他,自己今天要离开别墅回仙人洞。李世茂故意问他,杜总咋办?康嘉炜不屑一笑,说石井会照顾好她。李世茂当然明白话里的意思。

上午,金童玉女嚷着要李石井带他们去凤凰山景区玩耍,康嘉炜干脆提出,留下杜曼琳在家陪同李世茂和连月皎,其他人包括他自己由李石井带队前往凤凰山。其实,康嘉炜心里非常清楚李世茂夫妇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说服杜曼琳嫁给李石井,以圆了自己抱孙心切的愿望。他把大家支开,把杜曼琳留下,就是想给他们提供一个不受干扰的温馨的交谈空间。

温煦的阳光把大地装扮得金碧辉煌,天空两只喜鹊一会凌空展翅飞翔,一会傲立枝头啁啾地上两只黄鸡,一边叽叽咯咯对着歌,一边眉目传情煽着情。在别墅后园,杜曼琳、李世茂、连月皎围案而坐,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李世茂先谈到了当前全球性的金融危机,然后分析了此次危机可能给土城特别是房地产行业带来的巨大影响,最后提醒杜曼琳嘉曼公司可能在此次危机中经受巨大风险,必须提前做好预案,免得风暴来临时一筹莫展。

杜曼琳听了不免心悸。但她学会了遇事沉着,尽管心里惊涛骇浪,脸上仍是风平浪静。

“谢谢李董的提醒,我也听说了金融危机的事,但它的危害我还真没想太多。”杜曼琳加了茶水,“我马上组织人力做好预案,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连月皎仔细端详着她:“曼琳,你就别耗费人力啦,到时看世茂的,他怎么做你也怎么做。”

杜曼琳惊喜:“太好啦,只是嘉曼公司麻烦李董的事太多了,真不好意思。”

李世茂笑笑:“你太客气啦,咱们之间其实早就不分你我啦,有福同享,有难了也应该同当。”

连月皎话锋稍稍一转:“公司不分你我,我倒希望有一天咱们的家也能不分你我呢

“你不会是看中了这别墅,想让曼琳租给你一套,也搬到这来住吧?”

“有点这意思,不过我更希望曼琳能住到咱家去。”

“住到你家,你是想让曼琳来侍候你?”

“不是侍候,而是同我们一起生活。”

真是夫唱妇随,话里有话。杜曼琳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没有回避,顺着话题说:“好呀,能跟叔叔婶婶在一起生活,那可是前世的造化呗。

杜曼琳突然改口叫叔叔婶婶,这不仅使李世茂、连月皎内心无比惊喜,也使他们的心里掠起了一丝希望。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和颜悦色地笑了笑。

“曼琳,我也不拐弯子,直说啦。”连月皎顿了一下,“我和世茂今天是为石井的事来的。你也知道石井至今未娶,是因为他心里只装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曼琳。”

杜曼琳捋了捋刘海,笑靥更加迷人。

连月皎继续说:“曼琳,看在李家就这根独苗的份上,看在我们李家这几年和你精诚合作的份上,看在石井一直对你痴心不改的份上,看在我这老头对你、、、唉,不说了,就一句话,曼琳,你现在也是单身了,年纪又轻,人生的路还长,你是否考虑一下嫁给我、、、石井。

杜曼琳一愣,迟疑了一会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誓言,与别的男人结婚生子。石井,以前我对他有看法,可后来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慢慢的我也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我知道他很爱我,我也离了婚。可即使离了婚,我也不能一身事二夫,我已经把爱给了嘉炜,就应该守着他一辈子,不离不弃,陪着他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婶,我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但是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请原谅!”

连月皎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嘉炜,可让你嫁给石井也是嘉炜的意思。

杜曼琳移目墨绿色的山峦,凝思不言。

“不急,今天来只是把我们的意思告诉你,你好好考虑考虑。好啦,这事今天就说到这。”李世茂站起身,双手撑腰挺了挺,“今天是石井的生日,他在凤凰大酒家订了两席酒,本来石井想亲自请你去给他庆祝生日,可他不敢,怕你不给他面子,所以他委托我出面邀请你给他的生日助助兴。”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请柬递给杜曼琳。

杜曼琳缓缓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请柬,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抿唇点了点头。

连月皎喜形于色,拽起杜曼琳的手,又向李世茂使了一个眼色:“走啊,免得大家等我们。”

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果然像暴风骤雨般把土城吹打得遍体麟伤。农业凋零,工业停产,大批工人失业、、、嘉曼公司作为土城县的龙头企业、重点企业成了这次危机的最大受害者,就几天时间,许多工程停了下来,连一直供不应求的建筑材料也突然出现滞销的怪象,卖出去的材料收不回钱,车间生产停止,工人闲着没事干。眼看着公司将要陷入,杜曼琳整日茶饭不思,拿不出好的办法来应

就在杜曼琳一筹莫展的时候,李石井领着一名外商来到了杜曼琳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室内坐着七八个人,像是在开会。李石井敲了敲门扉,杜曼琳应了声请进。见是李石井和一陌生人,杜曼琳愣了一下,随即客气地示意请坐。其他人起身离开办公室。

李石井介绍:“杜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南建材商业城的薛老总,这次到土城来是专门向你要货来的。”

“啊!”杜曼琳听得云缠雾饶,“要货、要什么货?”

薛总说:“哦,是这样,我以前是天宇集团的老客户,这次李总裁把我介绍给了你,同时把他和我签订的一千万合同转移到了你公司。”

杜曼琳惊讶,眼睛睁得比灯泡大:“这是、怎么回事?”

薛总解释:“杜总,很意外吧。当时,李总裁说要把合同都转让给你时,我也很惊讶,不理解。不过,你放心,这事不假,合同我都带来啦。”

杜曼琳接过合同,仔细阅读起来。看完,惊喜道:“这么大的一笔合同够我们忙几个月啦!”

李石井旁敲侧击:“杜总,岂止忙几个月,就是三班倒没日没夜地干,这以后恐怕都干不完呢!你还没听说吧,国家为应对危机,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扩大内需,刺激消费,很多建设项目等着上马呢。”

杜曼琳疑问:“也包括房地产业?”

李石井点头:“当然,房地产业是这次财政扶持的重点。我妈说,县里马上要启动五百套保障性住房建设。这还是第一期,以后还会有第二期、第三期、、、天宇集团承担了该房屋的建设,我爸说这些房屋的装修全部由嘉曼公司负责。”

薛总看着杜曼琳手中的合同:“杜总,这好事多着呢,你就等着发财吧。合同你也看了,怎么样,如果没意见,我们就把它签了。”

杜曼琳又瞅了眼合同:“不急,合同都给我啦,早签迟签都是一个签,在这吃了中饭再说。”

薛总拒绝:“不行呀,这几天时间对我来说就是金钱,签好合同后,我得马上回去。”

杜曼琳很犹豫,拿不准是签还是不签。签吧,事情来得太突然,拿不定主意;不签吧,这对公司来说确实是一次起死回生、做强做大、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可能永远追不回来。

李石井看出了她的心思,凑近她,附耳道:“四嫂,你是对薛总不放心吧。其实,他这人很讲信誉,跟我爸也合作了十几年,从来没红过脸。况且,是我爸让他来的,就是有事,也有我爸担着,你还顾虑什么。签了吧,这单跑了,你准后悔。”

杜曼琳笑着点头:“有你爸担保,我能不放心?”她压低声音,“记住啦,以后别四嫂四嫂地叫。你替我招待好薛总,我去准备一下搞个签约仪式。”

李石井说:“搞啥仪式呀,双方满意,在上面签个字盖个章就行啦。”

“薛总第一次来,不搞隆重点,他不会说我太草率、不重视?”

“不会,薛总这人没那么多讲究,他喜欢简单高效,最反感形主义。

“行,听你的,节减程序马上把合同签了。”

杜曼琳和李石井几乎是脸贴着脸说着话,况且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旁边人除了能看到他们嘴唇蠕动外,听不他们在说什么。

就在签好合同,李石井跟随着薛总跨出办公室门那一会儿,杜曼琳又对李石井说了句悄悄话:“回去告诉你爸,我杜曼琳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他。”

李石井嬉皮笑脸:“你怎么谢他?你吃过的他吃过,你没吃过的他也吃过,你拿什么谢他啊?”

不料这话被薛总听到了。他回过头,朝杜曼琳扔过去一句调侃话:“杜总,我告诉你一种重谢李总的方法,你嫁给他儿子,做他的儿媳。”

原来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馅饼与陷阱同在。杜曼琳心里这么想着,不由愣了一下,移目李石井,恰好与李石井的目光碰撞。她不自然地哑笑了一下,随即赶紧把目光移开,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合同签订后,薛总履行合约预付给了嘉曼公司伍佰万元的定金,嘉曼公司迅速全面恢复生产,一股从没有过的生产浪潮再一次把嘉曼公司推上了峰巅,短短几个月时间实现产值、利润翻番。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嘉曼公司全面完成合同任务的第二天,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薛总在由江南建材商业城回家的途中遭遇车祸昏迷不醒。听到这一消息,杜曼琳如突然遭受雷击一般,整个人差点垮塌。是啊,不要说薛总尚欠三百万元合同款未支付,就是冲薛总这个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对嘉曼公司来说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咋办呢?杜曼琳想了好多主意,都拿不定。后来她想到了李世茂,打算请他拿定主意。那天,天气并不算好,阴深深的,仿佛天就要压下来似的。她买了两瓶茅台酒和一条软中华香烟,来到了李世茂的家里。这是她第二次来他家,先前的一次是和康嘉炜一起来的。推开院门,院子里杨柳依依、桂花飘香,李世茂和连月皎正围坐一张石桌品茶聊天,杜曼琳进来,俩人浑然没有察觉。她立足,恰好两人的谈话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李世茂:“这次薛总出事,曼琳的资金回收可能会出点问题。”

连月皎:“你可得想办法帮她,千万别让她有半根毫毛受损。”

“我想去看看薛总,看他有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唉,薛总欠她的部分我来支付。”

“我支持,人是你介绍去的,有损失也得你担着。不然,人家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当你的儿媳妇。”

这时,一条大黄狗摇尾乞怜立在杜曼琳身旁,张口舔她的裤腿。她慢慢低下头,吓得不住“啊”了一声。

听见声音,李世茂和连月皎双双站起,见是杜曼琳,俩人先惊后喜。

“哟,曼琳来啦。”连月皎迎了上去,把大黄狗赶走,“别怕,这大黄狗表面上看挺彪悍,实际上很温顺,从不咬人。”

杜曼琳把携带的礼物偷偷搁在一块大麻石上,抚摸了一下胸口,一副受吓的样子。

到了石桌旁,李世茂伸出手紧紧住杜曼琳的手:“热烈欢迎你的光临!请坐!”

杜曼琳落座,连月皎倒好茶后又颠着屁股进屋去了。

李世茂也坐下:“你是为薛总的事来的吧。刚刚我跟你婶在谈论这个问题,你放心,薛总欠你的我保证分文不少给你追回来。”

杜曼琳犹豫了一下,说:“叔,不瞒你说,你刚才和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首先表示谢谢,其次我说说我的态度,如果薛总欠我公司的钱要不回来,损失我担着,我不会让你担责。”

“人是我介绍给你的,让你担责,我不会同意。”

“合同是我和他签的,让你担责,我也不会同意。”

李世茂呵呵笑着,显然拿不出话来回应。

连月皎一手捧一果盘出来,往石桌一搁,顺手拿起两根香蕉,一根给了杜曼琳,另一根给了李世茂。

“你吃吧!”李世茂又把香蕉给回了连月皎,自己喝起茶水来,“曼琳,咱先别把事情往坏处想。我估摸着薛总不会有大碍,他这人命硬,都车祸好几回了,最后都死里逃生活下来了,还活得越来越春光。假如、我是说假如薛总真出大事,那也不怕,他资产丰厚着呢,我肯定他的继承者绝不敢吃了你那几百万而坏了薛总一生守信的好声。

杜曼琳脸色阴郁:“钱我倒没想太多,我就是觉得薛总这人挺好合作的。一听他出事了,心里特别不爽。”

连月皎忙说:“老李正打算去看望薛总呢,要不曼琳也同去。

李世茂摆手:“不行,绝对不行。”

“为啥?”

“你不知道,以前我也不敢说,薛总的老婆疑心特重,曼琳去了,在这节骨眼上,我担心她往坏处想,这对薛总不利。

杜曼琳淡淡一笑:“想不到心胸豁达的薛总还能贪上这么个小心眼的老婆。叔,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会会那个小心眼女人。”

连月皎举手打住:“曼琳,我觉得老李说的在理。现在这时候,你还是别出现在那个小心眼女人面前。”

杜曼琳迟疑了一下,含笑点头。

李世茂说:“干脆我也不去了,让石井去,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

连月皎脸露担心之色:“就他一人去,我不太放心,按说他是岁数不小了,应该出去闯荡闯荡,可他太缺乏经验,我担心他把事情办砸啦!

话音刚落地,杜曼琳就接上了:“叔、婶,如果你们相信我,就让我和石井一块去吧!”

