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师的故事（五）连载

文 / 曾奕涵

五  苦口婆心

这年我们二(2)班的班主任，是教英语的和平师，他是跟班上来的。桥师没有再教初二的《几何》，回初一带班去了。第一次上劳动课，精神有些恍惚的我，把时间记错了，因为上年是周二下午上劳动课，这一年则是周一下午，所以我忘记带劳动工具了，没有带锄头，我就用手在柿子园里拔草，班主任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说：“第一次上劳动课，你就不带工具，空手白脚的来了，可见以前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言，我暗道：拜托！在学习上我虽然一向自由散漫，在家也没有经常劳动，但是此前学校的劳动课，我没有一次不带工具（包括带畚箕、尿桶），也没有一次不完成任务的。比方说：念初一的时候，从挖鱼塘的地方挑20担的泥，到二三百米外的足球场上填土；学校放假二天叫我们上山去摘20斤松果，我都是完成任务的。尽管每次挑泥肩膀都红肿了，每次摘松果要翻山越岭。老实说，我当然也不喜欢干重体力的劳动课，毕竟彼时我身无缚鸡之力；所以当时很羡慕劳动委员，因为劳动委员不用挑泥，只是给同学登记。但我喜欢学校在校运会后，接着放假二天让我们上山去摘松果，因为彼时，在山上我领略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眺望山下，又饱览了像豆腐格似的美丽田野，这是意外的收获。但此时，被新班主任这么一说，桀骜不驯的我心道：“你既然这样说，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此后的劳动课，我自然都“忘记”带工具了；但我每次都会跟做得快的同学借，好歹我也算是守规矩的刁民嘛！有一次上劳动课，每人要打一米见方的一个大穴，我又对同学说：“你们先做完的，就把工具借给我吧！”结果秀子闻言率先过来，随后三芬等五六个女生也陆续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帮我的树穴打得差不多了，我见班主任往这边走来，便对女同胞说：你们不用帮我挖了，等下人家会说这个不算我的任务的，你们完成了把锄头借给我就行……秀子她们却说：“怎么会呢？！指定你的任务完成了就行。”她们一边说一边继续帮我挖。和平师过来察看了一会儿，瞅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便到别处去了。我心下嘀咕：怎么搞的，我跟英语老师总是不相生。

因为我不喜欢感觉有点弱弱的广播体操，也不想见到原来的同学。所以每次要到足球场集中做的中间操，我从不参加。起初我一个人不去做操，就跑到隔墙的狮山小学看小朋友做游戏，后来阿标和阿群跟着我一起溜，再后来又多了几个同学；最后，像瘟疫一样，传染了班上20多个男女同学都没有去做操，没去的，除了我这一帮，据说其他同学大多都躲到了学校池塘后面的果树林里。二（2）班的队列里少了一大半的人，害得班主任被李校长责问了；这事在周一的班会上，班主任说了之后，我才知道班上已经有这么多人得了“恐操症”。

周三第二节课，正好是班主任的英语课，下课时班主任对大家说：“今天你们都要出去做操，不得留在班上……”班主任出班门的时候，特意转头瞧了我一眼；这时我的位子是第一组的最后一排，这是班级的后门，平时后门关着，门中间正好有一个状似眼睛的洞，这明显是往届学生留下的眺望口，班主任的宿舍兼办公室，就在后门斜对面的教工楼一楼第二间，相距不过十几米。

我从门洞里看着班主任回宿舍，但是看他进门之后，他的门帘背后还有白影，我断定，那肯定就是穿着浅色上衣的和平师的身影；我继续凝神细看，突见那白影一晃，门帘后面显示出了应有的黑暗，我立刻把课桌拖开，打开后门就往学校隔墙的小学跑去，那时中学和小学共有的围墙有一段是倒塌的，我跑到缺口处就从这里往左拐到小学去了，如果从这缺口再直走几十米的话，那就是操场了，因为这时我站在小学生中间无异“鹤立鸡群”，一眼便会被班主任发现，于是我又从小学的另一边围墙翻了出去。

第二天的英语课，班主任一上课就说：“昨天还是有人没去做操，有一个同学，我特意用了一工人来追踪他的去处，谁知道，我只是转身去放一下书本和粉笔盒，就那么二秒钟的时间，再出来找他时，早已不知去向了，哎！真像个侦察兵……”边说边有意无意的往我这里瞧，同学大笑，我却装模作样的在看课本。

