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庄忠强的头像

庄忠强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1/21
分享

我的父亲

我敬爱的父亲庄殿阁先生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六年了,十六年了,每当回忆起父亲生前的一些往事有温馨,也有忐忑不安和内疚,心有时还是一阵阵涩涩的酸痛……

我的父亲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一生助人为乐,做了太多的好事,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父亲的积极、乐观、向上、不怕困难、乐于奉献精神感动着我,激励着我在人生路上勇敢地前行,父亲的形象又一点点呈现在我的眼前……

(一)

我的父亲出生于1928年的冬月16,是个苦命的孩子,刚刚出生几天就没了娘,父亲的生日只有太祖母记得。没有母乳,也没喝过牛奶,是太祖母用米汤一点点把父亲喂大。小时候还得了一场大病,听父亲讲:“昏死过去的我险些被长辈扔到乱坟岗,是你善良的太祖母对我这个苦命孙儿不离不弃,日夜守护。”太祖母一声声呼唤着父亲的乳名,欲哭无泪。

昏死过去几天几夜的父亲渐渐地苏醒来了,看见父亲醒过来,太祖母,喜之而泣,失声痛哭,老泪纵横。苏醒后的父亲张嘴要梨吃,冬日的农村哪来的梨,只有一瓢凉水……每当父亲讲起这段伤心的往事,父亲眼里总是含着泪花!我总是好奇地问父亲:“那爷爷不管你吗?”父亲这时长叹一声:“你的爷爷为了这个大家,去遥远的大兴安岭去当了伐木工,离家太远了一年只有过年,才能回一次家!”

父亲在贫穷的日子里一点点长大,长大了成了别人家的放牛娃,冬天没有暖脚的棉鞋,脚冻得猫咬一样疼,脚踩牛到刚刚拉出来的牛粪里暖脚,没有娘的孩子啊,谁疼?常因爱上学读书被祖父哥哥的骂,因为家里整劳力少。父亲的家是个大家庭,二十来口人仅靠几亩薄田和给别人打零工度日,日子苦的可想而知,忍饥挨饿受冻那是常有的事。

祖父的哥哥常常给父亲气受,祖父又不在身边,常挨打挨骂,骂父亲:“你小子要有出息,天下掉龙蛋,把地下砸下一个大坑!”祖父的哥哥有点歇斯里地了。一次家里没有了粮食吃,祖父的哥哥让父亲到后街的一家亲戚去借粮,年幼的父亲挨了恶狗的咬,腿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父亲命大!每当回忆这一段段辛酸往事时,善良父亲还理解祖父的哥哥:“要不是你大爷苦苦相逼,我们一家都会窝在农村!”换句话说人有点出息都是逼出来的。一直到父亲成家前,父亲都是这样受气。母亲嫁给了父亲,那一年父亲十七,母亲十六,都是贫苦家的孩子,成家并没有改变贫苦的命运。由于母亲勤劳能干,又有眼力见会来事,手又巧,颇得父亲大娘的喜欢,让父亲在家里有了一点地位,父亲也不那么挨爷爷的哥哥那么骂了。在一次被抓去当壮丁,父亲险些丧命后,实在在乡下过不去了,父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凑够了一点盘缠钱,投奔在沈城北市场做点生意的外祖母……

正逢战乱,火车几乎不通,从昌图到沈城几百里路几乎是一路步行。一日已经是日落西山,又累又饿父母实在走不动了,坐在一个小村庄的石头上歇歇,偶遇一位老奶奶,当得知父母的身世时,善良的老奶奶流泪了,留宿了父母一宿,并给父母做了高粱米饭和土豆大茄子,老奶奶的善举让父母一生牢记。儿时,常常听父母讲起这段故事,后来父亲有了工作,还要去寻找这位老奶奶要报答人家.。到了沈城和外祖母相见时,父母衣衫褴褛,几乎和乞丐差不多了……父亲一生感激我的外祖母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父亲对待外祖母比亲儿子还好,即使在上个世纪,生活苦难的六七十年代,我们家在蒸苞米面窝窝头时,中间总是有一碗大米饭,那是外祖母的专用餐。

(二)