李世茂和连月皎交换了一下眼色,俩人几乎异口同声:“很好,我完全同意。”

杜曼琳和李石井一路坐车、转飞机,整整折腾了一天才到了薛总所在的城市滨海市。滨海可是经济特区,又是沿海城市,既美丽又富庶,在杜曼琳和李石井俩人的眼里简直就是天堂圣地。俩人一进入市区,就忙着找歇脚休息的地方。李石井提出到滨海最高级宾馆住宿,可杜曼琳节省惯了,不同意,说只要安全能住就行,别太浪费。俩人接连看了几家私人客栈,价格虽便宜,但心里觉得不踏实,没安全感。就这样跑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找到既安全又省钱的宾馆,这下李石井可不依了,趁吃晚饭的机会,他偷偷向一位服务员打听,服务员非常郑重地向他推荐了宾馆。他便向杜曼琳撒了一个谎,说他父亲以前到滨海来都是在海岸宾馆住宿。杜曼琳眼看天色已晚,同意去看看。

进入海岸宾馆接待大厅,服务员一声比蜜糖还甜比蝉丝还柔的问候铁定了杜曼琳住下来的决心。当李石井向她征询意见时,她就一句话,听你的。服务员打量了一眼俩人,叫俩人出示证件,俩人迅速拿出了身份证。

服务员瞄了一眼证件:“还有呢?”

杜曼琳问:“不是身份证吗?都给你啦。”

服务员含笑低声说:“你俩不是夫妻吗?是夫妻就得有结婚证,要不然夫妻也不能同房。”

“你说什么啊,我和他、、、”

“还没结婚,是吗?那就没办法,只能一人一房。”

“你误会啦,我和他压根就是同事。”

“啊、那对不起哈,从表面看,你俩挺有夫妻相,挺般配的。算我眼拙,权当没说。”

李石井却听得心里直乐,笑得眼睛眯成缝、脸上起浪花。

杜曼琳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钥匙,一个给了李石井,一个留给了自己。

“是一个房吗?”李石井低声问。

杜曼琳瞅准李石井的裸臂掐了下去:“做你的梦吧!

李石井感觉手臂一阵酸痛,但随之又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暗喜,杜曼琳终于对他动手动脚了。虽然她的一个动作给他带来了身体上瞬间的疼痛,也可能是对他的一个告,但他却认为,这是杜曼琳真正走近、接触他的开始。他心里乐滋滋的,比喝下一碗蜜制的酒酿蛋还舒坦。两人乘坐电梯到了八楼,分别住进了805和806两间正对的房间,从进了房间俩人就没再出去,直到第二天八点,杜曼琳才向李石井打去电话。不到十分钟,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杜曼琳打开门,愣住了,只见李石井西装领带全副武装,好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帅哥。

“干嘛这样盯着我,是看着恶心还是特舒心、好看?”李石井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曼琳并无反感,哼笑了一声走出门来。

李石井尾随其后,脚步匆匆,说话也匆匆:“你看着恶心也好,舒心也罢,反正我今天这番打扮完全是为了维护你的面子。”

杜曼琳不解:“你贫吧,你打扮得咋样跟我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今天去看望薛总,就得让他老婆看出我们是一对夫妻,要不然一旦薛夫人吃上醋,就白来滨海一趟了,指不定还会招惹什么麻烦呢!”

“谁跟你夫妻呀!”

“这不假扮吗?假戏就得真演,我不修饰修饰,人家就咒我,说鲜花插牛粪上啦。”

杜曼琳不再理会他。出了宾馆,俩人直接上了一出租车。

第三十二章

杜曼琳和李石井都是第一次到滨海,所以滨海对他俩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好在陌生车不陌生,坐上车,你一个交待,想去哪就去哪。也不知道车子过了几条道、转了几条巷,当杜曼琳感觉被转得天旋地转的时候,司机迅捷回头,抛过一句话来,人民医院到了,请做好下车准备。

薛总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生命体征平稳,但人一直未清醒过来。家属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探视,所有前来探视的亲戚朋友只能跟家属接触,而无法接触到病人。李石井和杜曼琳在医院逗留了好长时间,才等来了薛夫人。薛夫人和李世茂很熟,熟到称兄道妹的地步,当李石井自我介绍完后,薛夫人马上称其为侄子,表现出极度的热情和随和。但是,当李石井介绍完了杜曼琳时,她却突然阴下脸责问道:“你戏我吧,前一阵子你爸还为你的婚事犯愁呢,怎么老薛一躺下你就结婚啦。再说,你结婚你爸也不可能把我给忘了吧。你这人不地道,讹我。”

李石井装出一副受冤屈的样子:“我讹谁也不敢讹你呀,我爸第一张请柬就是给薛、薛叔和你的。可请柬还未发出,薛叔就出事啦,这不一结婚,我爸和我妈就决定同我们一起来看看薛叔,可昨晚上我妈突然发起高烧来,所以我爸就让我俩先行一步,待我妈身体舒服了再来。”

薛夫人像看仇人似的看了眼杜曼琳:“你薛叔就甭去看了,你也进不了,进去了他也不会搭理你。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就等他醒来。你先回我公司,建材城知道啵。咱们在那聊事,我一会回来。”她吩咐司机把他俩送到建材城。

建材城规模宏大,欧派建筑。一进门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姑娘迎了上来:先生小姐,请随我来。

建材城内金碧辉煌,店铺林立,通道四通八达。俩人跟着姑娘,不知穿过了多少条廊、拐过了多少道弯,之后踏上电梯,来到了位于五楼的接待室。姑娘沏好茶后,抛下一句话,请两位慢慢用茶,老板娘马上回来。然后,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薛夫人回来了。一进室就叽里呱啦嚷开了:“我说姓李的侄子,你这次来是专为看望老薛还是给我雪上加霜、讨我的债来的?”

李石井没有回避,直言:“两者兼有,不过主要是看望我薛叔,其次问问合同款的事。”

薛夫人给俩添了茶水,挨着杜曼琳坐下:“如果是看望薛总,我心领了,并深情地道一声谢谢。如果是为了合同款的事,那就请回,等薛总身体好了再说。”

李石井嘀咕:“如果薛叔、、、合同款是否就不付了?”

薛夫人阴下脸:“你咒你薛叔?”

李石井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每天烧高香保佑薛叔还来不及,哪敢咒他呀。我只是担心万一、、、”

薛夫人气愤:“真有万一,我非查出那女人不可,让她偿命。”

“女人?”李石井惊讶了,“难道薛叔出事与女人有关?”

“可不是吗?就在他去建材城的路上,接到一女人的电话,就在通电话时与一工程车相撞,罪魁祸首就那女人。只可惜那女人用的是临时用卡,查不到此人,但从老薛的通话录音可听出,那女人是单身,而且和老薛勾搭上了。另外,还可知道这女人是你们土城人。”

“没听说薛叔在土城有女人啊,你是不是弄错啦?”

“在外面搞女人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还会广播呀。”薛夫人移目杜曼琳,“都没听你说话,想啥呢?”

杜曼琳表情平淡,笑容可掬:“听你们说呢。我在想,你是不是冤枉薛总了,就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你就怀疑他们有不正当关系,这帽子扣得太随意了吧。”

薛夫人拧眉,目光象钉子一样盯在杜曼琳的脸上:“听你一说,我想起老薛手机录音里的女人声音,挺像你的声音啊,莫非那女人就是你?”

杜曼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呐,我可从来没给薛总打个电话,这罪名要是扣上了,那剩下的合同款可真就要泡汤啦,莫非这女人有意扣我帽子,然后黄了我那笔合同款。她从震惊中醒来,赔笑道:“薛夫人,我跟你实说吧,我和薛总仅接触过一次,就是签合同那次,之前之后没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次老薛和你签合同回来后,说起过你。说的全是优点,十全十美。他还说到你是单身,这点没错吧?”

李石井抢过话题:“婶,我不是告诉你了她是我妻子,怎么就成单身啦?况且她就跟薛叔见过一次面,也不可能跟薛叔有不当关系,你一定是多想啦!”

薛夫人嘴角挂着一丝阴笑,斜视着他:“你们真是夫妻?”

李石井两手一摊:“呀,夫妻还能有假冒?恋爱已久,刚结婚,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我爸。”

“那倒不必,是夫妻就有夫妻的样。整几个夫妻亲密的动作给我看,我验证验证你俩是不是假冒夫妻。”

“婶,你这就不地道啦。”

“咋不地道?既然是夫妻啦,就没什么藏藏匿匿的。开始吧,动作越亲密,夫妻的概率就越高。”

杜曼琳真没有想到薛夫人竟如此的下流。虽然她心中气愤,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把气愤压制在心里,表面看一副淡定自如的尊容。“婶,请允许我随石井改叫你一声婶。虽然我和石井已经是夫妻,但夫妻有夫妻的尊严、隐私,你的要求侵犯了我俩的尊严和隐私,我俩无法接受。”

李石井心头一亮,大喜。没想到他假扮夫妻的主张得到了杜曼琳的默许和配合。虽然他们之间不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但能够成为精神世界的夫妻,对李石井来说也是一种满足、一种享受。他朝杜曼琳笑了笑,一种无比兴奋又夹带有一丝丝羞怯、忸怩、苦涩的笑。

薛夫人并未让步,而是变本加厉:“好啊,那我尊重你的尊严、隐私,晚上我已经把你和石井这对新婚夫妻安排在了建材城最顶级的住房——万国总统房住宿,就算是我补偿给你们的新婚贺吧。那里隐蔽得很,没人能知道你们的隐私,你们可以无所不为、尽享其乐。

李石井推却:“不麻烦婶啦,我和曼琳已经在海岸宾馆住下了。”

薛夫人说:“待会我叫人给退了。”

李石井望向杜曼琳。杜曼琳不但不惊讶不拒绝,反而非常乐意地接受了。

杜曼琳朝薛夫人抱拳作揖:“夫妻同房,天经地义。不过,总统房舒坦倒是舒坦,就是太浪费了一点。谢谢薛婶哈,给我如此最高级别的待遇,让我今晚有机会尝试做一回总统夫人。”

李石井脸露惊喜,目光里射出喜悦的光芒。不是因为总统房的高贵,而是终于有机会和自己喜爱的女人在两人世界共度美好时光。

果然,晚饭后,薛夫人亲自押送李石井和杜曼琳进入了总统房。待薛夫人离开后,李石井开始观察房间内每一个角落,杜曼琳问他找什么,他说找天眼,泄露私密的天眼。杜曼琳马上警觉起来,告诉李石井卧室内被监视的地方主要是床头和浴室。果真,李石井在重点排查浴室和床头时,发现浴室和卧室的转角处有一个极为微小的针孔探头。

杜曼琳讥笑道:“想不到薛夫人还是个臭流氓,喜欢收藏他人隐私。”

李石井很得意:“好啦,特务、侦探、地下党全给清除了,晚上可睡个安稳觉啰。”

“你别得意,再仔细检查一遍,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杜曼琳抓起一床毛毯,“你睡床,我到会客室睡沙发。”

李石井赶紧跑她前面,挡住她:“哪成?要睡也是你睡床我睡凳。”

俩人推来搡去,互相纠让起来。突然,李石井用力一揉把杜曼琳揉进怀里,抱紧、抱紧、再抱紧,眼看、、、杜曼琳“呀”的一声,像核爆炸一样,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李石井往后一推,趔趔趄趄差点仰面倒地。

“李石井,你疯啦?”

“我、我受不了啦。”

“你受不了,就拿你四嫂撒野。”

李石井扑通一声跪下:“四嫂,请原谅我的冲动,也请接受一位饥饿男的乞求。我等了你这么久,爱你爱得这么深,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与你走进属于我们两人的天地。”

他慢慢站了起来,伫立窗前,撩开窗帘,凝望点点星光的夜空,一阵长吁短叹:“曼琳,请原谅我对你称呼的改变,虽然今晚我们所处的并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两人天地,可不管怎样,置身其中,总算让我看到了我睡梦中经常出现的情景。曼琳,爱一个人我不会挂在嘴上,我会放在心里;我不会因为一时得不到而把爱转移给别的女人,我会等她、哪怕等一辈子也心甘情愿。曼琳,嫁给我吧!”

杜曼琳望向他,目光很迷茫,语气温婉柔顺:“不早啦,睡觉吧。算你赢了,你睡会客室,我睡卧室。”见李石井不走,“你不出去,那我出去,我睡会客室。”

“不,还是我睡会客室吧!”李石井一脚跨出卧室门,又回过头来,“曼琳,我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请求。你现在无论是事业、家庭还是个人,都很需要一个男人来帮助,这个人只有我最合适。”

“睡吧!”杜曼琳轻轻合上门。

第二天天刚发亮,门铃声就响了。李石井掀开窗帘,见走道上薛夫人带着五个彪形大汉堵在了总统房门口,一个个气势汹汹,凶神恶煞似的。

李石井赶紧卷好铺盖,敲响了卧室门。已经穿着梳洗好了的杜曼琳把门开了一条缝,问:“出啥事啦?”

李石井压低声音说:“薛夫人来啦,八成是查房来的。”

“查什么房?”

“就、就是看看我们有没在一个铺睡着,是不是真夫妻。”

杜曼琳犹豫了一会,把门打开:“进来吧!”

李石井搂着铺盖儿爬上了床,顺着杜曼琳睡过的炕头睡下。

“呃,怎么又躺下啦?”

“假象,要不然让他们看出破绽,麻烦就来了。”

就在杜曼琳把房门打开的刹那间,五位大汉冲了进来,两个直冲卧室,两个挟住杜曼琳,还有一个站在薛夫人的身后。

李石井被冲入卧室的大汉连拖带拽弄到了会客室。他一边反抗,一边直叫:“怎么啦怎么啦,你们就这么招待客人吗?”

薛夫人坐靠在沙发上:“侄儿,昨晚上招待不好是吗?你知道这房间主人是谁吗?”