 这一年，我上学更加是全校最后一个到，第一个溜回家。早上总是在预备课的前一分钟才赶到，放学总是铃声一响就跑，常常比老师还先出班门。因为没下课我老早就把书包捡好了。自从被留下来以后，郁闷的我晚上睡觉常常梦见诸如：找不到自己的班级，或者梦见和以前的同学同在一个教室考试，但是我没有发到试卷。

在放学的半路上，有一座长江桥，桥的北边是一条大道，东南边是河堤，沿着河堤回家的话，一路上风景秀丽，可以饱览青山绿水。但是有些路太多沙子不好走，再说家住在河堤附近的并不多，所以，这条路基本上没人走，我走过一趟之后，心中暗呼：“妙哉！”发现新航线不久，这天中午放学回家，我刚走上河堤不远，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读初三的发小阿凯飞车赶来！阿凯说：“我本想叫你往这边走的，那边人太多了。”本来走大路回家的话，我比阿凯远了约一里路，走河堤则相反；这条路，从此就成了我俩上学和回家的专用车道。

长江桥这边的河叫柚树河（俗称小河）,从桥头沿东南约六七百米小河就和大河（石窟河）交汇了。这“小河”和“大河”本非以宽度而论，它们宽度相当，只因柚树河流域短加上平时的流量小而得名。上学或回家的路上，我们常常停下来游玩。有一天中午上学，走到两河的交汇处，发现浅滩上有几只白鹤在戏水，从南边的上空还不时有白鹤飞来，每一次看到白鹤曼妙轻盈的降落姿态，都是一种极美的享受；其中，有几只白鹤喜欢展开双翅疾跑，低空飞行数十米后又徐徐落下，很是飘逸，那样子像是白色的滑翔机；记得，这次共有17只白鹤先后下凡，那天我们坐在河堤上看得出神，总盼望能有丹顶鹤飞来......最后，上课竟然迟到了许久。不过，这下午的班会课和自习课我原本就是不想上的。

对班主任的英语课，我始终没有热情。有一天，班主任在班上说：理科老师都说，有一位同学的功课的确是很好的了，你能不能多花一点时间在我的英语上，少用一点时间在理科？或者全部时间都用到我的英语上来，因为你的理科分数几近饱和，没有什么增长空间了……和平师还没把话说完，全班同学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一齐投向我了。经班主任这么一说，我不禁想：这一年，其实自己是在混日子，那一科都没用心去学，都是吃老本，可怜的英语连老本都没得吃。

此后，我对英语科的态度有所改变，上课会听一听了，本来毫无基础的英语也能考上红分了。在这之前，我是几乎把英语忽略的，在家想不起看，上课也懒得听。我最多在中段或期末，花点时间集中背一下单词，背英语单词是机械记忆，不像理解记忆可以深刻而长久，我这样极端的背法，虽然一段时间后，对单词还能留下印象，但是却往往不能完整地写出来。这样只能把英语的阅读理解题都答对，类似完形填空之类的题型就麻烦了。

多年之后的今天，回想那段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不仅觉得辜负了桥师的良苦用心，也愧对了和平师的苦口婆心。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背几个单词？把英语科也学到极致！当然，更后悔自己放任自流，老是通宵达旦的看小说，导致后来持续多年的严重失眠......人之所以后悔，常常是因为没有尽力，因此才有了后悔的空隙。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一个人愧对别人的时候，也许会时过境迁的忘掉；当愧对自己的时候，真的会如影随形的记它一生。

 前年春节，一帮初中同学扫荡完尖长的菜园之后，又啸聚在了和平师的家里，因为组织这次扫荡的骨干正好是和平师的大千金苑子，她是我初中时代二度同班的同学；那天下午，同学们准备去扫荡尖长菜园时，我没有及时看到苑子在同学群里的邀请，这晚却看到了初三的同桌阿亮的吆喝，他说：“某某快过来聚会，不来又后悔十年。”我将计就计，来到了同学们已经疯狂了多时的和平师家里。

因此，28年后，我又见到了越发乐观的和平师，握手的瞬间，我不禁说了句：“老师当年让你操心了！”和平师却呵呵笑道：不会！不会！

上图右二：和平师

谢谢同学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