一直到沈城解放后,父亲终于有了份工作,家里的日子才一点点好起来,1950年,我的大哥庄忠孝的出生,给父母莫大的欢喜与慰藉。1954年,我们家搬进了铁西区工人村,政府为新中国第一代产业工人所建宿舍的苏式楼房,父母才有了真正意义的家。后来火车也通车了,祖父、太祖母和姑姑一家人在沈城团圆,父母才感到什么是幸福。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时父亲总是激动的说:“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我们这个家的幸福生活!”为了报答祖国,父亲对工作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听父亲讲,新中国刚刚建立,百业待兴,为了建工厂,付出了多少血汗,那时机诫化程度低,大都手搬肩扛,肩上咯出个鸡蛋大茧子。由于父亲积极肯干父亲还被评为劳动模范,戴上了大红花,有点文化的父亲还当上了工段长,后来又当上全厂的生产调度。组织上为了培养父亲,还把父亲调入化工厅工作,可是父亲文化低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后主动申请回化学厂工作。就在沉浸在幸福中,一九五九年,我的父母承受莫大的打击,我的大哥庄忠孝,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雨淋湿了衣服,晚上发烧,吃上药后仍不太见效。第二天由于工作忙父亲依旧去上班,大哥由母亲和外祖母带着去医院去看病,恰巧这家市级医院正为了迎接上级的检查在打扫卫生,暂时不看病,我那可怜的大哥由于没有及时得到诊治贻误了病情,患上了大叶肺炎离开了人世!父亲万万没想到一日不见父子竟是阴阳两割。大哥的老师同学还不知道详情,还等着第二天早操给大哥带红领巾呢!医院是有责任的,负责了大哥的医药和抢救费用,善良的父母没有过分地追究。父亲在一篇日记写道:“我的大儿子孝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主动管父母要买零食,即使看到被人家孩子吃糖球,也是跟父母说,人家小孩糖球真甜!父母不给买,也不磨父母,带着妹妹弟弟玩!”父母悲伤至极,一段时间父亲由于过度思念大哥都影响了他挚爱的工作。

(三)

59年前的谷雨这一天,伴随着一个响亮的的哭啼,一个男婴降临在人世间,那是一个明媚的春天,母亲疲惫的笑着,父亲欣喜望着这个健康,长相周正的孩子,和母亲商量给他起一个名字叫强,希望他坚强,什么都比别人强。正逢三年困难时期,瘦弱的母亲干瘪的乳房竟没有一滴奶水,那是挨饿的年代,能吃上一顿饱饭,不挨饿是人们最大的奢望。我的出生给这个曾经悲伤的家带来了一丝欢喜,从此父母慢慢地走出人生的阴霾……

父母在世常说;“民以食为天啊!”父母从小在农村长大,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尽管,他们搬进城市几十年,可他们还是愿意关心农村,关心农民,关心农民的收成。记得,父亲讲;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去农村支农,看到地里的草都比庄稼苗高了说句大实话;“吃大锅饭,人人都不干活,到冬天吃啥!”这句话让人给汇报了上级,说父亲是在搞破坏合作化,父亲为此写了好几份检查,险些被打成坏分子。后来,考查父亲的上级组织,看父亲平时一直表现很不错,也没再追究下去。那是歌功颂德的年代、来不得半点真话,父亲性格倔强,做人太实在,从不会阿谀奉承。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了多少人啊!小的时候,父母决不允许我们当孩子的碗里剩一粒饭,父母是被饿怕了呀!造成那样天灾人祸,当然也有前苏联的逼债原因,也有连年的天灾,但也有人祸的因素。

(四)

记得,我刚刚懂事时候,十年动乱刚刚开始,后来又搞起了武斗,冬天天黑得早,天一黑,我们小伙伴都吓得不敢出屋,也常常听到冷枪的声音。父亲在一家化学厂还是做生产调度工作,常年的三班倒,上夜班是常有的事,熬过了那个可怕冬天后,一切好像还没有转好的迹象,父亲的所在的工厂也停产了,所谓停产闹革命。后来工厂成立了护厂队,父亲是其中的一员。有一天夜里,趁父亲熟睡时,母亲悄悄把门反锁上,把钥匙藏在我的兜里,待到上夜班的父亲醒来想上班,却开不开门,急得父亲团团转。父亲只得央求母亲,母亲不愿让父亲上班,上班是危险的,子弹可不长眼晴呀!我头一次见父亲这样求母亲,后来,母亲还是心软了,把门打开,我似乎听见母亲带着哭声着说:“注意安全,我和孩在家等你回家!”幼小的我觉得那个夜特别可怕!第二天,当我挣开惺忪的双眼,我如愿看到了我的可爱可敬的父亲,望着我,眼晴红红的,正憨憨地朝我笑呢……后来,市里真的有点乱了起来……