李石井说:“总统房,当然是总统。”

薛夫人说:“是建材城的总统,薛总的私人房间,我把它用来招待你们,能享受这一待遇的恐怕只有你们。可你们也太不争气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一个睡卧室,一个睡会客室,竟然分起居来,这简直是总统房的莫大耻辱。”

李石井听愣了:“婶,你挺能编的啊,你凭什么说我们没睡一起。”

“哼,凭什么。凭你们根本就不是夫妻,凭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你的老婆。她心里没你,怎么能跟你睡一起呢!”薛夫人悠着身子横立在杜曼琳面前,翻着白眼珠,手指划来划去,声音阴阴的,“我现在就可以肯定你就是老薛在土城富养的情种,老薛就是被你的电话你的声音勾去了魂才惨遭悲剧。真没想到,你胆儿不小呀,竟然跑这么远来会你的老情人,你真让我佩服。”

杜曼琳知道麻烦来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时候最需要的是理智、沉着、冷静。她深喘了一口气,说:“婶,说话得有证据,凭空想象,给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是会害人的。”

“哟,我没教训你,你到教训起我来了。”薛夫人的火气蹭蹭蹭上来了,“我还真没听说过,做婊子的也会要证据。”

杜曼琳终于憋不住火了:“谁是婊子?薛夫人,你怎么说都可以,但请你尊重我的人格尊严。”

“你也配说人格尊严,你在勾搭老薛时,有没有顾虑过我的人格尊严,那是我的老公啊,却在你的身上云来雾去,这还有什么尊严吗?”

“请你住口,士可忍但不可辱。我再次向你声明,我和薛总仅有一次面交,私下里没通过电话、没谋过面,用‘冰清玉洁’来赞美我们之间的关系最为恰当。”

薛夫人的火气直线飙升:“你别为自己歌功颂德啦,谁不知道你极力掩盖自己的龌龊行径,是想逃避你给薛总造成伤害的责任。”

杜曼琳毫不退让:“我郑重声明,薛总的事与我丝毫无关。如果你硬把责任强加于我,那我不得不对你产生怀疑,是你想谋杀亲夫,然后嫁祸于我。”

“杜曼琳,你简直无耻之极。你不仅自己不认罪,反而还想嫁祸于我。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还以为薛家无人好欺负。”薛夫人横眉冷对、怒发冲冠,恨不得生撕活剥了杜曼琳。她朝杜曼琳左右的两位大汉比划了一下手势,其中一位大汉突然抓住杜曼琳右手反手顶在了背脊上,另一位大汉揪住她的刘海往后一提,气势汹汹道:“婊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你和薛总是什关系?薛总是你给害的啵?

杜曼琳昂着被扭曲的脸,咬着牙强忍着痛,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早已怒火丛生的李石井忍无可忍冲了上去,给了两位大汉一人一拳,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量,只见两位大汉踉跄几步同时跌坐地上。李石井见势,拽着杜曼琳的手就跑。

李石井和杜曼琳跑出总统房后,突然失去了方向感,找不到出口通道。正犹豫时,打旁边路过的一妇人,暗暗用手指了指。俩人又迅地跑了起来,下楼梯,乘电梯,七拐八弯,终于到了建材城的大门口。刚跑出大门不到五米处,原先的五位大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两位围住。薛夫人刀劈斧削般的声音也不知从哪里飘来:“想跑是吗?好啊,这正说明你们心中有鬼。可惜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谁要是再跑,那就打折他的腿、打掉他的牙、打出他的屎来。”

“那就试试看,看谁打出谁的屎来。”李石井一反常态,拿出了以前当混混时的勇气,“识相的,滚一边去,不然老子的拳头可不认识人。”他晃了晃拳头,突然朝一大汉砸去,大汉躲避不及,被砸得嗷嗷直叫。他拉起杜曼琳又走,几位大汉拔腿就追。

眼看就要追上了,李石井突然转身,护着杜曼琳:“你们要打就打我,是爷们就不要在娘们身上动粗。”

一胖大汉怪腔怪调地说:“今天我还就找上这娘们啦,我要先扒她衣服,再扒了她皮,然后一块块吃了她的肉,最后把骨头留给你啃。”

李石井厉声吼道:“你敢,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让你躺着离开这里。”

“哟,本来我还怜香惜玉的,吓唬吓唬你,听你这么一说,我还就来劲了。”胖大汉招了招手,吆喝一声,“弟兄们,把这骚娘们的衣服扒了,我倒要看看这娘们的身子有啥特别,能把薛总的魂勾去。”

几位大汉挥舞拳头一拥而上,李石井紧紧护着杜曼琳,眼看榔头一样的拳头就要砸过来时,李石井忽然转过身死死抱住杜曼琳,这时雨点般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李石井宽厚的背部,每砸一下,他的身体都要痛苦地抽搐一下。旁边传来七零八乱的脚步声,不时还传来打抱不平的叫喊声,“打人啦”、“不许打人”、“再打就打死人啦,赶快报警呀”。李石井仍紧紧抱住杜曼琳,感觉身体渐渐麻木,周围的声音也听得越来越迷糊。正在这时,传来警笛声,有人大叫,“警察来啦,警察来啦!”几位大汉停下手来,瞅了瞅,胖大汉手一挥一吼“撤”。果然,一辆警车停在了李石井身边,三名警察跳下车,扶助李石井,杜曼琳已吓得目瞪口呆。

“怎么打架的?”一名高个警察问。

“不是打架,是他们追杀我们。”李石井头一歪昏了过去。

高个警察又问杜曼琳:“认识他们吗?”

杜曼琳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神志尚未从惊恐中醒过来。她慢慢地移目李石井,神志突然清醒,冲上去,抱住他,大叫:“警察,快,快救人呀。”

十分钟不到,120车赶到。李石井被送到市人民医院抢救,就住在薛总病房的隔壁一个病房,也是重症监护室。第一天通过抢救,李石井脱离了危险,生命体征恢复平稳。到了第三天,还未清醒过来。警察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此事,三次把杜曼琳带到公安局讯问,三次都被杜曼琳用同一句话搪塞过去,“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杀我们?”至于她为什么要对警察撒谎,可能是怕报复,但更可能是怕薛夫人翻脸从而给合同款的回收增添麻烦。连着过了五天,见李石井还未清醒过来,杜曼琳的心里开始发怵,决定将事情告诉李世茂。她原本打算不让李世茂知道,怕影响李、薛两家的交情。

李世茂得知消息后,半天没有回声。杜曼琳静等回音,正要挂机时,传来李世茂极其低沉的声音:“曼琳,拜托你照顾好石井。明天,我们一定赶到。”

从李石井入院那时起,杜曼琳就以家属的身份守候在他的病榻前,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没有离开过。

是夜,杜曼琳神气十足,毫无睡意。两只眼睛宛若探照灯似的在李石井的脸上照来照去,照着照着,她便自言自语来:

“石井,咱们来滨海已有一个礼拜了吧。可我觉得比一年的时间还长,这七天,我们一起快乐过也痛苦过,我遭受了有生以来人格上最大的侮辱和精神上最致命的打击,而你却遭受到肉体上最残忍的打击。”

“石井,明天你的父母、姐姐他们要来滨海。我真的很怕很怕面对他们,因为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到伤害的。你快点醒来吧,如果你就这样一直睡着,那我将无法面对你的父母、你的家庭。”

“石井,我十分清楚你真心真意爱着我,甚至你对我的爱不亚于嘉炜。你至今未婚,也是一直在等我。你这人以前是个混混,要知道我最容不下的就是混混,后来你痛改前非成了一个大有作为的人。我也知道你能改头换面改变自己,完全是想改变我对你的看法,让你走进我的心里。但是,人可以改变,爱情不能改变,一旦给了谁,就应该让他一辈子占有。石井,你现在自身条件好了,家庭条件本来就好,你要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非要像我这样的二婚婆,你真是一个爱情白痴。虽然嘉炜和我离了婚,但那只是形式,我和他相互之间都还很在乎,彼此都还深爱着,他闹着离婚,只是想让我脱离只有形式没有内容的婚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圆了你的婚姻梦想。石井,你对爱情的痴心确实让我感动,如果你非要我嫁给你,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但我有条件:第一,我可以把婚姻给你,但给不了你心,也给不了你爱情,心和爱情专属于嘉炜,一生一世都为他私有,谁也别想从他那拿走。第二,我可以同你结婚,但不能和你有夫妻生活。夫妻生活的前提是爱情,没有爱情也不应该有夫妻生活。第三,结婚后,我要和嘉炜、儿女一起继续在康复别墅生活,当然,如果你没意见,那就加上你,我们一起把康复别墅打造为和谐、快乐、幸福的温馨乐园。

“我乐意。”一句极其微弱而低沉的声音响起。杜曼琳猛然从自言自语的迷茫中醒悟过来,瞅了瞅身后,不见人。又望向李石井,只见李石井双眼圆睁,正甜甜地浅浅地傻傻地笑着。

李石井终于醒过来了。杜曼琳赶紧将情况报告给了医生,医生对其检查后松了一口气,“好了,没事啦。”他又叮嘱杜曼琳,“真应该感谢你一个晚上的唠叨,有空你还给他唠叨,让他眷恋人世间还有一个你这么优秀的老婆,怎舍得抛下你孤零零地走呢!”

医生走后,李石井低声问:“你真答应嫁给我?”

杜曼琳顿了一下:“谁说的?”

“我亲耳听到的,刚才我好像一个人在凤凰山山脚下漫步,忽然从山的缝隙钻出四五个人面兽身的怪物说要带我走,我正问他们是何方妖孽时,一个怪兽扯了扯自己耳朵,尖叫道,‘快听,又是阳世的姑娘招魂呢。’我竖起耳朵细听,原来是你的声音,多么细腻、柔婉的声音。你说你要嫁给我,但要答应你三个条件,我一听,高兴得差点疯了,别说三个,就是千个万个条件咱也答应。我噗通一声朝怪物跪下,说‘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回去结婚’,怪物说,‘你要乐意就回去吧!’我高兴得蹦跳起来,大呼‘我乐意’,声音一停,眼睛睁开了,眼前那有什么怪物,分明见你在喃喃自语。”

李石井说得绘声绘色,杜曼琳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她抱住双臂,身体蜷缩,心虚道:“你在说神话吧?”

李石井咬唇道:“刚才我感觉在神话世界走了一遭,感觉是在说神话。诶,你说的不是神话吧?”

“你说神话,我说的就更是神话了,要不你咋能在神话世界里听见我的声音。神话是不算话的。”

“你错了,你知道是谁把你的话带给我的?”

“谁?”

“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娘娘。是她在为我们牵线搭桥,这婚姻就叫、叫、天仙配。”

“你乱贫吧,你我还能扯上天仙配。”

“意思是、、、”

“别意思意思啦!”杜曼琳打断他的话,看看表,“你躺着,别再说话耗费体力。我去看看你爸到了没有。”

杜曼琳刚出病房,看见从薛总病房出来一大群人,走在中间的是李世茂和连月皎,旁边陪着的有薛夫人。

杜曼琳迎上去:“叔、婶,一路辛苦啦。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上石井醒过来啦,现在一切都好着呢!”

世茂喜出望外:“我说了这小子命硬,没事。曼琳,也给你说个好消息,薛总也是昨晚醒过来的。他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出院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欠款给付了。”

杜曼琳向薛夫人投去喜悦的目光。薛夫人异常尴尬地笑了笑。

进入李石井病房,李石井第一句话就是“爸妈,啥也别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们,曼琳答应和我结婚啦!”

连月皎着杜曼琳的手:“谢谢,曼琳,谢谢你这几天把石井照顾得这么周到,又满足了他的心愿。”

李世茂有点不相信:“曼琳,石井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答应嫁给他啦?”

杜曼琳微微一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李世茂顿了顿,随即呵呵笑道:“好啊,这是我们李家烧香拜佛求之不得的好事情。若曼琳真有那意思,回去我就把你俩的事情给办了。”

第三十三章

一个星期后,李石井出院乘坐飞机离开滨海抵达甘州,又由甘州乘小车回到土城,到达土城时已是傍晚。晚上李世茂在仙缘国际大酒店定下酒宴为石井、曼琳的回归接风洗尘。说是接风洗尘,其实宴请的全是康嘉炜的那帮兄弟姐妹妯娌们以及杜曼琳的父亲、弟弟,看着这请客的架势大有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的预谋。酒宴开始时,除杜曼琳和康嘉炜尚未现身外,其他人无一落下。李世茂、连月皎、李石玫、李石井一家子在宴厅大门口焦急地张望。

“哎,石井,你说曼琳是不是有意在躲避?”连月皎低声说。

李石井望她一眼:“不会的,她说回家接嘉炜哥,我看马上就到了。”

“她的心里牵挂的是嘉炜。石井,你说她要跟你结婚是不是那天晚上她看你总不醒来,生命危在旦夕,顿起怜悯之心,用爱心和结婚来唤回你的灵魂?”

“妈,你不要胡乱猜疑,曼琳这人我了解,不会信口胡言。从她口里说出去的话,一定经过了深度考虑。”

李世茂捻起袖子,看了看表:“不等了,咱们边吃边等。”

当李世茂宣布宴席开始时,李石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家顿时惊讶,不知道李石井跪为何因。杜曼琅跑过去,欲扶他起来,但他执意不起来。

宴厅内霎时变得异常的安静。过了一会,李石井抱拳道:“各位亲人,今天我正式向曼琳求婚,希望能得到亲人们的同情和支持!”

宴厅内顿时哗然。

郑小丫尖着嗓门嚷嚷:“石井,你求婚去找曼琳呀,曼琳同意了,我们还能不支持?”

李石井说:“要是各位亲人不同意,曼琳也不敢同意呀,就是同意了,她也不敢跟我结婚。”

郑小丫说:“理是这个理,不过你要我们支持,我们总得听听嘉炜和曼琳的意见吧!”

这时,虚掩的宴厅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缓缓推开,杜曼琳推着轮椅上的康嘉炜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我没意见,我同意我赞成我支持我、、、”康嘉炜过于激动,说着说着就说不出声了。

郑小丫走上前,抱住杜曼琳:“大家都挺挂念你的,听说在滨海出了事,可把大家吓坏了。还好,总算平安归来,可你也不向大家报个平安,心里就知道惦记老情人。”

杜曼琳说:“我不接他来吃个饭吗!”

