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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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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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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春

昔知堂所作《北平的春天》有云:“北平到底还是有他的春天,不过太慌张一点了,又欠腴润点,叫人有时来不及尝他的味儿,有时尝了觉得稍枯燥了,虽然名字还叫作春天,但是实在就把他当作冬的尾,要不然便是夏的头,反正这两者在表面上虽差得远,实际上对于不大承认他是春天原是一样的。”北京我没有久住过,其春天是何模样我也不晓得的,然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住在嘉定这小城里的,其也是我祖祖辈辈的故乡,故于此处的春天我倒是颇有一番感想的。

唐人杜颜之所作的《送人游吴》诗中有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此诗来描述江南的吴地风貌恰为准确而生动的。江南人家都是伴着河而居的,现在随着都市化的推进,一些野河浜被填平了,我小时候虽然距今也不过十几年,然当时整个嘉定还是河流纵横的。

嘉定地处江南,冬天河浜也是不大会结很厚冰的,然一到冬天,河面就会有一层薄冰。这冰是甚薄,冬天在温和的阳光照射下看起来不像结冰了,而是河水变浑浊了一样,朦朦胧胧地反射着阳光,若细细观察而巧的话还能看到几条小鱼在薄冰底下慢慢游动,颇有意思的,也给冬天添了一丝生气。然一到春天,气温慢慢回暖,这些薄冰就会慢慢融化,由于本是极薄的,其融化起来也不会像北方那样会明显感觉河面从静态的冰变为了动态的水,而是冰慢慢的有了波纹,泛起了涟漪,你仍然可以观察冰底下的鱼缓缓游动着,而待冰完全消融,鱼就探出头来,或者吐些气泡到水上,有意思的很。

早春的河滩边色彩不很鲜艳的,绿的多是常绿植物的叶,棕的多是冬天落了叶的枯树枝,偶尔有些野花不惧春寒的,倒是很装点颜色的。待天气慢慢转暖了,野花就多了,然野花多是小株的,偶尔瞄一眼河边是不太会发现的,能看到的大多是柳树,柳树这时抽了新芽了,翠绿翠绿的,清爽可爱,而不似晚春那般绿的极浓腻的,风一吹就飘摇起来,和后边的小河映衬着,展现出一片生机,这时的柳树我是颇欢喜的,一来其真的像少女飘扬的长发那般动人,二来因为我不喜欢晚春时飞扬漫天的柳絮。

晚春漫天飞的柳絮看似诗情画意的,给人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的场景,然而其在诗句中又多有离别或伤春之意,写的人伤感,读的人心情也扫兴了起来,况我又对柳絮过敏,在杨花雪里呆上一阵子就会发红疹子,真的活受罪了,故我不喜欢晚春的柳。本来我家旁的河边就有一大排柳树的,晚春时一阵风吹上去,柳絮全飞了,各家在外面晾的衣服被子都粘了如棉花一样的柳絮,就不能穿用了,有的人拿拍板拍,有的人又收回来洗,好不辛苦。至于我,自是又发了疹子,不能外出欣赏留恋着一年的最后春光了。后来大抵有人提议去砍了柳树的枝条,欲根治此问题,后来河旁柳树就不会再飘扬柳条,也更不会有柳絮了,我也不会再因此过敏发红疹子了。但是我又觉得故乡的春在那之后就少些况味了的。

知堂对于北京春天的描述使我觉得我故乡嘉定的春天和其文章中描述的北京的春天有很大类似的。

就最近嘉定的天气来说,这气温就有够教人怕的。前几天还是很热的,一股暑气扑面,人热得难受,只好穿短袖,晚上也热,我耐受不了,就干脆把被子铺盖的统统往地上一摊,打了地铺睡,这才方觉地下凉气凉飕飕地作用在我背上,把我全身的热气都吸了过去,这才辗转这呼呼大睡了。然近来几天下了几阵春雨,气温有一下子低了,不但不敢穿短袖,反而从衣柜里翻出来毛衣,衬衫和羽绒服穿着保暖,真的是一夜之间回到冬天哩。

我对故乡嘉定所在的江南的春雨颇有感觉的,哪怕是到其他江南之地遇了春雨,我都会忆及故乡的春雨。我曾春天去徽州某古镇游玩,恰巧是遇到了春雨的。那雨和故乡的春雨一样的,绵绵柔柔而窸窣不绝的,雨点打在石板铺的路上,乒乒乓乓有响声,似一曲江南丝竹般悦耳清脆。人不多,几幢徽式古屋夹着的小巷就看起来宽敞多了,一眼望去颇幽深的。足下是灰的石地,眼前是白的泥墙,头上是黑的土瓦,如此灰白黑的搭配,是激起了我记忆当中对于故乡古镇的回忆的。眼前一切有如一颗小石子点触到了记忆的宁静湖面,从这小石子开始,慢慢荡起一片片的涟漪,把我思绪牵到了远处的故乡,久久不能平息。淋着和故乡一样的春雨,在一个和故乡类似的镇中,教人耳中难免响起那句“断肠人在天涯”的感慨。本是欢喜的出游,到此时竟也觉得极落魄的。

故乡的春就是如此教人琢磨不透哪,我叫它春,它有时像冬那般寒冷,有时又像夏那般暑热;我不叫它春,那薄冰的消解,柳树的细芽和柳絮,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当是其他季节也有的么,真是颇难定义的。

且还是在春前特别加上“故乡的”几个字的定语罢。

                                                                                           时壬寅年二月十八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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