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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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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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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胡治兵语录》尚志篇札记

今读蔡松坡辑《曾胡治兵语录》第三章,名曰尚志,读来颇有些感想的。窃以为志者,乃做万事之根本所在,无志则心不定,心不定则大业难就。引该篇中曾伯涵的一席话讲,就是“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故我作小文一篇全当札记,以助自己梳清些眉目,以更好理解“尚志”这二字,也可阐发些思想。因该篇并非所有语录我读后皆有较多感想,故只捡一部分谈。

“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后下,高者慕往哲隆盛之轨,而日即高明。贤否智愚,所由区矣。”此为该篇的第一条语录,我就颇喜欢的。人有不同志向情趣,有的人志向宏大,一心追慕圣贤,是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先不论其有没有能力,有这心总是好的。然还有人却自甘平庸,总谓圣贤之事与其何与也,既不承认圣贤道理,自然不会去追随大道,只愿墨守成规地度日,真的是极不可取的。

孔圣人出生在一个乱世,整个王土之上无不是在打仗兼并的,周天子早名存实亡了,各诸侯自然不安分了,要扩大自己势力,导致礼崩乐坏。在那时,有多少人会去谈道德的建树?而其不然,其一心想着要发展周公的那套礼制,而且其视周公为模范榜样,这一点在“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一句当中可以窥见,既做梦都要梦见周公,其对周公和他那套礼制理论是极认同和敬仰的。周公是先圣,此乃是千年来的事实,此处自不必多提。纵使孔圣人的学说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多少诸侯的支持,又在秦时遭毁灭性打击,直到汉武帝才独尊其一家之说,然又如何?秦兴于法家,灭也于法家,纵是焚书坑儒,又没有将儒家子弟消灭净,到汉时不照样兴旺发达,这又显得儒家生命力的顽强。最终是追随先贤周公的孔圣人所创之学成为正统千年。故情趣高而慕往哲隆盛之轨者高明,此话不假。至于反例,则历史上更是不计其数,这里不展开讲了。

“胸怀广大,须从平淡二字用功。凡人我之际须看得平,功名之际须看得淡,庶几胸怀日阔。”“古人患难忧虞之际,正是德业长进之时,其功在于胸怀坦夷,其效在于身体康健。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佛家之所以成佛,所争皆在大难磨折之日。将此心放得实,养得灵,有活泼泼之胸襟,有坦荡荡之意境,则身体虽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这两条意思实则差不多,可放在一起来看。俗语有云:平平淡淡才是真,此句说得更简单易懂,世俗之人读了也可顿悟的,其意境和此二语录条目大抵一致。

人心一定要开阔豁达起来,我一直以为心豁达了,就是在为挫折和失败预留回旋的余地。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待人接物时往往不顺心,要是一直去想这些问题,想让它成为心中所想成为的样子,那就好似一个难解的结,你越动它,它越结得紧,最终成为死结,就非拿剪刀剪了不可,那才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直颇欣赏苏东坡,不仅因为他文采好,志向高远,更因为他就是胸怀广大,平淡处世的代表,虽然这一切可能都是被动接受产生的,但他却仍不失为一个好的楷模。东坡一生是不如意的,一直被贬谪,离朝堂越来越远,但是他却仍然不放弃去顽强地生活,纵然遇到大大小小的一大堆磨难,仍能用心体味人情冷暖,世事变迁,而他的内心也比那些相对他顺风顺水的人要来的光明,故他方能创造那些脍炙人口的诗文名篇,而不是被困难击倒,一蹶不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种话非心胸极开阔,内心极豁达者所不能语,实在教人刮目相看。其也是“将此心放得实,养得灵,有活泼泼之胸襟,有坦荡荡之意境,则身体虽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一句的真实好例,又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的代表,其要念佛,想必自己也可成佛了罢。一代坎坷英杰,舍东坡者何!

心若平淡,自然看功名利禄如鸿毛,而视自己本身是否安适为泰山。刘伯伦尝于《酒德颂》中云一个颇爱饮酒的大人先生,这个人很厉害的,“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而他喝酒之后,就“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完全是一个忘我的状态,这种陶陶然沉浸在饮酒后飘然若仙的状态,想必一般人是学不来的。当然,此人本就是作者虚构的,然此不是作者的一番凭空的臆想,若全然是臆想,不如写他酒后清醒连路都走不直了,岂不好?作品反映的当然不是这么刻薄的印象,所有文字都是一个作者内心世界的一个折射,这乌有的大人先生自也是刘伯伦心中所念之物的集合,甚至于说就是其本身也并不为过。

刘伯伦对于权贵,功名想见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是蔑视的。那些所谓的公子大人物的,完全就是假正经的伪君子之流的代表,他们不为自己而活,却为那些封建的条条框框而活,这是何等悲哀之事呐。而刘则不然,其愿做一个遵从自己内心而活的逍遥人,一切随心所欲,不为外物所牵绊,不去追求那些有如身外之物的功名利禄,平平淡淡地自由生活,洒洒脱脱做表里如一的真君子,把一切自己内心所真的向往生活外的一切无视,胸怀自然广大,活得也自然轻松如仙人。有酒有德,人心大快矣。