郑小丫转向康嘉炜:“这么好一个媳妇,你舍得送给别人。”

康嘉炜极力压低声音:“留在身边,那是糟蹋。我不想因为我连累她,害她一生。”

郑小丫面向大家,突然提高嗓门:“可你说了不算,曼琳的事得由曼琳自己说了算。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齐声应答,是是是。郑小丫可谓一呼百应。

这下,轮到杜曼琳表态了。她扫视了一眼,又思忖了一会,很纠结地说:“我想听听亲人们的意见。”

“还听什么,我都同意啦,他们能有意见吗?”康嘉炜负气地说。

大家面面相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这男婚女嫁的事,旁观者能说什么呢。一会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康嘉正,康嘉正站了起来,含蓄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不表态,那我表个态吧。我完全支持曼琳嫁给石井,理由有三:第一,为了嘉炜,曼琳改嫁石井是嘉炜的要求,这要求要达不到,指不定他又会犯啥傻;第二,为了曼琳,从人性角度说,嘉炜废了,曼琳犯不着为他守活寡一辈子,女人要享受做女人的乐趣;第三,为了家庭、事业,家庭、公司没个男人做顶梁柱,仅靠一个女人忙里忙外,家庭谈不上幸福美满,公司谈不上做强做大,况且女人累了很需要厚实的臂膀靠一靠。”

康嘉琪附和:“我赞成二哥的看法,你们呢,也表表态吧!”

接下来,康日成、黎虹、杜娜、吴秘书、杜父、杜曼琅也表示支持。

金童玉女嘟噜着嘴,几乎同声道:“怎么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呀?”

郑小丫甜着嗓子问:“两位小神仙,你们是赞成、反对还是弃权呢?”

金童抢着答:“只要爸爸、妈妈赞成,我也赞成。”

玉女点着小头:“我听哥哥的。”

场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康嘉颖却死皱着眉头,一副忧国忧民的口气:“嫂嫂嫁人了,哥哥怎么办?”

杜曼琳接过话,神色平静,语气柔婉,不悲不喜:“哥哥有我呢,我就是嫁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撇下你哥不管。我知道,大家支持我改嫁,都是出于对我的考虑。在此,我就先表个态吧,我同意嫁给李石井。”

此话一出,已经憋得神经高度紧张的李石井突然吐出一口气,迸出一句话:“谢谢,谢谢曼琳,让我结束了剩男历史,收获到了沉甸甸的爱情果实,让我顿时有了人的感觉、家庭的温馨!

杜曼琳罢了罢手:“石井,你先别吃定心丸,听我把话说完。我答应嫁给你是有条件的,如果这些条件你都能答应,并承诺一生一世遵守,那就随你便拣个日子把婚结了。”

李石井拼命摇手:“你啥也别说,你就是要我把月球给摘下来,我都能答应。”

杜曼琳从兜里摸出一张A4纸:“条件我和李井石都商量好啦,现在当着亲人们的面,我念念,也好由亲人作个证。”她抬头望了大家一眼,厅内霎时静悄悄的,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注意听,我念了哈。第一,我要带着嘉炜改嫁并和嘉炜一起生活;第二,改嫁但不离家;第三,婚姻与爱情分离,我给李石井的只有婚姻没有爱情,爱情属于嘉炜,一生一世永不改变;第四,结婚后,康、李两家的财产独立,互不相干。条件就这四个,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

显然,这四点协议对之前的三点协议进行了改进。不过有一点是杜曼琳和李石井私下协议好的,这里没有提及,那就是不能有夫妻生活。

“慢着。”连月皎举手作阻止状,“曼琳,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听得有点糊涂,想问明白点。”

杜曼琳颌首:“没事,婶尽管问。”

连月皎说:“带着前夫改嫁,这事挺新鲜的,至少在土城还没听说过,到时肯定会成为爆炸性新闻。曼琳,你看我和你李叔在土城也是个有点影响的人物吧,我担心万一一闹腾,对我们李家的名声影响可不小啊!”

杜曼琳说:“所以我才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改嫁不离家。我这样做,只是不想离开嘉炜。不离家,就是为了避免给李家带来不良影响。”

连月皎说:“不离家,石井岂不成了倒插门?”

李石井并没理睬连月皎,他从杜曼琳的手里拿过了那张A4纸,挥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举起展示给大家看。

李世茂扥了扥连月皎的衣袖,附耳道:“你没看到石井把名字都签了,不要说了,只要他们俩能结婚生儿育女,给李家留根后苗,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连月皎毕竟是滚官场的人,听李世茂一说,马上掂出了轻重,转移话题:“曼琳,不好意思,刚才听你一说没悟明白,后来认真想了想,觉得你提的条件考虑的问题还是比较全面的,既考虑了康家的实际困难,又圆了咱李家的梦想。既然石井同意啦,我和你李叔也没意见,只要你们能走到一起,将来和和睦睦过日子,我们就心满意足啦!”

李世茂挥舞双手,热情招呼起来:“好啦,从现在起,咱们可算是一家人啦。大家坐好,吃好喝好,今晚不醉不归。”

顿时,掌声、笑声响起,杜曼琳和李石井每人搭一个手推着康嘉炜款款走向餐桌。

一个月后,杜曼琳和李石井的婚礼在仙缘国际大酒店举行。

李世茂答应了杜曼琳的要求,对婚礼从简操办。只邀请了康、杜、李三家的主要亲戚参加,没有婚车,没有礼仪,甚至连土城最传统的庆祝喜爆也被取消了。

杜曼琳向李世茂提出了要求,新房就设在康家,李世茂慷慨答应了。那晚,闹完新房后,李石井迫不及待的把房门反锁了。

然而,杜曼琳却在沙发上捣鼓出一顶床来。

李石井不解:“啥意思?刚结婚就分居?”

杜曼琳指指沙发:“是你睡这还是我睡这?”

“不是睡一块吗?”

“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能有夫妻生活?”

“没有夫妻生活,哪能叫结婚吗?”

“谁说结婚了就一定要有夫妻生活?”

“没有夫妻生活,那叫无性婚姻。”

“没有爱情还谈什么性,性应该建立在相互爱情的基础上,无爱情的被迫的性无异于强奸,怎么,新婚之夜你就想成为强奸犯,而且强奸的是自己的老婆,这要传出去,你脸往哪搁?”

“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有了性就一定会产生爱情

“你别颠三倒四,起码对我没用。爱情是性的前提,性是爱情的结果。没有爱情的性跟畜牲没啥两样。”

“我乐意做一辈子的畜牲。”

“可我不乐意呀。”

“你不诚心逼我进宫当太监、上庵当和尚吗?”

“李石井,之前我已经把我心里的大实话、掏心窝子的话跟你说好多遍了吧,我和嘉炜离婚,跟你结婚都是假的,是在演戏,目的是让嘉炜能活下去,我不跟你结婚,他就会自杀,这点你应该明白。你不过是这出戏的男主演,当然也是受害者。不能有夫妻生活是我们已经协议好了的,难道这么快你就想废约。如果你不愿意当这个男主演把戏演下去,那你立马可以退出去,我们之间的假婚约也可以立马解除。”

、、、、、、

俩人嘀咕了一个晚上,连手指也没碰撞一下。

这就是李石井和杜曼琳的新婚之夜,多么罕见、多么乏味、多么冰清玉洁的新婚之夜啊!

“结婚”后,李石井没有办法,不情愿住进了康家。他心里比谁都苦,可他真的有苦不能言,想想好不容易和心爱的女人结婚啦,可连和她同房上床过夫妻生活的机会都没有,那心里的苦啊,只能一口接一口往下咽。但表面上他还得强装欢颜,使人看到他的婚后满足感,甚至在朋友面前他还恬不知耻地吹牛说谎,夸杜曼琳身子如何的雪白,功夫如何的了得,更为出格的是他竟然欺骗父母说杜曼琳已经有了身孕。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结婚周年纪念日啦,连月皎叫李石井带杜曼琳回家吃一顿饭,团团圆,拉拉家常,顺便增强一下感情。一进家门,杜曼琳一声爸爸,一声妈妈叫开了,并直入厨房,抢着切菜炒菜。

连月皎不依,看看她肚子:“有了身孕就该好好歇着,别累着伤了胎气。”

杜曼琳一愣一笑:“妈,我没那金贵,没事的。”

吃完饭后,杜曼琳争着到厨房洗刷去了。李世茂、连月皎、李石井在客厅品茶,连月皎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不出曼琳怀孕的样子,会不会是曼琳在撒谎?”

李石井暗暗吃紧,生怕被父母看出破绽:“妈,不会吧,这种事怎么可能骗你呢。她现在是什么妊娠反应都有,喜欢吃酸物,有时还剧烈呕吐。”

“我记得你第一次说她怀孕是五个月前吧,怎么腹部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也为这事纳闷过,后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这与婴儿的大小有关,五个月有体型变化比较明显的,也有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的。”

李世茂喝一口茶,瞟了眼母子俩:“我说你母子俩什么事情不好怀疑,竟怀疑自己的媳妇、儿媳是否怀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事有必要骗你们吗?就是骗也骗不过十月。这事你要相信曼琳,不要疑神疑鬼。”

李石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出了李家,杜曼琳提出到凤凰山逗逗,李石井欣然答应。路上,李石井一边开车一边把以“假怀孕”骗父母的事给杜曼琳说了。杜曼琳听了,大惊失色,愣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你是被吓坏了还是真怀孕了?”李石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是真想让我为难还是真想做爸爸啦?怪不得你妈在厨房说我有了身孕要好好歇着,硬是不让我干活。我当时以为她只是猜测,没想到是你骗她的。”杜曼琳半开玩笑半生气地说。

“对不起啊,我是实在没办法,我爸我妈想孙子都差点想疯啦。”

“那你也不能骗他们吧,这种事你最长也骗不过十个月。”

“我已经想好了两种办法:一是制造假象,说你走路不慎摔了一跤引起流产;二是我准备高价买一个儿子冒充是你生的。”

“绝对不行,用假流产假儿子来欺骗父母,你损不损呀。”

“那你说该咋办?我总不能跟我爸妈说,结婚一年了我连你的床也没上过,我至今还是个冰清玉洁的童男身呢!”

车已进入凤凰山景区公路。杜曼琳摇下车窗玻璃,山风吹来,掠起她那披肩秀发。她侧首欣赏突兀的山峦,口里却在说:“那就假流产吧,反正流产的后果可能引发不孕症,这为以后不怀孕创造了理由。”

李石井睃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打算给我李家留根苗?”

杜曼琳慢慢地将目光收回移向李石井,定定地凝视着他,泪水湿了眼眶,滚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我只是可怜嘉炜,我实在不想伤害他。老天已经对他不公,我不能再对他不公。”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悲悲切切,让李石井听了也克制不住落下泪来。

李石井靠边停下了车。

“不走啦?”杜曼琳擦了把泪。

李石井跳下车:“这地方有一口温泉,特出名,我带你去看看。”

杜曼琳也下了车:“这哪啊?”

“这里离凤凰山景区十公里,二哥已把这里买下了,要在这建一个大型露天温泉浴场,正做前期工作呢。”

“是吗,我咋没听说呢?”

“我也是刚听说,据说这项目还是黎书记亲自挂的点。我还听说,黎书记抓完这个项目就要调走啦。”

“调哪啊?”

“我又不是市组织部的,哪知道调哪。不过目前只是听说,调不调走还不一定。

“二哥真该感谢黎书记,让他在土城创下了这么一大块红色根据地。”

“你不该谢啊?没他好的政策,你嘉曼公司能有今天?”

“诶,你,还有你爸就不谢啦?”

“当然得谢,得重谢。黎书记对咱家可谓恩重如山。”

“是啊,黎书记不光对我们家有恩,对整个土城都是有恩的。从县长到县委书记,扎根土城十几年,任是把一个贫穷的山区县建成了一个工业强县、旅游强县。”

俩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到了温泉井。只见泉水像烧沸的开水一样从泉眼里汩汩流出,腾腾的热气袅袅上升像仙雾似的一层层弥漫了温泉井的上空。有四五个人正置身仙雾中,围绕着温泉井测量设计。俩人正为眼前神奇的温泉水惊叹不已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映山红》歌声:

夜半三更哟 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 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 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 映山红

若要盼得哟 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 映山红

、、、、、、

两位是来旅游的吧,赶紧上山,那满山满坡的映山红汇成花海,酷似天堂,保管两位流连忘返。一位满脸胡须的师傅直起身,朝两位扔过话来。

杜曼琳昂首,瞭了瞭温泉四周的山峦,果真满山坡火红一片。她朝山上奔去,李石井后面跟着。山势高大,郁郁葱葱,但漫山遍野长得是清一色的映山红,近看那映山红像一群彩蝶在山野间翩翩起舞;远看那映山红像一团团火苗把山野烧得姹紫嫣红。俩人跑上了山腰,那里刚用木板搭建了一条道,沿着山梁一直延伸去,每隔一段还搭建了一个凉亭。

俩人踩着木板慢慢前行,旁边不断的有人擦肩而过,留下一路笑声。到了一凉亭,杜曼琳几乎是跳着进去的。她拿出手机把远处的、近处的一片片一团团一簇簇红得耀眼的映山红定格成了一张张永恒的记忆。

喜欢吗?李石井突然问。

喜欢什么?杜曼琳也信口反问了一句。

这里的花,这里的水,这里天堂般的美景。

当然,这片天堂净土又要成为二哥的摇钱树啦!

昨天这里还是二哥的,可今天这里已经易主啦!

怎么回事,你刚才还说是二哥的?现在怎么易主啦,到底是谁的啊?