城市形势越来越紧,人们分了派,搞起了武斗,黑夜里常听到枪声,幼小的我和姐弟们常常在梦中被吓醒。一到黑天,我们小伙伴吓得都不敢出楼。家是我们的避风港湾。可是这个避风港湾也有点靠不住了!父母经过研究决定把我送到乡下,我不得不被父亲送到辽北的乡下,和外祖母一起住了。乡下还是宁静的,偶尔有一两声抢想也是在很远很远,早晨,大大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天色一片蔚蓝。外祖母用干枯的老手抚着我的头,抚着我的心,我那幼小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童心最容易得快乐。

快乐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到了秋天,天一天凉起来,外祖母也急起来,不停唸到;“小燕子回南方了,小燕子回南方了!”清晨,我挣开双眼,电线上落了一排排小燕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望着小燕子,我有点想家了,想父母,想兄弟姐妹,想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外祖母用老手抚着我的头,怕我冻着,一针一线为我缝起了马甲……父亲终于来接我来了,我恋恋不舍地告别外祖母,坐火车回到省城我的家,家变的有点陌生了,搂与搂之间被铁丝网围起来,这还是我朝思暮想的家吗!

父亲也因为所谓的历史问题,被一些楼里的小混混围起来,吵着要揪斗父亲,年幼的我被吓得躲进公厕里不敢出来。辛亏一位老党员在关键时候出来解围,为父亲说公道话,这让父亲一生感激!父亲依旧每天去工作,依旧是三班倒的工作,有一点闲暇时间还是那么愿意助人为乐,那时一层楼十七八户人家共用一个公厕,虽然是水冲公厕,但大便池常常堵,本来也有专门打扫公厕的老太太,可是父亲还是主动帮助人家疏通下水道,给儿时的我印象极深……

1969年春天,社会也逐渐地走向正轨,我也报名上学了,我上的是所谓的抗大小学。人生还得继续,阶级斗争还得天天讲。父亲依旧承受压力,说父亲是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老黄牛。儿时也常常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父亲那孤独的眼神……但是即使承受不公平的待遇,父亲还是愿意做好事助人为乐,承担起一楼组组长工作,那时是计划经济,每年每月发肉票、鱼票、布票等等……非常繁琐,一楼有十七八户人家,八九十口人,一点点算,一点点分丝毫不能差,可见父亲是多么有耐心的一个人。全是白尽义务,没有一分钱的报酬,这一干就是十来年,父亲好像还乐此不疲,父亲的数学好,算盘打得好,字写得好,这是我赶不上的……

有一次父亲上夜班的时候厂子突然失火,火势来得突然,化学厂,这火若是着起来那后果将不可设想!是父亲组织带头灭的火,火被及时扑灭了,避免了国家财产受到严重损失!可是在表奖会上,由于某领导对父亲有成见,对父亲带头灭火只字不提,奖品也没有父亲的份!群众的眼睛是亮的,纷纷向厂领导反映真实的情况,后来父亲也得到了表奖,这是迟到的公正。

尽管有时人生是压抑的,但父亲是豁达乐观的,父亲高兴时口哨吹得很好听,对我们儿女疼爱有加,有一点闲暇时间就骑着他宝贝似二八自行车领我和弟弟去郊外游玩,在家的墙上画杠杠,看看我们兄弟谁的个子长得快,每当过年过节总会弄一点好吃的,给我们意外的惊喜……

父亲常跟我们说:“我们的家根在山东,是爷爷的爷爷那辈子哥俩从山东挑着挑子,逃荒到了辽宁省昌图县,弟弟继续向北落户了黑龙江省。”具体落户到什么地方,年代久远,父亲也说不清。父亲常常以庄姓名人为骄傲,那时我知道有一个庄则栋、后来又知道庄希泉、庄世平……

父亲以此来激励我们兄弟,努力向上,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才!可是我们兄弟似乎有点让父亲失望,活得都有点平庸,碌碌无为……

(五)

十年动乱的结束后,父亲的老黄牛精神又被提倡,父亲又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可是年迈祖父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1978年4月8日我的祖父因年轻时当伐木工人落下的病根,晚年的祖父患上了前列腺肥大,祖父宁死也不肯手术治疗,后转为尿毒症,在加格达奇一家医院病逝,这对父亲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祖父的一生勤劳朴实,为人善良,对待工作是兢兢业业,父亲从小没了娘,祖父就父亲这么一个儿子,对父亲疼爱有加。怕父亲受屈,每天下地劳作还把父亲带到地头上,晚上再带父亲回家。我们孙男嫡女也没少借祖父的光,每当母亲生下一个孩子,祖父总会从遥远的大兴安岭寄回一些钱来,那时的钱值钱呀。

