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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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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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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连着下了几天了,天仍是墨黑的,看样子还得下几日。随着雨的还有呜呜作响的风,窗台上大花盆里我种的一株小棕榈树在风雨的作用下叶子被压弯了身,棕榈在树里我颇喜欢的,其样子虽然不是顶好看的,但是其可以做棕绷床,可以榨油入药等等,可谓是无所不能。然我家的小棕榈不是什么地方买的,而是到乡下挖来的。

挖此树时大抵在八九年前了,那时乡下的老屋还没拆去,也是在春天,同样也下着小雨,其情境和如今的颇类似。乡下屋子前东边的地上有一株棕榈,这棕榈不知是早先年我祖辈手植的,还是在老屋建成以前就有的只是后来看着不错就留下来的,总之是有这么一株棕榈的。其下面也生了一两株小棕榈,当时我父亲就是挖了这其中的一株带回去种的。因那天下着小雨,老屋前的场子颇湿,泥土也都是烂糊状的,挖挖完之后一脚烂泥,回家进门前还得在外面地上大致蹭干净了,不然家里又要多一层土了。

除掉这次挖棕榈的事,我一般回乡下老屋都是在每年的春节前后,过去也就是一大家族过年,热热闹闹的。大抵是六年前,那年年初五去老屋,一进门发现不得了了,我老嬷(外婆,姥姥之意)和几个娘舅公公(老嬷的兄弟)都不如往常那样在准备午饭,而是围着厨房指指点点,我于是也凑了过去,就发觉厨房里一片狼籍,尽是些泥块碎瓦,抬头一看,就见厨房屋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窟窿。

早些年的老屋屋顶是不结实的,一下雨很容易就漏水甚至倒塌,漏水就拿个脸盆或澡盆子来接水,防止其蔓延开来影响生活,倒塌了就先清理破瓦,把那房间的门一关,房子雨水从那顶上有个大窟窿的房间里往外灌,在大窟窿地下先放个大盆来罢水接着,待天晴后找个日子修葺一下。

之后我听大人们讲这屋顶应该是昨天晚上塌的,至于原因,无非就是当晚雨下得有些大还有就是屋顶本来就老化了,不牢固了。

那时我霎时觉得春雨不是那么柔和的,甚至是有很大力道的。

之后几天仍然下着雨,厨房门关了,做菜跑厅堂里了,但是纵然如此,厅堂里仍然是一股比之前都要厉害的霉湿气味,这大抵是厨房顶坏了使雨水都流就去然后把更多潮气带进屋里的缘由罢,总之那年年初五后厅堂里就一直是霉味和油烟味的混合,教人很难受,直到年后天气放晴了才去把厨房的大窟窿给修好了。

然这大窟窿才修了两三年,那老屋就在都市化浪潮中被拆除了,从此我再也无处挖棕榈,再也不能去过年了,自然又再也看不到屋顶被雨淋坍塌的事了,真的是可惜至极。

如今我住在新屋里,很少会在春雨时分闻到发霉的味道,更不会感觉自己完全被潮气包围。说其好,其使我免于连续不断的春雨所到来的大量水气的侵入,说其不好,就是在家很难感受春雨真的存在了。

本来感受春雨最好是要出去的,在外面走走,不需要撑伞,就任由雨点打在自己身上,和春天来一个拥抱。然最近几年全世界都深受酸雨的祸害,酸雨是酸性比正常雨水大的雨水,长期被酸雨淋着会使皮肤吸收其中有害的物质而使身体收到严重损害,这时出去淋着春雨,不是拥抱春天,而是拥抱病魔了。且去年东洋鬼子擅自把核废水排入太平洋,使雨里又多了核废物,更是有害身体的。因而我近几年是能不淋雨就不淋雨,哪怕欢喜春雨的,出门偏偏也还要带雨伞,生怕被其淋到。这种心情真的是颇矛盾的。

我也颇喜欢听雨的,而春雨的声音实际不止于雨点哗哗落下摩擦空气的声音,其还是包括了“雨打芭蕉叶带愁”所讲的击打植物叶片发出的声音和“雨声落落屋檐头”所发出的拍击屋瓦的声音。

我家附近没有什么树木或芭蕉之类植物的,要说这般的春雨声,最多就是那我那株盆栽的小棕榈的叶会发声了,其他诸如遍地红之类的花卉,其叶子都不大的,雨点打上去自然发不出什么声响,有的也只是雨滴从其叶子上滑落,碰到了金属的防盗窗的铁栅栏所发出的叮咚咚的声响。这声响虽不较雨打棕榈那般自然,却也似西洋的管弦乐奏鸣,略嘈杂机械了点,却也不失几分可爱。

至于春雨拍打屋瓦的声音,我特地细听过。我家小阁楼是离屋顶土瓦最近的地方,近来春雨绵绵不绝,土瓦自然也不断发出声来。土瓦受雨淋后是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的,其缘由大抵是瓦下面有些空隙,雨淋了之后空隙里空气振动了起来,于是有了似回音一样的效果。雨滴沿着瓦片流到屋顶的小凹槽里,小凹槽有一定坡度,待雨滴慢慢聚合成雨水流后,就顺势滑到下水管道排出,这一过程周而复始,直至雨歇。

江南的春雨停歇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又要下了。趁雨间的空隙,小孩子们会跑到外边去野,地面难免有不平的地方,那些凹下去的地方在下了一阵雨后就成了小泥塘子,孩子就偏偏爱往那里边跑,我也曾颇喜欢跑小泥塘子里的,缘由不清楚,现在想来进去之后把脚和裤腿都弄脏了,是颇不划算的。脚洗一下就可以了,裤腿脏了要重洗,本来就春雨连绵的,这裤子自然一时半会儿也晒不干,这时大人就要说:“肖棺材,侬看看侬,裤子脚管赛萨忒了,现在雨老大的,毋衣裳匝了喔。”(大意是,小屁孩,你看看你,裤管都湿透了,现在雨大,没衣服穿了。)可越这么说,小孩在泥塘里玩得越起劲,父母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到了雨又开始下时,孩子们自然就被父母拉回去了,回去后免不了一顿臭骂,骂了实际也没用的,下次孩子还是照做,做了还得骂,骂完后父母就帮着洗裤子,颇有意思。

待春雨基本停定后,小泥塘子边就有生气多了,其就会生许多白蘑菇,很小很小,密密麻麻的,这时蛤蟆也会出来,而小泥塘子附近都是些小蛤蟆,很少有大只的,小蛤蟆在泥塘子边蹦哒来蹦哒去的,野小孩们也不觉得恶心,往往会故意去踩它们,并以此为乐。于是死蛤蟆,夹带着小蘑菇一同就粘在了他们鞋底,虽他们一同进学堂了。

学堂里老师若恰好上《春夜喜雨》,吟起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更是顶好的。

                                                                      时壬寅年二月十九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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