本来今天不想告诉你真情,但想想,觉得还是趁早告诉你,让你高兴。你背过身去,马上给你揭晓答案。

杜曼琳莞尔一笑转过身去,李石井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一本红皮本,这红皮本就是这宗山地的购买合同,涉及山地面积五千余亩。

杜曼琳慢慢回转身,李石井郑重地将红皮本授给她:我代表嘉炜哥把这片天堂净土授给它的主人,杜曼琳同志。

杜曼琳接过红皮书,微微一愣:给我?谁送我?

李石井说:本来是二哥要送你的,可嘉炜哥硬是不同意。后来,由嘉炜哥出资把这里方圆五千亩的山地买了下来,作为你为康家所作贡献的回报送给你,这可是你的个人财产。你不是把嘉曼公司的总经理移交给嘉颖了吗,如果让你在家闲着,你肯定是闲不住的,所以从今天起,由你来负责这片山地的开发,重点建设温泉浴场、温泉别墅和映山红观赏基地,名称嘉炜哥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康杜幸福庄园,总经理就是你杜曼琳,相信最多一年时间你完全可以让这里成为康家、杜家幸福的聚集地。

杜曼琳的目光从红皮书移开,又瞟了眼李石井,慢慢的落在云缠雾绕的温泉井,然后又移向火红一片的映山红。这时,对面山梁上出现成群结队游客的影子,又隐隐飘来《映山红》的歌声:

若要盼得哟 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 映山红

、、、、、、

第三十四章

光阴荏苒,一眨眼一年又过去了,又逢映山红盛开之时,“康杜幸福庄园”宣告落成。这是一幢自然与人文高度融合的现代庄园,庄园内康杜李三幢别墅崎角而建,古色古香,气势恢宏;依坡而建的温泉浴池更是气势凌人,一个个浴池如镶嵌在绿色丛中的翡翠碧波荡漾,光彩照人;经过修葺的杜鹃更是花儿似海,红遍了整个山峦。更为惊喜的是庄园通过千米缆车与碧水崖连成一片,使碧水崖这一天然绝境成了庄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样,“康杜幸福庄园”成为了土城继凤凰山之后的又一个集休闲与旅游于一体的旅游胜地。

就在庄园落成典礼举行的头一天,杜曼琳累得有点够呛。一大早由杜曼琅驾车,和康嘉颖一起亲自登门邀请康日成、康嘉正、康嘉琪三对兄嫂参加典礼。然后,又和李石井前往李家迎接李世茂和连月皎到庄园的李家别墅居住。一路上,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兴奋处笑声盈盈,言及伤心事唉叹连连。

李石井“怎么想到把我爸妈也接到庄园居住?”

杜曼琳回答得非常认真:“儿子必须同爸妈同吃同住,否则不孝。再说,庄园里的李家别墅条件好,非常适合中老年人居住。”

“你就不怕我爸妈发现我们之间的婚姻已经解除,是虚假婚姻?”

“你爸你妈又不是弱智,你还真以为他们没看出我们的婚姻存在猫腻?”

“我估计我爸妈还不知道,要不我妈一定会向我证实。”

“兴许去年假怀孕假流产的事都被你爸妈识破了,只是碍于面子不便说破而已。”

“不可能吧,我跟爸妈汇报你流产这件事时,他们都很惊讶。这说明他们对流产这事不怀疑,相信呗!”

“后来我一直没怀孕,他们向你问过原因没有?”

“好像没有。”

“那就说明他们压根就知道我根本就没怀过孕流过产,而是一直在欺骗他们。即便这样,他们宁愿装聋作哑,也不愿影响我们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有时想到不能满足俩老抱孙心切的愿望,心里真像刀绞般难受。”

“既然你知道难受,你就发发慈悲,给俩老生个孙子呗!”

“你别得寸进尺啊!”

“这不说着玩吗。其实,孙子的事,我爸妈寄予我的希望不大。现在不是四川发地震吗,听说有很多孤儿,爸妈说给我领养几个回来,还说过段时间要亲自去四川看一看。”

“这不好事吗,你叫爸妈多领养几个,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连都行,反正你李家有的是房子票子,住得下也养得起。”

“我就担心万一养出一群白眼狼来,岂不自寻烦恼。”

“你别想那么多,能管你叫爸你就满足吧!”

车子已经驶入城区,城市的热闹景象开始显现。自从退役嘉曼公司总经理后,杜曼琳很少到城里来达,身上的城市气息明显减少,乡土气息越发厚重。

一会李石井又说:“爸妈在城市呆习惯啦,我估计他们不一定会去庄园居住,虽然那里环境优美,但毕竟是乡下。”

杜曼琳说:“去不去由他们决定,但请不请是我们的孝心。爸妈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挺适合庄园生活,每天泡泡温泉爬爬山,对老年保健非常有益。”

车子刺啦一声停在了家门口,李石井探头透过车玻璃往外看,见大门已上锁。“诶,不在家,会去哪呢?”他跳下车,在锁眼处发现一张便条,上写:曼琳、石井,我知道你们会来,我和你妈抄小路去了庄园,你们忙,别惦记我们。下面落款:爱你们的爸妈。

杜曼琳看了便条,抿唇忍着笑:“你爸还挺浪漫挺有感情的。”

李石井回到车上“你说的太对啦,你别看我爸人长得帅又是有钱人,可他从不沾花惹草,这辈子就爱一个女人,那就是我妈。就这点我像极我爸啦,我也只爱一个女人,这女人就是、、、”

“杜曼琳,是吧。你烦不烦啊,这话说多少遍了?”

“可我和我爸不一样,我爸得到了我妈炉火纯青的爱情,而我、、、”

“你不得到了婚姻?”

“那婚姻只是架子,空架子。就好像一个漂亮的空盒子,包装很华丽,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

杜曼琳偷偷瞟了他一眼,心里一酸,突然感觉很难受。再看李石井胸脯起伏,张口一吸一呼,似乎要把心中的一切不快统统排出体外。

车子驶出县城,杜曼琳又说:“你先把我送回凤凰山别墅,然后你去山庄检查一下,看看准备情况,哦,看看爸妈到了没有,到了给我个电话。今天是周末,我带金童玉女去碧水崖走走,顺便把嘉炜接到庄园来。”

李石井说:“我送你们去吧,顺便我也看看嘉炜哥去。”

杜曼琳轻声笑道:“你就不必啦,我让曼琅送我们去。你夹在中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

这几天,康嘉炜又回碧水崖的仙人洞居住了。白天,有钱大爷、钱大娘照顾,杜曼琳每天由杜曼琅送,晚上回仙人洞,清晨又匆匆离开。可今天刚过晌午,杜曼琳和杜曼琅就回到洞来,而且还带着金童玉女,这颇使康嘉炜感到意外。

金童玉女围着康嘉炜,爸爸长爸爸短叫个不停,一个揉肩一个搓手,忙得不亦乐乎。

一会,杜曼琳拉着金童玉女的手:“去,跟舅舅爬洞去,妈跟爸有话说。”

玉女噘嘴,金童做了一个鬼脸,拉着玉女的手出去了。

“说吧,什么事?”康嘉炜侧脸看她。

杜曼琳靠着床沿坐下,一边给他按摩手臂,一边说:“明天是康杜幸福庄园落成典礼,我想今天就把你接过去,正式入住庄园。”

康嘉炜犹豫一会:“算了吧,我还是习惯住这山洞。”

“这山洞环境是挺好,但再好它也是一个洞,出行、生活都很不方便。而且湿气大,见不到阳光,医生说这种环境对你身体的伤害很大,不宜久住。”

“我还怕什么伤害,都这个样了,没什么顾虑了,只图能在安静的环境中安享残生。”

“你不怕,可我怕、金童玉女怕呀。我怕失去老公,金童玉女怕失去父亲,你是我、是我们整个康家的精神寄托。”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已经跟石井结了婚,他才是你老公,你应该对他负责,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权利与义务关系了。”

“康嘉炜,你混蛋。”杜曼琳显然被激火了,“嘉炜,你给我听好了,我和李石井结婚到现在也还是一种形式,没同过床,是一种无性的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婚姻。这种婚姻形同虚实,完全是一种摆设。而且、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不想说,但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和李石井的婚姻经俩人协商已经解除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不是坑人坑己吗?”康嘉炜不理解。

杜曼琳按住康嘉炜的双肩,端详他:“嘉炜,你给我记住,我给李石井的仅仅是婚姻,没有爱情的假婚姻,这种婚姻不解除,那才在害他呢!给你的是爱情,有血有肉的爱情,这爱情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她会陪伴你一直走、走到生命的尽头。婚姻只有配上这种爱情才能真正得到幸福。

康嘉炜也注视着她:“你又何苦呢?”

杜曼琳露出甜蜜的笑容:“我一点也不苦,能和你在一起,我感觉挺舒心、挺幸福。所以,我很需要、很需要你陪着我、、、到庄园居住。”

康嘉炜皱着眉,绷着脸,好像很难作出决定。

杜曼琳却显得一脸轻松:“如果你不去,那我就把庄园总经理的职也辞了,陪你一起过洞穴生活。”

康嘉炜知道她倔,认定的事谁拦也没用。他不想让她陪着自己成为现代的山顶洞人,所以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已同意移居庄园。

听到康嘉炜说同意去庄园居住,躲在门外偷听的曼琅、金童、玉女甭说有多高兴。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笑容,呼啦一声进了嘉炜的卧室。

杜曼琳已开始收拾衣物,曼琅开始拆卸轮椅以方便运下山去,金童玉女忙着给康嘉炜捶打身体。

一切准备停当,杜曼琳手一挥,一声令,出发。杜曼琅背起康嘉炜走在前面,金童、玉女跟在后面,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着刚刚从学校学会的童歌,“我爱北京天安门”。大约走了个小时,到了碧水崖村。今天的碧水崖村已非昔比,自然与人文、古迹与现代元素交相辉映,成了独具特色的一个旅游景点。穿过村庄巷道,来到了刚刚落成的游客集散广场,广场依河而建,十分气势。康嘉炜又坐回了轮椅,由杜曼琳、曼琅、金童、玉女合推着,十分惬意地漫步在广场。钱大爷和钱大娘也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乐呵乐呵跟在后面。

在广场一隅遇见了蝎子,蝎子已经被杜曼琳聘请为碧水崖管理处的经理。见到自己的领导,蝎子不免有些紧张,却又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与礼貌。

“杜总,哦不,嫂子,不知道您到来,有失远迎了。”他与杜曼琳握过手后,又弯和康嘉炜紧拥了一下,“既然到了,晚上一家人就到我家,吃吃我老婆烧制的野猪堡。

杜曼琳回绝:“不啦,我们还得赶去庄园,再说你也正忙,明天是碧水崖开张的第一天,大批游客首次前来,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你一定要做细做实有关的准备工作,确保不出任何纰漏。”

蝎子拍着脯子:“请杜总放心,一切准备就绪。我敢肯定,碧水崖的旅游效应绝对不会亚于凤凰山,甚至可能超越凤凰山。”

杜曼琳听着皱眉,罢手:“去忙你的吧!”

蝎子走了几步,又回头招了招手。杜曼琅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玩笑道:“蝎哥,麻烦你给蝎嫂打个电话,野猪堡给打包,我全带走。”

蝎子压低嗓音,生怕杜曼琳听见:“想吃,你留下,咱哥俩今晚喝几盅。想打包带走,门也没有。”

“没有也好,反正打明日起野猪堡这道名食就要从碧水崖销声匿迹啦!”

“不可能,野猪堡是我岳父家的祖传,到我老婆已传了八代,很有名气,怎么可能销声匿迹呢!”

“你装糊涂吧,我姐已经发话啦!”

“发啥话?”

“打明日起,庄园管辖区内,当然包括碧水崖严禁捕杀、买卖、食用一切野生动物。没了野生猪你哪来野猪堡?”

这时,杜曼琳他们已走出一大段距离,金童回转身拼命打着手势,催促杜曼琅快走。杜曼琅跑了几步,停下,回头又说:“蝎哥,打好了包,你亲自送庄园来,我等着哈。”

这之前,杜曼琳根本未对野生动物做出什么禁止性规定,纯属杜曼琅的个人意思。但是,就在蝎子晚上将打好包的野猪堡送到庄园且摆上桌面,大家滋滋有味品尝的时候,杜曼琳才突发想象,提出要捍卫庄园内人与自然的和谐必须禁止在庄园辖区内猎杀、食用一切野生动物。为此,蝎子哭笑不得,内心暗叫上了杜曼琅的当。那天后,野猪堡真的没再在碧水崖出现过。后来听人说,保护野生动物实际上是康嘉炜的主张,正是这一主张使“康杜幸福庄园”后来成为了全省唯一一个获得“最具原始生态庄园”称号的庄园。当然,这是另话。

到了碧水崖停车场,杜曼琅将车子开到了康嘉炜旁,康嘉炜突然提议,要和杜曼琳走路去庄园。杜曼琳先是一愣继而附和支持,金童玉女也嚷着要和爸爸妈妈一走路,被康嘉炜坚决绝了。这样,钱大爷、钱大娘、金童、玉女坐车离开了碧水崖。杜曼琳推着康嘉炜沿着刚刚扩建硬化的碧水崖公路慢慢悠悠而去。

“我现在也还没搞明白,你怎么会提出走路,而且就我们俩?”杜曼琳见怪不怪地问。

康嘉炜反手拍了拍脑袋,又微微撇过头望了望杜曼琳“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时在城外郊区漫步的情景,那时我们虽然思想单纯,但彼此的好感,常使我们流连忘返。”

“是啊,我现在夜里做梦还经常梦回那时的岁月,多么温馨,多么幸福。有时我想,要是现在我们依然有那时的浪漫,又该是多么的美好。

“那就让时光倒流,我们从新上演一回那时候的浪漫,把温馨、幸福、美好统统找回来。”

杜曼琳背康嘉炜来到了离公路不远但却非常隐蔽的凤凰河的一块沙滩上。俩人仰面躺,看着蓝蓝的天空,数着从眼前掠过的虫

“记得我们初次约会,也像现在一样,不过那次是晚上,我们躺在琴江河的沙滩上,听河水浅浅的吟唱声和你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杜曼琳柔声细语。

“那晚给我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我们相互间开始有了身体的接触,起先我们都很忐忑,仅敢揣着对方的手,后来一步步深入,又开始着抱着对方的身体,再后来我们足足吻了半个小时。康嘉炜沉浸在往事回忆中,又说又笑。

“从那晚起,我把爱情交付给了你,并发誓一生一世,爱不断情不变,相敬相爱直至生命尽头。”

“其实你没必要对爱情如此忠贞。”

“你这是话吗?对爱情的忠诚是一个人最起码最基本的品质,是人品问题。一个对爱情不忠的人,能忠于事业忠于祖国吗?”