我还记得1974年祖父从遥远的大兴安岭来沈阳看我们,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祖父,祖父穿戴不俗,上身穿羊毛衫,腕带进口手表,祖父长得高鼻大梁,一双和善的大眼睛,个头也蛮高的。祖父这些基因没有遗传给父亲,但是却遗传给了父亲忠厚朴实和善良的品格。祖父发现十多年没到的沈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些年,咱家基本也没有填什么物件,回到大兴安岭后给我们家寄来好多东西,一对箱子,一个地桌,一件全皮大衣还有我爱吃的小洋葱,可见祖父对我们的爱。还赠送我一只金尖钢笔,鼓励我要好好学习。

再次见到祖父,祖父身体大不如从前了……父子情深,在我懂事识字起,几乎每月都接到祖父从遥远的大兴安岭寄来的书信,每次父亲深情地都念给我们听,父亲对祖父深深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也就是那时,我潜移默化地喜欢上了文字。

改革开后父亲受到重用,为工厂发展献计献策,父亲提出了多条合理化建议被采纳,为节约能源做出了贡献,父亲入了党,也走上领导岗位,当上了全厂生产总调度长,生产处长。八十年代辽宁沈城那经济是蒸蒸日上,父亲多次受到表奖。这时的父亲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父母又承受另一次人生的打击,1985年9月21日,我弟弟在搞贩运的途中遇上了车祸,不幸身亡!父母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撕心裂肺!后又经历姐夫不幸因工去世,老天有时竟是那样的不公,那样残酷。忍住悲伤,父亲又全身心地投入他挚爱的工作中,也许这样才能走出悲痛……

(六)

退休后的父亲又去补差,找了一份打更的工作,九十年代末,那时家兄所在的工厂常年亏损,也很难开全资了,侄儿又上重点高中正是需要经济支撑的时候,我知道父亲疼爱孙子,极力帮衬着家兄。除喜欢种植一些花草外,父亲一直负责街道社区的退休职工的党组织工作,还是愿意助人为乐,经常帮助一位半身不遂老干部上下楼,对此,我不太赞成父亲的做法,因为父亲年龄已过古稀,而且也患有糖尿病,可是,父亲依然我行我素。晚年的父亲常常在梦中哭醒,那一定是又梦见祖父或弟弟了,让我看得心里难受。

2004年年底76岁高龄的父亲因发烧患上了大叶肺炎,本可以住院治疗,因惦记患上脑腔梗的母亲说啥不肯住院,只想在家治疗,办理家庭病房。这时的父亲因疾病折磨性格变得异常地暴躁,一日父亲变得很和善拉着我的手说:“我病成这个样子,整天躺在病床上,也不能为社会做贡献了!”我含泪对父亲说:“你好好养病,就是为社会做贡献!”本来父亲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了,父亲有一阵还很乐观地说:“病好了,请大家吃大餐,到桃园饭店吃大餐!”可是万万没想到父亲因有糖尿病又并发脑血栓,不得不住院治疗。整个人几乎处于昏迷状态,清醒一点还知道快过阴历年了,在北京上大学的孙子快回沈阳了!见到父亲偏疼的唯一的孙子,这时的父亲说话已经很费劲了,还是拉着孙子的手嘱咐孙子:“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父亲与2005年1月23日不幸离世,父亲一生是对社会,对家庭无怨无悔,奉献的一生,父亲一生不烟不酒,无朋无友,有的是他挚爱的工作事业,有的是一起工作有着深厚感情的同志……

父亲的走,这对母亲又是一场重大的打击。从此,再也没有看到母亲笑过,母亲的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了,母亲有时常常处于昏睡状态,由退休的姐姐照顾。我一天还是为生存奔波,几乎没有一点闲暇时间。周日去看母亲,母亲这时是清醒的,一次母亲很微弱地对我说:“我现在走了,也放心了,你们都过得好!”母亲还是留恋和父亲一起种花的时的情景:“又梦见你爸了,我们俩在小花园,一起给花浇水,那多好呀!”从姐姐家出来,天色已晚,我还得打电话,告诉姐姐我已到家,怕病中的母亲惦记。

母亲与2005年12月12日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离开了人世,母亲也许是太想父亲了,不舍得父亲一个人在天堂里孤单!

失去至爱的双亲,让我一度很悲伤,甚至影响了我的健康,3年后,我才从失去至爱的双亲的悲痛中渐渐地走了出来……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