本篇语录又言:“人才由磨炼而成,总须志气胜,乃有长进。成败原难逆睹,不足以定人才。”此言也极对的。俗语云:不以成败论英雄,即言此理。我们很常用成功与失败看一个人或一件事,这是不对的。且不说此处的成败有主观成分的参杂而并不客观,纵然绝对客观,也不能只看结果的。作为过程的磨练和奋进才是达成志向更重要的东西。有高远的志向并接受磨练,哪怕最终没有获得好结果又如何。昔西楚霸王同汉高祖争霸,西楚霸王最终兵败自刎于乌江畔,他就不是人才了么,并没有,还是有很多人记住他,怀念他的。不论是“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的惋惜,还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感慨吊唁,无不是有一种钦佩之情在其中的。这全因西楚霸王在人们心中是英雄,而他之所以成为英雄人才,其大抵又是因为一股豪气和打天下时的那股子干劲,此很能打动人。倘若他一开始就主动放弃争霸,他倒大可不必自刎,然这又怎么恢复一个大楚,完成自己理想志向呢。

比起来,我倒觉得汉高祖不是什么人才。他客观上讲是成功的,毕竟他击败各路人马,最终定鼎中原建立大汉,但是他打下天下后的所作所为又对的起良心,可以让人觉得他是人才?淮阴侯在楚汉相争时没少为其出力,然为其冲锋陷阵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在汉高祖大位已定后,在其默许下用竹签活活捅死吗?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汉高祖心里始终有块疙瘩,一直怕自己大位被这些功臣所抢,他原来志向就是当滥杀贤臣的皇帝,还是要真的解救在秦帝国压迫下的劳苦大众?若是前者,则他目的过于功利,其志向不可谓高远,若是后者,则其后来所作所为又与自己志向相违,实在也不能说是个人才。

“士人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三者缺一不可。”一开始立志不难,哪怕是最远大的志向,其督促人上进,然不能有一点成就就自以为是,更不能为时间消磨了志气,放弃前进。这种虎头蛇尾的人甚多,自是不能善始善终的,达成不了志向的,都是此处出了问题的。

先前谈了颇多古人事的,此则所录语句,我想用现代人的例子来说明。作为“当代散文八大作家”之一,“文如流水,语似冬阳”的林清玄自也是个大才子,我总觉得其写文章有天赋的,却未料他写作精美文章的功力,竟也是一步步培养起来的,而与天赋关系并非十分大的。其先自幼时便立志做伟大的作家,虽不被至亲和周遭人看好,毕竟其出生在乡村的世代务农的家庭,乡村何曾有大作家的,大作家大多皆为书香门第后裔,但他不放弃,总是训练自己的写作能力。此举做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的不难,然其坚持了一生。我曾对其训练的强度有所怀疑的,此人精于写作散文,而非杂文小说的,自然其练习也应多散文,然散文者乃抒情文体,要情到深处才好抒发出的,其每天有多少情可供抒发的,况学生第一要务总是学习功课,哪那么多闲兴作文,故我对其一天千字的训练持怀疑的。然我后来就打消此念,全因其文章思想情感细致,非熟练不能达,这又大抵是其练习文章是思想情感细腻入微所致,把小事情感也挖得深,挖得净的缘由罢。

他颇早成名,然未自高自大,我以为是其一颗禅心使之。其上山修行过的,然之后又下山,因其知晓了修行不一定要到山里安静处,在人声嘈杂的闹市修行才为真修行。正所谓“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者,以此称之最合适不过。然禅心并非吃斋念佛者方得之,此实为一种平淡安适的心境,有此心境,吃荤又如何,无此心境,纵使到了空无一人的山野中,也是心情烦躁,静不下心做事的。故我以此高深的心境作为“识”,即谓之识自我之本心也。识好了本心,再有知识,就不会让知识成为空洞的理论,而是会使通向志向的知识更灵动活泼起来,也使人更能容易地坚持志向,而不使志气泄尽。此为我读书时额外的一点感悟,而非全然接受其书本内容了。

至于“凡人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这一条,我仍旧觉得其是要补充的,此条不如上条那般,此条不需要阐发更多意思的,而是需要使言语更完整,以弥补其存在的漏洞与瑕疵。

该条语录言语要稍存疑的。如何情况下可以阐发心境后就一鼓作气去做的,只应当是确认内心所发之事是正确的,做了有意义的,不然,则南辕北辙了。我的意思,即在一鼓作气做事前须先做价值判断。人心所发之念,非全是善念,有意义之念,也有歹念,无意义之念的,若不管三七二十一,有念想就立马去做,是很危险的。若是利人利己之念,则一鼓作气地全力以赴,则此间不留其余念想来歪曲方向,是对的。而若利己害人,则需权宜再三,此事做了意义到底大不大,若真要做,要想好如何减少他人损失,不能为了自己利益而不顾他人,这时怎可以一鼓作气,全应当走走停停,不断考量才是,出了乱子是要解决的。又若损人不利己之事,本来不可为,若为了,则应立即停止,再思量弥补办法,而不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地向前冲,害人害己,完全不是好事。一味讲一鼓作气,消灭私心(发现错误自己发自内心改正何尝不是私心),实际上是不妥的。

故我改其条目曰:“凡人发其善心,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歹念,则转私心而灭之;发其恶心,则尽吾力之所能为,增其疑心,反之于中道,止之于萌芽。”

既然林勤于练笔方成大师,我这札记也全当练笔了,未来我成不成大师我不晓得,但读读书,写写札记却极好的。本篇的思想我大抵阐发完了,自我督促也差不多了,练至此,也够了,也又疲了,就于此处收笔罢。

                                                          作二日,成时壬寅年二月廿二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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