“你那是愚忠。一个跟你离了婚,把你抛弃了的人,值得你不离不弃、忠贞不二去爱他吗?”

“你抛弃我是不想连累我,想让我获得一个女人该享有的幸福。恰恰是你的抛弃体现出了你的光辉人性,赢得了我对你更加不离不弃的爱。”

康嘉炜微微侧转上半身,凝视着杜曼琳渐渐红润的脸庞,目光中流露出一个男人对女人特有的需求。杜曼琳也侧过身,默默注视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个女人对男人特有的情怀。终于俩人克制不住情欲的冲动,紧紧地搂着抱着对方的身体,嘴巴套着嘴巴,在沙滩上疯狂地吻着。太阳渐渐偏西,山野不时传来归巢鸟儿的鸣叫。这时,公路上传来车铃的叮铃声和熙熙琅琅的欢笑声,一群男女混杂的年轻人踩着自行车在公路上奔驰。一波声音远去,另一波清脆柔美的《爱你一生》的歌声又悠然飘来:

想着你

含情的双眸

几多思念几多忧愁

默默的回首

又是一个秋

期待再次与你邂逅

一生为爱信守

没有任何奢求

只想陪你一起走

我执着去等候

任寂寞在心头

爱你一生不回头

、、、、、、

第三十五章

“康杜幸福庄园”落成并面向社会开放后,就像一块巨型磁铁吸引八方来客前来旅游、观光、休闲。成了继凤凰山之后土城又一个被称为“人间仙境”的天堂宝地。

然而,就在庄园游客如织、如火如荼之时,灾难再一次降临到了康嘉炜的身上。那天傍晚,康嘉炜吃完晚饭像往常一样独自驾驶着电动轮椅在庄园的幸福休闲广场徜徉来泡温泉的客人一拨来一拨去,络绎不绝。整个广场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欢歌笑语的盛况。可能是因为过于喜气的缘故,使人们根本想不到危险正在悄悄走来。一部越野小车驶离公路像疯牛一样冲向广场,保安惊慌,拿起扩音喇叭向广场上的人们呼喊,人们惊吓,四处奔逃躲避,广场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小车左碰右撞,冲过了几道绿化隔离带后,摇摇晃晃驶入了步行道。道上正有俩小男孩低头玩弄弹丸,对周围的危险毫无察觉。康嘉炜离其最近,不过二、三米距离,看见危险来临,他竭嘶底里叫,快闪开快闪开,随之四周传来惊魂的叫声,躲开躲开。俩小男孩听见叫声,起身,见疯牛一样的小车朝自己奔来,吓得没了反应,像木偶一样站着不动。康嘉炜来不及多想,启动轮椅车冲了上去,一手拽着一个小孩使尽全力推向前面的绿化带。就在这时,小车侧翼撞上了轮椅车的尾部,轮椅车夹带着康嘉炜连翻几个跟斗摔倒在十几米远的一棵古树下。而小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在撞上另一棵古树后轰的一声侧翻熄火。

欢乐的广场顷刻间恐怖笼罩,天堂似乎成了魔场。人们不约而同朝小车、嘉炜和小男孩的方向跑。所幸的是俩小男孩安然无恙,小车司机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在交警的酒精测试中被认定为深度醉驾,当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依法逮捕。康嘉炜可就遭了大殃,全身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当杜曼琳赶到时,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已经赶到的110民警、交警和庄园保安手拉手围成一个警戒圈,圈内经过简单伤口处理的康嘉炜平静地躺在担架上,等待着救治。

杜曼琳扒开人群,看到浑身是血的康嘉炜,整个人顿时崩溃她哇的一声惨叫,跌跌撞撞扑向康嘉炜,趴到在他身旁,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沾湿了发丝。保安费力地把她拽了起来,她嘶哑着嗓音哭喊:“赶紧送医院抢救,赶紧!”

一名保安战战兢兢说:“伤势太重,我们没有把握。已经打过120电话,估计马上就到了。

果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阵风,很快到了广场。在警察、保安和许许多多群众的通力合作下,康嘉炜被顺利地抬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又像一阵风,眨眼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土城县人民医院已经做好了抢救准备,罗院长亲率医院各科室精英等候在抢救室前。车子一停下,七八个医生护士一齐上阵把康嘉炜抬下车、推进了抢救室。随车而来的杜曼琳、杜曼琅、李石井守候在抢救室门口,谁也没想离开半步。

杜曼琳茫然地坐在候诊椅上,头靠着墙,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无力地望着斑驳的墙壁。“嘉炜,嘉炜、嘉炜、、、”她低声而痛苦地喊着康嘉炜的名字,“嘉炜,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遭这么多这么大的罪。杜曼琳,你上辈子欠了康嘉炜什么呀,害得他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健康、自己的生命来偿还,一次不够还来两次。”声音凄切、锥心。

杜曼琅给她纸巾,她不接,任凭泪水肆虐

李石井接过纸巾为其揩泪:“曼琳,想开点,四哥都这样啦,你就是再伤心对他也于事无补,反而会伤及你自己的身体。”

“能想开吗?他成这样,全是我的罪过。”

“你何罪之有?车不是你开的,人不是你撞的,与你何干?再说,那是突发事件,不可预测,也难以避免。”

“他要是不来庄园,住在仙人洞,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唉,他这是命苦,命该如此呀!”

“他这是见义勇为的正义行为,他这是舍身救人的英雄壮举。面对危险,他把生的希望给了别人,把死的危险给了自己,他太伟大太高尚太值得我们骄傲和自豪啦!”来人是黎书记,话语斩钉截铁。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公安局王局长、宣传部长、电视台台长、记者

黎书记继续说:“嘉炜奋不顾身从车轮底下救出两位儿童的事迹很快在网上传开啦,影响很大啊。刚才县委县政府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就‘康杜幸福庄园’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作出了处理决定:第一,严格依法依规追究肇事者的法律责任;第二,本次事故康杜幸福庄园不负任何责任;第三,授予康嘉炜‘见义勇为’荣誉称号,并授予见义勇为奖。如果出现不幸,则授予‘见义勇为英雄烈士’称号。”

杜曼琳起身,向黎书记及随行的领导鞠了一个躬。

黎书记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事情既然发生了,你必须坚强面对,千万不要沉溺于悲痛之中。庄园刚刚起步,离不开你啊!”

王局长接过话:“是啊,你杜曼琳既然把庄园办起来了,就没有理由不把它做强做大。至于嘉炜的事你尽管放心,黎书记已经向罗院长交代过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生命。嘉炜命硬得很,这样的好人阎王老爷是不会收的,一定会把他送回来。”

李石井嘀咕了一句“但愿如此,要不然曼琳会恨死自己。”

杜曼琳脸色沮丧,木偶一样站着,眼泪一直没断流。黎书记见走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便与随从人员不声不响地离开。

黎书记刚走,康嘉正、黎虹、康日成、杜娜、康嘉琪、郑小丫急急忙忙、疯疯傻傻地赶来了见了杜曼琳,劝说的劝说,安慰的安慰。不说则罢,一说起来,她如鲠在喉,悲悲切切哭得更加伤心。这时,外面传来近似嚎叫的哭声,紧接着见康嘉颖疯疯癫癫冲了进来,一个扑通匍匐在手术室门口,亦泣亦诉:“哥,你千万不能走,你走了,妹妹怎么办?怎么办啊?”

郑小丫一把把康嘉颖拽了起来,康嘉颖却一把倒入杜曼琳的怀里,俩人又抱头痛哭起来哭声凄凄切切,十分伤感。也许是触景生情吧,郑小丫、黎虹、杜娜终于也受不了悲痛哭了起来。于是,五个女人相拥一起,哭成一团。

子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缓缓打开,罗院长站立门口,一边卸下口罩一边说:“嘉炜的命总算保住啦,可很有可能终生不醒。”

终生不醒,啥意思?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康嘉炜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顷刻间,场上的人全都傻了眼,弄不清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杜曼琳两腿一,眼前一黑,趔趄几步,差点摔倒,被李石井和杜曼琅紧紧拽住。稍稍镇定后,她扑通一声跪下:“罗院长,您无论如何也要让嘉炜醒来,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呢!”

康嘉颖也跟着跪下,匍匐地上,哭声剜心。

罗院长一时不知所措,弯腰去扶她俩。俩人不愿起身,杜曼琳说:“你不答应救嘉炜醒来,我就跪着不起来。”

罗院长表情十分纠结:“我一定尽力,但是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加上原来的高位瘫,身体的抵抗力本来就差,所以要想、、、当然我只是说可能,可能就意味着有希望。康嘉炜福大命大造化大,完全可能再一次出现奇迹,静观其变吧!说着他又弯腰去扶她俩起来,结果被康嘉琪抢了先,一人一手给拽了起来。

罗院长叹息一声,摇摇头,迈开步,到了走道出口处,他立住脚,回过头来说:“大家都回去吧,康嘉炜马上要转到重症监护室,那里不可以探视,也不需要家属的护理,你们在这起不了作用。请你们相信,医院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给你们一个最好的结果。”

康嘉正扫了一走道上攒动的人头,说“我作为嘉炜的兄长,谢谢各位亲戚朋友对嘉炜身体的关注。刚才院长也说了,大家留在这对嘉炜起不了作用。况且现在已经是午夜了,明天大家都得工作,所以请大家马上离开这里,回家休息。请大家放心,嘉炜福大命大,一定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可是,杜曼琳和康嘉颖说什么也不肯走,留了下来,守在重监室门口。俩人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到天亮时分,方迷迷糊糊靠着椅子睡着了。医院重症区格外幽静,受外界干扰很少,所以俩人一合眼竟睡到上午八点罗院长来查房时还没醒来。一名护士想把俩人叫醒,被罗院长制止住了。罗院长查完房,又从俩人身旁经过时,杜曼琳一个哆嗦猛然醒来,惊慌失措站了起来。

罗院长迎上去,扶住“我真的想不到两位老总竟然在此守候了一个通宵,作为院长,对医院如此怠慢病人家属致以深深的歉意,对不起啦!”

他当即指示重监室主任,在康嘉炜病室添置了一顶陪护床,破例允许杜曼琳入室陪护。就这样,杜曼琳开始日复一日守候在康嘉炜病榻前,给他讲述俩人来之不易、不离不弃、一生一世难以忘怀的爱情故事、、、祈祷他早日睁开双眼,张开笑脸去拥抱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然而,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康嘉炜依然平静地躺着,睡着。除了微弱的呼吸、孱弱的心跳,似乎没有其它的动作。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医院终于作出结论:康嘉炜已经成为了植物人。

这是杜曼琳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当医院的结论一出,她反倒淡定了。她决定把康嘉炜转移到他最钟爱的地方碧水崖的仙人洞。出院那天,来医院迎接的人很多,康家所有的亲属无一落下倾巢而来。医院派出专车,罗院长亲自护送。上午十点,车子到达碧水崖,蝎子率一大帮人已经恭候多时。车子一停,六位保安一起上前小心翼翼把康嘉炜抬下车,放在了一特制的四轮手推平板车上。

杜曼琳看了看车,质疑:“这车能上山入洞吗?”

蝎子说:“杜总,你这几个月一直在照顾康总,我们知道你心情很不好,所以很多情况没向你汇报。去仙人洞的路已经改道了,李总个人投资了一百万元专门为仙人洞安装了电梯,乘坐电梯仅五分钟就可以到洞。”

杜曼琳露出惊讶的眼神,望向李石井。李石井迎着她的目光,很镇定地点了点头。

果然,从山脚到仙人洞,塔状电梯依山壁直立,成了碧水崖一道新的靓丽风景。

一位保安跑来报告,说康嘉炜已经平安抵达仙人洞。

蝎子躬身,罗院长、杜曼琳、李石井进了电梯室,乘坐电梯到了仙人洞

经过整修的仙人洞金碧辉煌,焕然一新。罗院长连连高赞,称此乃人世间最佳休闲养生之地。

回到仙人洞的第二天,杜曼琳便在仙人洞召开了庄园董事会,会议一开始,她就提出辞去庄园总经理的职务,理由很简单,她要将全部的爱交给康嘉炜并陪伴他慢慢走到生命的尽头。同时,她推荐由康嘉琪接任庄园总经理一职。康嘉琪不仅没接受,反而出人意料地推荐小花出任总经理。

杜曼琳虽犹豫了一会,但她不没有反对,反倒觉得小花确实是个人才,不如让她试一试。心里有了主意后,她开始征求大家的意见,想不到大家都投了赞成票。这样,小花轻而易举地成了康杜幸福庄园的第二任总经理。会一开完,杜曼琳便下达了逐客令,康嘉颖、吴秘书、杜曼琅、小花执意要留下来一起照顾康嘉炜。

杜曼琳火了:“你们都要留下来,公司咋办?不要啦?嘉颖,你哥把那么大的家业托付给你,你只有把它经营好,你才无愧于你哥无愧于我们康家;小花,庄园刚刚起步,后面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你又缺乏经验,担子对你来说很重啊!”

康嘉颖还是不愿走:“我听医生说,哥还有醒过来的可能。但需要心离他最近、他最爱最喜欢的人每天陪伴他,去跟他说话,呼唤他,唤醒他的意识。”

杜曼琳自信满满“所以有我一个人在这就足够了,我就是心离他最近、他最搁不下的人。我不希望你们留在这里,是不想受到你们的干扰,我要按我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把嘉炜唤醒。”

就这样,杜曼琳一头扎进了仙人洞,独自承担起了照顾康嘉炜的重任。

为此,杜曼琳作出规定,头三个月除医生护士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到仙人洞来看望康嘉炜。这样,在没有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下,杜曼琳开始了对康嘉炜的意识唤醒行动。她把一天分成五个时段,针对不同时段的特点实行不同的唤醒内容,即早晨唱情歌、上午忆往事、中午侃爱情、下午谈未来、晚上念新闻。日复一日,从没间断,已经形成了习惯。

就在康嘉炜出事第一百八十天那,就在医生和亲人都绝望的时候,奇迹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康嘉炜醒了。这一奇迹的出现不仅让亲人们惊讶,更让医生震惊。惊喜之余,不免惶恐,这会不会是回光返照?可是康嘉炜醒来后,身体状况一天天好起来,半个月后罗院长组织专家对康嘉炜的身体进行全面复查,复查结果是意识恢复基本正常,这才让大家正式解除了顾虑。

康嘉炜从植物人到清醒人的转变,无疑成了医学上的一大奇迹,而创造这一奇迹的正是杜曼琳,她凭借着对康嘉炜忠贞不二的爱情和一天五次从不间断的呼唤,渐渐地唤醒了他的意识。与其说是康嘉炜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倒不如说是杜曼琳的真情和执着感动了上苍。她那整整装满五个大纸箱的关于唤醒内容的记录稿,后来被医院收藏作为类似病例的临床经验加以推广。

杜曼琳和康嘉炜的爱情佳话再次在土城轰轰烈烈地传播着。

然而,谁都没想到,已经云开雾散、歌舞升平的康家突然又遭遇到了阴霾的袭击,康家以及与康家有关的所有人再次陷入极度悲恸之中。原来,杜曼琳每天都要陪着康嘉炜到庄园的温泉泡澡。那天,她把他抱出泡池,刚给他穿好衣服,只见他豆大的汗珠渗满额头,牙关紧咬,双手抵在腹部。杜曼琳吃惊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很吃力地说,近段时间左腹部老隐隐作痛。她一听,脸色骤变,一种不祥之感顿生,康嘉炜很有可能肝部出了问题,而且病情不轻。她马上给康嘉颖打了电话,很快康嘉颖和吴秘书匆匆赶来,听杜曼琳介绍完情况后,吴秘书要求立即送康嘉炜去医院检查。

到医院后,杜曼琳找到了罗院长,罗院长亲率医院专家对康嘉炜进行会诊,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杜曼琳被罗院长叫到了办公室,脸色阴沉,语气沉重地说:“曼琳同志,关于嘉炜同志的病情你可得有思想准备。他得的是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杜曼琳如一记闷棍击打在头上,几乎崩溃。久违的眼泪又如刚揭井盖的泉水喷薄而出。

“罗院长,只要能留住嘉炜一条命,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包括把我的肝脏移植给他。”

“如果早期发现,通过病位切除或肝脏移植手术,康复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问题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可以说已无回天之术。”

“土城治不好,哪其它地方呢?”

“不论去哪里,结果都一样。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尽可能延长生命。”

“大概能延长到什么时候?”

“三到五个月吧!”

杜曼琳沉默了,也失望了。

罗院长继续说:“你也别过于失望,对医院来说,我们将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品,只要有一份希望我们就将付出百倍的努力。作为家属,你们也要正确面对,多鼓励安慰病人提高自信,同时协助医生共战病魔。”

杜曼琳颌首:“罗院长,请指示,我应该如何协助?”

“在嘉炜两次车祸的问题上,你是很有方法的。他能活到现在,不是医学的贡献,而是你的贡献。你再去探究一下,看能否找到一种让癌症患者死里逃生的方法。”

“这可是世界级难题,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我试试看吧!”杜曼琳起身离开院长办公室。

他把康嘉炜的病情如实告诉了康嘉颖和吴秘书。康嘉颖躲在医院一角昏天黑地哭了一阵,哭完了擦干眼泪,守在病室照看起了康嘉炜。杜曼琳和吴秘书则回到了庄园,立召集了康、杜、李等所有与康嘉炜有关的亲人开了一个短会。会上,杜曼琳通报了一下康嘉炜的病情,并提出了三点要求:第一,嘉炜在院期间的护理由我全程负责;第二,所有亲人探视必须带着笑脸,不能言及病情;第三,嘉曼公司和庄园的事务,小事务由总经理直接拍板,大事务由董事会商议决定,不需向我请示。会后,她收拾好生活用品回到了医院,开始了慢慢的医院陪护生活。

她开始践行对罗院长“试试看”的承诺,通过咨询医生掌握肝癌疾病的特征、访谈病人了解肿瘤患者的需求、查询网络书籍了解肝癌的治疗方法特别是精神辅助治疗的一些方法,结合康嘉炜的具体情况,经过一个月的摸索、试验,最后形成了一种专门针对康嘉炜病情的辅助治疗方法,杜曼琳给它取了个怪怪的名字,叫“阿Q精神胜利法”。该法效果奇特,试验一个月康嘉炜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两个月下来,病情明显好转,到了第五个月症状消失,吃饭饭香,睡觉梦美。缘此,医生惊喜交加,罗院长盛赞杜曼琳再次创造了医学神话,杜曼琳反倒质疑是否医院误诊。

于是,康嘉炜提出回到仙人洞居住。杜曼琳见其气色红润、精神抖擞,估计换个环境也许更有利于他身体的恢复,于是她去征求罗院长的意见,罗院长丝毫没有犹豫,欣然同意。这样,康嘉炜再一次在罗院长的亲自护送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仙人洞。虽说是悄无声息,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亲朋们开始涌向仙人洞。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仙人洞,又一次热闹起来  

第三十六章

一转眼又过了五个月。这五个月杜曼琳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康嘉炜身上,饮食搭配、精神调节、运动锻炼,她都做出了非常周密的计划和安排。这样,康嘉炜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恢复比较快。然而,会发生的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那天早上,太阳刚刚爬过山峰露出笑脸,康嘉炜使劲动轮椅和杜曼琳在露天平台绕圈跑步。大概了十几圈后,康嘉炜突然大汗淋漓,只说了一句“曼琳,我疼,难受便昏了过去。

杜曼琳预感到情况不妙,把康嘉炜抱回了卧室。虽然事情发生比较突然,但针对这种情况医生早就做了预案。她按照预案中的处置方法,进行了紧急处理。之后,给罗院长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罗院长带领医生、护士匆匆赶到。当时,康嘉炜经过杜曼琳的简单处置后已经苏醒过来,罗院长马上组织医生对他进行全面检查和紧急救治。

病情得到控制后,罗院长把杜曼琳叫到了露天平台,开门见山给了她一句最心悸的话:“你可得有心理准备,这次他很难过得了坎啊!”

杜曼琳懵了,整个人像遭遇了极地寒风霎时成了冰冻人。

“还能撑多久?”她抹泪道。

“很难撑过今天。”罗院长叹道,“能多活五个多月已经是奇迹了,曼琳,这奇迹完全是你创造的,你让他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多了一百五十天,你太对得住他啦!”

“我去安排,让他走得心。”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上午十点,亲友们云集仙人洞,就算是跟康嘉炜告别吧。

康嘉炜吊着氧瓶,平静地躺在卧室。

康嘉正、黎虹、康日成、杜娜、康嘉琪、郑小丫首先进入卧室。气氛是那般的肃杀,大家忍不住已是泪流满脸。

康嘉正揣着康嘉炜的手,一会摩挲着他的手,一会又用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他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任凭泪水横流。

“别哭,这辈子咱们做兄弟没做够,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康嘉炜露,笑纹里映射出泪光。

康嘉正不住点头:“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兄弟。”

康嘉炜继续以微弱的口气说:“哥、嫂,谢谢,你们的大恩今生不报来生报。我走后,希望哥嫂一如既往关心帮助曼琳,她是一个好女人好老婆也是你们的好弟媳,我这辈子命苦,连累了她,但有时又觉得命挺好,遇见了她。我最、最对不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啊!”说着,两滴豆大的泪珠顺着鼻沟往下滚。

康嘉正仍不住点头:“你放心,曼琳不仅是我们的好弟媳,更是我们的好朋友,没谁舍得撇下她。”

黎虹含泪说:“她现在可是土城家喻户晓的大红人,事业红,爱情红,大红大紫,像我们这些外商还得她给撑腰呢!”

郑小丫带着哭腔说:“别说你们外地人,就是我们这些地地道道的本地人特别是老同学我,也承蒙她的关照,沾了她的荣光,成了土城有头有脸的人。”

康嘉炜闪动着感激的眼神,移目三位兄长:“二哥,你和二嫂不仅是我和曼琳人生的领路人,更是康家事业的奠基人;三哥,你是我和曼琳婚姻的月老,没有你十五万元的慷援助,就没有我和曼琳后来的婚姻、家庭;大哥,谢谢你和大嫂让我有了正日那么好的一个干儿子,可惜我不能做他干爸了,我这里有二十万元是我平时的一点积攒,给正日读书用吧,就算是我这个做干爸的一份心意。

杜娜扑上去,抓住他的手,悲喜交集:“嘉炜,正日平时吃住都在你家,哪敢再收下你这么重的心意?”

康嘉炜微微一笑:“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干爸当得合格,你就收下;如果不合格,你就别收。”

康日成马上接过了话:“既然是正日干爸的一份心意,正日他妈,你就收下吧!”

康嘉正、黎虹、康嘉琪、郑小丫也催她收下。杜娜哪敢违背众人意愿,点头,同意收下康嘉炜这份厚礼。

这时,康嘉颖和吴秘书进来,康嘉颖把一本存折给了康嘉炜,康嘉炜又把它给了杜娜。杜娜哇的一声哭着跑出卧室,黎虹、郑小丫也忍不住哭了,和着眼泪跟了出去。康嘉正、康日成、康嘉琪并排肃立,又深深地三鞠躬,最后挥泪辞别

康嘉颖趴到在康嘉炜身双手搂着他的头,头挨着头,脸贴着脸,泪水糊着泪水。

康嘉炜摩挲着她的脸:“嘉颖,哥为你高兴,你真长本事啦,把咱公司管理得那么好,哥就是走也放心了。”

康嘉颖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忍住泪:“哥,你说什么呀,你是好人,好人是不会走的。”

“傻妹子,别哄哥了,哥也不想走,哥还想看你和小吴给生个小外甥呢。可我昨天做了个梦,梦中玉皇大帝对我说,地狱不让我去,直接让我升天堂,还说咱爸咱妈正在天门接我呢!”

“哥,哥。”康嘉颖哭出声来,“你去,我随你去,去看咱爸咱妈。”

“你去不了,咱爸咱妈不接见你,得把你留在这个世界,帮助你嫂子把金童玉女照顾好,把康家的事业经营好。”

“可嫂子已经是改了嫁的人,她有李石井帮助,还用得上我吗?”

“你嫂子再怎么改嫁,爱的也只是你的哥。我知道你对你嫂子改嫁的事有看法,怪我没告诉你实情。事实上,她完全是被我逼迫同我离婚、同李石井结婚的,她要不答应我,我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哥,我知道,你深爱着嫂子,嫂子也深爱着你。我就搞不明白,你爱她,为什么非要跟她离婚又为什么非要逼她同李石井结婚呢?”

“我不想因为我而使她失去一个女人该有的东西,只想让她做个真正的女人。可我也想不到她跟李石井结婚后,竟然没在一起生活过一天,没任何夫妻内容,她和石井结婚只是形式,实际上是在欺骗我,在演戏啊!目的是让我活下去。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嫂子和石井的婚姻已经解除了。

“哥,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了。既然嫂子心里只有你,她又怎能容得下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怎能忍心去伤害一个她深爱的男人呢?

“不管怎么说,这辈子我欠你嫂子的太多了。嘉颖,哥拜托你一件事。”

“哥,你尽管说吧,跟自己妹子还客气什么。”

“我走了,你替我照顾好你嫂子。劝劝她和你石井哥把婚复了,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康嘉颖摇头:“哥,你要我帮嫂子背叛你,我做不到、万万做不到。”

康嘉炜的眼眶全模糊了:“好妹子,哥求你啦,不然,哥会死不瞑目的。”他那珍珠般的泪水漫出眼眶,顺着脸颊鼻沟滚落。

情到伤心处,康嘉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门被轻轻推开,杜曼琅、小花分别搀着杜父和小花妈,杜曼琳左手牵着金童、右手牵着玉女、身后跟着康正日,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卧室。

康嘉颖停止哭,站起身来。吴秘书给杜父和小花妈找来了凳子,俩老拒坐。

杜曼琳俯下身,给康嘉炜揩去泪水:“嘉炜,咱爸咱婶看你来啦,曼琅、小花、金童、玉女、正日也都来啦!”

康嘉炜笑容僵板,目光呆滞,声音孱弱:“爸,婶!”

“呃!”杜父厚重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揣着他的手,“嘉炜,爸,爸在这呢!”说着两行老泪掉落床沿。

“爸,女婿对不起您,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爸,谢谢您生养了一个好女儿,让我短暂的人生享受到了人世间最好的女人。爸,谢谢您这么长时间对我和金童玉女的照顾,今生今世我最欣慰的是做了您的女婿,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女婿,我没照顾好曼琳,也没孝敬您老。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婿,我要把欠爸的、欠曼琳的都补上。爸,您答应吗?”

杜父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我答应,我答应。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女婿,我都是你的岳父。”

小花妈一进入卧室便在室内角落处点燃香烛,双手合十,跪地祈祷。

康嘉炜呆滞的眼神罩着杜曼琅和小花直笑:“曼琅,小花是一位像你姐一样的好女人,值得你疼爱一生一世;小花,曼琅看起来挺彪悍,其实心地很善良,跟着他一辈子踏实。”

杜曼琅先只是流泪,接着就嘤嘤哭泣,然后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是啊,康嘉炜落难到如此地步,他是负有主要责任的。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姐夫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能不悲痛欲绝?小花更是泪流满脸,但她不想因为杜曼琅失控的情绪而影响康嘉炜的心情。她拦腰抱住杜曼琅,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他推出了卧室。

康嘉炜不但没受到影响,反而更显平静,脸上笑容虽平淡乏力,但却和蔼亲切。

金童、玉女、康正日立在床,盯着康嘉炜,一连串的泪水从他们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他们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是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康嘉炜吃力地抬起手,金童、玉女、康正日同时伸出手紧紧住了他的手。

“爸”、“爸爸”、“干爸”,他们噙着泪水呼喊。

康嘉炜闪动着泪花,声音很微弱很微弱:“金童、玉女,别哭,是爸对不起你们,生下你们,又不能抚养你们长大。以后,要听妈的话,好好学习,多学本领,将来把爸未竟的事业做强做大;正日,你是个非常懂事、优秀的男孩子,你和金童玉女虽不是同胞兄妹但胜似同胞兄妹,以后你得帮着干妈照顾好弟弟妹妹,干爸在九泉之下会保佑你的。”

突然,康正日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干爸,您不能走,我还等着报答您、孝敬您呢!”

金童、玉女也跟着跪下,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金童边哭边说:“爸爸,您不要走,您走了,人家又得骂我是没爸的孩子。”

杜曼琳把三孩子一一扶了起来。

康嘉炜继续以微弱的口气说:“谁说你们没爸,李石井不就是你们的干爸吗?我走后,他就是你们的爸,亲爸。”

这时,李石井蹑手蹑脚进来,朝康嘉炜弯下身“四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也请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金童玉女都是我的亲生孩子。”

康嘉炜感激涕淋:“谢谢,有你这句话我还说什么呢,我死而无憾。曼琳,你跟孩子出去,我和石井有话说。”

杜曼琳拉着孩子们的手出去后,康嘉炜摩挲着李石井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开了:“石井,四哥不行了,走之前,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李石井沉重地点头:“四哥,你想多了,你命大福大,哪能这么年轻就走。”

“你别安慰我啦,我自己的情况自己还能不清楚。”

“四哥,需要我做啥?尽管说,就是上天摘月下洋捉鳖,我也答应。”

“其一,像亲生孩子一样替我教育好、培养好金童玉女,确保他们成长成才;其二,照顾好曼琳,把婚复了,拥有了婚姻就应该享受夫妻生活,曼琳是个好女人,好好爱她,真心待她,你们一定会很幸福;其三,康家、杜家的事业需要你和你父亲一如既往地关心和支持。从现在起,我把康家的一切托付给你了。”

“请四哥放心,我会像呵护自己生命一样去呵护康家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份事业。”

“我相信你,请你叫曼琳进来,我想和她单独聊聊,把最后的时光给她。”

李石井毕恭毕敬地朝康嘉炜鞠了三个躬,缓缓地退出了卧室。随即,杜曼琳一闪身折了进去。

康嘉炜已经出现体力不支的严重症状,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杜曼琳轻轻地抱起他,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俩人手揣着手,脸贴着脸,泪和着泪。他们从相识谈到相爱,从相爱谈到相恋,从相恋谈到结婚,又从土城谈到广州,从凤凰山别墅谈到碧水崖仙人洞,从仙人洞谈到康杜幸福庄园、、、几乎谈完了属于他们生命运动轨迹的全部。

当杜曼琳噙着泪水轻轻哼唱《放下所有放不下你》的时候,康嘉炜非常平静、安祥地绽放出淡淡的笑容,微闭着双眼,静静地聆听、聆听、、、此时,杜曼琳的歌声像滤滤电波一样从仙人洞袅袅婷婷飘向崇山峻岭和崇山峻岭之上七彩斑斓的天空:

多少次我一直问自己

到底我有多么的爱你

孤单深夜里梦的全是你

爱你让我忘了我自己

有时候我真想忘记你

忘掉我们曾经的过去

阴暗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我的伞下为何不再有你

我放下了所有却放不下你

因为你就是我生命的唯一

自从和你相遇就把你放心里

期待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失去什么也不愿失去你

只想日日夜夜守护着你

、、、、、

结束语

后来,杜曼琳把她和康嘉炜最后一次谈话的内容进行了整理,命名为“最后的对话”。在我最后一次采访她的时候,她把这篇谈话稿送给了我。我整整看了一个晚上,真是感天动地,素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我,那天晚上竟然用去了一大包湿巾纸,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的。

在此文行将落笔之际,我再次拿出谈话稿,细嚼慢品,从中摘录出几段话,权当此文之结束语吧!

◆对话爱情

有人说我(杜曼琳)和嘉炜用行动诠释了什么是爱情?我只能说这是旁观者清。其实,对爱情的理解我和嘉炜都是比较模糊的。

我说,爱情就是把对方装进心里,一生一世,不论健康或疾病,不论富裕或贫穷,不背叛,不玷污,不离弃,从一而终,守护纯洁的爱情,相互搀扶走到生命的尽头。

嘉炜却说,爱情应该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当遭遇疾病或贫穷时,能忍痛割爱让她从你身边离开,还给她自由,让她去寻找新的幸福。

我又说,离开对方是对爱情的亵渎。真正的爱情是你穷她跟着你,你病她照顾你,你冷她抱着你,你哭她安慰你,你错她包容你,你累她心疼你,你老她伴着你。

嘉炜又说,让你爱的人活在你的痛苦里,这是折磨,即使是爱情,也会被痛苦的岁月慢慢磨蚀。

我还说,真正的爱情不会被痛苦的岁月磨蚀掉,恰恰会磨练得更加坚固牢靠。

嘉炜还说,那种爱情虽感天动地,牢不可摧,但却浸满了双方的辛酸血泪。虽美化了爱情,但却毁灭了人生,特别是人一辈子的自由、快乐和幸福。

我愕然,猛然醒悟,原来嘉炜所追崇的爱情是让对方永远不失自由、不失快乐、不失幸福。这才是真爱情,我拥有这一爱情。

◆对话婚姻

嘉炜的眼神已是非常疲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本想停止和他说话,但他不肯,他说,不说就没机会说了。我强忍着泪水,陪着他聊起了婚姻的话题。

他说,幸福的婚姻是缔结在爱情基石上的婚姻,不幸福的婚姻是缺少爱情的婚姻,不幸的婚姻是爱情和婚姻完全脱离的婚姻。

我说,我们的婚姻本该是最幸福的,因为它有牢不可摧的爱情垫底。但是我们的婚姻又是极端脆弱的,因为爱情尚未破裂,它就已经凋谢了。

他又说,爱情与婚姻本就是两码事,同时拥有爱情和婚姻,那才叫夫妻;有了爱情却没有婚姻,那叫情人;有婚姻但没有爱情,那叫临时合伙人。

我又说,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狱,我和你的婚姻是天堂,但和石井的婚姻是地狱。

他问,为什么?

我说,我和石井没爱情,没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座阴森森的地狱。在这座地狱里,没自由、没快乐、没幸福。所以,我已经同他解除婚姻。

他迟疑了一会,说,听我一句劝,和石井把婚复了。爱情可以培养,地狱也可以改造为天堂。

我轻轻叹息,已经不可能了。

他又问,那石井咋办?

我说,他已经找到了依托。

他有点惊讶,问,啥依托?

我故意悠了一会,才说,他父亲在四川地震灾区替他领养了个孤儿,女。

他说,有了孩子,更需要母爱。

我说,爱不在就放手,别变成负累,就算痛到心碎也要走出包围。我不愿意看到我无法注入爱情的婚姻,给他们带来伤害和痛苦。早一天离开他,早一天让他寻找到新的伴侣,特别是给那些孩子寻找到新的母爱。

他痴痴地望着我,目光中流露出许多许多的无奈与不舍。

我俯首轻轻地给他一个吻,并说,我已决定和你复婚,用我们的爱情重新铸造我们的婚姻。

他苦笑、摇头,说,你这是何苦呢!

我嫣然一笑,说,爱情是你的,婚姻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谁也别想拿走,谁都不可能拿走

他哭了,我也哭了。

◆对话责任

我对责任的理解素来比较含糊,那次我问嘉炜,什么是责任?他不假思索,告诉我,责任就是把对方装进心里,然后去为他(她)生活、工作,甚至为他(她)活着。

我反问他,依你说,你逼我跟你离婚、跟李石井结婚也是一种责任?

他愣了半晌,轻叹一口气,说,算是吧!

我很生气,嘟噜了一句,那是责任吗,分明是逃避嘛。

他说,曼琳啊,你早就已经装进了我的心里,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这辈子责无旁贷的责任。可是你看我的情况,早就已经承担不了这一责任了。如果继续占有你,不仅会连累你,更是我的失责。我没别的选择,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过上一个女人该有的正常生活,也为了履行我对你的责任,只好让你离开我。

我说,你以为责任就你一个人的,责任应该是相互的。照你说,你让我离开你,让我过上好日子,你尽责任了,可我呢,我岂不成了自私自利、没有责任、为了自己抛弃老公放弃家庭的小人。你觉得我能接受吗?我做得到吗?

他说,所以你最终跟我离婚、跟李石井结婚都是在对我承担责任?

我说,没错,是你逼的,我要不跟你离婚不跟石井结婚,你就会寻死,我能让你死吗?我认为,保护好你,让你好好活着,是我今生最大的责任。

他说,我知道你跟石井结婚其实只是一种形式,并没有实际内容,现在你又和石井把婚给离了,我认为,你不应该只对我承担责任,也应该对石井负点责。

我说,责任往往和爱情相伴相生,爱得愈深,责任愈大、越上心、越搁舍不下,什么事都想替他做,什么忧都想替他分。就说你吧,嘉炜,我狠不得替你去死、去死呀!

他迷蒙地看着我,眼神中闪动着感激、流露出对美好世界的依恋、、、、、、然而,他的呼吸却在一步步走向衰竭。他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曼琳,我爱你,这辈子没爱够,我把它带到下辈子、下下辈子爱你、爱你。

我激动了,我哭了,我制止不住我的眼泪,任凭它流、流、流。我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他、搂着他,说,我爱你,这辈子没爱够,下辈子、下下辈子依然爱你、爱你。

他也哭了,但他已经哭不出声音了,他指了指枕头下,我翻开枕头,取出一张刻满字的A4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一首诗,诗的名字是《爱》。我晃了晃纸,问他是不是这个,他点了点头,几乎以听不到的声音说,念、念、念、、、、、、我哭出声来,也念出声来:

《爱》

爱是冷时的一件外套

爱是累时的一个拥抱

爱是无助时的一个依靠

没有一辈子的浪漫

只有一辈子的温暖

没有一辈子的缠绵

只有一辈子的陪伴

别说爱情太简单

平淡相守才是最真的暖

别说幸福太遥远

只要用心感念

其实都在生活的细节里

爱就是让一个人住进另一个人心里

简单的  只有思念   只有牵挂

幸福的  偶尔甜蜜   偶尔伤感

无欲无求   无关风月

只因心已相连

无怨无悔   无关风月

只因情已刻骨

爱到深处   是无言

情到浓时   是眷恋

不求彼此拥有  只愿一生相守

不求海枯石烂  只愿心灵相伴

最真的爱  是心灵深处的语言

 不求繁华三千  只求一心一意

 不求轰轰烈烈  只求为爱坚守

、、、、、、

我已经感觉到了他呼吸的停止,身体在慢慢的硬化,慢慢的冷却,灵魂在慢慢地飘向七彩斑斓的天空和天空中美丽绝伦的天堂。我依然紧紧地抱着他、抱着他,说着哭着、哭着说着,嘉炜,你慢慢走,走稳啦走好啦,虽然你正在通往天堂的路上,但在你刚刚离开的那个美丽的世界,有一个今生深爱着你、来世依然深爱着你的女人正陪着你、陪着你一步步走向天堂。迷蒙间,我仿佛听见你的呻吟声,曼琳,我虽能感受到你的体温,但我看不到你人,通往天堂的路上很孤独很冷漠,你能不能给我唱一曲、唱一曲,让我听着你的歌踏入天堂之门?于是,我开始唱,唱《亲爱的别走》,一遍接一遍地唱:

    你还记得那是个美丽的天

    白白的云在眼前

    一阵微风吹过 吹落你的泪

    你的心事我最懂

    你还记得那是个寒冷的夜

    我的悲伤划满天

    一个人的星空有多难受

    我的心难道你不懂

    亲爱的你不要走 别离开我

    难道你舍得我难过

    没有你在身边 满双眼

    别让泪水模糊我双眼

    亲爱的你不要走 别离开我

    我的心真的好难受

    别走的那么远 回到我身边

    让我再一次抱紧你

    亲爱的别走

    、、、、、、

全文毕  2015年5月9日完笔于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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